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林僧寶傳

宋 惠洪撰30卷CBETA X1560大于一万字 1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禪林僧寶傳卷第十五
宋明白庵居沙門 惠洪 撰
衡嶽泉禪師
禪師名谷泉。泉南人也。少聦敏。性耐垢汙。大言不遜。流俗憎之。去為沙門。撥置戒律。任心而行。眼葢衲子。所至叢林。輒刪去。泉不以介意。造汾陽。謁昭禪師。昭奇之。密受記莂。南歸放浪湘中。聞慈明住道吾。往省覲。慈明問曰。白雲橫谷口。道人何處來。泉左右顧曰。夜來何處火。燒出古人墳。慈明呵曰。未在更道看。泉乃作虎聲。慈明以坐具摵之。泉接住推置繩床上。慈明亦作虎聲。泉大笑。山有湫毒龍所蟄。墮葉觸波必雷雨連日。過者不敢喘。泉。慈明暮歸。時秋暑。捉其衣曰。可同浴。慈明掣肘徑去。於是泉解衣躍入。霹靂隨至。腥風吹雨。
禪師名叫谷泉。谷泉是南方人。他年輕時聰明機智,性格能忍受骯髒。他說話大膽不謙遜,因此被世俗人討厭。他離開家成為了一名沙門,對戒律不以為意,隨心所欲地行事。他的眼睛能看透衲子,無論到達哪個大寺院,都會被驅逐。谷泉並不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前往汾陽拜訪昭禪師,昭禪師對他印象深刻,私下賜予他預言。谷泉回到南方後,行為更加放蕩不羈,聽說慈明禪師住在道吾,便前去拜訪。慈明問他:'白雲橫亙谷口,道人從哪裡來?'谷泉環顧四周說:'昨夜哪裡有火,燒出了古人的墳墓。'慈明斥責他:'你還沒有真正明白,再說一遍。'谷泉便模仿虎嘯。慈明用坐具輕拍他,谷泉接住並推到繩床上。慈明也模仿虎嘯,谷泉大笑。山上有一個深潭,是毒龍棲息的地方,落葉觸碰到水面就會引發連日的雷雨,路人都不敢大聲呼吸。谷泉和慈明傍晚歸來,當時正是秋老虎天氣,谷泉拉著慈明的衣服說:'可以一起洗澡。'慈明拉開他的手直接走了。於是谷泉脫下衣服跳入水中,隨即霹靂轟鳴,腥風帶著雨而來。
林木振搖。慈明蹲草中。意泉死矣。須臾晴霽。忽引頸出波間曰[囗@力]。後登衡嶽之頂靈峯寺(或云。雲峰寺)。住懶瓚巖。又移住芭蕉。將移居保真。大書壁曰。予此芭蕉庵。幽占堆雲處。般般異境未暇數。先看矮松三四樹。寒來燒枯杉。饑餐大紫芋。
树木在风中摇摆,慈明禅师蹲在草丛中,心想泉已经去世了。不久天气放晴,他突然伸长脖子从草丛中探出头来说“[囗@力]”。后来他登上衡山的灵峰寺(有人说是云峰寺),居住在懒瓚岩,又迁移到芭蕉庵。正准备搬到保真庵时,他在墙上写下大字:我在这芭蕉庵,幽静地占据着堆云的地方。各种奇异的境界还没来得及一一细数,先看看这几棵矮小的松树。寒冷时烧枯杉取暖,饥饿时吃大紫芋。
而今棄之去。不知誰來住。住保真庵。葢衡湘至險絕處。夜地坐祝融峯下。有大蟒盤繞之。泉解衣帶。縛其腰。中夜不見。明日杖。徧山尋之。衣帶纏枯松上。葢松妖也。又自後洞。負一石像。至南臺。像無慮數百斤。眾僧驚駭。莫知其來。後洞僧亦莫知其去。遂相傳為飛來羅漢。甞過衡山縣。見屠者斫肉。立其旁作可憐態。指其肉又指其口。屠問曰。汝啞耶。即肯首。屠憐之。
如今他离开了,不知道谁会来住。住在保真庵,那是衡湘最险峻的地方。夜里他坐在祝融峰下,有一条大蟒蛇盘绕着他。泉解开衣带,将其绑在腰间。到了中夜,蟒蛇不见了。第二天,他拄着杖子,遍山寻找,发现衣带缠在一棵枯松树上,原来是松树的妖怪。还有一次,他从后洞背着一尊石像到南台,石像重达数百斤,众僧都感到惊讶,不知道石像从何而来。后洞的僧人也不知道石像去了哪里,于是相传这是飞来的罗汉。他曾经路过衡山县,看到屠夫在砍肉,他站在屠夫旁边做出可怜的样子,指了指肉又指了指自己的口。屠夫问他:“你是哑巴吗?”他立刻点头。屠夫同情他。
割巨臠置鉢中。泉喜出望外。發謝而去。一市大笑。而泉自若。以杖荷大酒瓢。往來山中。人問瓢中何物。曰大道漿也。自作偈曰。我又誰管你天。誰管你地。著箇破紙襖。一味工打睡。一任金烏東上。玉兔西墜。榮辱何預我。興亡不相關。一條拄杖一胡蘆。閑走南山與北山。醉臥山路間。大雪起。作偈曰。今朝甚好雪。紛紛如秋月。文殊不出頭。普賢呈醜拙。畜一奴名調古。日令拾薪汲
他把大块的肉放在石缽中。泉和尚对此感到非常高兴,超出了他的期望,于是他表示感谢后便离开了。整个市场上的人都嘲笑他,但泉和尚却毫不在意。他用杖挑着一个大酒瓢,在山中来回行走。有人问他瓢里装的是什么,他说是大道之浆。他自己作了一首偈语:我又何必管你天,何必管你地,穿着破旧的纸衣,一心只打瞌睡。任凭日升月落,荣耀与耻辱与我何干,兴衰与我无关。一根拄杖,一个葫芦,闲逛于南山和北山之间。醉卧在山路上,大雪纷飞时,他又作了一首偈语:今天真是好雪,纷纷扬扬如同秋月。文殊不露头,普贤显得笨拙。他有一个名叫调古的仆人,每天让他去拾柴和汲水。
或呼對坐巖石間。贈之以偈曰。我有山童名調古。不誦經。不禮祖。解般榾柮禦冬寒。隨分衣裳破不補。會栽蔬。能種芋。千山萬山去無懼。阿呵呵。有甚討處。慈明遷住福嚴。泉又往省之。少留而還。作偈寄之曰。相別而今又半年。不知誰共對談禪。一般秀色湘山裏。汝自匡徒我自眠。慈明笑而已。乃令南公更謁泉。泉與語驚曰。五州管內。乃有此匾頭道人耶。南公夏於法輪。泉因寫偈。招之曰。一自與師論大道。別來罕有同人到。如今拋却老狂僧。
有人叫他坐在岩石间对谈,赠给他一首偈语说:我有一个山中的童子名叫调古,他不诵经,不礼拜祖先,懂得如何用木柴抵御冬寒,随遇而安,衣服破了也不补。他会种菜,能种芋头,千山万山,无所畏惧。阿呵呵,还有什么可追求的。慈明迁往福严居住,泉和尚又去探望他,短暂停留后返回,并作了一首偈语寄给他:自从与你分别已经半年,不知现在谁与你共谈禅理。同样的秀丽景色在湘山里,你自去匡庐,我自去安眠。慈明只是笑笑。于是让南公再去拜访泉和尚。泉和尚与他交谈后惊讶地说,在五州之内,竟有这样一位扁头的道人。南公在夏季于法轮寺,泉和尚因此写下偈语,邀请他说:自从与你讨论大道后,少有志同道合的人来访。如今抛开这老狂僧。
却去嶁峰頭坐。大雪漫漫。猿聲寂寂。獨吟咏。自歌曲。奇哉大道。知音難得。孤雲何日却歸山。共坐庵前盤陀石。南公譏其坦率。戲酬以偈曰。飲光論劫坐禪。布袋經年落魄。疥狗不願生天。却笑雲中白
他回到岣嶁峰顶静坐。大雪纷飞,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猿猴的叫声。他独自吟咏,自弹自唱。多么奇妙的大道啊,知音难觅。何时才能像孤云一样,回到山中,一同坐在庵前的盘陀石上。南公嘲笑他的直率,戏谑地以偈语回应说:饮光坐禅论劫数,布袋经年落魄。疥狗不愿生天,却笑云中的白鹤。
雲峯悅公訪之。泉以偈贈之曰。高才悅禪者。心如孩兒貌山野。特特扶笻遠謁予。三年見之如初也。不參禪不問道。尋常只倡漁家傲。禪人見渠冷如。渠見禪人淡如皁。有結伴詣常寧。拜阿育王所藏舍利塔者。以偈贈之曰。諸禪結伴游玉塔。靈蹤勝境將心劄。歸來舉似看如何。何似狂僧無縫塔。無縫塔。最難邈。豈同白玉受人踏。五湖四海盡雲犇。踏破幾多鞋共靸。無縫塔。甚匼匝。
雲峯悅公来访。泉以偈语赠之说:才华横溢的禅者,心如孩童,貌如山野。独自拄杖远道而来拜访我,三年一见,感觉如初见。不参禅不问道,平日只唱渔家傲。禅人见他冷如灰,他见禅人淡如墨。有结伴随往常宁,拜阿育王所藏的舍利塔。以偈语赠之说:众禅者结伴游玉塔,灵踪胜境将心札。归来示范看如何,何似狂僧的无缝塔。无缝塔,最难超越,岂同白玉受人踏。五湖四海尽云奔,踏破多少鞋和靸。无缝塔,非常紧密。
若遇同人方始答。忽然展手借樣看。便與攔腮鼓一搭。嘉祐中。男子冷清妖言誅。泉坐清曾經由庵中。決杖配彬州牢城。盛暑負土經通衢。擔說偈曰。今朝六月六。谷泉被氣[祝/土]。不是上天堂。便是入地獄。言訖微笑。泊然如蟬蛻。闍維舍利不可勝數。郴人塔之。至今祠焉。
如果遇到志同道合的人才会回答。突然展手示意借样看看。随即拦住面颊,敲击鼓声。嘉祐年间,男子因冷清妖言被诛杀。泉坐清曾在庵中,被决杖后发配到彬州牢城。盛夏时节,背负泥土经过大道,放下担子说偈语:今天六月六,谷泉被热气蒸。不是上天堂,就是入地狱。说完微笑,平静如蝉蜕。火化后舍利子不计其数。郴州人建塔供奉,至今仍祭祀。
法華舉禪師
禪師名全舉。汾陽昭公之嗣也。初住龍舒之法華寺。後移居白雲之海會寺。為人精嚴。諒直飽參。汾陽特稱之。自出并汾。徧詣名山。初謁荊南福昌善禪師。善問曰。回互不回互。對曰總不與麼。曰為什麼已喫福昌棒。對曰。一家有事百家忙。曰脫空漫語。對曰調琴澄太古。琢句體全真。又謁公安遠禪師。遠問作麼生是伽藍。對曰深山藏獨虎。淺草露群虵。曰作麼生是伽藍中人。對曰青松葢不帀。黃葉豈能遮。曰道什麼。對曰。少年曾決龍蛇陣。老倒還聽稚子歌。曰一句兩句。雲開月露作麼生。對曰。照破祖師關。又謁延壽賢禪師。賢問。海竭人亡作麼生。
全舉禪師是汾陽昭公的法嗣。最初居住在龍舒的法華寺,后来迁至白雲山的海會寺。他为人严谨,性格直率,且经验丰富,汾陽昭公特别赞赏他。全舉禪師离开并汾地区后,遍访名山。他首次拜访荊南福昌的善禪師,善禪師问道:“回互不回互?”全舉回答:“总不与么。”善禪師追问:“为什么已经吃了福昌的棒子?”全舉答:“一家有事百家忙。”善禪師说:“这是脫空漫语。”全舉对:“调琴澄太古,琢句体全真。”他又拜访了公安遠禪師,遠禪師问:“作么生是伽藍?”全舉回答:“深山藏独虎,浅草露群蛇。”遠禪師问:“作么生是伽藍中人?”全舉答:“青松盖不帀,黄叶岂能遮。”遠禪師问:“道什么?”全舉对:“少年曾决龙蛇阵,老倒还听稚子歌。”遠禪師说:“一句两句,云开月露作么生?”全舉对:“照破祖师关。”他又拜访了延壽賢禪師,賢禪師问:“海竭人亡作么生。”
對曰毒虵不咬人。曰為何如此。對曰風引谿雲斷。泉衝石徑斜。又謁夾山真首座。真曰還見麼。對曰萬事全無。曰還不見麼。對曰千般皆在手。舉曰。首座未見澄散聖時如何。曰湖南江西。又問見後如何。曰江西湖南。舉曰。却共首座一般耶。曰打草虵驚。對曰終不揑怪。又謁福嚴承禪師。承問。作麼生是圓融之相。對曰。木人嶺上休相。石女谿邊更不迷。舉却問。如何是福嚴圓融之相。
对方回答说毒蛇不咬人。问为什么这样。对方回答说风引导溪流的云彩断开,泉水冲刷石头铺成的小路变得倾斜。又去拜访夹山寺的真首座,真首座问还看见什么吗。对方回答说万事全无。问还看不见什么吗。对方回答说千般事物都在掌握之中。提问说,首座在未见澄散圣时如何。对方回答说湖南江西。又问见后如何。对方回答说江西湖南。提问说,却与首座一样吗。对方回答说打草惊蛇。对方回答说终究不捏造怪异。又去拜访福严寺的承禅师。承禅师问,如何是圆融之相。对方回答说,木人在岭上休息不要相互凝视,石女在溪边更不会迷失。提问却又问,如何是福严圆融之相。
曰老病尋常事。龍鍾沒好時。又問。融即不問。如何是圓。曰法界廣無邊。承曰。不圓不融時如何。對曰。虗空無對面。鳥道絕東西。又問。狸奴白牯却知有。三世諸佛為什麼不知有。如何是三世諸佛不知有。曰。只為太惺惺。進曰。如何是狸奴白牯却知有。曰爭怪得伊。又謁石霜慈明禪師。慈明問。作麼生是向上一竅。對曰二竅俱明。曰還見七十二峯麼。對曰有甚掩處。曰道什麼。對曰。今日觸忤和尚。慈明便打。舉曰。作什麼。曰將謂是收番猛將。元來是行間小卒。對曰。雅淡呈秋色。馨香噴月華。又謁大愚芝禪師。芝問。古人見桃花。意作麼生。對曰。
说老病是平常事,龙钟没有好的时候。又问,融即不问,如何是圆。回答说法界广大无边。承说,不圆不融时如何。回答说,虚空无对面,鸟道断绝东西。又问,狸奴白牯却知有,三世诸佛为什么不知有。如何是三世诸佛不知有。回答说,只因为太清醒。进而说,如何是狸奴白牯却知有。回答说争怪得伊。又去拜访石霜寺的慈明禅师。慈明问,如何是向上一窍。回答说二窍俱明。问还看见七十二峰吗。回答说有什么可隐藏的地方。问说什么。回答说,今日冒犯和尚。慈明便打。提问说,做什么。回答说以为是收服番邦的猛将。原来是行伍中的小兵。回答说,雅淡呈现秋色,馨香喷月华。又去拜访大愚寺的芝禅师。芝问,古人看见桃花,意如何。
曲不藏直。曰那箇且從。這箇作麼生。對曰。市中拾得寶。比鄰那得知。曰上座還知麼。對曰路逢劒客須呈劒。不是詩人不獻詩。曰作家詩客。對曰一條紅線兩人牽。曰玄沙道諦當。又作麼生。對曰。海枯終見底。人死不知心。曰恰是。對曰。樓閣凌雲勢。峰巒疊翠層。又謁玉林禪師。林曰。北斗藏身事已彰。法身從此露堂堂。雲門賺殺他家子。直至而今亂度量。曰我作此偈。天下人不肯。
上座肯麼。對曰。爭敢。曰作麼生。對曰。清晨升寶座。應不讓南能。又謁棲賢諟禪師。問如何是佛。曰張三李四。進曰意旨如何。曰胡餅有甚汁。又謁五祖戒禪師。戒問。作麼生是絕覊絆底人。對曰反手把籠頭。曰却是作家。對曰背鞭打不著。曰為什麼上來下去。對曰甚處見上來下去。戒便打。舉曰。一言無別路。千里不逢人。又謁翠峯素禪師。素曰。風穴道。嘶風木馬緣無絆。背角泥牛痛下鞭。如何。對曰。翻身師子生獰甚。誰敢當頭露爪牙。曰放汝一線道。對曰七顛八倒。曰收。對曰了。又謁雪竇顯禪師。顯問。牛吃草。草吃牛。對曰。回頭欲就尾。
已隔萬重關。曰應知無背面。要須常現前。對曰。驗在目前。曰自領出去。又謁西湖西峯庵主。主曰。絕頂西峯路。峻機誰敢攀。超然凡聖外。瞥隔兩重關。舉便問。如何是兩重關。曰月從東出。日向西沒。對曰。庵主未見明招時如何。曰滿盞油難盡。進曰見後如何。曰多心易得乾。舉機辯。如電砰雷射。不可把玩。諸方畏服。號舉道者。自住持多夜參曰。諸上座。吾門之事。多少奇特。擁之不聚。推之不散。可謂活鱍鱍地。只欠承當在。雖然如此。有一人不肯在。且道不肯底人。具什麼眼目。若於遮裏甄別得出。山僧讓禪牀與上座。若也甄別不出。擲拄杖云。
看取。又曰。僧家以寂住為本。豈可觀州獵縣。看山門境致過時。葢為生死事大。所以古人到一處所。見箇村院主也須問過。如今兄弟。往往蹉過。不肯遞相博問。昔龍牙問德山鑒公。仗劒取師頭時如何。鑒便引頸。龍牙曰。頭落也。鑒便休去。莫是德山無機鋒麼。為當別有道理。良久曰。德山引頸。龍牙獻劒。舉歿時七十餘。塔於海會。
贊曰無為子曰。生者人之所貴死者人之所畏。恥者人之所避。而泉不貴其貴。不畏其畏。不避其避。此其所以如是。吾不知其真。吾不知其偽。將質之於天地。方是時。叢林以肅嚴相尚。沙門以修潔相高。一有指目。重為媿恥。故泉有以矯之耳。其號泉大道。若非苟然。舉公名著叢林。如薛仁貴著白袍。西平王著錦帽。真勇於道者也。
禪林僧寶傳卷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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