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林僧寶傳
宋 惠洪撰30卷CBETA X1560大于一万字 1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禪林僧寶傳卷第二十九
宋明白庵居沙門 惠洪 撰
大通本禪師
禪師名善本。生董氏。漢仲舒之後也。其先家太康仲舒村。大父琪。父溫。皆官于頴。遂為頴人。初母無子。禱於佛像前。誓曰。得子必以事佛。即蔬食俄娠。及生本骨相秀異。方晬而孤。母育于叔祖玠之家。既長愽學。操履清修。母亡哀毀過禮。無仕宦意。辟糓學道。隱于筆工。然氣剛不屈。沈默白眼公卿。嘉祐八年。與弟善思。俱至京師。藉名顯聖地藏院。試所習為大僧。其師圓成律師惠揖者。謂人曰。本它日當有海內名。乃生我法中乎。圓成使聽習毗尼。隨喜雜華。夜夢見童子。
禅师名叫善本,出生于董家,是汉代仲舒的后代。他的祖先居住在太康的仲舒村。祖父琪和父亲温都曾在頴地做官,因此成为頴地人。最初,他的母亲没有孩子,于是在佛像前祈祷,发誓说如果得到儿子,必定让他侍奉佛陀。之后她开始吃素,不久便怀孕。善本出生后,骨骼相貌与众不同。他周岁时父亲去世,由母亲抚养,并寄养在叔祖玠的家中。长大后,他学识渊博,品行高洁。母亲去世后,他因哀伤过度而消瘦,超过了常人的礼节,没有做官的意愿,而是选择辟谷修道,隐居在笔工之中。然而他性格刚强不屈,沉默寡言,对公卿们不屑一顾。嘉祐八年,他和弟弟善思一同来到京城,依托于显圣地藏院。通过测试他们所学的,成为大僧。他们的师父是圆成律师惠揖,他曾对人说,善本将来会在国内享有盛名,难道他是在我法门中出生的吗?圆成让善本学习毗尼,并随喜于杂华经。一天夜里,善本梦见了一个童子。
如世所畫 善財。合掌導而南。既覺曰。諸佛菩薩。加被我矣。其欲我南詢諸友乎。時圓照禪師。道振吳中。本徑造姑蘇。謁於瑞光。圓照坐定。特顧之。本默契宗旨。服勤五年。盡得其要。其整頓提撕之綱。研練差別之智。縱橫舒卷。度越前規。一時輩流。無出其右。圓照倚之。以大其家。以季父事圓通秀公。秀住廬山棲賢。出入臥內。如寂子之於東寺。元豐七年春。絕九江游淮山。徧禮祖塔。
就像世间所画的善财童子一样,合掌引导着向南行进。醒来后说,所有的佛菩萨都保佑我。这是要我向南去寻访各位朋友吗?当时圆照禅师在吴中弘扬佛法,本径直前往姑苏,拜见瑞光。圆照禅师坐下后,特别关注他。本默默领会了佛法的宗旨,勤奋修行五年,完全掌握了其中的要领。他整理了警醒与教导的纲领,研究并锻炼了分辨事物差异的智慧,无论是扩展还是收缩,都超越了前人的规范。一时间,同辈中没有人能超过他。圆照禅师依靠他,使佛法更加宏大。他以季父的身份对待圆通秀公。秀公住在庐山栖贤寺,他出入于内室,就像寂子对于东寺一样。元丰七年春天,他断绝了九江的游历,遍访淮山,礼拜祖师的塔。
眷浮山巖叢之勝。有終焉志。遂居太守巖。久之出世。住婺州雙林六年。浙東道俗追崇。至謂傅大士復生。移住錢塘淨慈。繼圓照之後。食堂日千餘口。仰給於檀施。而供養莊嚴之盛。游者疑在諸天(或云西天) 。時號大小本 神考(或作哲宗) 聞其名。有詔住上都法雲寺賜。號大通禪師。又繼圓通之後。本玉立孤峻。
他眷恋浮山岩丛的美景,有了终老于此的志向。于是居住在太守岩,时间久了便出世,住在婺州双林寺六年。浙东的道俗之人都非常敬仰他,甚至有人说傅大士再生了。后来他移居到钱塘净慈寺,继承了圆照禅师之后的位置。食堂每天有千余人用餐,依赖于施主的布施,而供养和庄严的盛况,让游历的人怀疑这里仿佛是诸天(有人说是西天)。当时人称他为大小本,神考(也有人说是哲宗)听闻了他的名声,下诏让他住持上都法云寺,并赐予他大通禅师的称号。他又继承了圆通之后的位置。本如玉般孤高峻拔。
儼臨清(或云千眾) 眾。如萬山環天柱。讓其高寒。然精麤與眾共。未甞以言徇物。以色假人。王公貴人。施捨日填門。廈屋萬礎。塗金鏤碧。如地湧寶坊。住八年。請于 朝。願歸老於西湖之上。詔可。遂東還。庵龍山崇德。杜門却掃。與世相忘。又十年。天下願見。而不可得。獨與法子思睿俱。睿與余善。為予言其平生。曰。臨眾三十年。未甞笑。及閑居時。抵掌笑語。問其故。曰不莊敬。何以率眾。吾昔為叢林。故強行之。非性實然也。
他面对着清静的(有人说是千人)大众,就像万山环绕着天柱峰,让出其高寒的位置。然而,无论是精细还是粗糙,他都与众人共同承担,从未用言语迎合他人,用脸色讨好别人。王公贵族们,每日施舍不断,门庭若市。房屋成千上万,涂金刻玉,如同地面涌出的宝坊。他住了八年,向朝廷请求,希望能在西湖之上安度晚年。皇帝批准了。于是他东归,隐居于龙山崇德,闭门不出,与世俗相忘。又过了十年,天下人都希望能见到他,却无法实现。只有与他的法子思睿在一起。思睿与我关系很好,他告诉我他的一生。他说,面对大众三十年,从未笑过。等到闲居时,才拍手笑谈。问他原因,他说不庄重恭敬,如何领导大众。我过去在大寺院,所以强迫自己这样做,并非本性如此。
所至見盡佛菩薩行立之像。不敢坐伊蒲塞饌。以魚胾。名者不食。其真誠敬事。防心離過。類如此。大觀三年十二月甲子。屈三指謂左右曰。止有三日已而。果歿。有異禽翔鳴于庭而去。塔全身於上方。閱世七十有五(或三) 。坐四十有五夏。
他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佛菩萨行立的像。不敢坐在伊蒲塞的宴席上,不吃以鱼为名的肉。他的真诚敬事,防止心念过失,都是这样的。大观三年十二月甲子日,他弯曲三指对左右的人说,只剩下三天了。果然去世。有奇异的鸟儿在庭院飞翔鸣叫后离去。他的全身被塔葬在上方。他经历了世间七十五年(有人说是七十三年),坐了四十五个夏天。
贊曰。本出雲門之後。望雪竇為四世嫡孫。平居作止。直視不瞬。及其陞堂演唱。則左右顧。如象王回旋。學者多自此悟入。方其將終之夕。越僧夢本歸兜率天。味其為人。居處服玩。行己利物。日新其德。不置之諸天。尚何之哉。
赞颂说,他本是出自云门之后,被视为雪窦的四世嫡孙。平时他的行为举止,直视不眨眼。等到他升堂讲法时,左右环视,如同象王般回旋。许多学者因此而悟入。当他即将临终的前夜,越地的僧人梦见他回到了兜率天。体会他的为人,无论是居处、服饰、玩物,还是自己的行为和利益他人,他每天都在更新自己的德行。他不被安置在诸天之中,还能去哪里呢?
報本元禪師
禪師名慧元。生倪氏。潮陽人也。垂髫嶷然。群兒劇于前。袖手趺坐而已。父母商略曰。兒材地如此。寧堪世用。意事佛僧。可耳。元聞之。即前拜辭。依城南精舍。誦法華經。年十九。剃落受具。遊方至京師。華嚴圓明法師者。見而異之。曰。上人齒少。自何至此。所求何事。曰。慧元南海來。無他來唯求佛法。圓明笑曰。王城利聲捷徑。酒色樊籠。橫目爭奪。日有萬緒。昔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猶不現前。此中寧有佛法乎。佛法俱在南方也。元乃自洛京。游襄漢。徧歷名山。所至親近知識。然俱無所解悟。治平三年春。至黃龍。時南禪師。來自積翠。
禅师名叫慧元,出生于倪氏家族,是潮阳人。他小时候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聪明才智,当其他孩子在他面前玩耍时,他只是袖手旁观,静静地趺坐。他的父母商量说,我们的孩子有这样的天赋,难道只能用于世俗吗?不如让他去侍奉佛僧,这样或许更合适。慧元听到这些话后,立即上前拜别父母,依城南的精舍出家,开始诵读《法华经》。十九岁那年,他剃度受戒,开始游历各地,最终到达京城。在京城,他遇到了华严圆明法师,法师见到他后感到惊奇,问道:“上人年纪轻轻,从何而来?你追求的是什么?”慧元回答说:“我慧元从南海来,没有其他目的,只为寻求佛法。”圆明法师笑着说:“京城是个充满诱惑的地方,声色犬马,人们为了利益争斗不休,每天都有无数的纷扰。过去大通智胜佛在道场静坐十劫,佛法仍未能直接呈现在眼前。这里难道会有佛法吗?佛法都在南方。”于是慧元离开京城,游历襄汉,遍访名山,每到一处都亲近善知识,但始终没有得到真正的解悟。治平三年春天,他来到黄龙,那时南禅师刚从积翠山来。
龍眾如蟻慕而集。元每坐下板。輙自引手反覆。視之。曰寧有道理。而云似佛手。知吾家揭陽。而乃復問。生緣何處乎。久而頓釋其疑。即日發去。凞寧元年入吳。住吳江壽聖寺。遣僧造黃龍。投嗣法書。南公視其款識。未發。謂來僧曰。汝亟還。令元自來。僧反命。元輟住持事。策 杖而來次南昌。見寶覺禪師出世說法。知南公已化逾月。乃復還吳中。道俗師尊之。又延住崑山慧嚴院。十年。
龙众像蚂蚁一样聚集而来。元每次坐下敲响板时,总是自己伸手反复查看,说:难道有佛手的道理吗?知道我家在揭阳,又问:生缘何处呢?过了很久,他突然解开了疑惑,当天就出发了。凞宁元年进入吴地,住在吴江寿圣寺。派僧人去黄龙,递交嗣法书。南公看了他的款识,没有打开,对来僧说:你赶快回去,让元亲自来。僧人回去复命,元停止了住持事务,拄着杖前来南昌。见到宝觉禅师出世说法,知道南公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于是又回到吴中,道俗师尊崇他。又请他住持昆山慧严院,住了十年。
甞夜舟歸自霅川。寇 劫舟。舟人驚怖。不知所出。元安坐徐曰。錢帛皆施汝。人命不可枉用。寇 因背去。元祐四年。住承天萬壽寺。眾益盛。躬自持鉢至湖。湖人曰。師到處為家。何苦獨愛姑蘇乎。固留不使還。蘇人聞之。
曾经夜晚乘船从霅川返回。遭遇强盗劫持船只。船上的人惊恐万分,不知所措。元安却安然坐着,慢慢地说:“钱财布匹都给你们,但人命不可随意伤害。”强盗因此放弃离去。元祐四年,他住持承天万寿寺,信徒越来越多。他亲自持钵到湖边,湖边的人说:“师父到哪里都是家,何必特别偏爱姑苏呢?”坚决留下他不让他回去。苏州人听说后。
爭持棰杖。譁入湖曰。何為奪我邦 善知識。政當見還否。則有死而已。元怡然不恡情去留。曰吾任緣耳。相守彌月。蘇人食盡乃去。竟為湖人所有。住報本禪院六年。十一月十六日。陞座說偈曰。五十五年夢幻。身東西南北孰為親。白雲散盡千山外。萬里秋空片月新。言訖而化。時右司陳公瓘瑩中在湖。親見其事。元脇不至席三十年。平生規法南禪師作止者。唯元克肖之。遺言葬于峴山之陽。門弟子元正有才辯。問。何獨念峴山乎。元曰。他日可建寺。後三十年元道契太師楚國公。公為請于 朝。詔諡證悟禪師。塔曰定應。有 旨特建顯化寺。歲度僧。以嚴香火云。
争夺中挥舞着棍棒,喧哗着冲入湖中说:“为何夺走我们邦的善知识?”正应当见他是否归还。于是有人说宁愿死去。元怡然没有不舍,说:“我随缘分罢了。”相互守护了一个多月。苏州人食物耗尽才离去,最终成为湖人的拥有。元在报本禅院住持六年。十一月十六日,升座说偈语:“五十五年如梦幻,身体东西南北哪个是亲?白云散尽千山外,万里秋空新月明。”说完便圆寂。当时右司陈公瓘瑩中在湖,亲眼见到这事。元三十年未上床休息。平生规范效仿南禅师作为定者,只有元能效仿。留下遗言葬在峴山的南坡。门弟子元正有才辩,问:“为何特别思念峴山呢?”元说:“将来可以在那里建寺。”后来三十年,元道契太师楚国公,公请求朝廷,朝廷追赠谥号为“证悟禅师”,塔名为“定应”。有旨意特别建立显化寺,每年度僧,以严守香火。
禾山普禪師
禪師名德普。緜州蒲氏子。少尚氣節。愽觀有卓識。見富樂山靜禪。師合爪作禮曰。此吾師也。靜與語奇之。擕歸山中。陰察之。其作止類老頭陀。靜曰。此子賦性豪縱。不受控御。而能折節。杵臼炊爨間。以事眾為務。是為希有。年十八得度受具。秀出講席。解唯識起信論。兩川無敢難詰者。號義虎。罪圭峯疏義多臆識。擿其失處。誡學者不可信。老師皆數之。曰。圭峯清凉國師所印可。汝敢雌黃。蚍蜉撼樹之論。汝今是矣。普嘆曰。學者以名位惑久矣。清涼圭峯非有四目八臂也。奈何甘自退屈乎。佛法其微矣。此其兆也。時惟勝禪師還自江西。呂大防微仲。
由龍圖閣直學士。出鎮成都。執弟子禮。日夕造謁(或室) 。普衣禪者衣。竊聽其議終日。一不能曉。歸臥看屋梁。曰。勝昔甞業講有聲。呂公世所謂賢者。相與詶酢。敬信如此。而吾乃不信。可乎。然所疑未解。坐寡聞也。乃出蜀。至荊州金鑾。夜與一衲。偶忘其名。衲見了山情庵主。普聞其飽參。問之曰。經論何負禪宗。而長老多譏呵之耶。衲曰。以其是識情義理。思想邊量。非能發聖得道。脫有得道發聖者。皆藉之以為緣耳。儻不因自悟。
唯經論是仗。則能讀能知。能見解者。皆證聖成道去矣。寧尚與僕輩。俯仰耶。唯以死語是所知障。故祖師西來也(一本云。故明祖師西來之意也) 。如經言。一切眾生本來成佛。汝信之乎。對曰。世尊之語。豈敢不信。衲曰。既信矣。則尚何區區遠來乎。對曰。吾聞禪宗有別傳法。故來耳。衲笑曰。是則未信。非能信也。普曰。其病安在。衲曰。積翠南禪師出世久。子見之。不宜後。見則當使汝疾有廖矣。普即日遂行。
以熈寧元年至黃龍。問。阿難問迦葉。世尊付金襴外。傳何法。迦葉呼阿難。阿難應諾。迦葉曰。倒却門前剎竿著。意旨如何。南公曰。上人出蜀。曾到玉泉否。曰曾到。又問曾掛搭否。曰。一夕便發。南公曰。智者道場。關將軍打供。與結緣幾時。何妨。普默然良久。理前問。南公俛首。普趨出大驚曰。兩川義虎。不消此老一唾。八年秋。遊螺川。待制劉公沆。請住慧雲禪院七年。遷住禾山十有二年。元祐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謂左右曰。諸方尊宿死。叢林必祭。吾以為徒虗設。吾若死。汝曹當先祭。乃令從今辦祭。眾以其老。又好戲語。復曰。和尚幾時遷化。曰。汝輩祭絕即行。於是幃寢堂。坐普其中。置祭讀文。跪揖上食。普飲餐自如。自門弟子。下及莊力。日次為之。至明年元日祭絕。曰。明日雪晴乃行。至時晴忽雪。雪止普安坐。焚香而化。閱世六十有七。坐四十九夏。全身塔于寺之左。
贊曰。初雲庵自九峯至廬山。諸方禪者畢集門下。雜還多英俊。而雲庵甞斂眉曰。法道乃今而後。未可知也。有問其意。曰。先師在黃檗。眾不滿百。而明眼輩幾半。今雖三倍當時。然纔一兩人耳。余時年少。心非其論。觀元普兩禪師。皆南公晚子也。而其行已卓絕。且如此。則雲庵之言。如百衲帔。天寒歲晚。乃見效哉。
雲居佛印元禪師
禪師名了元。字覺老。生饒州浮梁林氏。世業儒。父祖皆不仕。元生三歲。琅琅誦論語.諸家詩。五歲誦三千首。既長從師授五經。略通大義去。讀首楞嚴經。于竹林寺。愛之盡捐舊學。白父母。求出家度生死。禮寶積寺沙門日用。試法華。受具足戒。遊廬山。謁開先暹道者。暹自負其號。海上橫行。俯視後進。元與問答捷給。暹大稱賞。以為真英靈衲子也。時年十九。已而又謁圓通訥禪師。訥驚其翰墨曰。骨格已似雪竇。後來之俊也。時書記懷璉。方應 詔而西。訥以元嗣璉之職。江州承天法席虗。訥又以元當遷。郡將見而少之。訥曰。元齒少而德壯。
雖萬耆衲。不可折也。於是說法。為開先之嗣。時年二十八。自其始住承天。移淮山之斗方。廬山之開先歸宗。丹陽之金山焦山。江西之大仰。又四住雲居。凡四十年之間。德化緇白。名聞幼稚。縉紳之賢者。多與之遊。蘇東坡謫黃州。廬山對岸。元居歸宗。詶酢妙句。與煙雲爭麗。及其在金山。則東坡得釋還吳中。次丹陽。以書抵元曰。不必出山。當學趙州上等接人。元得書徑來。東坡迎笑問之。元以偈為献(或作戲) 曰。趙州當日少謙光。
不出三門見趙王。爭似金山無量相。大千都是一禪床。東坡撫掌稱善。東坡甞訪弟子由于高安。將至之夕。子由與洞山真淨文禪師。聖壽聰禪師。連牀夜語三皷矣。真淨忽驚覺曰。偶夢吾等謁五祖戒禪師。不思而夢。何祥耶。子由撼聰公。聰曰。吾方夢見戒禪師。於是起。品坐笑曰。夢乃有同者乎。俄報東坡已至奉新。子由攜 兩衲。候於城南建山寺。有頃東坡至。理夢事問。戒公生何所。
曰陝右。東坡曰。軾十餘歲時。時夢身是僧。往來陝西。又問。戒狀奚若。曰。戒失一目。東坡曰。先妣方娠。夢僧至門。瘠而眇。又問戒終何所。曰高安大愚。今五十年。而東坡時年四十九。後與真淨書。其略曰。戒和尚不識人嫌。強顏復出。亦可笑矣。既是法契(或云法器) 。願痛加磨勵。使還舊觀。自是常著衲衣。故元以裙贈之。而東坡酬以玉帶。有偈曰。病骨難堪玉帶圍。鈍根仍落箭鋒機。會當乞食歌姬院。奪得雲山舊衲衣。又曰。
此帶閱人如傳舍。流傳到我亦悠哉。錦袍錯落尤相稱。乞與佯狂老萬回。元所居方丈。特高名妙高臺。東坡又作詩曰。我欲乘飛車。東訪赤松子。蓬萊不可到。弱水三萬里。不如金山去。清風半帆耳。中有妙高臺。雲峯自孤起。仰觀初無路。誰信平如砥。臺中老比丘。碧眼照窓几。巉巉玉為骨。凜凜霜入齒。機鋒不可觸。千偈如翻水。何須尋德雲。只此比丘是。長生未暇學。請學長不死。太子少保張公方平安道。為滁州日。遊瑯琊山藏院。呼梯梯梁。得木匣發之。忽悟前身。盖知藏僧也。寫楞伽經。未終而化。安道續書殘軸。筆蹟宛然如昔。號二生經。
安道欲刻以印施四方。東坡曰。此經在他人。猶為希世之瑞。況於公乎。請家藏為子孫無窮之福。元請東坡代書之。鏤板金山。時士大夫。師歐陽文忠公為古文。公佐韓子。詆我以原性。性者與生俱生之論。為銓量。元故以是勸之。又甞謂眾曰。昔雲門說法如雲雨。絕不喜人記錄其語。見必罵逐曰。汝口不用。反記吾語。異時裨販我去。今室中對機錄。皆香林明教以紙為衣。隨所聞即書之。後世學者。漁獵文字語言。正如吹網欲滿。非愚即狂。時江浙叢林。尚以文字為禪。謂之請益。故元以是諷之。高麗僧統義天。航海至明州。傳云。義天棄王者位出家。
上疏乞徧歷叢林。問法受道。有詔朝奉郎楊傑次公。舘伴所經。吳中諸剎。皆迎餞如王臣禮。至金山。元牀坐。納其大展。次公驚問故。元曰。義天亦異國僧耳。僧至叢林。規繩如是。不可易也。眾姓出家。同名釋子。自非買崔盧。以門閥相高。安問貴種。次公曰。卑之少徇時宜。求異諸方。亦豈覺老心哉。元曰。不然。屈道隨俗。諸方先失一隻眼。何以示華夏師法乎。朝廷聞之。以元為知大體。觀文殿學士王公韶子淳。出守南昌。自以久帥西塞。濫殺罸。留神空宗。祈妙語。以藻雪之。而元適至。子淳請說法於上藍。元炷香曰。此香為殺人不眨眼上將軍。
立地成佛大居士。一眾譁曰善。子淳亦悠然意消。靈源清禪師在眾時。廁雲居法席。痛自韜晦。而聲名自然在人口。元陞座。舉以為堂中第一座。叢林服其公。非特清公。如感鐵面喆真如。百丈肅。仰山簡。皆元所賞識也。李公麟伯時。為元寫照。元曰。必為我作笑狀。自為贊曰。李公天上石麒麟。傳得雲居道者真。不為拈花明大事。等閑開口笑何人。泥牛漫向風前齅。枯木無端雪裏春。對現堂堂俱不識。太平時代自由身。元符元年正月初四日。聽客語有會其心者。軒渠一笑而化。
其令畫 笑狀。而贊之。非苟然也。閱世六十有七。坐五十有二夏。元骨面而秀清。臨事無凝滯。過眼水流雲散。其為人服義疾惡。初舉感鐵 面。嗣承天。感曰。使典粥飯。供十方僧。可也。如欲繼嗣。則慈感已有師。元奇之。
又舉宣長老住甘露。宣後賣元。元白于官曰。宣演法未有宗旨。乞改正。宣竟以是遭逐。楊次公曰。牽牛蹊人之田。而奪之牛也。元不卹 。元甞游京師。謁曹王。王以其名。奏之神考。賜磨衲。號佛印。東坡滑稽於翰墨。戲為之贊。世喜傳。故併記之。
贊曰。佛印種性從橫。慧辨敏速。如新生駒。不受控勒。蓋其材足以御侮。觀其臨事。護法之心深矣。
禪林僧寶傳卷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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