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林僧寶傳

宋 惠洪撰30卷CBETA X1560大于一万字 1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禪林僧寶傳卷第三十
宋明白庵居沙門 惠洪 撰
寶峯英禪師
禪師名洪英。出於陳氏。邵武人。幼警敏讀書。五行俱下。父母鍾愛之。使為書生。英不食。自誓懇。求出家。及成大僧。即行訪道。東游至曹山。依止耆年雅公。久之辭去。登雲居。眷巖壑勝絕。為終焉之計。閱華嚴十明論。至為真智慧無體性。不能自知無性。故為無性之性。不能自知無性。故名曰無明。華嚴第六地。曰不了第一義。故號曰無明。將知真智慧本無性。故不能自了。若遇了緣而了。則無明滅矣。是謂成佛要門。願以此。
禅师名叫洪英,出生于陈家,是邵武人。他自幼聪明机敏,读书时能一目五行,父母非常钟爱他,希望他能成为学者。但洪英却放弃学业,坚决请求出家。成为大僧后,他开始四处寻访求道。东行至曹山,他依止于年长的雅公,过了一段时间,他辞别离去,登上云居山,被那里的山岩美景深深吸引,决定在那里度过余生。他阅读《华严十明论》,读到真智慧无体性,不能自知无性,因此称为无性之性;不能自知无性,因此称为无明。《华严经》中提到第六地的修行者,因不了知第一义,所以称为无明。由此可知,真智慧本来无性,故不能自我了知。如果遇到了解的机缘而了知,无明便消灭了,这就是成佛的关键。他希望用这些教义来引导众生。
法紹隆佛種。然今諸方。誰可語此。良久喜曰。有積翠老在。即日造黃檗。謁南禪師于積翠。夜語達旦。南公加敬而已。時座下龍象雜還。而英議論。甞傾四座。聲名籍甚。甞遊西山。遇南昌潘居士。同宿雙嶺。居士曰。龍潭見天皇時節。冥合孔子。英驚問何以驗之。曰。孔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師以為如何。英笑曰。楚人以山雞為鳳。世傳以為笑。不意居士。此語相類。汝擎茶來。我為汝接。汝行益來。我為汝受。汝問訊。我起手。若言是說。說箇什麼。若言不說。龍潭何以便悟。此所謂無法可說。是名說法。
佛法的传承能够使佛的种子发扬光大。然而现在各处,谁能与我讨论这些深奥的法门呢?过了许久,他高兴地说,还有积翠老人在。于是当天他就前往黄檗山,到积翠寺拜访南禅师。他们整夜长谈直至天亮,南公对他更加敬重。当时在座下有许多杰出的僧人,而洪英的议论常常令在场的所有人倾倒,他的名声也因此大振。他曾游历西山,与南昌的潘居士同宿于双岭。潘居士说,龙潭禅师在见天皇时,其境界与孔子相合。洪英惊讶地询问如何验证这一点。潘居士说,孔子曾说:“你们这些学生以为我有所隐瞒吗?我对你们没有任何隐瞒。我的所作所为都与你们这些学生一同分享,这就是我孔丘。”你认为如何?洪英笑着说,楚人将山鸡误认为凤凰,世人都以此为笑柄,没想到你也说出这样的话。你端茶来,我为你接;你行益来,我为你受;你问讯,我举手。如果说这是在说法,那说了什么呢?如果说没说,龙潭又怎能因此而悟?这就是所谓的无法可说,这才是真正的说法。
以世尊之辯。亦不能加此兩句耳。學者但求解會。譬如以五色。圖虗空。鳥窠無佛法可傳授。不可默坐。閑拈布毛吹之。侍者便悟。學者乃曰。拈起布毛。全體發露。似此見解。未出教乘。其可稱祖師門下客。哉九峯被人問。深山裏有佛法也無。不得已曰有。及被窮詰無可有。乃曰。石頭大者大。小者小。學者卜度曰。剎說眾生說。三世熾然說。審如是教乘自足。何必更問祖師意旨耶。
即使是佛陀的辩才,也无法超越这两句话。学者们只是寻求理解,就像用五色在虚空中绘画。鸟巢没有佛法可以传授,不能只是静坐。闲时拈起布毛吹走,侍者便能悟道。学者们说,拈起布毛,全身都显露出来。这样的见解,还没有超越教义的范畴,怎能称得上是祖师门下的弟子呢?九峰被问到,深山中是否有佛法,他不得已说有。等到被追问到无法说有时,他就说,石头大的就是大,小的就是小。学者们推测说,剎那间说,众生说,三世都在说。如果真是这样,教义已经足够,何必再问祖师的意旨呢。
要得脫體明去。譬如眼病人。求醫治之。醫者但能去翳膜。不曾以光明與之。居士推床驚曰。吾憂積翠法道。未有繼者。今知盡在子躬厚自愛。雙嶺順禪師問。庵中老師。好問學者。併却咽喉唇吻。道取一句。首座曾道得麼。英乾笑已。而有偈曰。阿家嘗醋三赤喙。新婦洗面摸著鼻。道吾答話得腰裩。玄沙開書是白紙。於是順公屈服。以為名下無虗士。有同參在石門。分座接納。英作偈寄之曰。
想要彻底明了并解脱。就像患有眼疾的人寻求医治,医生只能去除眼翳,却不能给予光明。居士推床惊呼道:我曾忧虑积翠法道后继无人,现在知道全都在你身上,你要好好自爱。双岭顺禅师问:庵中的老师喜欢向学者提问,并且堵住他们的咽喉和嘴唇,说出一句来。首座曾经说过吗?英乾笑后,有偈语说:阿家尝醋三赤喙,新妇洗面摸着鼻。道吾答话得腰带,玄沙开书是白纸。于是顺公心服,认为名下无虚士。有同参在石门,分座接纳。英作偈寄之说。
萬鍛爐中鐵蒺[卄/梨]。直須高價莫饒伊。橫來竪去呵呵笑。一任傍人皷是非。凞寧元年。首眾僧于盧山圓通寺。學者歸之如南公。明年春。南公下世。冬十月英開法於石門。又明年六月。知事紛爭。止之不可。初九日謂眾曰。領眾不肅。正坐無悳。吾有媿黃龍。呼維那。鳴鐘眾集。敘行脚始末曰。吾滅後火化。以骨石藏普通塔。明生死不離清眾也。言卒而逝。閱世五十有九。坐四十三夏。
在千锤百炼的熔炉中,铁蒺藜被锻造。必须要求高价,不要宽恕他们。无论横来竖去,都只是呵呵笑,任由旁人去议论是非。凞宁元年,首次聚集众多僧侣于庐山圆通寺。学者们纷纷归附,如同追随南公一般。第二年春天,南公离世。同年冬十月,英在石门开示佛法。再过一年六月,知事之间纷争不断,无法平息。初九日,他对众人说:领导不严,正是由于缺乏道德。我愧对黄龙。叫来维那,敲响钟声,聚集众人。叙述自己行脚的始末,说:我涅槃后火化,将骨灰置于普通塔中。表明生死不离清净的僧团。说完便离世,享年五十九岁,出家四十三夏。
贊曰。英厭紛爭之眾。而趨死。又誡以骨石藏普通塔。其以死生為兒戲乎。晉魏舒喪其室。一慟而止。曰。吾不及莊周遠甚。桓溫殷浩兒時戲。溫弃鞭。而浩取之。溫後喜曰。吾固知浩出吾下。古人哭泣戲劇之間。自驗其材如此。英嘆領眾不肅。而媿黃龍。自鞭不赦。可以為法哉。
赞曰:英厌恶纷争的众人,而选择离世。又告诫将骨灰藏于普通塔,难道他把生死看作儿戏吗?晋代魏舒失去妻子,痛哭一次便停止,说:我远不及庄子。桓温和殷浩儿时游戏,桓温丢弃鞭子,而殷浩拾起。桓温后来高兴地说:我早知殷浩不如我。古人在哭泣和戏剧之间,自然验证自己的才能。英感叹领导不严,愧对黄龙,自我鞭策不宽恕,可以作为法则。
保寧璣禪師
禪師名圓璣。福州林氏。子生方晬而孤。舅收毓之。年十六。視瞻精彩。福清應天僧傳捧見之。異焉曰。若從我遊乎。璣仰視欣然。為負杖笠去歸。俄試所習得度。游東吳。依天衣懷。懷歿。師事黃檗南禪師。密授記莂。璣天姿精勤。荷擔叢林。不知寒暑。墾荒地為良田。蒔松杉為美幹。守一職。十年不易。南公稱以為本色出家兒。及遷黃龍。携璣與俱。熈寧二年。南公歿。建塔畢。辭去。東林總公。命為堂中第一座。人望益峻。信之龜峯。潭之大溈。爭迎致。而璣堅臥不答。寶覺禪師。欲以繼黃龍法席。璣掉頭掣肘徑去。寶覺不強也。人問其故。對曰。
禅师名叫圆璣,是福州林家的人。他刚满周岁就失去了父亲,由舅舅抚养成人。十六岁时,他目光炯炯有神,福清的应天僧见到他,觉得与众不同,便问他是否愿意跟随自己修行。圆璣抬头看着他,高兴地答应了,于是背着禅杖和斗笠随他离去。不久后,他通过考试得到了出家的资格,游历到东吴,依止于天衣怀禅师。天衣怀禅师去世后,圆璣转而师从黄檗山的南禅师,秘密地接受了传授和认可。圆璣天生勤奋,承担起寺院的重任,不顾严寒酷暑。他开垦荒地变成肥沃的田地,种植松杉成为优质的木材。坚守一个职位,十年未曾改变。南公称赞他是真正出家人的本色。南公迁至黄龙后,带着圆璣一同前往。熙宁二年,南公去世,建好塔后,圆璣辞别离去。东林的总公命他为堂中第一座,声望日益显赫。信州的龟峰和潭州的大溈争相邀请他,但圆璣坚决不回应。宝觉禅师想让他继承黄龙的法席,圆璣却摇头拒绝,径自离去。宝觉没有勉强他。有人问他为何这样做,他回答说。
先師誡我。未登五十。不可為人。璣客於歸宗。時年四十八矣。佛印元公。勸之以應翠巖之命。從南昌帥謝景溫師直請也。又十年。移住圓通。從金陵帥朱彥世英請也。崇寧二年。世英復守金陵。會保寧虗席。移璣自近。江淮縉紳。都會休沐。車騎填門。奕棊煑茗。如蘭叢。如玉樹。而璣爼豆其中。兀如枯株。然談劇有味。睢陽許顗彥周。銳於參道。見璣作禮。璣曰。莫將閑事掛心頭。彥周曰。如何是閑事。答曰。參禪學道是。於是彥周開悟。良久曰。大道甚坦夷。何用許多言句葛藤乎。璣呼侍者。理前語問之。侍者瞠而却。璣謂彥周曰。言句葛藤。又不可廢也。疾學者味著文字。作偈曰。不學文章不讀書。頺然終日自如愚。雖然百事不通曉。是馬何曾喚作驢。政和五年。易保寧為神霄。即日退庵於城南。八年九月示微病。二十二日浴罷。說偈而逝。閱世八十有三。坐六十三夏。闍維有終不壞者二。而糝以五色舍利。塔于雨華臺之左。
先师告诫我,未满五十岁,不可收徒。璣在归宗寺时,年仅四十八岁。佛印元公劝他接受翠岩的邀请,那是南昌统帅谢景温师直的请求。又过了十年,他迁往圆通寺,那是应金陵统帅朱彦世英的邀请。崇宁二年,世英再次镇守金陵,保宁寺空缺,便将璣从近处调来。江淮地区的士大夫们,都汇聚于此休息。车马填满了门庭,下棋、煮茶,如同兰丛,如同玉树。而璣在其中,如同枯木。然而他的谈话却富有趣味。睢阳的许顗彦周,热衷于参禅问道,见到璣后行礼。璣说:“不要把无关紧要的事放在心上。”彦周问:“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事?”璣回答:“参禅学道就是。”于是彦周开悟,过了一会儿说:“大道非常平坦,何必用那么多言语和葛藤呢?”璣叫来侍者,让他重复之前的话。侍者瞪眼后退。璣对彦周说:“言语和葛藤,也是不可或缺的。”他批评那些沉迷于文字的学者,作了一首偈语:“不学文章不读书,颓然终日如愚人。虽然百事不知晓,是马何曾唤作驴。”政和五年,保宁寺改名为神霄寺。当天,璣退居城南的庵中。八年九月,他略感不适。二十二日沐浴后,说了一首偈语便去世了。享年八十三岁,出家六十三年。火化后,有两颗不坏的舍利子,混杂着五色的舍利,葬在雨华台的左侧。
贊曰。璣雅自號無學老。而書偈於所居之壁。曰。無學庵中老。平生百不能。忖思多幸處。至老得為僧。宣和元年正月。
赞语说:璣雅自称为无学老,他在自己的居所墙壁上题写了偈语,说:无学庵中的老者,平生百事无能。深思自己多有幸运,到老还能成为僧人。这是宣和元年正月的事。
詔下。髮天下僧尼。為德士女德。而璣化去。已逾年矣。夫豈苟然哉。
皇帝下诏,命令天下的僧尼改称为德士和女德。而璣雅已经化去,超过一年了。这难道是偶然的吗?
黃龍佛壽清禪師
禪師名惟清。字覺天。號靈源叟。生南州武寧陳氏。方垂髫上學。日誦數千言。吾伊上口。有異比丘過書肆。見之。引手熟視之。大驚曰。菰蒲中有此兒耶。告其父母。聽出家從之。師事戒律師。年十七為大僧。聞延恩院耆宿法安。見本色人。上謁願留就學。安曰。汝苦海法船也。我尋常溝壑耳。豈能藏哉。黃龍寶覺心禪師。是汝之師。亟行毋後。時公至黃龍。泯泯與眾作息。問答茫然。不知端倪。夜誓諸佛前曰。倘有省發。願盡形壽。以法為檀。世世力弘大法。初閱玄沙語。倦而倚壁。起經行。步促遺履。俯取之乃大悟。以所悟告寶覺。寶覺曰。
從緣入者永無退失。然新得法空者。多喜悅致散亂。令就侍者房熟寐。公風神洞氷雪。而趣識卓絕流輩。龍圖徐禧德占。太史黃庭堅魯直。皆師友之。其見寶覺。得記莂。乃公為之地。寶覺鍾愛。至忘其為師。議論商略。如交友。諸方號清侍者。如趙州文遠。南院守廓。張丞相商英。始奉使江西。高其為人。厚禮致。以居洪州觀音。不赴。又十年淮南使者朱京世昌。請住舒州太平。乃赴。衲子爭趨之。其盛不減圓通。在法雲長蘆時。寶覺春秋高。江西使者王桓。遷公居黃龍。不辭而往。未幾寶覺歿。即移疾居昭默堂。頺然坐一室。天下想其標致。摩雲昂霄。
余時以法門昆弟。預聞其論。曰。今之學者。未脫生死。病在什麼處。在偷心未死耳。然非其罪。為師者之罪也。如漢高帝。紿韓信而殺之。信雖曰死。其心果死乎。古之學者。言下脫生死。效在什麼處。在偷心已死。然非學者自能爾。實為師者。鉗鎚妙密也。如梁武帝御大殿。見侯景不動聲炁。而景之心已枯竭。無餘矣。諸方所說。非不美麗。要之如趙昌花逼真。非真花也。其指法巧譬。
類如此。閑居十五年。天下禪學者。知而親依之可也。公卿大夫。何自而知。亦爭親近之乎。非雷非霆。而聲名常在人耳。何修而臻此哉。平生至誠。惻怛于道而已。政和七年九月十八日。食罷掩房。遣呼以棲首座至。敘說決別。乃起浴更衣。以手指頂。侍者為淨髮訖。安坐而寂。前十日。自作無生常住真歸告銘曰。賢劫第四尊。釋迦文佛直下。第四十八世孫惟清。雖從本覺應緣出生。而了緣即空。初無自性。氏族親里。莫得而詳。但以正因一念。為所宗承。是廁釋迦之遠孫。其號靈源叟。據自了因。所了妙性。無名字中。示稱謂耳。亦臨濟無位真人。
傅大士之心王類矣。亦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唯證乃知。餘莫能測者歟。所以六祖問讓和尚。什麼處來。曰嵩山來。祖曰。什麼物恁麼來。曰。說似一物即不中。祖曰。還假修證否。曰。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祖曰。即此不污染。是諸佛之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茲盖獨標清淨法身。以遵教外別傳之宗。而揀云。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然非無報化大功大用。謂若解通報化。而不頓見法身。則滯污染緣。乖護念旨。理必警省耳。夫少室道行。光騰後裔。則有雲門偃。奮雄音絕唱于國中。臨濟玄。振大用大機。於天下。皆得正傳。世咸宗奉。惟清望臨濟。
九世祖也。今宗教衰喪。其未盡絕滅者。唯二家微派。斑斑有焉。然名多媿實。顧適當危寄。而朝露身緣。勢迫晞墜。因力病釋俗從真。敘如上事。以授二三子。吾委息後。當用依稟觀究。即不違先聖法門。而自見深益。慎勿隨末法所尚。乞空文於有位。求為銘誌。張飾說。以浼吾。至囑至囑。因自所敘。曰無生常住真歸誥。且繫之以銘。銘曰。無涯湛海。瞥起一漚。亘乎百年。曷浮曷休。廣莫清漢。歘生片雲。有無起滅。隱顯何分。了茲二者。即見實相。十世古今。始終現量。吾銘此旨。昭示汝曹。泥多佛大。水長船高。公遺言。藏骨石於海會。示生死不與眾隔也。門弟子確誠克奉藏之。而增修其舊。不敢違其誡。公賜號佛壽。從樞密鄧公。洵武請也。
贊曰。初靈源訃至。讀其自作誌銘。嘆曰。何疾世(或云何疾法之弊)。自珍其道之深乎。收涕為之詞曰。今年九月十有八。清淨淨身忽衰颯。生死鶻崙誰劈破。披露夢中根境法。無生塔成自作銘。人言無虧寧有成。一切法空尚曰座。此塔安得離色聲。障雲方增佛日晚。長蹉更失人天眼。但餘荷負大法心。乞與叢林照古今。
禪林僧寶傳卷第三十(終)
No. 1560-1 補禪林僧寶傳
舟峰庵沙門 慶老 撰
五祖演禪師
禪師諱法演。綿州巴西鄧氏。少落髮受具。預城都講席。習百法唯識論。窺其奧置之曰。膠柱安能鼓瑟乎。即行游方所至。無足當其意者。抵浮山謁遠錄公。久之無所發明。遠曰。吾老矣。白雲端爐鞴。不可失也。演唯諾徑造。白雲端曰。川藞苴汝來耶。演拜而就列。一日舉。僧問南泉。摩尼珠語。以問端。端叱之。演領悟。汗流被體。乃獻投機頌曰。山前一片閑田地。叉手叮嚀問祖翁。幾度賣來還自買。為憐松竹引清風。端頷之曰。栗棘蓬禪。屬子矣。演掌磨。有僧視磨急轉。指以問演。此神通耶。法爾耶。演褰衣旋磨一帀。端甞示眾云。古人道。如鏡鑄像。
像成後。鏡在什麼處。眾下語不契。演作街坊。自外來。端舉示演。演前問訊曰。也不爭多。端笑曰。須是道者始得。初住四面。遷白雲。上堂云。汝等諸人。見老和尚。皷動唇舌。豎起拂子。便作勝解。及乎山禽聚集。牛動尾巴。却將作等閑。殊不知簷聲不斷前旬雨。電影還連後夜雷。又云。悟了同未悟。歸家尋舊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脫空。兩歲學移步。湛水生蓮華。一年生一度。又云。賤賣擔板漢。貼秤麻三斤。百千年滯貨。何處著渾身。張丞相謂。其應機接物。孤峭徑直。不犯刊削。其知言耶。演出世四十餘年。晚住太平。移東山。
崇寧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辭眾。時山門有土木之工。演躳自督役。誡曰。汝等好作息。吾不復來矣。歸方丈。淨髮澡浴。旦日吉祥而逝。闍維得舍利甚夥。塔于東山之南。蓋年八十餘。先是五祖遺記曰。吾滅後可留真身。吾手啟而舉。吾再出矣。演住山時。塑手泥淶(音來)中裂。相去容匕。眾咸異之。演甞拜塔。以手指云。當時與麼全身去。今日重來記得無。復云。以何為驗以此為驗。遂作禮。及其將亡也。山摧石隕。四十里內。巖谷震吼。得法子。曰惠勤。曰克勤。曰清遠。皆知名當世云。
贊曰。臨濟七傳而得石霜圓。圓之子。一為積翠南。一為楊歧會。南之設施。如坐四達之衢。聚珍怪百物而鬻之。遺簪墮珥。隨所揬焉。駸駸末流。冒其氏者。未可以一二數也。會乃如玉人之治璠璵。珷玞廢矣。故其子孫。皆光明照人。克世其家。
盖碧落本也。
雲巖新禪師
禪師諱悟新。王氏。韶州曲江人。魁岸黑面。如梵僧。壯依佛陀院落髮。以氣節蓋眾。好面折人。初謁棲賢秀鐵面。秀問。上座甚處人。對曰。廣南韶州。又問。曾到雲門否。對曰。曾到。又問。曾到靈樹否。對曰。曾到。秀曰。如何是靈樹枝條。對曰。長底自長。短底自短。秀曰。廣南蠻。莫亂說。新曰。向北驢。只恁麼。拂袖而出。秀器之。而新無留意。乃之黃龍。謁寶覺禪師。談辯無所抵捂。寶覺曰。若之技止此耶。是固說食耳。渠能飽人乎。新窘無以進。從容白曰。悟新到此。弓折箭盡。願和尚慈悲。指箇安樂處。寶覺曰。一塵飛而翳天。一芥墮而覆地。
安樂處。政忌上座許多骨董。直須死却無量劫來偷心。乃可耳。新趨出。一日默坐下板。會知事捶行者。新聞杖聲。忽大悟。奮起忘納其屨。趨方丈見寶覺。自譽曰。天下人總是學得底。某甲是悟得底。寶覺笑曰。選佛得甲科。何可當也。新自是號為死心叟。榜其居曰死心室。蓋識悟也。久之去游湘西。是時喆禪師。領嶽麓。新往造焉。喆問。是凡是聖。對曰。非凡非聖。喆曰。是什麼。對曰。高著眼。喆曰。恁麼。則南山起雲。北山下雨。對曰。且道是凡是聖。喆曰。爭奈頭上漫漫。脚下漫漫。新仰屋作噓聲。喆曰。氣急殺人。對曰。恰是。拂袖便出。
謁法昌遇禪師。遇問。近離甚處。對曰。某甲自黃龍來。遇云。還見心禪師麼。對曰。見。遇曰什麼處見。對曰。吃粥吃飯處見。遇插火箸於爐中云。這箇又作麼生。新拽脫火箸。便行。新初住雲巖。已而遷翠巖。翠巖舊有淫祠。鄉人禳禬。酒胾汪濊無虗日。新誡知事毀之。知事辭以不敢掇禍。新怒曰。使能作禍。吾自當之。乃躬自毀拆。俄有巨蟒盤臥內。引首作吞噬之狀。新叱之而遯。新安寢無他。未幾再領雲巖。建經藏。太史黃公庭堅為作記。有以其親墓誌。
鑱于陰者。新恚罵曰。陵侮不避禍若是。語未卒。電光翻屋。雷擊自戶入。折其陰中分之。
視之已成燼。而藏記安然無損。晚遷住黃龍。學其雲委。屬疾退居晦堂。夜參竪起拂子云。看看拂子病。死心病。拂子安。死心安。拂子穿却死心。死心穿却拂子。正當恁麼時。喚作拂子。又是死心。喚作死心。又是拂子。畢竟喚作什麼。良久云。莫把是非來辯我。浮生穿鑾不相干。有乞末後句者。新與偈云。末後一句子。直須心路絕。六根門既空。萬法無生滅。于此徹其源。不須求解脫。生平愛罵人。只為長快活。政和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晚。小參說偈。十五日。泊然坐逝。訃聞諸方。衲子為之嗚咽流涕。荼毗得舍利五色。閱世七十二。坐四十五夏。塔于晦堂之後。
贊曰。餘閱死心悟門。政所謂渴驢奔泉。怒猊抉石者也。當其凡聖情盡。佛祖在所詆訶。況餘子乎。山谷謂。其雍雍肅肅。觀者拱手。此老葢亦憚之矣。
南嶽石頭志庵主
公諱懷志。出于婺州金華吳氏。性夷粹。聰警絕人。年十四。去依智慧院寶偁為童子。二十二試所習落髮。預講肆十二年。宿學爭下之。甞欲會通諸宗異義。為書傳世。以端正一代時教之本意。有禪者問曰。杜順乃賢首宗祖師也。而談法身。則曰。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此偈合歸天台何義耶。志不能對。即行游方。晚至洞山。謁真淨文禪師。問。古人一喝。不作一喝用。意旨如何。文公呵叱之。志趨出。文笑呼曰。淛子。齋後游山好。志領悟。久之辭去。真淨曰。子禪雖逸格。惜緣不勝耳。志識其意。拜賜而行。至袁州。州人請居楊歧。挽留之。掣肘而去。
游湘上。潭牧聞其名。請居上封北禪。皆不受。庵於衡嶽二十餘年。士大夫經由。造其居。不甚顧答。人問其故。曰。彼富貴人。辯愽多聞。我粥飯僧耳。口吻遲鈍。無可說。自然憨癡去。有偈曰。萬機俱能付癡憨。蹤跡時容野鹿參。不脫麻衣拳作枕。幾生夢在綠蘿庵。又問曰。師住山多年。有何旨趣。對曰。山中住。獨掩柴門無別趣。三塊柴頭品字煨。不用援毫文彩露。崇寧元年冬。徧辭山中之人。曳杖徑去。留之不可。曰。龍安照禪師。吾友也。偶念見之耳。龍安聞其肯。來使人自長沙迎之。居于最樂堂。明年六月晦。問侍者日早莫。曰。已夕矣。笑曰。夢境相逢。我睡已覺。汝但莫負叢林。即是報佛恩德。言訖而寂。茶毗收骨石。塔于乳峰之下。閱世六十四年。坐四十三夏。
贊曰。石頭道人。以夷粹之資。入道穩實。其去新豐。而游湘西也。以水聲林影自娛。謹守其師之言。不為世用。譬之雲行鳥飛。初無留礙。故當時公卿貴人。莫能親疎之。豈常人哉。彼視咿嚘取容。賣佛祖以漁利者。顧不太息耶。甘露滅。既論譔其出處之詳。又列之林間錄中。葢有所激云耳。
補禪林僧寶傳(終)
No. 1560-D
甞觀八十餘員老 惡跡那堪向外揚
底事傳為希世寶 重新拈出在榑桑
義心禪者募緣。將唐本僧寶傳抄寫。重新鋟梓。巨廣其傳。貴後之覧者。如獲司南之車。可以追配古人之萬一。庶真風之不墜也。
旹永仁乙未孟秋。蜀苾蒭鏡堂叟 覺圓 書。
僧寶人人滄海珠 寂音已是強名模
覺庵父子訛傳處 狼藉諸方掩得無
遇時甫板行 寂音尊者所著僧瑤。意歸北山。未幾時偶墮他人之手。甫且死。弟子守淨行人。尋訪得之。遂了其師初心。住靈隱(廣聞)。因出此帋。乃為之書。瑤卯嘉平。
尊者存心不易論 要教舊話得新聞
非惟特地酧先志 且願流通此法門
淨老宿以令師昔所刊僧瑤傳板。捨歸靈隱旃檀林。使 佛祖慧命流通。炷香求語。以此證之。虗堂老衲 智愚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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