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本行集經

隋 闍那崛多譯60卷CBETA T0190大于一万字 74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佛本行集經卷第十九
隋天竺三藏闍那崛多譯
車匿等還品中
「爾時,摩訶波闍波提及瞿多彌,既見太子髻裏明珠,傘蓋橫刀,并摩尼寶莊嚴蠅拂,自餘瓔珞,乾陟馬王及車匿等,如是見已,心大驚怖,各舉兩手,搥拍身體,憂愁而問於車匿言:『今我所愛子悉達多,留在何處?汝自迴還。』車匿報言:『國大皇后!悉達太子,棄捨五欲,為求道故,出家入山,遠離親族,剃髮染衣,思惟苦行。』是時摩訶波闍波提,聞於車匿如是語已,譬如牸牛失其犢子,悲泣號哭,不能自勝。其摩訶波闍波提,從車匿聞太子之語,亦復如是,即舉兩手,心驚怖裂,口大唱言:『嗚呼我子!嗚呼我子!』
当时,摩诃波闍波提和瞿多弥看到太子头髻里的明珠、伞盖、横刀、摩尼宝装饰的蝇拂,以及其他的珠宝、干陟马王和车匿等,看到这些后,他们心中非常惊恐,双手举起,拍打自己的身体,忧愁地向车匿询问:“我所爱的儿子悉达多现在在哪里?你为什么自己回来了?”车匿回答说:“国王大皇后,悉达太子为了寻求真理,放弃了世俗的五欲,出家去山中,远离亲族,剃了头发,染了衣服,进行苦修。”摩诃波闍波提听到车匿这样说,就像一头母牛失去了小牛一样,悲泣大哭,无法自制。她听到关于太子的消息后,也是如此,立即举起双手,心中惊恐万分,大声呼喊:“哎呀,我的儿子!哎呀,我的儿子!”
流淚滿面,遍體戰慄,忽然悶絕,身躃倒仆,宛轉土中,如魚出水在於陸地跳躑苦惱。摩訶波闍波提,亦復如是,躃地宛轉,嗚噎而語,問車匿言:『車匿!我今不見自身有過及心口失,負持於汝,汝今何故,忽將我子,擲棄曠野,猶如擺木?汝將我子,置彼林內,令共種種諸惡虫獸恐怖之中,獨自而住,汝棄捨來,不憐我子,而身背乎?』車匿報言:『國大夫人!奴身不敢棄捨太子。夫人!太子自棄捨奴。太子付我乾陟馬王及諸瓔珞,教來迴還,速疾向家,畏大夫人心生憂愁,令得安隱無惱患故。』時彼宮中諸婇女等,各各啼哭而口唱言:『嗚呼阿爺!』
流泪满面,浑身发抖,突然晕厥,身体跌倒在地,翻滚在土中,像鱼离水在陆地上跳动,非常痛苦。摩诃波闍波提也是这样,倒在地上翻滚,哽咽着说话,对车匿说:“车匿!我现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也没有对你有什么失言,为什么你突然把我的孩子扔在荒野里,就像扔掉一块木头一样?你把我的孩子放在森林里,让他独自一人面对各种可怕的恶虫野兽,你为什么抛弃他,不怜爱我的孩子,反而背弃他?”车匿回答说:“国大夫人!我不敢抛弃太子。夫人!是太子自己抛弃了我。太子把干陟马王和各种珠宝交给我,让我赶快回家,他担心大夫人您会担心,为了让您能安心,不受烦恼和困扰。”这时,宫中的妇女们都在哭泣,嘴里唱着:“哦,我的父亲啊!”
或復唱言:『嗚呼兄弟!』或復唱言:『嗚呼大家!』或復唱言:『嗚呼我夫!』以此種種愛戀酸言,欲染根本叫喚苦身。或有婇女轉目而哭,或有婇女相視而哭,或有婇女迴身而哭,或有婇女舉頭而哭,或有相觀面目而哭,或有兩手拍肚而哭,或有兩手撫心而哭,或以兩臂相交而哭,或舉兩手拍頭而哭,或以灰土坌頭而哭,或有散髮覆面而哭,或拔鬢髮低頭而哭,或舉兩手仰天而哭。
有些人会说:“哎呀,我的兄弟!”或者说:“哎呀,我的家人!”或者说:“哎呀,我的丈夫!”用这些充满爱恋和悲伤的话语,表达对亲人的思念和痛苦。有的妇女转过头来哭泣,有的妇女相互对视哭泣,有的妇女转身哭泣,有的妇女抬头哭泣,有的妇女面对面哭泣,有的妇女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肚子哭泣,有的妇女用双手抚摸自己的心脏哭泣,有的妇女交叉双臂哭泣,有的妇女举起双手拍打自己的头哭泣,有的妇女用灰尘覆盖自己的头哭泣,有的妇女散着头发遮住脸哭泣,有的妇女拔掉自己的头发低头哭泣,有的妇女举起双手仰望天空哭泣。
或有婇女,以悲苦故,東西南北,交橫馳走,猶如野鹿被毒箭射;或有婇女,以衣覆面叫喚而哭;或有婇女,遍體戰慄,猶如風吹芭蕉樹葉,低昂而哭;或有倒地悶絕不知,少有餘命,纔出聲哭;或有婇女,如魚出水擲置陸地宛轉而臥,微有喘息劣餘殘命,綿惙而哭;或有婇女,猶如掘樹倒臥在地宛轉而哭。諸如是等,種種苦惱,以逼切身,號哭太子。
有些妇女因为悲苦,在各个方向奔跑,就像野鹿被毒箭射中一样;有的妇女用衣服遮住脸哭泣;有的妇女浑身颤抖,像风吹芭蕉叶一样低声哭泣;有的妇女倒在地上昏迷,生命垂危,才能发出哭声;有的妇女像鱼被扔到陆地上,挣扎着躺着,微弱地喘息,生命奄奄一息,低声哭泣;还有的妇女像被砍倒的树一样倒在地上哭泣。这些妇女经历各种各样的痛苦,极度悲伤地哭泣着太子。
「是時,車匿及馬乾陟,并彼無量百千婇女,哭泣之聲,不可得聞。
那时,车匿和马乾陟以及无数的妇女,哭泣的声音响彻不止。
摩訶波闍波提,流淚悶絕,小穌即便大哭太子,口唱是言:『嗚呼我子!嗚呼我子!汝身本時,以種種香摩塗拂拭,威神大德而用莊嚴;今者云何在於山谷,為諸蚊虻細小毒虫唼[口*束]汝身,能忍此苦,住於曠野?嗚呼我子!汝身恒以迦尸迦衣薰香所覆;今者云何麤澁臭衣,能忍著身?嗚呼我子!汝在家時,清淨妙香百味所作,種種羹臛潔白之食,自餘惡雜不曾向口;今者云何忍食麤澁冷淡食飲,或飯或[麩-夫+少],或或漿,云何空飡此能得下?嗚呼我子!在於宮內,細滑床敷,柔軟氈褥,或覆天衣,或復兩邊挾置倚枕,或臥或偃,隨意自在;今者云何在赤露地,或蕀針叢麤草之上,忍得臥眠?嗚呼我子!在家之時,或有奴婢,或有左右,恒常供承,哀愍之心,或有倚身,或有胡跪,或有立地,向汝面觀,而得奉事,無所乏少;今者云何瞋恚之人,或有貧窮,或有憔煎,向汝無慈,汝何能觀,取其意氣?嗚呼我子!在於家內,以妙華色,可喜端正,婇女群隊,左右圍遶,而受快樂;汝今云何在於山曠,猶如野獸,恒常恐怖,獨坐獨行,心乃娛樂?嗚呼我子!善生羅網,所覆長直,脚指柔軟,脚踝踹脛,猶如鹿王,掌底柔軟,如蓮華葉,二輪莊嚴,分明顯著;今汝云何如是脚跡,徒跣蹹地,或有蕀針,或有沙礫,或時氷凍,或時炎埃,何忍東西,將此行涉?』
摩诃波陀波提,流泪昏厥,小穌立刻大哭太子,口中唱道:“哎呀我的孩子!哎呀我的孩子!你本来的身体,曾用各种香料涂抹擦拭,威风凛凛、庄严华贵;现在怎么会在山谷中,被各种蚊虫小毒虫咬食你的身体,你怎能忍受这种苦,住在荒野中?哎呀我的孩子!你的身体常被迦尸迦衣香气覆盖;现在怎么会穿着粗糙臭衣,你怎能忍受?哎呀我的孩子!你在家时,吃的是清新美味、各种精致白净的食物,从不沾染杂质;现在怎么能忍受吃粗糙冷淡的食物,不管是饭还是粗面,或是饼或是浆,你怎么能吞下这些东西?哎呀我的孩子!在宫内,你有细滑的床铺,柔软的毯子,或盖着天衣,或是两边有枕头,无论是躺是卧,都随心所欲;现在怎么会在赤裸的地面,或是在粗糙的草丛中,你怎能忍受睡眠?哎呀我的孩子!在家时,有奴婢侍候,有左右陪伴,常常供应你所需,关心你的心情,有的依靠你,有的跪拜你,有的站立在你面前,看着你,为你服务,无所缺少;现在怎么会有愤怒的人,或是贫穷憔悴的人,对你没有慈爱,你怎能理解他们的心意?哎呀我的孩子!在家里,你被美丽的花色,漂亮端正的女子围绕,享受快乐;你现在怎么会在荒山野地,像野兽一样,常常感到恐惧,独自坐着、行走,你的心里怎会感到快乐?哎呀我的孩子!你的脚生得好,长直,脚趾柔软,脚踝细长,像鹿王一样,脚掌底部柔软,像莲花叶一样,双脚庄严,清晰可见;现在你的脚印怎么会这样,光着脚走在地上,或是踩到荆棘,或是沙石,或是冰冻,或是炎热的尘土,你怎能忍受东西南北的行走?”
「是時,摩訶波闍波提作如是等無量無邊諸種語言哭太子已,心薄穌醒,得復本念,從地而起,問車匿言:『車匿!此事已然,我子悉達,行路之時向汝何囑?車匿!我子所有柔軟青色紺黑頭髮,復誰割也?車匿!我子頭髮,今在何處?』車匿報言:『國大夫人妃子悉達囑語我言:「車匿!汝至我家,為我慇懃再拜問訊我母摩訶波闍波提,若再拜已,作如是言:『諮啟大母,願莫大愁,莫生苦惱,莫憶於我;子不久得如心所願,得即迴還,奉覲大母。』」其聖子手,自拔於刀,左執頭髻,右手持刀,而自割截,擲於虛空,諸天接取,將還天宮,為供養故。』
当时,摩诶波闍波提因为哭泣太子而感到心情沉重,但后来清醒过来,恢复了原本的意识,从地上站起来,问车匿:“车匿!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我儿子悉达在离开时对你有何嘱咐?车匿!我儿子那柔软的青色紺黑头发,是谁剪掉的?车匿!我儿子的头发现在在哪里?”车匿回答说:“国大夫人妃子悉达嘱咐我说:‘车匿!你到我家时,要恭敬地再三向我的母亲摩诶波闍波提问好,如果问好后,就这样说:“请告诉大母,希望您不要过于悲伤,不要生苦恼,不要因为我而忧虑;儿子不久就会如愿以偿,然后立即返回,向大母献上敬意。”’他的圣子用刀自行割下手中的头发,左手抓着头顶的发髻,右手持刀,将头发割下后抛向虚空,诸天神明接住了,带回天宫作为供养。”
是時摩訶波闍波提,既聞車匿作是語已,復更重哭大子髮髻,『嗚呼我子!頭髮甚長,柔軟螺髻,極能端正,一一毛孔,一毛旋生,不亂不斷,堪著王冠受於王位,汝今何忍割截擲棄?嗚呼我子!兩臂甚長,行步庠序,如師子王;兩目圓滿,猶如牛王;身體金色,胸髆寬大,聲音隱隱,如鼓如雷。如是人者,何堪出家居在山野?今我此地,無有福相,若是人者,行如法行,此地倒已,復不能起,為世作主。我願一切有德之人,諸功德具,值於法王出現於世,令諸大眾安隱快樂。』
当时摩诃波陀波提听到车匿说完这些话后,再次悲痛地哭泣着抚摸大儿子的头发,说:“哎呀我的儿子!你的头发非常长,柔软而且卷曲,非常整齐,每一个毛孔都生长着旋转的头发,没有乱七八糟也没有断裂,完全可以戴上王冠,接受王位。你现在怎么忍心剪掉它们扔掉呢?哎呀我的儿子!你的双臂非常长,走路有条不紊,像狮子王一样;你的眼睛圆润完整,像牛王一样;你的身体呈金色,胸膛宽大,声音低沉,像鼓声和雷声。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出家去山野中生活呢?现在这个地方,没有福气的征兆,如果像你这样的人,按照法则行事,这个地方就会崩塌,再也无法恢复,成为世间的主宰。我希望所有有德行的人,具备各种功德,能遇到法王出现在世,让所有的大众都能安稳快乐。”
「『必其此地無有福, 不應生是智慧人,
「这个地方一定没有福气,不应该有智慧之人出生在这里,
既現如是功德身, 應當為世作聖主。』
既然已经展现了如此的功德之身,应当成为世间的圣主。」
「爾時,耶輸陀羅大聲叫哭,一瞋一罵,雜種語音,呵責車匿,作如是言:『車匿!我婦女人,年少夜半,睡眠沈重,無所覺知,汝今把我心中所愛如意聖夫,將何處置?車匿!去此近遠,我之聖主善大丈夫,并汝及馬,三平等行,車匿乾陟,唯二獨來,在於我前,不見我心所愛聖主,是故我今身心戰慄。車匿!汝非善人,不潤益我。車匿!我今要言,假使酷暴極瞋怨家,猶尚不能如是損害,似汝今日躓頓於我。
「那时,耶输陀罗大声哭泣,愤怒地责骂,用各种语言声音,斥责车匿,说道:“车匿!我是个年轻的女人,深夜睡得很沉,一无所知,你现在要怎么处理我心爱的如意圣夫?车匿!无论去得近还是远,我那伟大的丈夫和你及马一起行动,车匿你独自前来,出现在我面前,我却看不到我心爱的圣夫,因此我现在感到非常恐惧。车匿!你不是好人,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车匿!我现在要告诉你,即使是极其残暴和怀恨的人,也不会像你今天这样伤害我。
車匿!如汝是我所歸依者,應覆護我,應養育我,汝今云何,見我夜半惛亂睡眠,汝私竊偷將我聖主,向何處著?車匿!即汝今是最大怨讎,所作之事,今已訖了,汝復何須懊惱啼哭?汝宜拭面,何用強悲,虛瀝目淚?車匿!汝不善業,今作已竟,不假須哀。車匿!以汝為我聖夫善友,禁節入出,可行則行,不可則制;今反相從,令我聖主,隨意而出。車匿!用汝何為?汝今作是不善事已,應須歡喜,我知汝今大獲果報,大得福利。車匿!凡世間人,寧取有智以為怨家,不將愚癡共作朋友。車匿!汝雖於我夫處為友,而汝作事不曾思惟。所以者何?車匿!汝於我家,今已造作不利益事,汝今應當生大慶幸。車匿!此諸宮殿,高峻莊嚴,猶如雲隊,復以種種瓔珞廁填,財寶充滿,今為汝故,悉皆空虛。』
车匿!如果你是我依靠的人,应该保护我,养育我,你现在怎么能在我深夜迷糊睡眠时,偷偷带走我的圣夫,要带他去哪里?车匿!即使你现在是我最大的敌人,你所做的一切已经结束,你还有什么必要烦恼和哭泣?你应该擦干脸,不需要强行悲伤,流泪有什么用?车匿!你做的坏事已经完成,不需要再悲伤。车匿!我本以为你是我丈夫的好朋友,应该有所节制,可行的就行,不可的就制止;现在却反过来,让我丈夫随意离开。车匿!我还能用你做什么?你已经做了坏事,应该感到高兴,我知道你现在会得到很大的报应,获得很大的利益。车匿!在这个世界上,宁愿选择有智慧的人作为敌人,也不要选择愚蠢的人作为朋友。车匿!虽然你在我丈夫那里算是朋友,但你做事从未考虑过后果。为什么呢?车匿!你在我家已经做了不利的事,你现在应该感到非常幸运。车匿!这些高大庄严的宫殿,就像云朵一样,还装饰着各种珠宝,充满了财富,现在因为你,都变得空空如也。』
「『凡人寧近智慧怨, 莫取愚癡作朋友,
由汝作事不思審, 令我合家苦惱煎。』
「爾時,耶輸陀羅說是偈已,重語車匿,作如是言:『車匿!我今何得心不憂愁?向者我夫,若當相對,今日此等諸婇女輩,色白如雪,脣赤如朱,可憙少雙,端正第一。解身瓔珞,脫妙衣裳,應須共同受諸欲樂。誰知一朝忽成孤寡,以無主故,眼淚晝夜,恒如水流,啼哭呼號,常無斷絕。車匿!又此乾陟,與我長夜恒作怨憎,不為利益,見我夜半睡眠不知,負我心中所愛之主,從城而出。
此馬作業,極深不善,何故今者在於我前,苦痛而鳴,令聲遍滿大王宮內?其先將我聖子出時,此不善馬,何故默然,飲氣而行?若初去時,如是鳴喚,彼時即應聞其聲響,諸人睡覺,我今亦應不見如此大苦惱事。此不善馬,假使箭射穿穴其身,或以杖殺,應不合出行向山林。是故此馬,不為我家作於利益,正以畏懼,少鞭杖故,將我內心所愛最上聖主丈夫,出向山藪。我今此宮,以無主故,堂殿房室,聚落城隍,國邑街衢,樓閣窓牖,門閤欄楯,曲尺琅玕,半月殿形,微妙殊勝,最上華麗,今悉空虛,為此馬王惡乾陟故,令我皇閨猶如曠野,舉目灑地無處可貪。
』耶輸陀羅作於如是多種苦切痛楚悲泣酸哽言時,不可聞見,迷悶暫停。其車匿聞耶輸陀羅作是言已,低頭屏息,合十指掌,垂淚大哭,報聖子妃耶輸陀羅,作如是言:『妃今不應呵責乾陟,亦復不合瞋罵於我。我無過失,我及乾陟,實無罪咎。妃之聖夫,初始去夜,我作多種眾諸障礙,所謂唱叫。我於爾時,大聲喚妃,以種種語,作如是言:「大妃速起!大妃速寤!今夜此宮,妃所愛夫,欲將於我及乾陟去。」手執頭髮,一一出示耶輸陀羅,「此之頭髮,爾時我拔某婇女取,此是某甲婇女頭髮,此是某乙婇女頭髮。」各各稱名,而告語彼。
爾時不覺,自餘婇女一切悉然。此乾陟馬,聖子去時亦作障礙,一千餘遍出聲鳴喚,以蹄蹹地,前却不行。又以頷車,張鼻震吼。此馬鳴時,其聲所聞至半由旬,其蹄聲聞一拘盧舍。我於爾時,唱語妃言:「妃之所愛,今夜去矣。」妃及其餘諸婇女等,自不覺知如是等聲,又是諸天神力,隱沒不令得聞。大妃須知!我及乾陟,實不敢將聖子去也。如是測度知妃聖主取我語不?聖子若依我語而行,終無是事。』
「『我今不忍眼淚流, 合掌低頭更諮白,
妃實不合呵責馬, 并及我邊不得瞋。
「『大妃!我昔亦知淨飯大王舊有嚴勅,一切左右,善加用心,守護太子。我雖先知有如是教,但不自由,諸天力強,迷我心意,所欲作事,不得從心。聖子所行,並天神力,唱宜出家。
「『爾時心念,城門自開,彼諸宮門從來各有多千人眾,心不放逸守護諸門。彼等皆著睡眠不覺。聖子初出宮門之時,如日初昇,放大淨光,破一切暗。我於爾時,自知此是諸天所作。大妃!我於爾時,聖子出城,行路之時,我最在前,徒步而走。我於爾時,身不知乏,大妃!此乾陟馬,行於路時,脚不蹹地,猶如有人舁而將行,其作聲時,亦不遠聞。大妃!我於爾時,私心思念,亦知此是諸天所作。
「『大妃!我於爾時,聖子如法,樂沙門衣袈裟色服,從他乞取,其自身衣解付與他,髻髮割截,擲虛空中而不落地,諸天接取。我於爾時,心念知是諸天所作。大妃!以如是故,妃今不應於我輩邊生於瞋恨。所以者何?不由我故,亦不關馬,將聖子出。』
「爾時,大妃耶輸陀羅臥於地上,少時思惟,以種種語,悲啼號哭,作如是言:『嗚呼我主!何故今者我如法行,孝順向夫,捨我而去?向彼欲求於法行者,彼無正法,以其不能隨法行故。嗚呼我主!可不聞彼往昔諸王,欲向山林求法之時,將婦及兒相隨而去。彼等諸王,無妨聖道,亦得成就。嗚呼我主!彼豈不知有如是法?諸人猶尚共婦剃頭,出家修道,精勤苦行,將於好馬,祭祀諸天,作無遮會,於未來世,二人同受上妙果報。若知韋陀論中說法,何故今者獨於我邊,作法慳惜不共行法?咄咄空往,徒生人中。
若知世間共於婦人有恩愛情,云何棄捨?欲生於彼三十三天,貪於玉女,我意今見如是之事,彼天玉女,有何可貪?有何端正?有何五欲歡樂事情?若其不貪於彼快樂,捨此王位威神功德,及與我等諸婇女輩,既棄捨已,出家而入空閑山林,欲行苦行,我今不取天上果報,亦不羨天玉女之身,我心知足,我有是力,我在於此,不用生天,但於此處,修行苦行,乞如是願:「若在人間,若在天上,唯願伏事如汝之主,彼心決定,如是剛[革*卬]若捨我等,入於空山閑靜林野,我心亦然,堅固不轉,如石無異,最牢最實。」若如我今無夫之婦,以見自主從家而出,行至山林,使我孤單獨在空室,何得令心而不破裂?』
「『我今身心甚大剛, 如鐵共石無有異,
主捨入山宮內空, 何故我今心不破?』
「爾時,耶輸陀羅如是因緣,為於太子,苦惱逼切而心迷悶,忽然躃地。須臾還起,或時舉聲,悲哀號哭,或時默住,低頭思惟,或時忽驚,狂言漫語:『彼之我夫,今何方去?彼我聖主,今何處停?使我孤焭獨居宮內,棄我捐我,捨背我行,我從今日不得聖子,不臥本床,亦復不以香湯澡浴,亦復更不莊嚴自身,不揩摩拭,不脂粉塗,又更不著雜色衣服。從今已後,不著雜種諸瓔珞具,不以香華薰佩於身,不食美食,不飲美漿,一切酒等,悉皆不飲,常食勝食,今更不食。
頭上素髮,更不嚴治,雖在於家,恒常作於山林之想,而行苦行,乃至不見彼之最上勝大丈夫,我見一切諸園林池泉水殿堂,悉滿塵土,猶如曠野,一種無異。以迦毘羅聖子無故,一切宮閤,一切樓觀,悉無精光,猶如沙磧。』以此憂愁苦惱心故,不能自持失於正念,無復愧耻,無復羞慙,其耶輸陀羅臥在地上,作於如是苦惱宛轉狂語之時,宮內所有諸婇女等,悉皆同聲,叫喚大哭流淚滿面。
「『如是苦惱逼切彼, 婇女及妃耶輸陀,
各各相觀眼淚流, 猶如盛夏降大雨。』
「爾時,車匿見耶輸陀羅作於如是諸苦惱已,諫言:『大妃!莫生如是酸切懊惱,莫大悲苦,應須暫停,莫憶聖子。聖子出時,雖在人間,與天無異,威神氣力,與天不殊。聖子出時,諸天圍遶,右邊則是諸梵天王及梵眷屬,左邊帝釋及諸三十三天眷屬,其東方有提頭賴吒乾闥婆王,其南方有毘婁勒叉、鳩槃茶王,其西方有毘婁博叉及諸龍王,其北方有毘沙門天領諸夜叉,左右圍遶。其身悉著金剛鎧甲,或執弓箭,或執戟槊,或復在於聖子之前,示現道路,或復在後防衛聖子,或在於左,或復在右隨從而行。
其虛空中,常有無量諸天玉女百千萬眾,悉大歡喜,遍滿其體,不能自勝,將天雜華,散聖子上,散已復散。是時聖子,見於彼等諸天玉女,內心亦復不喜不樂、不愛不瞋、不取不觸,其聖子情,如是不著彼等所用。國母大妃!聖子出時,諸天如是,示現神通,所有諸事,供養聖子,我今難可一一具說。』說是語已,時第二妃瞿姨聖女,譬如大樹枝折下垂,不能自舉。瞿姨聖女,為於太子,受大苦惱,其心煩毒,為彼憂愁,熱火所燒,遍體戰慄,臥於地上,宛轉大哭,口唱是言:『嗚呼我主!心常歡喜。嗚呼我主!面如滿月。嗚呼我主!端正少雙。
嗚呼我主!最上最勝,諸相具足。嗚呼我主!清淨之身,世間無比,支節不缺,次第善生,猶如金像。嗚呼我主!功德最勝。嗚呼我主!大慈大悲,天人所供。嗚呼我主!勇健多力,如那羅延,無有怨敵,能降伏彼。嗚呼我主!梵音微妙,出聲猶若迦陵頻伽。嗚呼我主!名稱遠聞。嗚呼我主!百種莊嚴福德之聚,於天人世,無與等齊。嗚呼我主!功德圓滿,諸仙見者,悉皆喜歡。嗚呼我主!名聞上下四方四維,悉皆尊遍供養之聚,如智慧林。嗚呼我主!於世間中,舌味最上。嗚呼我主!口脣紅赤,如頻婆果。嗚呼我主!雙目紺焰,如青蓮花。
嗚呼我主!口四十齒,清淨潔白,如乳如練,如雪如霜。嗚呼我主!鼻高隆直,猶鑄金挺。嗚呼我主!眉間白毫,正住清淨。嗚呼我主!兩髆團厚,寬廣齊平,腰細纖長,猶如弓弝,手足柔軟。嗚呼我主!脛臂肘,猶如象鼻,手足正等,爪皆紅赤。嗚呼我主!此之瓔珞,看日所作,吉星吉宿,大淨飯王造作之時,生大歡喜;今者何故,乃得別離?我今亦復不憙見於此等瓔珞。』
時瞿多彌,以苦惱心,數數恐怖,數數驚惶,猶如野鹿被他駈逐落於圍內,手執刀槊,或復弓箭,用射其身,受大苦痛,東西馳走,觀察四方,無能救護,可令免脫。時瞿多彌,心亦復然,語言不正,在於宮內自討殿中,東西南北,求覓不得,悲泣叫聲,淚流滿面,無有救護,受大苦惱,復大唱言:『聖子在此!此處猶如忉利天宮,一種無異,諸物具足,亦如帝釋威德巍巍,光明熾盛;今悉失盡,今以聖子忽然無故,其城猶如尸陀之林,或如山澤,或如曠野。
我在於此宮殿之中,共於聖子,受無比樂,生大歡喜,無有厭離;今聖子無,意不樂著,譬如魚鼈出於水中居在陸地,無有暫樂,何況意樂?我亦如是,聖子無故,有何樂心?猶如過春諸蜂無樂,以華無故,不著彼林,不貪彼樹;我今亦然,無聖子故,此之室內,有何歡樂?嗚呼我主!坐起之處,恒作音聲,宮中婇女,以歡喜心,作大歌舞;今此宮殿一種不殊,而令於我忽生憂苦,心意不歡,何況伎樂?嗚呼我主!身著微妙種種香華,瓔珞自嚴塗香末香,隨時供足,無所乏少,應正受樂,稱心歡喜,云何忽然棄捨而去?譬如虛空起大雲隊,閃電雷鳴放大雹雨,忽然不現;聖子亦然,次受王位,應須受樂,無所短乏,棄捨而去。
必我往昔,精妙施已,心還生悔,以心悔故,今得是報,雖受果報無量深善,忽然復失,以悔業故,今成寡身,我今薄福,失於如是最上勝人。咄此恩愛,會無多時,須臾便失,猶如戲場,作大歡樂,忽然還散。現事如此,又傳聞道,往昔王仙,修習寂靜,制伏諸根,證於禪定,至彼空林,斷一切殺,身專苦行,食諸妙藥及於甘果,隱處山藪,共婦相隨而行梵行;今彼何緣,獨向山野而自精勤?』
「時,瞿多彌抱乾陟頭,舉聲大哭,『嗚呼乾陟!無慈之馬,共汝一時同生聖子,今在何處?汝復何故,夜半將去,不語我知?』呵責車匿,而作是言:『咄汝車匿!特無慈心,我既睡眠,何故不喚?此既是我心中所愛,今忽捨去,汝以何故,不語我知?令我久長獨眠獨坐,真實大苦。咄汝車匿!為我論說,聖子去時,云何而行?復誰將引?在於此宮,是誰導出?行向何方?今至何所?』妃瞿多彌如是呵叱責車匿已,復更和軟語車匿言:『事既以然,汝善車匿!汝親送來,知聖子處,汝將我等,往詣彼所,我等身當隨於聖子,修習苦行,專精求道,還望來生,共於聖子,同生天上。』
「爾時,車匿聞瞿多彌如是種種瞋喜言已,心生悵怏,倍更憂惱,苦痛熾盛,逼切其身,淚流滿面,強自抑忍,安庠慰喻瞿多彌心,作如是言:『願妃善聽!但莫憂愁!亦復不須如是哭泣,計應不久得見聖子。所以者何?當於聖子遣我還時,而語我言:「汝車匿去!至於宮內,為我問訊一切眷屬,并我妃等及諸釋種童子知親,我故遣汝迴還向宮,慰喻彼等,為我語彼,作如是言:『我今已除貪恚癡網,不久當成智慧等覺,成已即許迴返還入迦毘羅城。』」我知聖子,決得利智,稱心等願,迴還不疑,定知如是最勝眾生,不虛妄語。』
「時,淨飯王如是苦惱,於其宮裏祭祀諸天,所作已辦,遙聞太子宮閤之內大叫哭聲,王便從自宮殿而出。是時車匿,即將太子瓔珞傘蓋并馬乾陟,牽詣王前,一一顯示,承太子命,慇重囑故,頭面頂禮淨飯王足,涕淚交流,嗚咽滿面,依具奏知。
「時,淨飯王見其太子諸寶瓔珞,并及傘蓋馬乾陟等,兼復聞於太子所囑恩慈言語,不覺忽然大叫唱呼,失聲大哭,作如是言:『嗚呼我子!中心所愛,誰期如是?』時淨飯王念太子故,憂苦切身,迷悶倒地,無所醒覺。而有偈說:
「『王聞菩薩誓願重, 及見車匿乾陟還,
忽然迷悶自撲身, 猶如帝釋喜幢折。』
「爾時,淨飯王宮所有釋種諸親族等,見淨飯王身撲倒地,彼等皆悉大生憂苦,心無暫樂,各自舉聲,號咷而哭,口唱種種悲苦之言,大叫大呼,如上所說。時迦毘羅城內,所有人民大小,以其別離聖太子故,各各稱冤,大聲而哭,思念太子。如是次第,諸眷屬等,齊共慰喻於淨飯王。
「時,淨飯王憶太子故,憂惱之心不能暫捨,諸親族等,或有言說開解王者,或有扶王令起坐者。而王雖坐,少時還倒,悶絕不醒,或時暫穌,啼淚滿面,而勅車匿,作如是言:『汝之車匿!何故不遣太子還宮?』時其車匿,即白王言:『大王!當知我亦大作慇懃方便,欲令聖子降意歸還,但聖子心無所染著於世間中所有俗法,一切棄捨,無有樂心,即語我言:「汝莫諫我,我今不用一切五欲,棄捨一切眷屬國城,唯樂山林泉流靜處。」』
「時,淨飯王重聞車匿作是語已,兼見太子諸瓔珞具在於地上,身即頂禮,滿面淚流,大聲而哭,語車匿言:『我今力窮,無復意氣,手足悉折,猶如杌株。我今別離此愛子故,如樹無枝,唯根檊在,於外諸國,今見輕欺。又我單身,無所能作,如樹被雹,為諸小兒之所戲弄。嗚呼我子!最上最勝,微妙丈夫,可喜形容,端正無匹,柔軟童子,違離心願,何故出家,棄捨五欲心所樂者偝我而去?嗚呼我子!諸相具足,百福莊嚴,一一相中,皆並悉備。嗚呼我子!身體諸好,皆悉遍滿。嗚呼我子!伺諸婇女睡眠不覺,忽然而出。嗚呼我子!昔在宮內,我無一愁。
嗚呼我子!諸王家勝。嗚呼我子!上世以來,恒在諸王上族中生。嗚呼我子!何故忽捨王位出家?嗚呼我子!恒為多人之所喜見,若男若女、老嫗丈夫,眼瞻視時,無不歡悅。嗚呼我子!善巧多智。嗚呼我子!棄捨四方及諸七寶一切眷屬,獨自出家。嗚呼我子!猶如白象破大樹木,背宮出家。嗚呼我子!汝出宮時,所有城門,難開難閉,設開閉時,其聲遠徹,云何今者使我不聞?決當諸天隱蔽彼響。嗚呼我子!今此處所迦毘羅城,諸釋種子無所可望,以汝悉達捨出家故。
嗚呼我子!迦毘羅城諸釋種子,所有資財,金銀珍寶,穀麥倉庫,自餘錢物,能得棄捨,猶如涕唾背而出家。嗚呼我子!我以為汝造諸時殿,春夏秋冬,汝今云何棄捨而行,娛樂曠野無人之處,唯與諸獸,山林為樂?嗚呼我子!昔者諸仙二種授記,以是因緣,我昔歡喜,遍滿其身,不能自勝。我於爾時,不覺頂禮兒之二足。嗚呼我子!汝今出家,護城諸神,悉皆棄捨此城而去。嗚呼我子!面圓如月。嗚呼我子!牙齒白淨,目如牛王。嗚呼我子!昔聞汝語,心生喜歡,今日憶想,反成憂苦。嗚呼我子!恒以妙好多伽羅香、栴檀沈水、牛頭栴檀,用塗其身,種種瓔珞,所莊嚴身,末香熏香,燒香所薰,柔軟之體,今忽不見。嗚呼我子!愛戀之心,徹我皮肉筋脉骨髓,而在中住,今忽捨出,入山林間。』
佛本行集經卷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