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居編

宋 智圓著51卷CBETA X0949大于一万字 16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閑居編第二十九
宋孤山沙門 智圓 著
送庶幾序
吾今年夏養病于孤山之下雖困躓癯瘠而以道自勝晏如也戶庭閴然無闒茸者之跡時有一顧於吾者皆名僧巨儒耳秋八月律僧庶幾謁吾甚謹既坐而避席且言欲從吾受古聖人書學古聖人之為文冀吾采納以誨之也吾甚壯其志以其能倍俗之好尚慕淳古之道斯則睎驥之徒也因命復坐而語之曰吾無深識遠見胡能授若聖人之書乎吾非魁手鉅筆胡能教若聖人之為文乎然吾於學佛外考周孔遺文究楊孟之言或得微旨若不以吾為不肖欲從吾學吾於古聖人之文豈有隱乎夫所謂古文者宗古道而立言言必明乎古道也古道者何聖師仲尼所行之道也昔者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六經大備要其所歸無越仁義五常也仁義五常謂之古道也若將有志於斯文也必也研幾乎五常之道不失於中而達乎變變而通通則久久而合道既得之於心矣然後吐之為文章敷之為教化俾為君者如勛華為臣者如元愷天下之民如堯舜之民救時之弊明政之失不順非不多愛苟與世齟齬言不見用亦冀垂空言於百世之下闡明四代之訓覧之者有以知帝王之道可貴霸戰之道可賤仁義敦禮樂作俾淳風之不墜而名揚於青史蓋為文之志也古文之作誠盡此矣非止澁其文字難其句讀然後為古文也果以澁其文字難其句讀為古文者則老莊楊墨異端之書亦何甞聲律耦對邪以楊墨老莊之書為古文可乎不可也老莊楊墨棄仁義廢禮樂非吾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之古道也故為文入於老莊者謂之雜宗於周孔者謂之純馬遷班固之書先黃老後六經抑忠臣飾主闕先儒文之雜也孟軻楊雄之書排楊墨罪霸戰黜浮偽尚仁義先儒文之純也吾甞試論之以其古其辭而倍於儒豈若今其辭而宗於儒也今其辭而宗於儒謂之古文可也古其辭而倍於儒謂之古文不可也雖然辭意俱古吾有取焉爾且代人所為聲耦之文未見有根仁柢義模賢範聖之作者連簡累牘不出月露風雲之狀諂時附勢之談適足以傷敗風俗何益於教化哉夫為文者固其志守其道無隨俗之好惡而變其學也李唐韓文公與馮宿書曰僕為文久每自則意中以為好則人為惡矣小稱意人亦小怪大稱意即人必大怪之也時時應事作俗下者下筆令人慙及示人人以為好矣小慙者亦蒙謂之小好大慙者必以為大好矣觀文公之言則古文非時所尚久矣非稟粹和之氣樂淳正之道胡能好之哉若年齒且壯苟於斯道加鞭不止無使俗謂大好無令心有大慙然後砥礪名節不混庸類則吾將期若於聖賢之域也苟有其文而行違之則鳳鳴而隼翼也欲道之行吾不信也語曰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蠻貊之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若其志之幾退而為文異日以數篇見於吾覽其辭頗有意冀能擯於浮華尚於理致噫其可教也成器可待也吾由是待之異於他等冬十月亟請於吾曰幾既承訓今將有嘉禾之行不得蚤莫見乞言以為戒吾因錄誨幾之言以為貺俾無忽忘之也踐吾之言則道可至矣或曰子佛氏之徒也何言儒之甚乎對曰幾從吾學儒也故吾以儒告之不能雜以釋也幾將從吾學釋也吾則以釋告之亦不能雜以儒也不瀆其告古之道也二十九日序。
今年夏天我在孤山下养病,虽然困顿消瘦,但以道自胜,心态平和。庭院里安静,没有闲杂人等的足迹。偶尔有人来看望我,都是有名的僧侣和大学者。到了秋天八月,一位律僧来拜访我,非常恭敬。他坐下后,起身避席,说想要跟我学习古代圣人的著作和文章,希望我能采纳并教诲他。我非常赞赏他的志向,因为他能超越世俗的喜好,仰慕古代的道德。于是我让他重新坐下,对他说:我没有什么深刻的见识和远见,怎么能教授你圣人的著作呢?我也不是大手笔,怎么能教你圣人的文章呢?但我除了学佛之外,也研究过周公、孔子的遗文,探究过杨朱、孟子的言论,或许能得到一些微妙的旨意。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跟我学习,我对于古代圣人的文章,怎么会有所隐瞒呢?所谓古文,就是遵循古道而立言,言必明乎古道。古道是什么?就是圣人孔子所行的道路。孔子继承了尧舜,效法了文武,六经完备,其要旨无非仁义五常。仁义五常就是古道。如果你有志于这种文章,必须深入研究五常之道,不失其中而达于变,变而通,通则久,久而合道。既得之于心,然后吐之为文章,敷之为教化,使为君者如勋华,为臣者如元恺,天下之民如尧舜之民,救时之弊,明政之失,不顺非不多爱。即使与世俗不合,言不见用,也希望流传于后世,阐明四代之训,使览之者知帝王之道可贵,霸道之战可贱,仁义敦礼乐作,使淳风不坠,名扬于青史。这就是为文的志向。古文之作,确实尽于此,不止是涩其文字,难其句读,然后为古文。如果以涩其文字,难其句读为古文,那么老庄、杨墨的异端之书,又何尝不是声律耦对呢?以杨墨、老庄之书为古文,可以吗?不可以。老庄、杨墨弃仁义,废礼乐,非吾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的古道。所以为文入于老庄的,谓之杂;宗于周孔的,谓之纯。司马迁、班固之书,先黄老,后六经,抑忠臣,饰主阙,是先儒文之杂。孟子、扬雄之书,排杨墨,罪霸道,黜浮伪,尚仁义,是先儒文之纯。我曾经试着论述过,以其古其辞而背于儒,岂若今其辞而宗于儒?今其辞而宗于儒,谓之古文,可以。古其辞而背于儒,谓之古文,不可以。虽然辞意俱古,我有所取。你且看,代人所作的声耦之文,未见有根仁柢义、模范圣贤的作者,连简累牍,不出月露风云之状,谄时附势之谈,适足以伤败风俗,何益于教化呢?为文者,固其志,守其道,不随俗之好恶而变其学。李唐韩文公与冯宿书说:我为文久,每自则意中以为好,则人以为恶。小称意,人亦小怪;大称意,人必大怪之。时时应事作俗下者,下笔令人惭。及示人人以为好,小惭者亦蒙谓之小好,大惭者必以为大好。观文公之言,则古文非时所尚久矣。非禀粹和之气,乐淳正之道,胡能好之哉?如果年齿且壮,苟于斯道加鞭不止,无使俗谓大好,无令心有大惭,然后砥砺名节,不混庸类,则我将期你于圣贤之域。如果有其文而行违之,则凤鸣而隼翼也,欲道之行,我不信也。语曰: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如果他的志向稍微退却,而为文异日以数
錢唐聞聰師詩集序
或問詩之道曰善善惡惡請益曰善善頌焉惡惡刺焉如斯而已乎曰刺焉俾遠頌焉俾遷樂仁而忲義黜回而崇見則王道可復矣故厚人倫移風俗者莫大於詩教與於乎風雅道息雕篆叢起變其聲耦其字逮于今亦已極矣而皆寫山容水態述游仙洞房以成風相夸飾及夫一言涉於教化一句落於譎諫則偉呼族譟攘臂眦睚且曰此詬病之辭矣譏我矣詈我矣非詩之謂矣及問詩之道則昂其頭翕其目辴然而對曰人亦有言可以意冥難以言狀吾何言哉吁可怪也詩之道出於何邪出於浮圖邪伯陽邪仲尼邪果出仲尼之道也吾見仲尼之道也吾見仲尼之刪者悉善善惡惡頌焉刺焉之辭耳豈如今之人謂之詩者盈簡累牘皆華而無根不可以訓者乎噫詩之道其喪也如此釋迦氏聞聰師字元敏錢唐人也道甚明行甚修偃仰閑居不與庸者雜事佛之餘力則為歌為詩以適性情清賢鉅儒必籍其名由是為者必欲識其面焉聰師與吾實有舊矣雖一往一來宵盤晝憩而未甞言及詩道吾初亦謂其昂頭翕目以詩自負者患道之不同雖熟其面久其交且不敢扣之也去年冬訪吾於林下袖出詩一軸吾覧之悉古其辭者研其旨則嚮所謂刺焉頌焉之道矣吾由是方知聰之道不類於悠悠徒噫聰師不我示則吾幾失聰師矣適欲辨而序之俄而曰今之世粗能耦其句累其章者非兩制名臣之辭則不肯求也矧聰之道之詩豈欲吾林間一病夫之言乎遂止今年夏聰師復來訪吾緘其古今詩三編且曰欲足下序之吾以去冬之意告焉乃曰足下知我也是故求知音而序之誰能胎肩俛眉附會於有位以苟其虗言乎我非斯人徒也吾既辭不得命遂直書於卷首庶後之人知聰之道之辭之為人於今之代實拔乎其萃出乎其類者也時天禧二年龍集戊午夏五月六日於瑪瑙坡疊翠亭序。
有人询问诗歌之道,我说要赞美善行,批评恶行。他请求进一步解释,我说赞美善行要用颂,批评恶行要用刺。这样就足够了吗?我说,用刺来使恶行远离,用颂来使善行传播,乐于仁义而远离邪恶,那么王道就可以恢复了。所以,加强人伦,改变风俗,没有什么比诗歌教化更重要的了。然而,风雅之道已经衰落,雕琢之风盛行,改变了诗歌的声音,使文字成双成对。到了今天,这种风气已经达到了极点。人们都描写山水之美,叙述仙人洞房,逐渐形成了风气,争相夸饰。一旦有一句话涉及到教化,一句落入讽刺,就会引起众人的喧哗和愤怒,说这是骂人的话,是诽谤。当被问及诗歌之道时,他们昂起头,眯起眼睛,勉强回答说,有些东西可以用心意领悟,难以用言语表达,我还能说什么呢?真是奇怪,诗歌之道难道就是这样吗?它来自佛教、道家还是儒家?如果真的来自儒家,我见到孔子删减的都是善善恶恶、颂刺之词,怎么会像现在的人所说的诗歌,满纸都是华丽而无根的言辞,不能用来教化呢?唉,诗歌之道就这样丧失了。释迦听说聪师,字元敏,是钱塘人,道行高明,修行精进,闲居不与庸人杂事,佛之余力则作歌作诗以适性情。清贤巨儒必定记录他的名字,因此,为邦者必定想认识他的面。聪师与我确实有旧,虽然一来一往,宵盘昼憩,但未曾谈到诗歌之道。我起初也认为他昂头眯眼,以诗歌自负,担心道不同。虽然熟悉他的面,久交,也不敢问他。去年冬天,他来访我于林下,拿出一卷诗歌。我看都是古代的言辞,研究其旨意,就是我所说的刺和颂之道。我由此才知道聪师的道不同于悠悠之徒。唉,聪师不给我展示,我几乎失去了聪师。正想分辨并序之,不久他说,现在的世界,粗能成对句子,累章节的人,如果不是两制名臣的言辞,就不肯求。何况聪师的道之诗,难道想要我林间一病夫的话吗?于是停止。今年夏天,聪师又来访我,封上古今诗三编,并且说想要我序之。我以去年冬天的意思告诉他,他说,你知道我,所以求知音而序之,谁能低头附会于有位,以求其虚言呢?我不是斯人徒也。我既辞不得命,于是直接写在卷首,希望后人知道聪师的道之辞为人,在当今时代,实在是脱颖而出,出类拔萃。当时是天禧二年,龙集戊午,夏五月六日,于玛瑙坡叠翠亭序。
聯句照湖詩序
古之為詩辭句無所羈束意既盡矣辭亦終焉故無邪之理明麗則之文著洎齊梁而下限以偶對聲律逮于李唐拘忌彌甚故有辭有餘而理不足理可觀而辭無取兼美之難不其然乎有以見古之詩也易今之詩也難大中祥符三春二月湘川德圓虞江咸潤霅溪清用山陰智仁皆禪講達觀之士也會于雲門精舍論道之餘歷覧遐曠俯察勝異且曰靈越照湖天下嘉致方外勝遊既清景在目而無題詠詩人恥之吾亦恥之於是操觚染翰神發思勇聯成五言八韻唐律詩一章而格調清卓辭意平淡兼美之難其實有焉感歎之深則有菱花在何處千古碧沉沉寫狀之極則有潤汎春游棹晴分晚過禽言其廣則有冷光通禹穴寒色遶山陰語其用則有有象難逃影無人不洗心其布義感物有如此者噫彼四道人皆禪講之餘力一時文學耳而能有是題有是句者其可尚矣爾歲予抱疾餘杭不預斯會彼道人輩遣介渡江以其篇示於我三復躭味仰之彌高故為序之。
古代的诗歌创作不受任何束缚,当意境表达完毕,言辞也随之结束。因此,诗歌中没有错误的思想,其道理明晰,文辞显著。到了齐梁时期,诗歌开始受到对偶和声律的限制,到了唐代,这种拘泥和忌讳更加严重,导致诗歌虽然言辞华丽但缺乏深刻的道理,或者道理值得欣赏但言辞平淡无奇。想要两者兼得,实在是困难。由此可见,古代的诗歌容易创作,而现代的诗歌则困难得多。在大中祥符三年的春天二月,湘川的德圆、虞江的咸润、霅溪的清用、山阴的智仁,都是禅讲和达观之士,他们在云门精舍聚会,讨论之余,欣赏着远方的美景,俯察着胜景。他们说,灵越照湖是天下的美景,而方外的胜游更是清雅。既然有如此清雅的景色在眼前,却没有诗歌来题咏,诗人会感到羞耻,我也同样感到羞耻。于是,我拿起笔来,灵感涌现,勇敢地创作了一首五言八韵的唐诗,其格调清新,言辞平淡,但两者兼得,实在是困难。我深深地感叹,菱花在哪里,千古以来都是碧绿深沉;描绘得极致,就有润泛春游,棹晴分晚;说到广阔,就有冷光通禹穴,寒色绕山阴;谈到用途,就有有象难逃影,无人不洗心。其布置的义理和感动的事物就是这样。唉,这四位道人都是禅讲之余的文学创作,一时的文学作品,却能有如此的题目和句子,实在是值得推崇。那一年,我因病在余杭未能参加这次聚会,那些道人派人过江,把他们的作品展示给我。我反复品味,越品味越觉得高深,因此为之作序。
送智仁歸越序
天下山水之奇絕者東南首焉越又首於東南矣峩峩雲門下瞰滄海湯湯照湖色混太虗山既秀矣水既清矣稟斯氣而生於其間者必德行純粹才業雋茂之人也緇衣中綽有名士智永靈澈輩寔產其地智仁上人有前修之風焉攻永之筆札體勢不忒學澈之吟詠清苦惟肖甞聞天台之道高矣三觀之義大矣不克負荷吾曹恥之於是涉大江而抵于錢唐就師傳而學焉頗窮厥旨師甞許之且夫道無方性無體出處語默奚乖於道乎繇是默則齊愛惡以克己語則辨善惡以示人處則討論經誥以資乎慧解出則邀遊山水以樂乎性情道遠乎哉在此而已今是行也始欲歸故鄉遊山水吾知其將樂於性情乎至止之日為我抉山秀水清之狀為詩寄遠以達其志焉然靜為躁君樂不可極祖師之言備矣待上人研幾而力行之無以盤遊為務也勉之勉之。
天下山水之奇绝者,东南地区首屈一指,而越地又在东南中最为突出。巍峨的云门山俯瞰着苍茫的大海,汤汤的照湖与天空一色,山既秀丽,水又清澈,禀赋这样的气息而生于此地的人,必定德行纯正、才华横溢。在僧侣之中,智永、灵澈等人确实是此地的杰出人物。智仁上人具有前辈修行者的风范,他精于智永的书法,其笔势精准无误;学习灵澈的吟咏,清新而充满苦楚,惟妙惟肖。我曾听说天台的教义高深,三观的意义重大,我等若不能承担,便是我们的耻辱。因此,我跨越大江,抵达钱塘,向师傅学习,颇能穷尽其深意。师傅也曾赞许我。道无定所,性无实体,出世入世、言语沉默,又怎能违背道呢?因此,沉默时则能齐心爱恶以克制自己,言语时则能辨明善恶以启示他人;静处时则探讨经文以增长智慧,出行时则游历山水以陶冶性情。道难道离我们很远吗?其实就在这里。此次出行,我打算返回故乡,游历山水,我知道他将会在性情中找到乐趣。待到他抵达目的地时,请为我描绘山清水秀的景象,并作诗寄远,以传达他的志向。然而,静是躁动的主宰,乐趣不可过度,祖师的教诲是全面的,期待上人深入研究并努力实践,不要以游玩为要务。努力啊,再努力。
閑居編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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