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居編

陇西的秀才昨天给我寄了信，因为我的愚昧和频繁的疾病，未能及时回复。最近又收到了他的手书，于是我一起阅读了它们。信中的言辞和逻辑都很端正有力，志气激昂，似乎想要去除浮华，回归纯朴。他的话意义重大而深远，不因为我的愚昧而轻视我，认为我懂得古人的道和文，这可能是秀才听错了。然而，我在林下养病、讲佛经之余，也颇有志于文学。秀才知道我，突然向我提问，如果我不回答，那就是失礼。现在我陈述一些混乱的观点，希望秀才能够倾听。关于论文的人很多，但他们都驳斥那些邪说，推崇那些纯粹的东西，使根本归于仁义，指向道德。如果不这样的话，只是文辞华丽，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文学的真谛。我认为文学的真谛有三个层次：最高层次是立德，其次是立功，再次是立言。德是文学的根本，功是文学的应用，言是文学的文辞。德是什么？它是用来培养仁义、坚守道义、敦促礼仪、传播快乐的，使万物得以感化。功是什么？当仁义礼乐有所缺失时，借助威严的刑罚来预防，用以消除灾难和捍卫祸患。言是什么？描述这两者以教导世人，使他们遵循这些教导，那么德和功就可以实现了。因此，根本在于坚守，应用在于权变，文辞在于阐述，这些都是文学。所以说孔子继承了尧舜，效法了文武。尧舜不是德吗？文武不是功吗？因此，我曾经认为仁义就是文学，所以能够涵盖这三个方面。这三个方面难道超越了仁义吗？有人说，经天纬地叫做文，是圣人的说法。你认为仁义不乱，难道不是圣人吗？我说，仁义在天叫做阴阳，在地叫做柔刚。没有仁义，怎么能够经天？没有仁义，怎么能够纬地？因此，遵循天地的本性而生的人，心必定遵循德义的常轨，口必定说出教导的言辞。言辞的实施，期望能够拯救弊病。每一句话都是警策，每一句话都是箴言和戒律。还担心这些对世界没有益处，而人们却争相用华丽的言辞、媚俗的语言、声律的拘泥、夸饰的器具来取悦常情，这对教化有什么益处呢？因此，用心中的公正和性情来立言，然后才可以。如果心不公正，性情不正，即使句子再难，文辞再险，也一定有违背经典、非圣人的说法。所以，遵循性情的行为，并没有看到对教化有什么益处。有人说，情感在心中产生，表现在言辞上，为什么遵循情感不对呢？回答说，有这样的情况，节制情感以适中，就可以了。立言的人无不因为喜怒哀乐而内心激动。喜而不节制，那么言辞就会谄媚；怒而不节制，那么言辞就会恶毒；哀而不节制，那么言辞就会懦弱；乐而不节制，那么言辞就会淫乱。乐不至于淫，哀不至于懦弱，怒不至于恶毒，喜不至于谄媚，恶则贬而惩之，善则褒而劝之。以道德为根本，以纯粹为坚守，那么就可以流传百世，流向四方。继承孟子和杨雄，没有惭愧的德行。所以说，喜怒哀乐未发叫做中，发而都适中叫做和。中是天下的大本，和是天下的达道。因此，我认为庶乎中和是立言的要点，那么德和功就可以通过言辞来实现。秀才认为如何呢？请秀才考虑。

近日收到你的信，信中提到我撰写的关于界定相的序文被刻在石上，以求流传不朽，这倒也是合适的。虽然我不才，但确实记录了这件事，或许可以留给后人。有位从华亭来的客人告诉我，他看到石上刻的“界定相”被改成了“戒”字，真是奇怪！是抄写的人无知而写错了呢，还是你们不了解情况而随意更改呢？如果真是抄写者的错误，那也是你的过失。这篇序文是你请求我写的，你实际上负责此事。这就像老虎和犀牛逃出笼子，龟玉在匣中被毁，是谁的过错呢？在经史子集中，确实存在假借字的情况，如《礼记》中的“逍遥”作“消摇”，“早暮”作“蚤莫”，《左传》中的“埋马屎”用“弧矢”字，《史记》中的“三遗屎”也用“弧矢”字，《庄子》中的“筌蹄”作“蹄”，《史记》中的“雀罗”作“爵”，《文选》中的“吴越”作“粤”。这些都是假借或古字。然而，我从未听说过“疆界”字被假借为“戒慎”字。更何况，“结界”和“戒律”这两个词都出自佛教，佛教始于东汉，律藏译于后秦，后来的贤者制字颇足，佛教依据这些字，所以假借的情况很少。因此，“结界”和“戒律”这两个词本来就来源于律藏，两个字原本是分开的，为什么要改呢？把这样的错误刻在石头上，不是追求不朽，而是在后世传播丑名，成为四方的笑柄。然而，有识之士读到这些，如果不了解情况，一定会责怪我内心荒芜，学问浅薄。如果他们了解情况，一定会责怪抄写者的错误和后人的改动。唉，如果百世之后，四海之内的人都能有识之士，真的能责怪我内心荒芜，学问浅薄，那么我所害怕的，是担心我去世后，童蒙之辈把我当成古人，说：这个人能写序文，一定有学问。既然刻在石头上，一定是可以效仿的。既然认为有学问，可以效仿，就认为“结界”的字应该写成“戒律”。如果有人看到这些，用错误的观点诽谤，坚持错误的观点，认为正确的观点是错误的，人们可能会告诉他正确的观点，但他可能会拒绝接受，说：那些是古人，刻在石头上的，难道不对吗？因此，一个错误的观点可以传播给十个人，十个人再传播给一百个人，一百个人再传播给一千个人，以至于无穷无尽，传播到天下，就像邮递一样迅速。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正确的观点难以传播，错误的观点容易传播，这是必然的道理。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是在扰乱名字，误导后学，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因为我还知道害怕，你误了我的文章，欺骗后人，怎么能不更加害怕我呢？你应该尽快磨灭改正，不要给我带来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