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林僧寶傳
宋 惠洪撰30卷CBETA X1560大于一万字 1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禪林僧寶傳卷第二十四
宋明白庵居沙門 洪惠 撰
仰山偉禪師
禪師名行偉。生于氏。大名人也。幼寡笑語。頺然地坐終日。伏犀插額。眉目疎秀。人皆異之。年十九。遊京師。聞寶相寺大乘師。方益有鑒裁。謁之。益曰。君風神不凡。然非凌煙麒麟所宜置。正當袒肩荷擔如來。乃稱耳。偉欣然曰。此吾心也。願執役掃除。益以講學聚徒。偉甘勤力。挽車運粟。破薪佐炊。無所不為者。十三年。乃剃落受具。辭益經行諸方。益令入洛。遂受賢首教於太三藏。成名繼其席常千人。講無定居。南游門弟子。有願隨者。偉不却。至淮上。所至禪林。盛藉藉聞宗師名。心怪之。舘淮山古寺。
禅师名叫行伟,出生于大名府的一个家族。他从小就很少笑,常常静静地坐在地上一整天。他的额头高耸,眉毛和眼睛清秀疏朗,人们都觉得他与众不同。十九岁那年,他游历京城,听说宝相寺有一位大乘宗师,名叫益,非常有见识。于是他去拜访益。益对他说,你的风度和气质非凡,但并不是适合在凌烟阁画麒麟的地方。你应该坦露肩膀,承担如来的重担,这才符合你的志向。行伟高兴地说,这正是我心中所想。我愿意为你服务,做清扫工作。益以讲学聚集弟子,行伟乐于勤劳,无论是拉车运粮,还是劈柴做饭,他什么都愿意做。这样过了十三年,他剃度出家,受具足戒,然后辞别益,游历各地。益让他去洛阳,于是他接受了华严宗第三祖太三藏的教导,继承了他的讲席,常常有上千人听他讲法。他讲法没有固定的居所,南下游历时,有愿意跟随他的门弟子,行伟从不拒绝。到了淮河上,他所到之处的禅林都盛传宗师的名声,他心中对此感到奇怪。他住在淮山的一座古寺里。
見昔同學法亮黲衲勃窣 。高其衣裙。布纏兩脛。驚曰。亮亦逃矣。呼俱行者。聚觀太息。亮笑敘寒溫而已。偉問曰。汝今稱禪者。禪宗奧義語我來。亮曰。待我死後。為汝敷說。偉曰。狂耶。亮曰。我狂已息。汝今方熾。即趨去。偉請其屬曰。亮聞見淹愽。知法解義倍我。今甘爾。禪家。必有長處。乃獨行詣黃蘗。謁南禪師。依止二年。每造室。南公必斂目。良久乃語。偉曰。和尚見行偉。
见到过去一同学习佛法的法亮穿着破旧的僧衣,衣裙高高提起,布条缠绕在两腿上。我惊讶地说,法亮也逃避世俗了。我叫来同行的修行者,大家聚集一起叹息。法亮只是笑着寒暄几句。伟问我说,你现在被称为禅者,向我说说禅宗深奥的义理吧。法亮说,等我死后,再为你详细解说。伟说,你疯了吗?法亮说,我的疯狂已经平息,你现在才刚开始。说完就快步离开了。伟请求他的同伴说,法亮听闻广博,对佛法的理解和解释都超过我,现在他甘于这样,禅宗一定有其独到之处。于是独自前往黄檗山,拜见南禅师,依止学习了两年。每次进入房间,南公总是闭上眼睛,过了很久才说话。伟说,和尚见到我行伟。
必合眼何耶。曰。麻谷見良遂來。荷鋤鋤草。良遂有悟處。我見汝來。但閑閉目。汝雖無悟。然且有疑。尚亦可在。偉滋不曉。時泐潭月禪師。與南公同坐夏積翠。月以經論有聲。偉甞侍座。聽其談論。因讀小釋迦傳曰。韋尚書問仰山寂公。禪師尋常如何接人。寂曰。僧來必問來為何事。曰來親覲。又問。還見老僧否。曰見。又問。老僧何似驢。僧未有詶者。韋曰。若言見。爭奈驢。若言不見。今禮覲誰。以此故難答。寂曰。無人如尚書辯析者耳。月公稱善。偉亦以為然。南公獨曰。溈仰宗枝。不到今者。病在此耳。偉日夜究思。不悟其意。將治行而西。
为什么总是要闭上眼睛呢?回答说,麻谷见到良遂来,扛着锄头锄草,良遂有所悟。我见到你来,只是闲散地闭上眼睛。你虽然没有悟,但还有疑惑,也是可以的。伟更加不明白了。当时泐潭月禅师和南公一同在积翠寺坐夏修行,月禅师因精通经论而有名。伟曾侍奉在座,听他们讨论。因为读到《小释迦传》中说,韦尚书问仰山慧寂禅师平常如何接引人。慧寂说,有僧人来一定会问来有什么事。回答说来亲近拜见。又问,还见到老僧吗?回答说见到了。又问,老僧像不像驴?僧人无法回答。韦尚书说,如果说见到了,怎么奈何像驴;如果说没见到,现在又在拜见谁。因此难以回答。慧寂说,没有人像尚书这样善于辩析的。月公称赞说好,伟也认为如此。南公却独自说,溈仰宗的流派,到不了今天,问题就在这里。伟日夜思考,无法领悟其中的意义,准备动身向西去。
卜庵嵩少之下。為粥飯僧。夜與一僧同侍座。僧問。法華經言。得解一切眾生語言陀羅尼。何等語是陀羅尼。南公顧香鑪。僧即引手。候火有無。無火。又就添以炷香。仍依位而立。南公笑曰。是此陀羅尼。偉驚喜。進曰。如何解。南公令僧且去。僧揭簾趨出。南公曰。若不解。爭能與麼。偉方有省。偉律身甚嚴。燕坐忘夜旦。占一室謝絕交游。有過偉者。虗己座以延之。躬起炷香。叉手而立。南公聞之以為。大絕物。非和光同塵之義。面誡之。對曰。道業未辨。歲月如流。大根器。如雲門趙州猶曰。我惟粥飯二時是雜用心。又曰。我豈有工夫閑處用。
他在嵩山少室山下选择了一个隐居的地方,成为了一个只知吃饭而无实际用途的僧人。一天晚上,他和另一位僧人一同侍奉在座位旁。那位僧人问道:“《法华经》中提到,得到了能解一切众生语言的陀罗尼,那么哪种语言是陀罗尼呢?”南公看了看香炉,那位僧人随即伸手去试探火是否还在燃烧。发现没有火,他便又添了一炷香,然后回到原位站立。南公笑着说:“这就是那个陀罗尼。”僧人感到非常惊讶和喜悦,进一步问道:“如何理解呢?”南公让僧人先离开。僧人掀起帘子快步走出去。南公说:“如果不理解,又怎能这样呢?”僧人此时有所领悟。偉在律己方面非常严格,他静坐冥想,以至于忘记了昼夜。他占据一个房间,拒绝与外界交往。如果有比他更优秀的人来访,他会空出自己的座位邀请对方,并亲自起身点香,双手交叉站立。南公听说后认为他过于隔绝外界,这并不是与众生和谐共处的意义。他当面告诫偉,偉回答说:“我的修行尚未分明,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即使是大根器之人,如雲門和趙州也说,我只有在吃饭的两个时刻是杂用心。又说,我哪里有工夫在闲处使用呢。”
矧行偉根性。日劫相倍者。甯暇囿世情。事清談。諛悅人。增我相乎。南公賢之。熈寧二年。南公歿于黃龍。江西使者。檄宣春。厚禮致。以居仰山。未朞年。法席冠江淮。平昔同參。知名者皆集。道俗尊事之。謂之後身通智。性剛蒞事有法度。俾某人職某事。莫敢違者。嘗遣化十二輩。偉以其名付維那。使明日俱來。受曲折。及會茶輙失一人。偉問為誰。曰隨州永泰。偉方經營中。首座曰。泰游山去。請以他僧備員。偉然之。俄有告者曰。泰寔在。首座匿之。以欺眾耳。偉色莊使搜得之。泰自陳。怯弱懼失所受事。首座寔不知也。偉令擊鐘。集眾白曰。
何况具有伟大根性的人,其修行的日劫相倍,哪有空闲局限于世俗情感,从事清谈,谄媚取悦于人,增长我相呢?南公是位贤者。熙宁二年,南公在黄龙去世。江西的使者,发檄文到宣春,以厚礼邀请,让他住持仰山。不到一年,他的法席就成为江淮地区的领袖。过去一同修行、知名的人士都聚集在这里,出家和在家的人都尊敬他,称他为后身通智。他性格刚强,处理事务有法度,指派某人负责某事,没有人敢违背。他曾经派遣化缘的十二人,将他们的名字交给维那,让他们第二天一起来,接受任务分配。等到集会喝茶时,忽然少了一人。伟问是谁,回答说是随州永泰。伟正在安排中,首座说,永泰去游山了,请用其他僧人补上。伟同意了。不久有人报告说,永泰其实在,首座藏匿了他,欺骗大家。伟面色庄重,派人搜查找到了他。永泰自己陈述,因为怯弱害怕失去所受的任务,首座确实不知道。伟命令敲钟,集合大众宣布说。
首座已分座授道。又老師所賞識。昧心罔眾。他人猶不可為。乃甘自破壞乎。首座屏息受罰。俱永泰者出院。諸方伏其公。泰後嗣其法。住黃蘗山。首座住溈山。嗣黃龍。偉夏夜坐深林。祖以食蚊蚋。會腸毒作。十日不愈。以刀絕之尺許。血流不止。門人泣曰。師獨奈何不少忍。曰。為其障我行道。蒲伏牀上。無所利於物。得死不愈于生乎。元豐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說偈而化。後三日闍維。得五色舍利。骨石栓索勾連。塔于寺之東。閱世六十三。坐三十三夏。
首座已经分座传道。又老师所赏识的,昧心欺骗众人。别人尚且不可这样做,难道自己还愿意破坏吗?首座屏住呼吸接受惩罚。永泰被逐出寺院。各方都佩服他的公正。泰后来继承了他的法门,住在黄蘗山。首座住在溈山,继承了黄龙的法脉。偉在夏天夜晚坐在深林中,因为食物中有蚊子,导致肠中毒发作。十天都没有好转,用刀割开大约一尺长,血流不止。弟子哭泣着说:“师父为何不能稍微忍耐一下呢?”他说:“因为这阻碍了我修行。趴在床上,对事物没有益处,死了不比活着更好吗?”元丰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说完偈语后圆寂。之后三天火化,得到五色舍利,骨头和石制的栓索相互勾连,塔建在寺院的东边。经历了六十三年的世事,安坐了三十三个夏天。
贊曰。法句經言。若起精進心。是妄非精進。觀偉施為。宜若起心者何哉。永嘉曰。晝夜精勤。恐緣差故。不惜身命。以知恩故。偉方畏緣差。負法道之恩。引雲門趙州。以自較渠。恤是真是妄哉。非志列秋霜。何以若此耶。
赞语说:《法句经》提到,如果生起精进心,这是虚妄而非真正的精进。观察伟人施舍的行为,似乎生起心念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呢?永嘉玄觉禅师说,日夜精勤不懈,是因为担心因缘错过,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是因为深知恩情。伟人担心因缘错过,辜负了法道的恩情,引用云门文偃禅师和趙州从諗禅师的例子来比较自己,忧虑这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妄。如果不是志向坚定如秋霜,又怎能如此呢?
東林照覺總禪師
禪師名常生。劍州尤谿施氏。母夢男子。頎然色如金。握白芙蓉三柄。以授之。但一柄得。餘委地。覺而娠。後誕三子。伯仲皆不育。總其季也。年十一依寶雲寺文兆法師出家。又八年落髮。詣建州大中寺。契思律師受具。神觀秀異。鸞翔虎視。威掩萬僧。偉如也。初至吉州禾山。依禪智材公。材有人望。厚禮延之不留。聞南禪師之風。辭材至歸宗。久之無所得而去。歸宗寺火。南公遷石門南塔。又往從之。及南公自石門。而遷黃蘗積翠。自積翠而遷黃龍。總皆在焉。二十年之間。凡七往返。南公佳其勤勞。稱于眾。總自負密受。大法旨決。志將大掖臨濟之宗。
禅师名叫常生,来自剑州尤溪的施家。他的母亲梦见一个男子,身材高大,肤色如金,手里拿着三朵白色的荷花,将它们递给她,但她只接住了一朵,其他的都掉在了地上。她醒来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生下了三个儿子,前两个都没有成活,常生是最小的。十一岁时,他依偎在宝云寺文兆法师那里出家。八年后剃度,前往建州大中寺,从契思律师那里受具足戒。他的神态非凡,如同鸾鸟飞翔,虎视眈眈,威严盖过万僧,显得非常伟大。他最初到达吉州禾山,依止禅智材公。材公享有很高的声望,尽管对他礼遇有加,但他还是选择离开。听说南禅师的名声后,他辞别材公,前往归宗寺。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没有得到什么收获,于是离开了。归宗寺发生火灾后,南公迁移到石门南塔,常生也跟随他去了那里。后来南公从石门迁移到黄蘗积翠,再从积翠迁移到黄龙,常生始终陪伴在旁。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往返七次。南公赞赏他的勤勉,向众人称赞他。常生自信自己秘密接受了大法的旨意,决心大力弘扬临济宗。
名聲益遠。叢林爭追崇之。南公歿。哭之不成聲。戀戀不忍去。明年洪州太守榮公修撰。請住泐潭。其徒相語曰。馬祖再來也。道俗爭先願見。元豐三年 詔。革江州東林律居為禪席。觀文殿學士王公韶。出守南昌。欲延寶覺禪師心公。寶覺舉總自代。總知宵遁。去千餘里。王公檄諸郡。期必得之。竟得之新淦殊山窮谷中。遂應命。其徒又相語曰。遠公甞有讖記。曰。吾滅七百年後。有肉身大士。革吾道場。今符其語矣。總之名。遂聞天子。有詔住相國智海禪院。總固稱山野老病。不能奉詔。然州郡敦遣急於星火。其徒又相語曰。聦明泉者。
他的名声越来越广为流传。大寺院争相追崇他。南公去世后,人们哭得声音嘶哑,依依不舍不愿离去。第二年,洪州太守荣公修撰,邀请他住持泐潭寺。他的弟子们相互说,马祖又回来了。出家人和在家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见他。元丰三年,皇帝下诏,将江州东林的律宗寺院改为禅宗道场。观文殿学士王公韶,出任南昌太守,想要邀请宝觉禅师心公。宝觉推荐总公代替自己。总公知道后连夜逃走,离开千余里。王公发出公文给各郡,要求务必找到他。最终在新淦县的深山穷谷中找到他,于是他接受了任命。他的弟子们又相互说,远公曾有预言,说:���灭后七百年,有肉身大士会改变我的道场。如今这话应验了。总公的名声传到了皇帝那里,皇帝下诏让他住持相国寺的智海禅院。总公坚决推辞说自己是山野中的老病之人,不能奉诏。然而州郡催促他尽快上任,急如星火。他的弟子们又相互说,聪明泉的人。
適自涸(遠公所酌之泉。在方丈之西也) 。凡兩月而得旨。如所乞。就賜紫伽梨。號廣惠。其徒又相語曰。聦明泉復湧沸矣。元祐三年。徐國王奏號。照覺禪師。總於衲子有大緣。槌拂之下。眾盈七百。總甞燕坐。私相告曰。方丈夜有白光。天香郁然。其得眾心如此。山門遣化。多邊徼瘴霧處。有死於其所者。總必泣設位祭奠。
他正好从远处(远公所取水的泉水,在方丈的西边)来。总共两个月后得到了旨意,正如他所请求的,被赐予了紫色的僧衣,称号为广惠。他的徒弟们又相互说,聪明泉又重新涌流了。元祐三年,徐国王奏请称号,照觉禅师,对衲子有很大的缘分,在槌拂之下,聚集了七百人。总禅师曾经静坐,私下里相互说,方丈夜里有白光,天香浓郁。他得到众人心如此。山门派遣化缘,多在边远多瘴气雾的地方。有死在那里的人,总禅师必定哭泣设立灵位祭奠。
盡禮薦拔 。以故人人感動。羅漢系南禪師。祐公之子。有禪學。未為叢林所信。至東林。總大鐘橫撞。萬指出迎。於清谿之上。於是諸方傳之。號小南。其成就後學。又如此。總住持十二年。廈屋崇成。金碧照煙雲。如夜摩覩史之宮。從天而墮。天下學者。從風而靡。叢席之盛。近世所未有也。六年八月示疾。九月二十九日浴罷安坐。泊然而寂。十月八日全身葬於鴈門塔之東。閱世六十七。坐四十九夏。
他尽心尽力地荐拔他人,因此人人感动。罗汉系南禅师,是祐公的儿子,有禅学,未被丛林所信服。到了东林,总撞大钟,万人迎接。在清溪之上,于是各方传颂,称他为小南。他成就后学,也是如此。总禅师住持了十二年,高大的屋宇建成,金碧辉煌映照着云烟,如同夜摩天宫从天而降。天下的学者,随风而至,丛林的兴盛,是近世所未有的。六年八月示现疾病,九月二十九日沐浴后安坐,平静地进入寂灭。十月八日全身葬在雁门塔的东边,享年六十七岁,安坐四十九年。
贊曰。予甞游東林。覧觀太息。念其剏(御名) 之功。叢林之盛。非願力大士。莫能為之也。東坡詞曰。堂堂總公。僧中之龍。呼吸為雲。噫欠為風。是事且止。聊觀其一戲。蓋將談笑不起于座。而化廬山之下。為梵釋龍天之宮。渠不信夫。
禪林僧寶傳卷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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