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觀論疏

隋 吉藏撰10卷CBETA T1824大于一万字 4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中觀論疏卷第六(本)
釋吉藏撰
作者品第八
上來七品一周略破人法明大乘觀行,此下十品重破人法明大乘觀行。略破為利根人說,重破為鈍根人說。問:何以知前略破、今重破耶?答:以前後二文證之,知有二周之說。〈三相品〉末二偈有三雙:一偈洗有為無為一切法體、一偈破有為無為一切名字,名體既無則人法悉空,故是一周。次一偈明法無從即法說門破,一偈舉喻謂譬喻門破,法譬既圓則一周究竟。次一偈結論破無三相所以,一偈明經說有三相所由,既釋論會經,故是一周究竟。後文證者,長行序云「上來品品破一切法悉無有餘,汝著心深故今當重說。」既有重說之言,即知必是一周破也。
所以破作作者,一切眾生無始來謂有善惡無記,人作善惡無記業。今撿無三人造三業,悟無生畢竟空,得解脫也。此意品品通用之。十品為二:初四品正破人、傍破法,次六品正破法、傍破人。所以爾者,一依觀門次第。人無生易得故初正破人,法無生難得故後破法。二此周為鈍根人,故前破人後破法也。又二周互現,前周正破法後傍破人,利根內學人多知無人少知無法。又內學人多計法少計人,十八部中唯犢子計人耳。又前周從本至末,故前破法,法是人本;後周從末至本,人是法末。互現文也。又前周約說門次第,多從深至淺;後門據行門次第,從淺至深。
四品破人、六品破法者,人易法難故也。〈作作者〉破人法之用,〈本住品〉破人法體,〈燃可燃〉舉喻合破體用,〈本際品〉窮人法之原,故四品正破人傍破法也。又初品通破即離二我,但破即為正,如先尼計作者是即陰,次品正破離陰計我。〈燃可燃品〉通破即離,亦即離如是五句。〈本際〉釋疑,外疑云:若三品無人法者,《無本際經》何故說有?故名釋疑。問曰:何故次三相後破作作者耶?答:上破有為無為一切悉空。外人云:三相是有為,有為名起作,故舉作作者證有三相。此是其傍意也。言正意者,從〈因緣品〉至〈五陰品〉破諸法有,明空解脫門。
從〈六種〉至〈三相〉求一切相不可得,名無相解脫門。從此品竟一論末,求作者不可得,明無作解脫門。故次〈三相品〉末破作作者也。外人云:若〈三相品〉明有為無為一切空者,今現在造作施為云何一切空耶?外謂有六道眾生是作者,身口意是所用作法,起罪、福、不動三業名為作業,得六道苦樂名果報也。三乘人為作者,身口意為所用法,起三乘業為作業,得三乘果為果報。
現見九道如此,云何言畢竟空耶?又三空次第者,前說空門竟,論主歎美空,說無相門明不取空相,今明無作正明菩薩生心動念即是作業,謂有作空無相觀之,菩薩為作者,作此觀得佛道為果報。故此一門可窮下極上,極上則法雲已還,下謂破世間造作施為皆不可得也。二十七品立名有四:一從法受名,如〈情〉、〈陰〉之流;二從人受稱,如〈本住品〉等;三從譬立名,如〈燃可燃品〉;四人法合目,如〈作作者品〉。問:作作者染染者,此有何異?答:染染者但是意地,唯明不善;作作者通於三業及以三性。又染染者但是煩惱門,作作者明於業門。
又染染者引經立義;作作者引事立義,謂現見造作施為之事也。問:今破作作者,與十六知見中作作者何異?答:十六知見但是破外道義;今此中通破世間外道小乘大乘,身口意一豪以有所得心有所造作,悉入此門破也。問:何以故破一切造作耶?答:《大品經》云「菩薩有麁細二業:若見有身口意名為麁業,不得身口意名為細業。」菩薩離於麁業,今欲辨菩薩清淨業,故破一切有所得造作施為也。二者《涅槃》云「耆婆語世王云:大王若聞佛說無作無受,王之重罪即得清淨。」無作者,謂無人作、無法作。無受者,謂無人受、無法受。又經中略標利根即解,末世罪重故論主廣破之。是以此品初明無作作者、後辨無受受者,即是諸方等經清淨懺悔法。四依菩薩憐愍末世造罪眾生,故申十方佛方等大懺也。
品為二:第一長行序破立之由、第二偈本正明破也。初中前問、次答。問者是不受前破而更立,答即申前破不受後立。立中云「現有作有作者有所用作法」者,上來橫窮竪破事無不周,外人無辭可救,但舉眼現所見事以問:若都畢竟空者,無現事可見;既有現事可見,云何畢竟空?即不信前破,故更立也。又如人習無生觀力淺,無生觀恒不現前,而顛倒事恒現,故舉現事問也。作是業,三條:一能作來果、二為人所作、三體是起作,故名為作也。作者亦三義:一體是起作法、二作前果、三能作於業,故名作者。
所用作法有二:一內法,謂手脚根能有所作,故名所用;二外校具,如人手書要須用筆,故筆是所用法也。此二是因,書字即是果。答申前破不受後立者,一欲顯前一周破已竟、二欲以前門破後、三顯鈍根無而立有。就答中有二:初奪、次縱。奪作作者,已入有為無為中破者。外道常遍我入無為中破,無常之我入有為中破。又外道具常身作身,內道有生死有為人、法佛地無為人法,並入此二門破也。「汝著心深」下,第二縱破。據法則已無、約倒情謂有,是故破之。
十二偈為二:初十一偈破作作者,即是破因中人法;次一偈破受受者,破果中人法,因果人法既無則一切空矣。又初破作作者,破人法之用;後破受受者,破人法之體,下云「受名五陰」,陰是法體也,體用若傾則一切空矣。破作作者中有二:初破有人法見、次破無人法見。就破人法中,義五、文四。義五者,一人法俱有無相作義、二人法俱無亦無相作、三半有半無亦無相作、四一有一無亦無相作、五人一法三人三法一亦無相作。以此五門窮檢一切,造作義畢竟無縱,即釋經中無作門也;又是破外人一切造作義盡矣。
文四者,初實有實無門、二半有半無門、三一有一無門、四一三門。初一門有六偈,又開為二:前有一偈標章門、次有五偈釋章門。初偈上半明人法俱有無作義、下半人法俱無亦無作義。上半初句明定有人,即僧佉等四外道,佛法犢子、譬喻、成實師假有體及假有用等也;次句標破,既決定有人,人不作決定業。定業內外通有,而正是薩婆多未來本有善惡等業,竟不復須人造作也。又今不論未來,直明實有人體業體無有作義。下半初句牒無人、次標破。問:此為是執無有人、為計無為人耶?答非是執無有人,但言人體是無,能起作業。
問:誰計人體是無而作業耶?答:若執人是有為,名之為有;計人是無為,秤之為無。又假有體是執人有,假無體是計人無。又犢子計人有,薩婆多明人無,但有假名而秤人作於業也。又上半不因業有人、不因人有業,故無相作;下半因業有人、因人有業,則人業皆無體,則無人業故無相作。問:何以知計有是人、計無是人耶?答:〈顛倒品〉云「我法以有無,是事終不成。」故知計人是有無也。第二偈以去是第二釋章門,為三:初一偈釋章門、次一偈顯人法俱有則墮無因過、第三三偈傳釋無因過。初偈上半破定有業、下半破定有人。
定有業體有二過:若實有業體,本來已有,不得言本未作今始作,則世間唯有故業無新業也;二者本來已有,不須人起,故復有離人過也。下半亦二:一者既本來有作者,不應更有造作;二既本來已有,不須作業成人。須精細取文意,有一豪業體則業有二過、有一豪人體人有二過。何者?為一豪人體,則本來已有,不假緣合而成,亦不假緣離而滅,故此人是常。則常已作竟,何須更作?復何須假業而成耶?業二過亦爾。
長行初釋偈本,從「不決定」已下,顯論主不破人法俱無意。二俱是有,有尚無作。二俱是無,無云何有作?故不須破無也。「復次若定有作者」下,第二重顯人法俱有墮無因過,即是初章四對。若有人可人,有法可法。有人可人,人不因法;有法可法,法不因人。故人是自人、法是自法,故名無因也。然須細心觀文意,若有一豪人體則不因法,法亦爾。如是長短、生死、涅槃,有一豪無相因,無相因則破因緣、破中道也。若無一豪人法,亦無可相因。可謂正觀微妙、虛妄易傾也。「問曰」下,生第三傳顯無因過也。答中三偈為二:初別明無因過、次半行總結。
別明中有十過,謂因果、人法、罪福,及罪福報、世出世也。「則無因無果」者,人不因法則無法因,無法因則無人,是果法亦爾。問:前已明無因果,何故復云無罪福及罪福報耶?答:前明無外法中瓶等因果,後明無內法因果。又約數人義,後但明無報因因果,前通明餘五因因果。成實亦爾,後明無報因因果,前明習因因果及依因因果也。問:論文或言天涅槃或言大涅槃,何者是耶?答大是矣,前罪福報已說天報竟故也。長行為二:初釋人法俱有墮無因,無因有十過。從「問曰」已下,顯論主但明人法俱有之過,不彰俱無失意也。俱有尚有過,況俱無耶,故不須顯無之失也。又青目欲具彰俱有俱無之失,發下破半有半無之端也。
「問若無作者無作業不能有所作」下,第二門破半有半無。外人云:人半有,能起業;人半無,為業成。業半有,能成人;業半無,須人起。若爾,則應有人業也。問:應立半有半無,云何但言有耶?答:有二義。一者對長行兩無之言,故秤為有;二者略舉半有,則半無可知。問:半有半無是誰計耶?答:人法具二諦,世諦義邊是則半有,真諦義邊則是半無。又開善云:假人無體有用,無體義是半無、有用義秤半有。假法亦無體有用,同人義說也。又一人具假實,實法滅為半無、假法相續為半有。此通眾師也。偈上半正牒而破、下半釋破也。言「相違」者,凡有二種:一者人業各違、二者合違。各違者,人有違人無、人無違人有。業亦爾也。合違者,人有違業無、人無違業有,業無違人有、業有違人無也。
「復次有不能作無」,第四一有一無門破無相作義。一有一無者,謂人是有而業是無、人亦是無而業是有也。問:此是誰義耶?答:如〈本住〉云「未有眼耳等根前已有本住,此是有人而無業」也。成論師云:前三心但有法未有人,此是有法無人也。又如世人云:未造作善惡業時已有於人,此是有人無法。毘曇云:未來有法、未有人名,此是有法無人。又如經云「我無、造無、受者無,善惡之業不敗亡。」亦是有法無人也。又如成論師釋滅度義云法滅人度,又是有人而無法也。又造善故名善人,若未造善不名善人,餘二性亦爾,此是有法而無人也。偈為二:上半正破、下半指前破。
「作者不作定」下,第四一三門。上來是離破,今是合破。兩偈為二:初偈明一人不能作三業、次偈明三人不能作一業。一人不作三業者,三種中隨舉一人,或有人、或無人、或半有半無人。有人不作三業者,人是有、業既無,不可作;業已有,不須作;半有同有、半無同無。次偈三人不能作一業者,三人中隨一人也。「問曰若無作無作者」,自上已來破有人法見,此下第二破無人法見。若作申破意,上來破病,今申經也。〈三相品〉末一偈申經、七品破執,良以執病既重,前須廣破未得,更為其作義,且引幻化曉之。
至〈作者品〉執病稍除,品品之中時出一兩要句,令其識佛經因緣假名義也。就文為二:初問、次答。問:今外道過論主無因,與上論主過外人無因,有何異?答:外人前有人有法,人法各成不須相因,故墮無因;今明都無人法,故無可相因,所以為異。「答曰是業從眾緣生」下,第二答,前長行、次偈。破此見凡有三勢:一云汝有因既不成,豈得有無因?如是五句悉不可得。二有無並出汝心,向謂有,既覓有無從,便復見無;此並是汝有汝無,非關我也。三者上來明無者,無汝所見五種人法耳,非無假名因緣人法也。
此之一答,意有多門:一者上明無人無法則破其有見,今明假名人法接其斷心,顯非有非無、非斷非常之義。二者上明非人非法即是中道,今明因緣人法秤為假名,此即是假前中、中後假義。三者上明非人非法即是性空,今明因緣人法即是因緣空,故得有人法。故山中舊云:「於性空中立一切法。」四者上明無人法,此明世諦破性說空,即是世諦中道;今明因緣人法即是中道,世諦因緣人法未曾人法,即是非人非法,名因緣空,即是真諦中道。問:此但明因緣人法,何處有非人非法文耶?答:文顯在偈後長行。
五者上明無五種人法即是破病,今明因緣人法即是申經。偈分為二:初有三句明有因緣人法。「更無有餘事」一句,此辨更無外人五種人法。一師初章中假語,並是依〈作者品〉此文作之。初章四對之失,即是前過外人人法不相因義;四對之得,即是此文人法相因義。故初章語起自此文也。中假起此品者,明外人性人法不可得,非人非法,即是假前中義。因緣人法,即中前假義。因緣人法即是非人非法,名假後中義。非人非法假名人法,即中後假義。而三論師雖誦初章中假之言,而不知文處,故今略示之。長行云「業先決定無」者,此是業先無決定耳,餘並易知。復次「如破作作者」下,第二次破受受者,生起如前。
本住品第九
此品所以來者,凡有八義:一者上破作作者,破人法用,今此品次破人法體。根本有神及以諸根,然後始有造作之用。上雖破其用,未除其根,故須破也。二者上別破即陰,今破離陰。三者上通破五種人法:一者人法俱有、二者人法俱無、三者人法半有半無、四者人有法無法有人無、五者人一法三法一人三,故遍破一切人法。今此一品重破初句,謂人法俱有,以有病難除、二空難信,故此一品廣破人法有也。四者上來通破即、離、亦即亦離、非即非離一切諸我,今此一品別破離陰計我。
於即離中偏破離者,凡立人立法多言法異於人、人異於法,蓋是惑者之常情、內外之通計。又犢子云:五陰和合別有於人。成實師云:法則是實,人則是假,故是離法有人之義,所以須偏破也。五者此論正破於內、傍破於外,〈作作者〉已破內人法竟,今此一品次破外道人法。問:何以知此品破外道義耶?答:後長行文云「有論師云此出入息視眴等是神相」,即是優樓迦義,故知破外道也。六者自上已來破生死中假人造作義,此之一品的破大乘人謂世出世佛性依持,則是舉始終世出世也。如大乘人之言:本有如來藏為生死依持建立,生死則依如來藏名為本住。
生死有於生滅,如來藏不生不滅,而如來藏離陰而有。故《涅槃》云「我者即是如來藏義」,故知神我、佛性、如來藏、阿摩識等,悉是本住之異名。數論師云:不有心神而已,有心神必有得佛之理。故心神為本,不同草木盡在一化。又云真諦為本,真諦即是無住,故從無住本立一切法。問:若爾,此品應破《涅槃經》耶?答:佛性實非有無、亦非即離、未曾始終,而惑者橫謂執之為有,即是戲論佛性。今破其戲論謂性實,不破佛性。故《涅槃》云「斷取著,不斷我見,我見者即佛性」也。七者因上接斷語來。上云:有假人假法,但無實人法。
外云:假實雖殊,終有人法。汝言因法有人、因人有法,我亦明因本住故有眼耳法,由眼耳等法而有本住,亦是人法相因也。八者不受論主上破。汝不應言都無人法,今實有人名為本住,以有本住故有眼耳等根。若無本住,誰有此耶?所言本住者,凡有三義:一云本有於神,故稱為本;住在諸根之前,目之為住。此但是人名也。次云神為諸根作本,諸根依神得住,故云本住。此從本立名也。三云本有於神,故名為本;諸根後生依之得住,故稱為住。此人法通稱也。
品十二偈,為三:第一破本住,明眾生空義;第二破諸根,明法空義;第三呵責外人橫計人法。初二門檢有非有,次一門呵非有謂有。就初又三:第一就六根之前檢無本住,亦云六根之外;第二就六根之內檢無本住;第三就四大之中檢無本住。即是一切處求無我,小乘根性聞之得初果、大乘人聞得十住。就初又二:前立、次破。就立為二:第一以法證人、第二以人證法。二門各兩。初文二者,三句舉法為問;「是則名本住」,此一句即是答也。第二上半偈為問;「以是故當知」,下半即是答也。
所以作此問答者,並不受上論主破無作者作法,是故今舉人法有難論主無,即顯已宗明有義也。問:論主何故不分明立義,而但秤有人言?答:若別出部計則不得通破眾家,今欲遍破眾家故秤有人言也。問:何以得知此是真神佛性?答:計真神佛性必是本有,生死虛妄名為始有;若俱是本有則俱真,俱是始有則俱妄。今文亦計本住是本有、諸根為始有,故知是真神佛性義也。長行云「命等根」者,若數人別有非色非心法為命根,成論以業為命根也。「答曰」下,第二破。開為三門:一責相破、二並決破、三徵宗破,生起三破。初偈逈責相、次偈竝體、三徵宗。
既立離陰之神,故責覓離陰之相;責相不得,空立神體,故次竝體;外滯並既急,則便漫倒,故以徵宗也。又初一以相責體、次將法並人、次舉不離破離。偈為二:上三句責之。既未有六根先以有神者,以何相而知耶?以未有六根,故不得用六根證有也。二問依根已後用何相知耶?苦樂等是心相、見聞等是身相,除此二外以何為神相?若猶取此二相,則猶是六根所得,不得別有本性,應別有相也。又終以陰為相,終不離陰,陰外無神也。又陰外無別相,亦陰外無別體。若有神體異陰體,亦有神相異陰相。《涅槃經》云「是諸外道雖復種種說我,終不離陰界入也。
」又若無神相,指陰為神相,牛指馬為相、火指水為相。又並無相故無神,汝前以有法證人是有,我今以相無證人無。問:舊云眾生本有得佛理者,得佛理既本有,則眾生亦本有。若眾生始有而得佛理本有者,此理屬誰也?長行初三:一標責相;「如外法」下,第二出責相;「如經說」下,第三結責相。「問曰」下,第二救。出入息是身相、苦樂等是心相,還以身心二相證有於神也。問:此乃是外道優樓迦義,云何言破真神佛性耶?答:計真神佛性與優樓迦義同。真神是常、妄是無常,優樓迦亦然。
又今明外道出救義,即是破內人,以外人作此救,即是明內義同於外道,故是破內也。「答曰」下,第三破救。又四:一責處破;「若謂」下,第二取意破;「復次若言身大」下,第三無常門破;「復次如風狂病」下,第四不自在破。四破顯四義:初責處以空門破無我、次取意以苦義顯無我、三無常門顯無我、四不自在顯無我。外道不達生死苦空無常,故以四義破之。「如是種種」下,第四總結也。「若必謂離眼」已下,第二決破。偈為二:上半牒、下半並之。一將人例法。汝人法相離則不相依,人離於法在法先有者,法亦離人在人先有也。
人前法後,人常法無常;法前人後,法常人無常。又俱前則應俱常,俱後則俱無常。又汝言人前法後,亦應法前人後。二以法例人。法必定須依人,人亦必定須依法也。問:既離法有人,理然離人有法,此乃是他義,何謂是並決破?答:麁心觀文似如此耳。此意令離人前有法也,必須安先字,不爾非破。所以作此難者,以人是法人、法是人法,事如薪火。外道救云:如地前草木後者。此則不然,現見有地,實不見神也。又法前不見人而言人在前,亦人前不見法應言法在前。又未有法而前有人事,如未有牛而前有角。即時有所得大乘人立真神佛性義亦大同。
何以知之?彼謂佛性本有、妄想非本有,則知未有妄眾生時前有佛性。若妄與真俱本有,則應俱常俱無常。今更問:既本有佛性未有妄眾生者,此佛性屬誰耶?是誰佛性耶?若言有眾生方有佛性,眾生既始有,佛性亦應始有;佛性既本有,眾生亦本有。若言佛不說眾生始者,然佛雖不說眾生始,佛說眾生是無常,無常則非本有。而佛性本有,則未有眾生前有佛性,佛性屬何人耶?「問曰二事相離可爾」下,生第三徵宗。外人無以通並,遂難而迴,故生此問也。答中上半牒宗、下半徵宗。「以法知有人」,牒其初偈,舉法證人也。
「以人知有法」,牒第二偈,以人證有法也。下半雙徵者,「離法何有人」,徵第一宗也。「離人何有法」,徵第二宗也。有異三論師謂此是人法相待破,蓋是不看長行文耳。所以作此破者,上明俱離、今明俱不離。前明其俱離者,離破其離義;今合離者,不離破其離義,故進退屈也。
「一切眼等根」下,第二就六根內檢無本住。就文為三:初破、次救、三破救。上半標無、下半釋無,以上離不離覓並無,故云一切無。又一切根不出二十二根,此中若聖若凡悉攝盡也,而實不見本住,故云一切無。又上就六根之前覓本住不得,是根外無;今就六根內求,亦不得也。又初偈責相、次兩偈責體。今破用,凡立神有相、體、用三,破此三則一切空矣。言責用者,今唯見六用,無有神用。又神有六用,則六識無用,六識無用應如木石;若六識有用,則神無用,神如木石。又上來奪破,今縱言有,更就能所中覓之。
能取即是六根,六根中無神,所取唯有六塵,故知無神。「問曰」下,第二救。上半牒論主無神;下半難論主之無,以成己有。五根是無知之法,不應能知塵;而今能知,此是神用,故知有神。即如成實、犢子等計有人御六根之用也。「答曰」下,第三破救。就文為四:「若爾者」,第一牒也;「為一一根中」下,第二定也;「二俱有過」下,第三總非也;「何以故」下,第四舉偈作難也。兩偈為二:初偈一神破、第二偈就多神破。一神破者,若一神在六根中,則有互用之過,如就眼中既能見色聞聲,即此眼中備得六塵。
若爾者,即此眼根具六根,是則根亂;在根既亂,即在塵亦亂也。偈上半牒、下半破,如文。第二偈多神破者,既言六神在六根中,則一人有於六神,復有並取六塵之過。亦上半牒、下半破也。舊地論人計一切眾生同一梨耶。若爾,一人斷惑,眾人悉斷。若人人各有佛理,則是無常可算數法。又一心在六根中,亦作此破。莎提云:「一識往來生死,與《成實》一何異?」又一切眾生同一本住則應同障,若各各障則各有本住。又若同一本住則一時作佛,應同是利根;又若六神則應各各作佛,亦應存亡,以多神是數法故。
「復次眼耳等諸根」下,上以兩處覓無神:一謂六根之外覓無有神、次一神多神就根內檢無。今第三不復就根之內外,就成根諸微諸大檢無有神。所以然者,根之內外雖復無神,成根四大或可應有,故復責之。又上來即是果內撿無神,今就因內撿無神,故三法印云一切法無我也。又此是並決破。外人若言眼能見,要是神御方見,不使不見者,亦應火能燒,神使方燒,不使則不燒。而今四大自能、不假神者,六根亦應爾也。又根從四大,四大從塵,塵復從誰?若有從則無窮;若無從即無因亦無果,應無本住。「問曰」下,此生第二次破諸根明諸法空義。前問、次答。
數論人云:本住等十六知見外道橫計,可得是無;眼等是世諦法,此即應有。是故今明俱是橫計。今數人眼定十微所成,體是實有。論人云眼是四大所成,此是假法,則不無也。今明若如數論決定執者,亦無此法。又上來是破外迷,今此破內執。又上來是借法破人,唯有六根并諸微四大,何處有我?今即是借我破法,有我可有法,無我何有法?又上來是正破,今是簡破。數論人云:我亦作如此破外道,與汝何異?故今釋云:汝破不盡,猶留諸根乃至隣虛之色,非畢竟空也。
又上來求無本住,即是無所依之佛性;今無有諸根,則無能依之生死,故道門未曾生死,亦非涅槃。《華嚴》云「生死及涅槃,二俱是虛妄,二俱不可得。」又有所得人決定謂有佛性是所依、有生死是能依,此並是生死耳;今亦不見能依所依,方是涅槃。又有所得人見能依所依,此是性義,道理畢竟無有此法;今破如此性病竟,始得說經中假名能依所依義耳。「復次眼等無本住」,第三呵責。上半結無神、下半呵責之。眼等無者,明眼等前無本住。所言「今」者,明現在無本住。「後」者,未來中無本住。問:未有諸根前有本住,此是外道義。
餘二是誰義耶?答:論主具就三世內遍推覓本住,令畢竟無遺,不必須有其人也。又成實者有二師:一云具五陰方成眾生,則前有於法、後有於人,此是未來有本住義。二云隨有一心一色即成眾生,眾生與法俱有,此是本住諸根,是一時而有,此是現在有本住義。若計本有佛性真神,則是未有諸根前有本住義也。又此是結前。眼等無本住,結前責相等二偈明眼等前無本住,今之一字結前救後二偈六根中無本住,後之一字結前四大中無本住。外人謂由四大成色陰,有色陰故成人。故前有四大身、後有本住,亦如前有五指有捲、前有梁椽有舍。
下半呵責云「無有無分別」者,呵其品初兩偈:初偈以法證人,此是以法分別人;第二偈將人證法,此是以人分別法也。長行云「不應有難」者,呵其品初難論主:若無本住,誰有眼耳等也。「如是問答戲論則滅」者,品初偈上三句是問、下一句是答。第二偈上半是問、下半是答。如是問答並是戲論,上求之無從,故云則滅也。
燃可燃品第十
所以有此品來者,意亦多門。通而言之,是根性不同、法譬異悟,如浣衣、金師之子。又泥洹法寶入有多門,是以龍樹開二十七品。二者從論初已來多破因成假義,此品破於相待。三者若就四句計人法,作者破即本住除離,今破亦即離及非即離。四者若三品相望,破作作者通破人法之用,破本住破人法之體,體用既去則人法都寂。但惑者意猶未已,復引喻救之。火有燒薪之用,名之為燃。薪有受燒之義,名為可燃。喻神有御陰之功、陰有受御之義。今就事求,此喻無從,故以目品。五者觀《俱舍論》意,自上兩品破內外大小乘義,今此一品正破犢子。
故《俱舍論.破我品》明犢子部引燃可燃以立我義。今品破燃可燃,故知正破犢子。六者大乘觀行二十五品凡有二門:自論初已來就法說門求人法不可得,今此一品就喻說門求人法並空。七者此論始末破三種人:一者外道邪推、二內人異執,此之二種就上諸品破之;三者自有人無斯二計,直欲觀諸法實相,為此人故說於今品,示無生不遠即事而真,故就現見即事論之。喻如一火不得與薪一、不可與薪異,不得言相因、不得言不因,不內不外。若能如後觀之,使悟實相發生正觀,斷諸煩惱,故說此品。八者上破本住破計我外道,今此一品破事火之徒。
此天竺盛行,故歷計而洗之。九者即此品窮深極淺。極淺者,謂指因前之事。窮深者,《涅槃》云「煩惱為薪,智慧為火。以是因緣成涅槃飯,令諸弟子悉皆甘嗜。」《大品》明非初炎燒、非後炎燒,不離初炎、不離後炎而有燒義,喻得菩提。故《涅槃》將薪火譬於果果,《大品》喻菩提果,故知極深。問:何故明窮深極淺耶?答:欲明淺深不二。得悟者即薪火是道,故道遠乎哉?觸事而真。不了者,佛及涅槃皆是倒謂也。問:諸大乘經借薪火為喻,今既破之,何處借耶?答:此品為外人執經語作解,故須破之。經中是假名因緣之說,無喻而喻、喻無所喻。外人謂有法可法、有喻可喻,翻是破經。今求薪火不得,乃明喻無所喻,令識無所喻喻,正是申經。十者眾生處處皆縛,如見有薪火便起煩惱業苦;諸佛菩薩處處解眾生縛,故說此品也。
品開為三:第一破外喻說;「問曰何故說燃可燃」下,第二破其法說;「若人說有我」下,第三法喻既窮而呵責之。初二門就正觀推無,次一呵邪心謂有。就破喻說,凡有六門:初一異門、二相待門、三因不因門、四內外門、五三時門、六五求門。初門有二:初長行、二偈本。長行為四:一立、二破、三救、四破救。立中有三:初法說;「如燃可燃」下,第二喻說;「燃是受者」下,第三合喻。
「答曰」下,第二破。「俱不成」者,凡有四義:上來所喻既不成,能喻即壞;以此能所如燃可燃,燃無故,可燃亦無。二者上破有為無為一切物,燃可燃既是有為,以屬前破,故無可為喻,不應引也。三者所見若實,則一事可知,上來諸立,求悉無從;今復更引之,知虛妄。四者如下一異等六門求之無從,故不成也。今且懸就一異求無者,一則唯薪無火,無火云何有薪?故云俱無。又一則唯火無薪,無薪云何有火?復是俱無。三則一物不可說其薪火,故復是俱無。異亦三失:一者既其異體,便應相離,則有東西之之過。二者前後失,未有薪應先有火。三存亡過,薪亡火存,是故俱無也。
「問曰」下,第三救也。此一問答乃明經論之大宗,釋破立所以也。問:何故就此品明破立大意耶?答:隨寄一品可得言之。又此品通喻一切法,故就通品通明立破。又至此品來法譬已周,故明破立所以。就問為二:一請停一異、二論辨有無。所以停一異者,欲與論主論辨破立有無故。又外人知受一異之難,必辭理俱屈,今欲藏其所屈,故請停之。又外人知答與不答二並無通,是故請停。又欲投論主之難以難論主,令同眾人,故請停也。又論初已來順宗立義,此之一問是反難立也。「若言無燃可燃」下,第二論辨有無。
問有二意:一問所破燃可燃、二問能破之一異。問所破燃可燃,有有無二關。若有而破,有四種失:一者道理實有,強破令無,則是邪見。故《大品》云「若法前有後無,諸佛菩薩則有過罪。」二者若實有則不可令無,喻如真無不可令有也。三者我見可燃有、汝亦見其有,既同是有,云何破令無?四者汝將有以破汝有,如〈五陰品〉末問不成問也。若言無燃可燃而欲破者,亦有四過:一者若無則不應破,破故則不應無;今現見汝破,故知不無。
二者若無而破,何不破兔角龜毛,而破燃可燃耶?三者我見其有、汝見其無,有不失罪福,無是邪見,故經云「寧起身見,不惡取空。」四者以汝無破我有,亦用我有破汝無,如〈五陰品〉末問不成問也。從「若言無燃可燃」下,是有難文也。「如兔角」下,是無難文。問意但見難無、不見難有,若作二關難者少不便,「如兔角」下只是重釋無難耳。「若汝計有一異」下,第二問能破也。亦有四過:一者有能破必有所破,則論主有能、外人有所。二俱是有則俱應破,不爾俱不被破。三若我破汝不破,亦汝破我不破。四若有破不破,則有有不有四難也。
若無能破亦有四難:一無能破,以何破他?二者內若無能,外則有所,此是因內有、外待無說有也。三者若無能破,則是無見。四者無能破是大邪見,以無所破謂無外道,無能破則無內道,謂大邪見。而文中但就有難不云無者,既見論主從初品已來恒以一異破於外人,則謂論主有於一異,故言「若汝許有一異」,則為已有;論主若無一異,則不將一異以責外人。既用一異以責於外,則知論主許有一異也。
中觀論疏卷第六(本畢)
中觀論疏卷第六(末)
釋吉藏撰
燃可燃品之餘
「答曰」下,第四論主答。外人前問所破、次問能破。問所破中,先問有、次問無。今但總答也。就答中為四:一隨俗答、二引例通、三反擲詶、四伏宗難。然此答之大意者唯有二門:一者雖破而無、二者雖無而破。答外人問,云「破故不無、無則不破」,故今明雖破而無、雖無而破。隨俗中五句,即為五轉:初云「隨俗語故無過」者,我懷中有於一異及燃可燃以破汝者,我則有過;以我懷中未曾有於一異及燃可燃,亦不言有、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四句內外,故《大品》明五不受,行亦不受乃至不受亦不受,是菩薩無受三昧廣大之用。
而口中言一異以破汝燃可燃者,以名生於俗,隨而言之。此燃可燃及一異並是世俗之說,今隨俗說之,則我無過也。「燃可燃若說一異不名為受」者,第二句釋上隨俗言耳。我心無所受也,又懸取外心。外人即云:既云隨俗言,應隨俗受。故今答之,雖隨俗有言,而不隨俗有受,即是語言雖同其心則異。「若雜世俗言說則無所論」者,此第三句。外人云:汝心既不受,口何意言?口遂有言,則心有所受。是故答云:若心無所受則心行處滅,若口無所言則語言道斷,則賓主杜默,何所論耶?今諸佛菩薩出世,正欲為物論於正道;若不隨俗言者,則不得論道也。
「若不說燃可燃云何眼有所破」者,前句隨俗言為顯道,今隨俗言為破病。故統教意以開道為宗,考聖心以息病為本也。次理既無言,何故於無言而強有言,豈非乖理耶?是故釋云:我若秤理無言則理不可明,汝云何得解耶?或云第五句意云:若無所說,正合道理。何須言說?故云若無所說則義不可明。「如有論者」下,第二引例答。此是破有無之論者言有者欲明非有,言有而不受有。今亦然矣。「若口有言」下,第三反擲答。汝雖誦我破而不受我破,我口誦汝立豈受汝立耶?問:外人何處誦論主破耶?答:上云「若無燃可燃云何以一異相破」,即是誦也。
「是故以一異」下,第四伏宗難。就偈為二:初偈雙破一異、第二六偈偏破異。初偈上半破一、下半破異。此偈意多有所含,上下半並是責。上半就法說門責:汝現有人法能所,云何一耶?下半就喻責:汝得今薪火相離,可許汝異也。又上下俱是並。初舉譬並法,薪火若一,人法便一;下半舉譬並譬,若火薪異應得相離,若不可離不可異。又上半是對緣假,借異破一;下半是就緣假,就異破異。又上半就一破一,下半借異破異。又俱是縱門。上半縱一,人法既一則天下無非一者,則便失異,失異亦無一。下半縱異,則一切皆異,便無有一。
又若執火薪一則有四過:一者破因緣,本因火有薪、因人有法,一即無相因義便破因緣,破因緣即破假,破假即破中道。又若見因緣名見佛,見佛即見佛性涅槃,今破因緣即都無所見。又若一即火還燒火、薪還傳薪。又一呼火應得薪、喚薪應得火,喚瓶應得陶師、喚陶師應得瓶。又人法一,人常法無常,則俱常俱無常。若異亦有四過:一破因緣,因緣異無相因,無相因則非因緣,非因緣則非假,非假則非中,故如一中之過。又上下半凡破諸要義:一僧佉衛世一異、二真俗一體異體、三真妄一異、四心惑一異。
又如問柱名與柱為一為異?若異者,柱名非但異柱,亦異一切物,既喚得柱,應得一切物,不爾應都不得物;若一者,柱應入口。問:真俗一異有何過?答:一有五過三節。五過者,以真從俗,俗無常,真亦無常。二以俗從真,真常,俗亦常。三真不從俗,即真與俗異。四俗不從真,俗與真異。五若言體一義異,即是亦一亦異,體一故亦一、義異故亦異。三節者,初二得一義、次兩是異義、三是亦一亦異。問:今人多執體一義異,有何過耶?答:俗義異真義者,為即真、為出真外?若即真,乃是體一義一。
若異真則出真外,佛及弟子知法性外無法,云何出真外?真俗異體,一害經相即之言、二法性外應有法,佛及弟子便是妄談也。真妄水波一,亦作五難三節。水波若異,則波自動水不動、水自靜波不靜也。長行云「分別是燃是可燃」者,分為兩體別使東西也。長行云「處處離可燃應有燃」,所以有此一句來者,前舉離以並外人,恐外亦云:薪火相離,如猛風吹於絕炎,則是離薪之火。故今明處處皆離,一處為薪處、一處為火處,既得離薪亦應離火。又處處者,令其薪火各處東西之別也。
「復次如是應常燃」下,第二偏破異。以燃可燃喻之人法,以多謂五陰是實、人是假,故偏破異也。又開三別:初破、次救、後破救。就初又四:一四失破;次二失破;三一失破,亦云取意破;四伏宗破。言四失者:一常燃、二失因、三失緣、四無作。常燃者,若因薪有火,則薪盡火滅,故不常燃。汝既火與薪異,在薪雖盡,火終不滅,是故常燃。二失因者,既有火體異薪,則火不因薪。失緣者,緣謂人功將護令火得燃,今火既離薪常燃,何假將護?無作者,作謂用也,火以燒薪為用,今既常燃則無燒薪之用,故無作也。「如是常應燃」,從前偈下半生。
既其相離,如是常應燃也。第二句舉無因釋常燃。又初句火自住火體、次句火不因於他。下半初句明人於火無功、次句火於薪無用。無緣釋於常義,如世間物不從因緣是故為常。第四句明火無用。所以作此分者,青目釋第四句別作復次,故知異上三句。青目所以分為二意者,欲明火有二義:一者火體、二者火用。上三句明火體是常、後一句明無火用。既有體用不同,故開為二意也。長行云「是功現有」者,事火之徒即事可撿。「問曰」下,生第二明二失破。此偈釋前四失,前雖有四失,但由失二事:一失因、二失緣,是故有常燃及以無作之咎。
故今但釋二失,則具釋上義也。偈上半明失因、下半明失緣。上半云既異薪自有火體,何須因薪?是故無因。下半云既不因薪火則常燃,何假將護?長行「復次」下,此釋下半明不須緣義。又發起後偈,所以有何以故之言也。「若汝謂燃時」下,第三取意破。上二偈標四失、釋四失,其過已成。但外人意云:無此四失。所以然者,異有二種:一相因異、二不相因異,不相因異則有四失、相因之異無四失也。「燃時名可燃」者,此句有其反順。反者,若未燃之時已是可燃,即可燃不因燃、燃亦不因可燃,則是不相因異,故有四失也。
今燃時方是可燃,故可燃因燃,則知燃因可燃。既有因則有緣,若有因緣,因緣盡則滅,故不常燃。以假因緣有火故,火則燒薪,無無用過,故勉四失也。問:上來二偈顯燃有四失,今何故不救燃而救可燃?答:舉可燃以救燃。可燃不因燃尚不成,況燃不因可燃而得成耶?問:上明四失,今何故不備救耶?答:今但舉因義成,三失自勉也。「爾時但有薪」,下半破也。縱燒時還只應名薪,不應名可燃,以燒不燒俱異故也。明燒與不燒終異,則但是薪耳。此正破也。「何物燃可燃」者,燒與不燒終異,但有薪,何得言燃時方名可燃?故上句是破、下句為呵。
又燒與不燒終異,但有薪,爾時有何物燃及可燃耶?即是覓二物也。又釋:爾時但有薪者,此是牒外義。外人云:燃燒時薪名可燃,未燒之時此但有於薪,故今牒之。何物燃可燃者,此始是破也。舉其未燒之薪,破其燒時名可燃。汝義未燃,爾時既但有薪,以何物來燃名為可燃?此明無有離薪之火之燒離火之薪名為可燃。若遂有離薪之火以燒離火之薪名可燃者,火則離薪、薪亦離火,便不相因。既不相因,則不須人功,故是釋人功空義。還具上四難也。後解為正。長行還徵異宗。
汝既離燃別有可燃,云何言燃時始名可燃?若燃時方名可燃則不得異,若異不得言燃時名可燃也。「復次若異則不至」下,第四伏宗難。上雖云燃時名可燃,終是異義。若終是異則不相因,還伏四失也,只說不相因為不至耳。「問曰」下,第二外人救義。外謂:以其異故,得有相至。如其不異,何有至耶?問:薪火異義,誰所立耶?答:內外二家並言體異。外道兩家,一者遍造、二者偏造,並云薪火異體。毘曇云:火是熱觸,薪具四微。成實云:色觸二法名之為火,火是假名;薪是假名,而具四微,是故為異。以其異故,火則燒薪,名火至薪;薪則傳火,謂薪至火。「答曰」下,第三破救。汝男女前有、不至,許後有至;薪火無、不至,云何至耶?汝若前令薪火相離不至,燃後許汝至也。
「問曰燃可燃相待」下,第二相待門破。從論初已來多破因成假義,此一章破相待假也。所以破相待者,相待通生死涅槃、三乘一乘等萬義,相待若成萬義成、相待若壞一切皆壞。但內外大小謂實有相待,於中起乎愛見成於業苦,論主求相待無從,則顯煩惱使淨,故破相待也。前問、次答。問云:有燃可燃云何言一?相待而成豈可言異?亦得以相故不一、待故不異,勉一異難也。但相待多門,有通別、定不定、一法二法。通待者,若長待不長,自長之外並是不長。別待者,如長待短。
一師亦名此為疎密相待,若長短相待名為疎待,長待不長翻是密待,以即長論不長故,不長望長此即為密。長短相望即是二法,是以名疎。故山中舊語云:「成瓶之不瓶,成青之不青。」即指瓶為不瓶,故不瓶成瓶也。定待者,如生死待涅槃及色心相待,名為定待。不定待者,如五尺形一丈為短、待三尺為長,名不定待。一法待者,如一人亦父亦子。二法待者,如長短兩物。今此四偈遍破一切相待義。此四偈意多,今且開二章:初兩偈破成待、次兩偈破待成。破成待者,如內外大小乘人皆言:前有長短體成,後論其相待。
次待成者,異三論師云:非前有長短然後相待,但明由相待故有於長短。此之二門總攝一切相待義盡,破此二宗諸待皆壞。二門各二。初門二者,前偈定開即是破、第二偈受定,正破成待。定開為二:上半雙牒、下半正定。此義顯在長行,今略釋之。若前有可燃、後有燃,則墮上異過;前燃後可燃亦爾。既其前後則便相離,如其相離還是異義,便非待也。若一時,則薪火並有,亦不須相待。若薪火俱無,無則無物,亦無有待。長行有四,謂雙牒、雙定、雙難、雙結。雙牒如文。「是中」下,第二定。「今若因」下,第三難。
難中為二:初難可燃在前,以惑人多計故也。次例難燃在前也。難中有四:一失因、二不成、三不前、四同壞。初如文。「若燃不燃」下,第二不成。恐外人受論主可燃失因,而可燃得成。是故今明若燃不燃可燃,則可燃不成。「又可燃不在餘處」下,第三明可燃不前。要在燃處方名可燃,實不在餘處,豈在前耶?餘處者,異火處也,則奪其在前義也。初縱在前,故有失因不成之過,故今次奪之。「若可燃不成」下,第四同壞難。「若先燃後有可燃」下,第二次破於燃,亦有四過,如上說也。「是故」下,第四雙結。「復次若因可燃燃」下,第二受定,破成待義。
偈為二:上半明燃有重成過、下半明可燃有無燃過。此偈上下兩半意者,若前有燃體待於可燃,則招二過:一者燃有重成之咎、二者可燃有不成之過。前有可燃體後待於燃,亦有兩過。上半為二:初句牒待、次句正辨重成。重成者,未待可燃已有燃體,此是一成。次將燃復待可燃,復是一成故。未待已成,後待更成,故重成也。問:重成有何過?答:唯一物但應一成,若重成便應二物。又一物而有再成,一成應有兩物,無有兩物一成,何有一物二成耶?下半明可燃有不成過者,既將燃待可燃,必先有可燃,則可燃不成,以汝待故方成;今可燃不待,故可燃不成。
故燃可燃相待,燃有重成、可燃無成也。和上又云:當燃待可燃時,燃有重成之過、可燃有失待之咎。重成如上。失待者,汝燃無待可燃,當知先已有可燃。既先有,則知不待燃而有,故是失待也。「復次若法有待成」下,第二兩偈破待故成。亦二:初正破、次釋破。又初是都無破、後是研竅破。所以有此破來者,外云:若成竟更待,燃有重成,可燃有失待過。今以待故方成、未待未成,則唯有一成。燃既待故成,無有重成,故可燃還待燃故成。燃故成則可燃無失待過,是故破待成也。問:何以知破待成?答:偈云「若法有待成」,則知是待故成也。
成論師云:上半世諦,下半真諦。中假師云:上半不二二,下半二不二。此與舊何異?他亦云:不二而二,二諦引物;二而不二,即一中道。今明此是何所破義?偈二上半牒、下半破。「若法有待成」者,燃法待可燃成也。「是法還成待」者,是燃法還成可燃家待也。「今則無因待」者,破可燃為燃因也。若自有可燃體,不因於燃,可燃為燃作因耳,今可燃不能自有,待燃方有,何能為燃作因耶?故今則無因待也。「亦無所成法」者,此破燃也。若有可燃為燃因,燃因之而得成;既無可燃為燃因,云何燃因之而得成?故云亦無所成法也。今更一勢傳破釋之。
若法有待成者,救重成也。若未待前成,可有重成;今待方成,故無重成。是法還成待者,外人防難也。汝待他成,他應自成,是故釋云:我還成他作待,故他不自成。今則無因待者,論主破也。汝有自體,可為他作因;今因他而有,無有自體,云何為他作因?故云今則無因待。亦無所成法者,汝既不能為他作因,云何有為他是汝之果?故無所成法也。又有此偈來者,前是縱待,今是奪待。前縱待者,縱其以長待短,故長墮重成。今奪待,若汝長短互待,則互失二因,都無兩界,云何待耶?又四偈為五:一雙定、二雙破、三雙救、四雙難、五雙結。雙定如文。
次偈雙破者,若先已有長待短,則長有重成、短有失待。三雙通者,若法有待成,通上半重成難。是法還成待,通下半失待難也。今則無因待,第四雙難兩法互待,則俱無兩因、俱無二果。次後一偈此是雙結,有無二門俱無相待也。又初偈雙定前後。若先有長而待短,則長失待;若前無長,以何待短?故前後二門俱無相待。次兩偈雙釋前後。初偈釋前有長而待短,則長墮重成、短墮失待。次偈釋先無長,待短方有,則長短俱無因,長短並失果。後之一偈次雙結成前二偈,上半結前無長、下半結前有長。偈具含諸意,宜執詳文,勿謂其煩也。
「何以」下,發起第二偈釋破也。所以須釋破者,論主上明更互相待則互失兩因、俱無二果,今小乘大乘內道外道不受此破。如外道立拒舉瓶互為因果,數人大小二生義亦同之,成實師正引此文證相待義,乃至中假之流亦明無有可有、由無故有,無無可無、由有故無,此乃無定性因果,而更互為因則因義成,更互為果則果義立,云何言無因果耶?是故有此偈,更開二關責之:上半就無門、下半據有門。「若法有待成」者,重牒立也。「未成云何待」者,既待故方成,則知未待時未成。
既未待時未成,未成則無兩物,以何更互待耶?下半云「若成已有待」,初句取意,汝謂未待時先已有長短兩物成,然後論相待,勉上無待過者,成已何用待?此正破也。未待之時兩物已成,何用更互待耶?待本為成耳,今未待已成,則不須復待也。問:成實師云前有長短兩體然後相待立名,以先有體勉未成兩無,難相待立名。故離下半不須待之失。故莊嚴義云:因成為世諦體,相續為世諦用,相待為世諦名。開善云:因成當體、續待為用也。今次責之。
未待有長短體,此體為待為不待?若相待,云何言體未待耶?若不待,何得有此體名耶?又若體不待,則相待假狹;而相待通一切法,云何名待體不待耶?又名待體不待,應名燒體不燒。又名法各有體,名在口以聲為體,法在[紙/巾]以色為體。名法既各有體,則名法應各待。若一待一不待,一有體一不有體。又名待他體不因他,何謂因成?若名體並待,今未待未有名,亦應未待未有體。又名體是因緣義,何容有體未有名?若於不知者故無名,亦於不知者故無體;道理有名而不知,道理有體而不知耶。若上古時有物未有名,故本無名者,亦上古本無物,如劫初穀不生,亦如諸法不生。
「是故因可燃」下,第三因不因門破。上半因無因破燃、下半破可燃。此門二意故來:一者結上,因門逐近結相待四偈,不因結前一異諸偈。又因結上相待,不因破其絕待也。
「燃不餘處來」下,第四內外門破。有此文來者,外人聞上因不因破,無辭可通,但現見攢木火生,外緣合故有,所以論主更說此門。但火生有因有緣,手燧等為緣、薪則為因,假緣而有故為外;藉因而生,秤之為內。今求竝無從,豈有內外?數人有性四大、事四大,因事發性,如燈炷是也。此中有性火,後因外事火來炷之,則發其體性火故照,此即有從外來義。有自性即內出義,若《成實論》云「炷中有火理」,是內出義。今因外火發生此理,若無此理火炷終不燃。此則餘所來義。今總間:木有火理性,為異薪、為不異?若已異,即已應能燒,即無復薪也。
若不異,雖截木,火終不生。又問:木中無事火,與大虛不異,云何得生火?又炎炎是火而非薪,段段是薪而非火,雖相著而終異,則燃是燃,故燃非是可燃燃;可燃是可燃,故可燃非是燃可燃也。又木有火理者,不然。今用作餘物,何必出火?如破泥有瓶性也。又燒木方名薪,則薪火一時,一時則非因果義。又木有火理,因果則並,若無火理則無可待。又問:木有當燃理,亦有當不燃理。若有可燃理名可燃者,有不可燃理應名不可燃。又木中無事燃,說木為可燃;水中無事燃,亦可說水為可燃。又木中無事燃,遂得生事燃;水中無事燃,水中亦應生。若一生一不生,則一有事一無事,餘如〈去來〉說。
第五三時門。內出外來及內外和合有,墮三時門過。
「若可燃無燃」下,第六五求門破。問:離一異為五求,合五求為一異。一異破竟,何故復說五求?答:體雖無異,為外道計二十五我,故須離而破之。二十五我者,即色是我、離色是我,我中有色、色中有我、我有於色,五陰則二十五也。問:何故無色有於我耶?答:我有色,此明我為主諦,我御於色故屬我。不得云色為主諦,色御於我,我屬於色,故無此句也。「若可燃無燃」,此明即陰無我。「離可燃無燃」,明離陰無我。「燃無有可燃」,明我無有陰陰不屬我也。「燃中無可燃」者,我中無有陰。「可燃中無燃」,明陰中無有我。
長行云「三皆不成」者,異釋云云。今明初句為即、餘四句並是離。既破初句離,後三句同是異,同第二句破也。「問何故說燃可燃」下,第二破法說也。前問、次答。所以作此問者,外人初立燃可燃為成受受者,但破既不成,故失宗迷恍便不知所云,故復問也。又不煩作此釋之,但為欲發起後偈生此問耳。答中上半喻內人法、次句喻外瓶衣。不言瓶衣一異,但瓶自有因果,不可一異;衣義亦爾。「一切等諸法」者,生死涅槃、真妄空有同六門破。
問:偈破受,受者等萬法,應備用六門,青目何故偏就五求門耶?答:二義,一者略舉最後、二者五求正為破人法,是以偏舉求之。「若人說有我」下,第三呵責外人。以法喻既窮,故須呵責。二者上五求破但是一異破二十五我,猶未破二十種我。言二十我者,即色是我、離色有我、亦即亦離、非即非離,一陰四句,五陰二十。二十我數少體廣,二十五我數多而義狹。上雖破即離,未破亦即亦離、非即非離,是故此偈總呵責之。即離之,本既無,餘二是末,不須破也。又說此偈者,犢子部云:上來破於即離,不破我宗。今所辨我乃是第五不可說藏,故不墮上破。
是以論主今呵責之。第五藏內實無有我,而橫謂有,非佛弟子也。就偈為二:上半牒外所計、下半呵責。「若人說有我」者,即作者本住假實等一切諸我也。「諸法各異相」者,作業及諸根并五陰等。下半呵責無人法而計人法,則不得佛法、生法二空味也。又不識佛性真我而顛倒橫計假實等我,故不得佛性真我之味,故《涅槃經》以一味藥譬於佛性。又不得一相法味而計種種法,如《法華》云「悉是一相一味之法,究竟涅槃常寂滅相,終歸於空。」不得斯味故計一異法。此是對外人計生法,故以二無生為佛性味耳。
然佛法既非有人法,亦非無人法,如是四句皆非佛法味,故云「不得寂滅味」。寂滅,即絕四句法也。長行云「諸法從本來無生畢竟寂滅相」者,此句前示外人佛法真味,即序其所失也,又敘論主破人法意。論主所以破人法者,良由諸法本無生寂滅,而外人橫計有人法,所以失佛法味,宜須破之。又釋一切大乘經論破人法意,明諸法本來無生寂滅,但為止橫謂之心故云破耳,實非是破也。又約情立有、約情悟無,故言破實不破也。「是故品未說是偈」,此第二正明失味之人。此中舉薩婆多及犢子者,舉犢子攝取一切計有我之部,明薩婆多攝取一切計有法之部。
又薩婆多明計法之始,法有四句:一有一切法、二無一切法、三亦有亦無、四非有非無。此之四句悉是戲論。薩婆多計一切法有,故名一切有部。一切有者,明三世是有及三無為亦有,故名一切有部也。今舉計有既非,當知餘之三句亦失,故云舉始攝終也。破犢子者執我有四句:一即、二離、三亦即亦離、四非即非離。而犢子計非即非離,此既不成,當知前之三句亦壞,故舉終以攝始。又上來破我可說,今破不可說我,則一切我空。所言五法藏者,三世為三、無為為四、第五名不可說。不可說者,不可說有為無為也。
問:此品何故破犢子耶?答:《俱舍論.破我品》明犢子立我,正引燃可燃為喻,別有我體故不即陰,由陰合而生故不離陰,如別有火體故不即薪,託薪而生故不離薪。問:犢子既計有我,云何作十六諦無我觀耶?答:《俱舍論》云「後即出觀見有我,入觀則無有我,故得作十六諦觀」也。問:薩婆多、犢子何時出耶?答:佛滅後三百年中,從上座部生薩婆多,從薩婆多出犢子部。《玄義》論以明之。論文舉二人釋上半;「如是等人」下,釋下半也。
本際品第十一
此品六義故生,因上呵責偈故起。外人云:《無本際經》佛親說有眾生往來生死,汝何得呵云說有眾生及以諸法不得佛法味耶?二者外人因此生疑:若呵云無人法,經何故說有人法,若經說有人法,汝何故呵責耶?故請會通也。此是以論疑經、以經疑論。又有以經疑經,經中既明無本際,云何有眾生及生死?若有眾生及生死,云何無本際耶?三者自論初已來直撿即事人法無從,此之一章窮推萬化根本不得,則本末俱息,故一切無遺。四者釋諸大乘明生死畢竟空義,故說此品。
如小乘人自欲除生老病死,大乘人則兼除之義,今明若見有生死則不能除生死,知生死本畢竟空方能離生死。如《智度論》云「生死人有生死,不生死人則無生死。」問:云何是生死耶?答:小乘人但有一分段,大乘說者不同。依《勝鬘經》明二種生死:有漏業因,四住為緣,感分段生死;無漏業因,無明為緣,感界外變易生死。問:無漏業云何感生死耶?答:異釋云云,今明望凡夫界內為無漏耳,望法身實相猶是有漏。取其生心動念即名為業,不了了與實相相應故云無明,此二因緣,生死未息也。
成實者言有四種生死:一分段;二變易;三中間,即七地所受生死;四流來生死。依《攝大乘論》七種生死:三即三界,四方便生死、五因緣生死、六有有生死、七無有生死。今此品破大乘小乘人謂有決定生死,不得脫生死。故下文云「若使初後共是皆不成者,何故而戲論謂有生老病死。」五者欲釋經三際空,如《大品.十無盡品》發旨即云「菩薩先際不可得、中際後際皆不可得,故無菩薩。」經直唱三際不可得,未廣釋不可得,今廣欲釋之故說此品。六者欲釋十八空中無始空義,故說此品。又《大品.四攝品》云「菩薩住二空攝取眾生,一畢竟空、二無始空。
」上明畢竟空,今辨無始空,故說此品。問:生死定有始、為無始耶?答:內外計者不同。外道人謂冥初自在為萬物之本、為諸法始,稱為本際。復有外道窮推諸法邊不可得,故云世間無邊,名無本際。《老子》云「無名為萬物始,有名為萬物母」,亦是有始。佛法內小乘之人但明生死有終盡,在無餘涅槃,不說生死根本之初際,名無本際。問:何故爾耶?答:佛說生死長遠,本際不可知,令小乘人深生厭離,故不明始;令速滅煩惱早入無餘,故明生死之終。又上座、僧祇同不說生死有始。
大乘人云:若總論六道則不可說其始終,不知何者最初生,亦不測其最後滅故,故無有始終。若就一人則有始終,始自無明初念託空而起,終斷五住得成法身也。問:云何破之?答:生死有始即世間有邊,無始即是無邊,有邊無邊是十四難耶,大小乘經明佛不答,以是義故不應定執有始無始也。又《智度論》云「若破有始,還說無始,譬如濟人以火還著深水,以是義故二俱有過。」問:佛是一切智人,何故不答十四難耶?答:如來出世本為拔眾生老病死苦,若答十四難則增諸結,故不答之。
問:有始無始二俱有過,何故十八空內有無始空,不明有始空耶?答:龍樹云「有始無始俱為邪見,而佛多破有始,明於無始。今說無始尚空,何況有始?故但說無始空,即知有始亦空。」《智度論》明有始無始雖皆邪見,而佛多說無始。不應云小乘明無始、大乘明有始。問:《涅槃》云「十地菩薩見終不見始,諸佛如來見始見終。」云何言大乘不說生死始終耶?答:《涅槃經》雖有此言,亦不分明辨生死之始。河西道朗對曇無讖翻《涅槃經》,釋此語但據十二因緣明其始終,無明細故未觀其始,老死麁故以鑒其終,佛則麁細俱明則始終並見。問:本住與本際何異?答:本住是人名,本際為法秤。又本際都是人法始起處也。
品開為二:前問、次答。問有二意:初引經、次問論主。問:品稱破本際,云何乃引《無本際經》?答:有二義。一云外人初立有本際,佛說《無本際經》破之,以不受此言,故問論主。二者外人疑於佛經言無本際,云何既說有生及以死,應有本際。今申經無本際,破外人謂有本際,故云破本際品也。「是中說有眾生有生死」,第二外人引佛經難論主:經說有眾生者,有人也;有生死者,有法也。
「以何因緣而作是說」者,疑經有眾生、有生死,何故無本際?二難論主上品末呵責之言,經既說有人法,何得呵云計有人法不得佛法味耶?若見有人法不得佛法味者,何因緣故經說有八法耶?「答曰」,為二:初破無生死本際、第二末後兩偈例破無一切法本際。初為二:一破無生死始終中間;「是故於此中」下,第二破無生死。就初又二:前偈明無始終、次半偈辨無中間。上半明無始、下半辨無終。此則是申佛經明無始,以破外人計生死有始,即是破本際。
問:小乘人亦言生死無始,破於有始與論主何異?答:論主解說無始,有四意:一者小乘人言有生死,長遠始不可知。論主申佛意,佛經說無始者,非是有生死長遠故無始,明生死始不可得,即是生死無有根本。二者佛意明無始者,即是兩捨。明其無始者,辨其無有始,非謂有無始,故始與無始五句不行,即令悟入實相。三者佛經明無始,即無有終亦無中間,如樹無根亦無枝葉。以無始及中間故無生死,亦無終故無涅槃,即顯六道本不生、今不滅,不生死、不涅槃,而大小乘人不解此意。四者復得說生死長遠,令大小乘起厭離、懃習觀行,斷諸煩惱也。
問:云何是始終?答:大乘人云無明初品為生死之始,金剛心為生死之終。然復有生死之始是涅槃之終、涅槃之始為生死之終,生死之終為大涅槃之始、涅槃之始為生死之終。生死之始為涅槃之終者,據迷情辨之。載起一念有所得心則是生死之始,而正觀不現,故是涅槃終。若得一念正觀,則是涅槃之始,為生死之終。
今總問之:為待終故言始、為不待耶?若待終為始者,無明初念未有金剛心,何所待耶?若初念有金剛心,則始終便並,云何成始終耶?又金剛心無復無明初品,何所待耶?若有初品則無金剛心,令誰待耶?是故當知無有始終也。第二半偈破中間易知,即是破中義。本對偏病,是故有中;若無二邊,何中可得?如是生死涅槃、真之與妄義皆例然。然佛直唱無始一言,約今論文乃破四執,既言無始即破始也。二既言無始,始無故言無始,非謂有無始,即破無始見。三者既始無,而無始亦無,即無終,破於終見。四者二分既無,亦無中間往來,破中間見。
既破四見,即令人悟入實相,得解脫生死也。龍樹申佛說無始意如此,而今大小乘學人並不識佛說無始意,豈可與論主諍耶?《像法決疑經》云「末世法師如文取義,違背實相。」即其事也。「是故於此中」下,第二段破生死。所以破生死,凡有二意:一總釋無始終中間義。若有生死,可有始終中間;竟無生死,何有始終?二正為釋無中間義。《涅槃經》云「生死本際凡有二種:一者無明、二者有愛。是二中間則有生老病死。」故今三門求生死不得,釋無中間也。
就文為三:初半偈總標三種無、次釋三無、後結三無呵外說有也。次三偈釋三無,為二:初二偈釋生死非前後義、次一偈釋生死非一時義。初偈破前生後死,上半牒、下半破。問:云何為生死?答:就四有明義,一本有、二死有、三中有、四生有。本有者,百年之陰也。死有,一剎那死陰也。中有者,中陰也。生有者,一剎那受正生也。二就十二因緣明生死者,識支一剎那為生,第二剎那便屬老死也。識支是實生,坐草初出胎是世俗生。所以初破前生後死者,蓋是物之常理。如成實者云:無明初念託空而起。此但是生,爾前未有死。
《涅槃經》云「功德天喻生,生秤為姊,故生在前。黑闇女譬死,死喻於妹,死在後故也。」「不老死有生」者,法應先老死而後生,今不老死云何有生耶?「不生有老死」者,若老死不因生有,亦此生之後應無老死。又得是並,若不老死而有於生,亦應不生而有老死也。次偈上半牒、下半破。初句明「無因」者,生是死因故也。第二句直呵之,既本來不生,何有老死?第三偈破一時,上半牒而總非、下半作無因果義。無因有二:一無兩法可以為因,如生時有死,死時於生則無生可為死因;死亦爾。此是理奪明無因。二縱生死一時並,如牛二角不相因。
長行具二無因,初文是兩無為無因;「從若一時」下,縱有,明有不須相因也。「若使初後共」下,第三一偈結三無,而呵外謂有。上半結無、下半呵有。問:大小乘經俱明有生老死,論主何故呵之耶?答:論主申佛意。佛意說生老死者,如〈三相品〉「諸賢聖欲止其顛倒故說,語言雖同其心則異。」佛是不言有生死故生死,令其因生死悟不生死。而惑者封執定有生死,故不識佛意,所以呵之。「復次」下,第二兩偈例破諸法,為二:初偈引法、次偈破法。破法二意:一明無始終中間、二例不得前後一時也。人謂因前果後,既未有果,前是誰因?人前法後等,亦作此破也。
中觀論疏卷第六(末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