宗鏡錄

凡夫与圣者的道路，都指向同一个法身。当彼此的界限消失，主观与客观的对立也不存在时，内心不再有执着，外在也不再有剩余。在这种状态下，如何能够产生应化之身，来吸引和教化具有机宜的众生呢？

回答是，只是因为众生未能理解自己与他人都是由心所显现的，才会产生彼此的分别。如果能够自己达到真空的境界，那么诸佛就永远不会出现于世，菩萨也就没有修行的必要了。

古德问道：如果说自己与他人都是由自心所显现的，离开心就没有实体的我与他人，那么诸佛也见到有众生存在，难道可以说妄心还未完全消除吗？

回答说，所有佛陀都看到众生都是因缘和合而生的幻象，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虚幻的存在，错误地认为有一个真实的自我。因此，他们造业并承受果报，无端地经历轮回。这正是因为没有真实的自我，才引发了佛陀们的慈悲。如果众生真的有一个真实的自我，那就不是虚幻的，佛陀们为何要无端地救度众生呢？因为如果众生真的有自我，那就无法被救度。现在佛陀们之所以要救度，正是因为知道众生没有自我，只是错误地认为有自我。因此，我们可以知道，众生与佛果并不分离，只是他们迷失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华严经》中的颂歌说：“佛身不是变化的，也不是不变的。在没有变化的法则中，显示了变化的形状。”古代的解释是，这是依据真实而产生的变化，真实和变化各自有两种含义。在真实中的两种含义是：一是不变的含义，即使有变化，也总是保持清澈，这就是佛身不是变化的。二是随缘的含义，意味着不固守自己的本性，总是能够显现，这就是也不是不变的。在变化中的两种含义是：一是无实体即空的含义，因为把握了因缘的无性，这就是在没有变化的法则中。二是从因缘中幻化出有的含义，这就是显示了变化的形状。

因为随着各种因缘条件而自然行事的幻有，与不异不变的体空并无二致。因此，虽然现象纷繁复杂，却从未离开过寂静的本性。真实的本性清澈而自然，从未停止过变化。如果不理解这个道理，自己尚未达到觉悟，又怎能教化他人呢？再者，无缘慈如同磁石吸引铁块，不分能所，不分彼此。同理，同体悲就像虚空一样，谁能看到自己与他人的区别呢？因此，先贤说，探究本源时，不应执着于表面现象的多样性。如果从本质上探讨，那么千差万别的道路其实都是同一条。就像三条大江虽然浩渺，但它们的源头都来自岷山。如果探究本源时执着于表面现象的多样性，那么就会迷失在各种现象之中，而忘记了这些现象其实都是应迹。因此，《光明觉品颂》中说，一个身体可以是无量的，无量的身体也可以是一个。了解所有世间的现象，就会发现它们无处不在。这个身体没有来源，也没有积累。因为众生的分别心，所以他们看到了佛的多种身体。这就是它的意义。虽然本质上是同一个法身，但可以根据意义分为二、三、四、五，甚至十种身体。就像谈论五身时，叡公在《维摩诘经疏》中解释说。

所谓法性生身，也称为功德法身、变化法身、实相法身、虚空法身。详细辨析，其实都是指同一法身。为什么这样说呢？从其生起的角度来看，它基于法性，因此称为法性生身。从其成因来看，它是功德所成就的，因此称为功德法身。从其应化的角度来看，它对任何感应都能显现，因此称为变化法身。从其广大的角度来看，它遍布虚空，因此称为虚空法身。从其妙用的角度来看，它无相无为，因此称为实相法身。因此，我们知道，虽然法身本身不动摇，但随着因缘的不同而显现为不同的形态。所以说，虽然在不同的地方同时显现，看似多个身体，但实际上是同一个身体完全展现，因此不是多个。这就像一个月影，在一个瞬间中能在百川中同时显现，既是一也是多。同时普遍显现，所以不是一；一个月影，所以不是多。正如智幢菩萨的偈语所说：“比如清净圆满的月亮，普遍显现在所有的水中，虽然影像无数，但月亮本身从未有过两个。”还有经文的颂歌说：“如来清净妙法身。”

所有三界中的事物都是无与伦比的。它们通过超脱世俗的语言和道路来表达，其本质既非存在也非不存在。虽然它们不依赖于任何东西，但它们无所不至；虽然它们无所不至，但它们并不真正离开。就像在空气中划过梦境中所见的一样，应当这样来观察佛的本质。因为它们既不是真实的，也不是应化的，既不是单一的，也不是多样的，所以不能以真实、应化、单一或多样等概念来思考。因此，《光明觉品颂》中说：“佛见无生超越了戏论，不是由五蕴和十二处的差别法所构成的，因此是难以思议的。”又说：“这些都是自他相互影响而形成的身体，是能化和所化共同成就的变化。”自他相互影响的意思是，如《华严经》所说，这位菩萨能够根据众生心中的喜好，用自己的身体化作国土身、众生身、业报身、声闻身、缘觉身、菩萨身、如来身、法身、智身、虚空身，这就是自作他。同时，根据众生心中的喜好，能够用众生的身体化作自己的身体，这就是他作自。能化和所化共同成就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接受教化的对象，那么就不会有教化的痕迹。

如果没有相应的身体，也就没有能感应的事物。自我与他人，能感与所感，既不是一体，也不是不同。一切现象的相互依存，都是由内在心识所引发，终究没有心外的法能够与心识相互关联。因此，古代的高僧说，十方的诸佛都是我的根本导师，他们如同海印般瞬间显现。而且《法华经》中提到的分身佛，存在于多个净土之中。如来为何不指向自己的净土，而要指引他人前往阿弥陀或妙喜的净土呢？思考这个问题，就会明白賢首、阿弥陀等佛，实际上都是根本导师。这并不奇怪。说到賢首，就是指在《壽量品》中提到的，超过百万阿僧祇剎，最终在胜蓮華世界中的如来。经文中的偈语说：“或许能见到胜妙的蓮華净土，賢首如来居住其中。”如果这不是赞叹根本导师，而是说其他如来在别的国土，那又有什么用呢？就像在总持教法中也提到，三十七尊佛都是毘盧遮那一佛所显现的。毘盧遮那如来在内心证悟自受用，成就了五智。从四智中流出了四位如来，分别是：大圆镜智流出东方的阿閦如来，平等性智流出南方的宝生如来，妙观察智流出西方的无量寿如来，成所作智流出北方的不空成就如来。法界清净智，即是毘盧遮那如来自己。

又问，如果按照这个意义，岂不是违背了平等意趣？如果说是我，依据平等意趣来说，并不是指我的身体，那又如何都说是根本的教师呢？

回答说，平等的说法，其实是一种意义。唯识学还提到，在所有众生中，有属于许多佛的，许多佛共同教化，表现为一个佛。如果属于一个佛，佛能够示现为多个身体。十方的如来，每一个都是这样。现在正是一个佛能够成为多个身体，根据这一点来赞颂根本的教师。正如《华严经》中不可思议解脱境界品的颂文所说：佛的智慧通达清净无碍，瞬间普遍了知三世的法，都是从心识因缘中显现。生灭无常无自性。在一个佛土中成就正觉，所有佛土也都如此。一切都进入一个，每一个也都这样。随着众生的心而示现。《大乘千钵大教王经》说：像这样，所有佛陀的教化方便法智，我都集中在一个心中，与金刚菩提圣性三摩地相同。《金光明最胜王经》说：比如日月没有分别，也像水镜没有分别，光明也没有分别，三种和合，就产生了影子。如此法如如不动。

如如智，没有分别，因为愿自在的缘故。众生有所感，便显现应化身，如同日月的影子，因缘和合而出现。如来，无去无来，所以说，去应众生的根机而不去，恒常归于寂灭而不来。为什么？因为依据本体而起作用，所以是去；因为作用即是本体，所以不去。应众生的机缘而显现，所以是来；因为应化不离本体，就像月亮的影子，所以不来。又因为去应众生的机缘，所以是去；因为应化没有固定的相，所以不去。恒常归于寂灭，所以是来；因为寂灭无法获得，所以不来。乃至一切法，都没有来去。正如经中偈语所说：一切法无来，因此没有生。然而在无生的法中，却能显现出慈悲的教化。所以《大丈夫论》中说，菩萨思惟，一切众生，能为我作庄严的业，不让任何一个众生有不庄严的想法。菩萨这样思惟，说利他的人，寻求他人之相，都无法得到，都如同自己。又说，菩萨思惟。

我的悲心如同虚空一般无边无际。所有的山川、树木、飞翔的鸟、奔跑的兽，都依赖虚空而存在。一切众生，无论何时，都融入我的悲心之中。这就是以同体大悲，无一生命不被救度。激发平等的大智慧，无一法门不被成就。正如《华严论》所说，无尽功德藏回向的境界，表明禅与智慧相融合，智慧与悲心相会合。以无尽的虚空为道场，以无尽的众生和无明的行为作为佛事。身体永远侍奉无尽的诸佛，遍及整个法界。教化无尽的众生，使他们全都成就佛身。表里如一，始终如一，完全了解所有法，不破坏无心的境界。无尽功德藏中说，在一毛孔中，可以看到无数的佛陀出现于世。能够进入法的无尽藏的人，明白心性本来无碍，大小的束缚都已解脱，身体成为智慧的影子，国土也是如此。智慧清净的影子明亮，大小相互融合，就像因陀罗网的境界比喻一样。经文说，凭借佛的智慧力量。

观察所有法理都归于一个法理，表明虽然有无数的境界，但它们都是由单一的心所生起的。当心消失时，境界也随之消失，所有的境界都是虚幻的，就像清水中的众多倒影。当水消失时，倒影也随之消失。这是从破除实有、成就空无的角度来说的。另外，从境界的角度来看智慧的产生，智慧是空的，境界是幻化的。众多的相相互融合，不离开单一的空性。幻化与空性没有区别，空性与幻化也没有区别。幻化与空性不是两个，也不是一个，它们是统一的空性。这是从智慧、幻化、空性自在无碍的门径来说的。这些都是借助法理来说明的。真正所知的，只有那些能够放下思考的人，他们的智慧才能相会。那些智慧相会的人，才能够运用它，并且始终保持真实，不被境界所迷惑。凭借伟大的愿力，随着智慧的幻化，产生与众生数量相等的身体，根据需要去教化他们。因此，称之为无尽的功德宝藏。又说，法云地的菩萨，随着心念的力量，广大而微细，自己与他人相互融合，一与多、大与小相互交错，神通和德行的使用都是自在的，都是随着自己的心念而形成的。就像所有众生的作用和境界，都是由自己心中的执着和业力所形成的。无论是人、天、地、地狱、畜生还是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