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林僧寶傳

政黄牛是杭州人，住在余杭的功臣山。他自幼失去父母，成为童子，有着非凡的见识，他的言辞总是出人意料。他的师父向人称赞他，有一位大施主对此感到惊奇，便用度牒施舍给他。政黄牛跪下感谢但不接受。师父问他原因，他说，恩情不可轻易接受，那位施主并不真正了解我，只是因为师父的话，就将百千的财物施舍给一个童子，希望他终身受益，能不期待回报吗？如来世尊以大愿度众生，便有慈荫，如今《妙法莲华经》便是如此。应当降低身份背诵并持守，将恩情归于一处，在义理上才能安心。他的师父从此更加认为他非凡。十八岁时，他果然按照自己的志向，成为大僧。他游历四方求道三十年才停止。他住在功臣山时，曾经骑着一头小黄牛。蒋侍郎在堂上，出任杭州太守，与政黄牛成为世俗之外的朋友。每次来拜访，必定头戴巾帻，手持牛角。市场上的人们争相观看，政黄牛却泰然自若。到了郡庭，他让小黄牛下来，然后谈笑一整天才离开。有一天，郡里来了尊贵的客人。

蒋公留政说。明天府上有宴会。师父您坚守戒律，能否为我稍留一天，顺便聊聊天。留政答应了。第二天派人去请他，师父留下一首偈语就离开了。偈语说：昨天已约定今天，出门倚杖又思惟。作为僧人只适合居住在山谷，国士的宴席中很不适宜。在座的客人都仰慕他的风度。又作了一首山中的偈语说：桥上山万层，桥下水千里。只有白鹭鸶，见我常来这里。又作了一首送僧的偈语说：山中有什么。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冬天不拥炉，用荻花作球，纳入足中。客人来了就一起用。夏秋喜欢赏月，盘膝坐在大盆中。浮在池上自己旋转盆子。吟笑直到天亮。常常这样。书法笔法非常出色，如同晋宋间的风流人物。曾笑学者临摹法帖说：他们都知道翰墨是贵重的，他们的功夫都是有意图的。现在的童子书画。

多纯朴的笔法可以成为法门。秦少游见到政字的画作，必定会收藏。有人问道：‘师父以禅师之名，为何不谈禅呢？’他回答说：‘只是徒劳费话，我懒得这样做。宁愿用曲折的方式，日夜烦扰万象，来铺陈演说。言语有间断，而这个法门是无尽的。这就是所谓的造物，无尽藏。九峰鉴韶禅师曾经客居于政地。韶坦率不拘小节，常常暗自嘲笑。一天晚上即将就寝时，政派人去叫韶，韶不得已，皱着眉头来到。政说：‘月色如此美好，世间纷扰，能欣赏的人有多少呢？’韶只是唯唯诺诺。政叫童子准备熟炙，韶正饿着，心想可以当作藥石。过了许久，却只是一杯橘皮汤。韶暗自笑着离开，说：‘这未免太清淡了吧。’政风度高雅，年老更加清瘦。他曾自赞自己的画像说：‘相貌古朴，身形疏朗，倚杖而立，分明画出了须菩提。解空不许离开声色，仿佛听到孤猿在月下啼叫。’

端师子是吴兴人。最初见到耍狮子的人，领悟了心法的要领，于是用彩帛模仿狮子皮，时常穿着它，因此得名。他住在西余山，继承了姑苏翠峰月禅师的法脉。西余山距离湖州很近，每逢下雪的早晨，他都会穿着彩衣进城，小孩们争相喧哗追逐他。他向人乞讨钱财，得到后便分发给饥寒交迫的人。钱穆父去浙东赴任，见到端师子后约定第二天共进午餐。端师子黎明时独自前往，因避雨进入路旁的人家。一位年轻妇女出来迎接，不久她的丈夫回来并责骂驱赶。最终被巡逻的士兵逮捕。钱穆父的随从迅速将客人带来，见到端师子询问原因。端师子说：“请帮我转告钱公，我本应赴约共进午餐，但途中发生了奸情事件，请求让我自己用餐。”钱穆父听后感到惊讶，同时笑着对随从说：“这位僧人心中没有一丝疑虑。”又有一次，端师子见到一个拿着死鸡快步走的人，他拉住对方的衣服询问去哪里。对方说鸡被狐狸害死，按法律不可食用，打算扔进河里。端师子苦苦哀求得到这只鸡，路上聚集了许多人围观和嘲讽。他们说：“你得给我们一个偈语才能给你。”

他端正地跪着，诵读祭文说：“你活着时遭受鹰鹞的灾难，死后遭受汤锅的灾祸。活着时需要你报晓，死后却无人收埋。我为了转化你，布施给你，用我的肚子为你做棺材（另一版本说，闍梨没有什么可以布施的，用我的肚子为你做棺材）。”说完，他带着鸡离去，施舍给饥饿的人。他能背诵《法华经》，湖周围的人争相邀请他，必须得到五百钱才肯开讲。他背诵几句经文，就拿着钱坐在地上离开。对于给钱少的人，他则不屑一顾地离去。他喜欢唱《渔父词》，月夜时一定会唱到天亮。有一个狂僧，号回头和尚，用邪道迷惑世人，连士大夫也安于他的妄言。当时他正与丹阳太守吕公讨论肉食之事。

端指着说：“正当这个时候，什么是佛？”回头无法立刻回答。端敲打他的头，推倒他便走开了。又有一个妖人，号不托，挖掘秀州城外地，发现有佛像，于是在上面建塔。全城的人都信奉尊敬。端见到后按住他说：“什么是佛？”不托想要回答，端踢他离去。章丞相的儿子章厚请端升座讲法，让俞秀老撰写疏文，叙述这件事，说：“推倒回头，踢翻不托，七卷的莲经还未诵完，一声渔父先听闻。”端听到僧官宣读到这里，用手制止说：“停止。”于是坐下，拉长声音吟诵道：“本是潇湘一钓客，自东自西自南北。”大众纷纷称赞。端看着笑着说：“我观察法王的法门，法王的法门就是这样。”然后下座。章厚留他吃饭，端生气地说偈语：“章惇章惇，请我看坟。我却吃素，你却吃肉。”章厚为此大笑。当时吕太尉吉甫也在丹阳。

三个人每天相互往来。吉甫背诵禅定的功德，认为在所有般若中是第一。惠卿修行了十年，子厚独自称赞，说锻炼可以忘记忧虑。稽康得到了成仙的秘诀，最终以剑术解脱。他严肃地说偈语：章公喜欢学习仙术，吕公喜欢坐禅，徐六喻担着板子，各自只看到事物的一面，听到的人传为笑谈，以此为乐。元祐初年，圆照禅师从京城的慧林寺退隐，回到姑苏，在甘露寺见到端，问他：你不是端师的儿子吗？端回答说是。圆照戏弄他说：你不过是村里的狮子。端随即回应：村里的狮子，村里的弄眉弄眼，眉毛和眼睛一起动，张开了口。

他内心直率，不喜欢别人奉承他的直率，即使被弄到帝王宫，也不过是徒劳的热闹。圆照禅师纯粹而美好，却没有领悟到别人的讽刺。端客居无锡，想要返回湖边，于是在江上问：有去湖秀的船吗？船夫说：我常常行船于常润之间。端高兴地说：也可以。于是他搭上了船尾。高邮的秦观少游听闻端的高尚道德，请他在广慧堂升座讲法。端用手指着自己说：天上无双的月亮，人间唯一的僧人。满堂风清淡，千古意分明。少游首先表示赞同。端自我称赞，说话奇特，是个超脱的人。他因为牙病久治不愈，对众人说：明天我将离世。众人以为他在开玩笑，请他说偈语。端要来笔大书道：端师子，太懒惰，未死牙齿先坏烂。一天两餐陪众人，稀饭都来不及吃。如今死去真便宜，长眠万事皆不理。第一不用看官员，第二不用吃稀饭。五更天他就离世了，享年七十二岁。东吴的人们将他奉为祠堂，视他为散圣。

赞曰：我流放海外三年后返回，大寺院突然衰败，年长者都已去世，无一幸存。所到之处，年轻的修行者遍布，他们只是饱食终日，闲谈而已，没有根基。我深深感慨，回想起三十年前那些少有的大寺院中的高风亮节之士，如政黄牛、端狮子等，他们风采超然。更何况那些传承佛法、度化众生的人呢。因此，我记录了这两位士人的生平大概，让后来的杰出之士得以观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