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觀論疏

隋 吉藏撰10卷CBETA T1824大于一万字 4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中觀論疏卷第四(本)
釋吉藏撰
去來品第二
問:二十七品為有次第、為無次第?若無次第則顛倒說法,若有次第何故次有〈去來品〉?答:一切經論必有次第,但次第有二:一隨義次、二隨根次。隨根次者凡有三義,隨義次第則有七門,合十意也。隨根次有三義者:一歷法次第,令此觀心於一切法通徹無礙。前雖觀能生所生而不得,今次歷觀去來乃至涅槃。二者眾生取悟不同,自有聞破生滅不能得道,觀去來即便了悟,乃至二十七條義亦如是,以根性不同,是故論主開張諸觀。
三者欲釋大乘中要觀,經中或就無生無滅明中道觀行、或就無去來明中道觀行,但佛在世時眾生根利聞略說即得道,末世鈍根聞經略說未解,故論主廣釋之方乃取悟。隨義次第凡有七門者:一明八不為論大宗,〈因緣品〉釋八不之始謂不生不滅、此品解八不之終辨不來不去,始終既明則中間可領,故次因緣以明來去。二者上破四緣,遍破一切法名為總觀,今觀去來,去來是舉足下足色名為別觀,故前以明總、今次別觀也。三者破於去來為成無生。外云因謝滅即是去、果續起即是來,既有去來寧無生滅?數人但有一種三世,謂從未來來現在,從現在謝過去。
論人有二種三世:一實法三世,略同數;二假名轉變三世,從過去來現在、現在轉作未來。若無四緣之生,寧有三世來去?故舉去來以成生義,今破去來為成無生觀也。四者有二種觀:一約於事觀。事觀者,觀即目所見動靜去來明無所有;二理觀者,直觀四緣無有生義。問:何故作事理二觀耶?答:青目二周釋八不,作事理二觀釋之。龍樹釋八不,始終亦作二觀,良由事理總該萬化故也,又逐緣所宜也。五者望成實義,前品破生,求實法無從;此撿無去,明假名相續不可得。六者上〈因緣品〉末結無能生之緣、所生之果。外人云:若因果相生畢竟無者,何故現見有去來耶?故次前品末生此章也。七者上品求生不可得,外人便謂:生病息則是去、無生觀生則是來。
問:觀何法去來,品名去來?答:上〈因緣品〉明觀三種因緣,今品亦明三義:一者上品明十二因緣不生不滅,今還就因緣辨不來不去。過去二因滅為去、現在五果生為來,乃至現在三因滅為去、未來兩果起為來,故十二因緣但有二分:七分為來、五分為去。今觀此去來,故以目品。問:何故觀因緣去來?答:為五種人未達因緣,是故觀之。一世俗人但見從此到彼為去、反彼還此為來,而不知生所從來、死所趣向。二者九十六術不知因緣本末,謂從自在、微塵等來,去者還至本處。三者五百論師雖知十二因緣往還六趣,而執為定有,不得法空。
四如譬喻跋摩之流,雖了因緣空無所有,而不能知本性寂滅。五者學大乘人雖知本性空寂,遂撥因果罪福報應。今破此五人,示正因緣去來無去來義,故觀因緣來去。問:何故破此五人?答:經云「十二緣河,深難得底。」所言底者名為空相,達十二因緣本性空寂到於河底,故名王。今欲令斯五人了達因緣本無來去,亦到河底同成菩薩,以是義故破此五人。
問:二乘人亦了十二因緣空,空中有何法可異?答:二乘但觀十二緣空,不知因緣即有佛性不空之義;大士了達十二緣空,復知佛性不空之義,故與二乘異也。問:二乘但知十二緣空,墮於斷滅;大士具知空與不空,應具墮二邊。答:大士知十二本空,故異凡之有;知有中道佛性不空,異二乘之空。又十二本空故非有,佛性妙有則非空,非空非有即是中道。問:就此義宗云何立於二諦?答:大明佛法凡有三種二諦。一者生死涅槃合為二諦,十二因緣虛妄本空名為世諦,佛性妙有不可說空名為真諦。
二者就生死之法自論二諦,十二因緣猶如幻夢、往還六道名為世諦,而本性空寂實無來去名為真諦。三者就涅槃之法自論二諦,涅槃妙有名為世諦,而涅槃亦空名為真諦。問:何處經明涅槃亦空?答:明處甚多,略引二證。一者《大品》釋十八空云「第一義空者,涅槃名第一義,涅槃亦空,名第一義空。」《涅槃經》云「迦毘羅城空,大般涅槃空。」故知諸法未曾生死亦非涅槃,言忘慮絕也。
問:此品但據即事動靜明無去來,何以得知約十二因緣?答:上品云「為已習大乘人說十二因緣具足八不」,前品已釋因緣不生不滅,故今就因緣辨不來不去;但理法難明,故寄事釋之耳。問:八不文云「不來不出」,今云何言「不來不去」?答:八不欲破因果相生義,最後兩不窮其內外。若謂必有因生果者,果為從因內而出、為從因外而來?故明不來不出。此品欲即事觀之,以從此往彼為去、反彼還此為來,故云來去也。二者通觀一切法無去來義,故說此品。計去來者乃復無窮,略明七:一世間人取耳目所見,言實有人之動靜寒暑往來。
二者外道謂從自在天來為來、來還反為去。復云無因而來、無因而去。三者二世有部從未來來現在、從現在謝過去。四者二世無部未來未有,而假緣故來、緣離則去。五者成實大乘義云「從無明識窟流來,入三界,初起一念善因為來、反原而去。」六者昔地論師義,乖真起妄為來、息妄歸真故去。七者攝大乘師明六道眾生皆從本識來,以本識中有六道種子故生六道也。從清淨法界流出十二部經,起一念聞熏習附著本識,此是反去之始。聞熏習漸增、本識漸減,解若都成則本識都滅,用本識中解性成於報佛,解性不可朽滅。
自性清淨心即是法身佛,解性與自性清淨心常合究竟之時,解性與自性清淨心相應一體,故法身常報身亦常也。如此等人並計來有所從、去有所至,必定封執。言有來去者,則五眼不見,故無此去來。三者如文,明觀即事去來,故無有去來,明破去來品。故肇師《物不遷論》云「觀方知彼去,去者不至方。」又云「江河競注而不流,日月歷天而不周。」問:江河競注,云何不流?既云不流,云何競注?答:世俗之人之常情,如所問也。二乘之人未得並觀,亦不能知然。大士得不二觀,不壞假名而說實相,故注而不流;不動真際建立諸法,故不流而注。
問:此事難信,云何曉之?答:「近而不可知者,其唯物性乎。言動而靜、似去而留,可以神會,不可以事求。」請陳近喻以況遠理。如吾身在他鄉,夢還本土,既覺已後,身竟不移。故知雖去不動、不動而去。一切諸法喻之如夢,以有一夕之眠則有一朝之覺,既有長夜之寢亦有朗然大覺。周旋五道喻之如夢,正觀達之實無往反,稱之為覺。
問:前云此品釋經中無去來義,云何釋耶?答:經文甚多,今略舉其要。《淨名經》云「不來相來、不去相去,來無所來、去無所去。」即是今意。《涅槃經》云「瑠璃先來。佛問云:『汝為至來、為不至來?』答云:『至亦不來,不至亦不來。至是已來不來,不至是未來不來。我觀是義,都無去來。』」次《大品經》常啼疑佛去來,而法尚反折之云:「炎中水從東海西海而來、南海北海而去?」常啼答云:「炎中尚無水,云何有來去?」因此則悟法身無來去義。次《智度論》解道品,釋菩薩正業,亦明無有去來席卷此文來也。
直讀此品未覺為精,若望諸大乘經方知有其深味也。問:且置餘經。《淨名》既云「不來相來」,此就何義釋之?答:成論師云實法無來、相續有來,故云不來相來。又云:世諦有來、真諦無來,故云不來相來。地論師云:法界體無來、用即有來。中假師云:中道無去來、假名有去來。今悉不同此說,直須讀經,只來宛然而實無所來,不得分為二片也。
品廣分為七,處中為四,略說二周。所言七者,初以三時門破去法、二以三時門破去者、三以三時門破初發、四以三時門破住住者、五以一異門破去去者、六以因緣門破去去者、七以定不定門破去去者。次明處中開四門者,從能破門為名者,第一三時門破、二者一異門破、三者因緣門破、四者有無門破。大意令眾生悟無去來,入於實相,發生正觀,滅諸煩惱。但受悟各異,故開多門。所以有此四門者,以計去來是起動之法,必墮三世故。前就三時門破,外云:三世若無,眼不應見,故就一異破眼所見。復謂因緣去來不可一異,故次破因緣。
病乃無窮,觀門非一,今欲領其大要、散其所封,故次有無門也。次雖有四門,合之為二者,初周略破去來、後三廣破去來。又初周總破去住、後三別破於去。又初周直破去來、後三破眼所見。又初周但就有為門破、後周為無為一切破。今宜依四門。就初為二:第一破去去者、第二破住住者。雖有四儀,不出動靜,故略觀此二。就初又三:一破法去、二破人去、三破去因。就破法去開為四別:初長行立、次偈破、三救、四破救。「問曰世間眼見三時有作」者下,此立義也。上品求四緣生果畢竟無從,外人理屈辭窮舌不能救,故今舉眼所見以立義。
外道、數論、譬喻之流同明時不可見,故今但云:見時中之法,不言見時。去來是舉下足色,為眼所見,故云眼見。問:上立四緣,今立去來,云何廣狹?答:上法廣人狹,四緣攝一切法,是故為廣;但內道所計,故云人狹。此品人廣法狹,大小內外同計去來,故是人廣;去來但是有為,故云法狹。問:三時有幾種耶?答:略有三種,一三劫、二三世、三三念,今就後立也。而言三時有作者,法墮三世流動起作,故稱為作。又作是業義,以去即是業,故云作也。「答曰已去無有去」下,第二論主破外人明三時有,論主即明三時無。
然直觀此破未覺其精,望《淨名經》文殊答曰:「若來已更不來,去已更不去。」此是三時門明無去來。但文殊既至方丈,大眾則謂來已名來,是故今略舉三時中一謂來已不來。佛在世時眾生利根,聞一則解三,故不具舉也。瑠璃光至亦不來、不至亦不來,至即是已、不至是未,三時之中舉二門也。次《淨名》彌勒章具舉三時以責無一生記。是故此門可以窮凡屈聖,則望經精巧也。上半明已未二門無去,下半明去時無去。已是過去息滅,是中無去;未是未來,未有去法亦無去。下半破意者,上半令其受已未無去,已是曾去即時無去,未是當去即時亦無去。
下半即云去時不離此二。既信此二無去,當知去時亦無去也。長行云「離去去業不可得」者,業是動之異名,已去則去息無復動義。若言已去有去者,此是離去而有動業耳。去法已滅猶有動業,無有是處也。「問曰動處即有去」下,第三救義。若作一人立義者,上立三時有去。二關已窮,今但救去時有去。若作二家立義者,上立三時有作,謂三世有部。今立二時無去、一時有去,即二世無部。就偈為二:上半立有時法、下半明於有無也。「動處即有去」者,立有去法也。所以立有去法者,由論主前偈下半中明去時中無去,今對無去故云動處有去也。
而言動者,外人謂去麁而動細,去麁即墮已;而動細即非已,既稱為動亦非是未。欲簡除已未,故云動也。處有二義:一從所履處名之為處、二者即目舉足動以為處。由上明無去,外人云:即此動處有去,何故無耶?「此中有去時」,第二句立有時也。以其動必賴時,故將動以證時也。「非已去未去」者,下半明有無也。若作一人立義,上立三時有去既被破竟,今輸已未兩關也。若二人立義者,上半立現在是有,今非二世有義也。「是故去時」者,第二結去時有去也。又分此偈上半立有時,第三句輸已未二關,第四句正立去時去。此分好。
長行云「隨有作業處」者,隨於四衢八達,動步即有去也。「答曰」下,第四破救也。問:此破與上何異?答:今觀四番,可為三類:初一問答是總立總破、後一問答是別立別破。初總明三時有去故是總立,總破三時有去故是總破;次但立去時有去故是別立,但破去時去故是別破。又初一問答是立三世有破三世有,次一問答立二世無破二世無義。三者前破去時去是奪破,明離已未之外無有去時,故是奪也;今縱離已未別有去時去,即開四關責之,故是縱破也。問:前何故將已未奪去時,今縱有去時耶?答:去麁而動細。
去麁故,可得將已未分之;動細故,不得復就已未分之。故縱彼有動,求動無從。如人靜坐直是人耳,正動一足便名去者,因此之動稱為去法亦名去業。將步之前名為未去,足動所經名為已去,取其現動名為去時。取其初動目之為發,當步之動名之為是去,餘步形此名為異去,足之所履稱為去處。然即眾緣和合虛受其名,諦觀察之無一可得。而著相者謂有決定,是故論主就而求之也。所言四關者:第一無體破;二各體破,師又詺為失因破;三二法破;四兩人破,即是次第。初偈上半牒而不受、下半正破。「云何於去時」,此牒外義也。
外人明已未二時無有去義,第三時中有於去法,故此去法賴時而去,是以牒之。「而當有去法」者,不受其時中有法而法賴時去也。下半正作無體破者,此明時無別體,故云無體破也。汝既稱去時,是即因去有時;即時無別體,若無別體,法何所賴而得去耶?此非用數論因法假名時、離法無別時以破外人,但外人自言去時有去,即時因於去,故時無別體,即法無所賴耳。又時無別體即是因緣時,因緣時無有自性,若無自性是即無時,既其無時法何所賴?問:此與數論有何異耶?答數論雖知因法假名時無有別時,未知因時假名法無有別法,是故異也。
今責成論者云:法賴時去者,時復賴誰生耶?若言因法有假名時而無別時,亦應因時而假名法無有別法。無有別法,而法為時所生者,亦應無有別時,時為法所生也。又若時是無,無更有別法生時者,亦應法是無,無有別時生法者。又離時外實有法,法尚不生時;今離法外無別時,云何時生法耶?又並外人,若時非法、法非時而時法異者,亦時非法、法非時,時法應相離。若言理不相離而終異,亦應理不異而終離。然不異只是不離,不離只是不異耳。長行,前牒上半;「何以故」下,釋下半。初明時無別體,即是奪破;次明相離,謂縱關也。
第二偈各體破,亦云獨去破。來意者,初偈無體,名為奪破;後之三偈並是縱關。縱關者,縱其時法相離,即難破之。又初偈無體破,破無別時部;後三偈,破有別時部。破此二,即一切立窮。上半牒而標過、下半難而釋過。「若言去時去」,此牒外立也。上明去時不得有去,今縱關去時有去,是故有「若言」之句也。「是人即有咎」者,標過也。此偈與前進退成過。前明時無別體故法無所賴,即不得去;今明若有時體可賴時而去,即時法有相離之咎。「離去有去時」者,下半正釋過也。既言法賴時去,即離法別有時體也。「去時獨去故」者,此傳顯相離之失。
所以傳顯相離失者,內法中有二種計,如數論等因法假名時,離法無別時,即無相離之失。如譬喻部等謂別有時體,法是色心、時非色心,故須顯相離之失。若爾,上句破數論、今斥譬喻人。若相離者去之與時並各獨去,獨去者兩各相離,去不因時,是法獨義;時不因去,是獨時也。又有人言:今去時獨自去,故云獨去。此非文旨也。
第三偈二法破。來意者,初偈得相因而失去、次偈得去而失相因,故進退為過。外人今欲立相因、復明有去,即俱免二失。所以然者,既言去時去,即時前之去以為時體,免無體之過;二時後去,賴時而去,無獨去之咎也。上半牒而標過、下半釋過。「一謂為去時」者,此是以一去法為時體也。「二謂去時去」者,復有一法假時而去。問:此有何過耶?答:既有二法即有二時,若有一時應有一法,豈一時之中而有兩去法耶?又去法名身動,既有兩動便有二身二色陰也。色陰既二,四心豈一耶?
「問曰二去有何咎」,此生第四兩人破。外人未覺兩法之失,是故致問。又雖知有失,而著難便例,是故問也。答中為二:上半牒而正並、下半釋並。二去法是二色陰,既有二色陰即成於二人,若唯有一人亦但有一法,故復進退屈也。又若言法二而人一,亦應人二法一也。下半釋並者,以離法無人,故法二即人二也。又本是一人,由汝立去時中有去即成二人,既成二人即一人與去法往東、一人與去法往西。西東東人復於去時中去,復成二法二人,如是即一人成無量人、一法成無量法。若爾者,即失一人一法。既失其一,何有多耶?故一多俱壞。至此已來即立法窮矣。
「問曰離去者無去法可爾」下,第二次破去者。問:此章為破去者、為破去者去耶?答:具有二意,一破去者、二破去者去。問:依觀門次第,人空易得應先明,法空難得應後辨。今何得前破法、後破人耶?答:今《中》、《百》二論相望者,《百論》依觀門次第,故先破神、次破法。以外道未識佛法觀門,故示之以漸。又外道計神為主,故先破其主也。《中論》破內學人,內學人多已知人空、少信法空,已知人空故不先破人,未知法空故先破法。問:內道既知人空,何須破?答:復有不知者,如犢子是也。
又此論正破內、傍破外,正破內故先破法,傍破外故後破人。又會法成人,法為人本,故先破其本也。問:云何名去者去耶?答:總論去有二種,一者法去、二者人去。前章已破法去,今次破人去,人法俱無去,即一切去盡矣。又去有二種:一非眾生類去,如風行水流;二眾生類去,如從此到彼。上破法去,兼破非眾生類去;今正破眾生類去。又上破法去,破內道;今破人去,破外道。又上破法去,破無我部;今破人去,破有我部。或開為四:一立、二破、三救、四重破。今就文有二:初問、次答。問有二:一領前無法、二立後有人。然此問意因論主生。
論主上難云:離法無人,以法二故人亦應二。此是借人破法。又所以借人破法者,欲借法破人,人法病乃息耳。外人即云:離法無人,以人有故法即有也。「答曰」下,五偈為二:初開奪破、第二縱破。初奪破為二:上半牒其所受、下半正奪其立者。此不離之言,凡三處用之:初用為難離法無人,法二人亦二;次外人用為立,人有法即有;今還用為破法,無人即無也。然外云:人有法有。論主云:法無人無。論主之言已顯於前,外人之立未彰於後,故有屈申也。「去者即不去」,此第二縱破。又開為二:初偈開三門而總非之、後三偈解章門以釋非。
人多釋云:此偈猶是以三時破也。初句為已、次句為末、下半為去時。今謂不然。下外人救還救初句,豈得救已去耶?今所釋者,此就三者門破。初句明去者於去時中不能用去法去、次句明不去者亦不能用去法去,離此已外無第三去也,下當釋之。今且就此門破者,上來求去若得,可言去者用去法而去,名去者去。上來求去無從,者何所用?又上明法無人即無,云何於無人法中而謂人用法去?又既稱去者,即者無自體,云何能用法去耶?又去者宛然而不去,如肇公云「觀方知彼去,去者不至方」,亦如江河競注而實不流,故去者宛然而實不去也。
「不去者不去」,破第二句,此是面目相違。不去人云何去?若不去人而去,如無罪人有罪、無施人有施。又因去者有不去者,上求去者不可得,云何有不去者?尚無不去者,云何不去者去耶?又去者尚不去,不去者云何去,如明尚非明,暗云何是明耶?去既不去、不去亦不去,豈可亦去亦不去為去,乃至非去不非去為去耶?此即破不有有義。他有既不得為有,不有云何得有?若言不有有者,應不去者去。即屈此破也。然去不得去、不去亦不得去,即有不得為有、不有亦不得為有,亦有亦不有、非不有並不成有也。
「問曰若去者去有何咎」,此下第二縱破釋章門。但釋初門、不釋後二,以初破故後二自崩。又初門是通立通破,以三時有去者名為通立。破三時有去名為通破,從此文是別破別立。別立去者去為別立,破去者去為別破。上破法中亦有縱奪二門、通別兩意也。初問、次答。此問是外道犢子及成實等義,並明有人御去法而去。但成實二師:一云別有人體人用、二無體但有假用,此中含其二說也。「答曰」下,三偈為三:初無體破、次兩法破、三各體破。初上半牒而不受、下半正作無體破。
若離法別有人體,即人可御法而去;以離法無人體,云何人御法而去?問:論主用無體以破耶?答:不爾。汝既云去者,即用去以成者,則者無自體。如用指以成捲,捲無自體,非用無體破外有體。又如人作師子,師子不能去,須人御方去。今明此二相離可得爾耳,離兩脚動無別有人,故不得去。此通得破外道、犢子、成實等義。既其易知,不煩作也。第二偈二法破者,前偈是奪破,今二偈並是縱關。上半牒、下半破。破意云:若避前無體而言有體,今縱有體墮二去:者前之去以為者體,者後之去為者所用。
問:二去有何過?答:二去法是二色陰,即二身動,一人二身是為大過。又人法不相離,法二即人二、人一即法一。汝一人而法二,亦可人二而法一也。又法二即人二,此之二人各往東西,則東西去者復用去法去亦有二去,既有二法復成二人,如是一人成無量人,具如前說。長行有二論。一本云:一以去法成去者、二去者成已然後用去法。此文為定,餘本悉非。所以然者,初明以一去法為人體、次一去法為人用,故成一人二法過也。第三偈各體破,亦云獨去破。上半牒而標過、下半正明各體。
「離去有去者」,汝明去者用去法,必先有去者而後用去法,即是離去法有去者體也。「說去者有去」,師云:「離去有去者,外人懷中作如是解:離去別有去者,說去者有去。口中復說:去者御去法而去。故云各體也。」又此句意詺外義成上離過。汝先有者體,而說者用於法,故知離法別有者體。此偈與破去法中各體破全同,但上明時法各體,今明人法各體為異耳。問:前各體破與無體破相次,今何故在二體後耶?答:蓋是翻論者誤。何以知然?外人前立三時有去者,青目就二法破中以結三時中無去者竟,更說此偈者,當知是誤也。若非翻論者誤,則是梵文本失。
「復次若決定有去有去者應有初發」,第三次以三時破發。發與去異者,取其異靜之義稱之為發,動足成步目之為去,故去則是果、發則為因。世間云「千里之行皆因發足,合抱之本起自毫端。」故破發也。至此已來,文三義四。文三者,初破去法、次破去人、今破初發。義四者,謂破人、法、因、果義也。就文為二:初長行、次偈本。長行為二:初序立;「而於三時中求發不可得」者,序破也。就三偈為四:初偈開三時門、次偈釋三時門、第三半偈破三時、第四半偈總結破。初門為二:三句明三時無發、下一句呵之。
問:上云去是果、發是因,云何就已去之果求覓初發之因耶?答:此非果中求因,乃是三時門之名耳。上已用三時門求無去法,次就三時門求無去人,今就三時門求無初發。故三時門是能破,人法因果等是所破也。問:何故就三時門破此等法耶?答:去法去人及初發並是起動有為之法,必墮三世,故就三世中求之也。「何處當有發」者,三世中既無,三世外則是無為,無為亦無發,是故呵之。「何以故三時中無發」者,生下釋破偈也。前唱三時無,未釋所以無,今釋所以無,故有此文也。「未發無去時」者,第二釋三時無發,上半釋二時無發、下半釋未去無發。
未發無去時,釋上去時中無發。「亦無有已去」,釋已去無發。章門偈則就三時次第,故先已、次未、後去時,今釋就緩切次第,先破其切、後破其緩,以正計去時有發及已去中有發故也。又是逐文勢鉤鎖,接最後去時無發,仍即釋之也。
問:云何未發無去時釋去時中無發耶?答:若未發有時,可從時中發;未發竟無時,從何處發耶?問:未發何故無時耶?答:發是動發之法,因法故有時;未發則無法,無法云何有時耶?問:若爾,今因發故有時,可得從時中發耶?答:若因發有時,即時無自體,時無自體即發無所賴,云何得從時中發耶?問:此與上破法何異?答:初章門偈與破法中初偈三時求去法不可得全同,今此偈與上破法中無體偈全同,好體破發亦應具有四破:一無體破、二各體、三二法、四兩人。但上以具明,今略舉初門,即餘三可領也。亦無有已去,釋已去中無發。
亦具二義:一者若未發有已去之時,可從已去時中發;未發竟無已時,云何從已時中發?二者因發有時,時即無自體,法何所賴而得發耶?「是二應有發」者,結上二義應有發,而今尚無。未去是未來,未來未有時,云何得從時中發耶?「無去無未去」此,第三次破無三時。破無三時者,上來三處用三時破去法、去人及初發竟,今次破此三時,則前破所破、今破能破。問:何故破三時耶?答:恐外人云若三時中盡無人法因果,何故有此三時耶?既其有時,必應有法。又既有能破,應有所破。是故今明法無故時無,所破無故能破亦無也。
「一切無有發」者,第四總結破。一切無者,謂無去法去人等,但發最在後,故偏舉之耳。「何故而分別」者,不應分別有人法因果及三時也。長行云「發無故無去」,此明因無故果無也。「無去故無去」者,法無故人無也。何得有已去未去去時。此是法無故無時。亦是所破無故能破亦無也。問:何故呵外人耶?答:此章破去事竟,故總結呵也。
「問曰無去無去者應有住住者」,第二以三時門破住。破住二意:一先破動、今破靜,令悟四儀宛然而未曾動靜;二破住為成破去。上就去門破去,今就住門破去。既其見住則去心必生,今破其住則無靜對動,則去心都息。就中有二:前問、次答。問有二:初領前無去、次問後有住。作此問者凡有三義:一者外人雖知無去而未解無住,故請問之;二者欲舉住證去;三欲有無相待以無去對有住,則是有無相對也。答中三偈四章:初偈明三時門無住;次偈偏釋初門無住;三上半偈重以三時門破去者住、次下半偈類破餘法。初偈上半明二門中無住、下半明無第三門。
「去者則不住」,此是正去則無有住。「不去者不住」,無去可待,故無有住。又世間有二種住:一者未住、二者本住。本住者,不去稱之為住,亦是去前住。未住者,息去然後住,亦是去後住。去者不住,破其未住。若正法即有去者而不得住,若其息去即無復去者,令誰住耶?如息五指即無捲可住。次句破本住,易知。第二偈破去者住,偏釋初門。又例上破去,具通別,初門通破住、此門別破住也。又例上應有縱奪門,上奪、今縱也。上半牒而不受、下半正破。破意云:離去法無去人,若有去人即有去法,便不得住。
若息去法,即無復去人,令誰住耶?故人義若成便不得住,住義若成即無復有人,進退屈也。又離法無人,汝欲息法令人住者,亦應息人而法住耶?眾事推之,畢竟無住。「去未去無住」,第三舉三時門重破去者住。上是奪門,明去者不得住。今縱,汝必言去者息去法而住者,於何時中住?已去中是已滅,即無住;未去則未有住;去時還墮二門。此猶是捉上三時門破住。至此已來凡四過,用三時門破也。「所有行止法」者,第四類破餘法。問:行止是何法耶?答:生死流轉相續為行,涅槃滅生死流動為止。
上以破動靜二儀,今破生死、涅槃兩法,即一切諸法畢竟無遺也。問:品題破去來而不破於來,不題破住及行止,何故破耶?答:品欲釋八不之未,故以去來相對。但去來更無兩體,此望為去、彼觀為來,故破去即破來也。今欲遍窮萬法,故動靜二儀、生死涅槃兩法皆不可得。問:今此破意在何耶?答:令悟此身不動不靜,非生死流轉,亦非涅槃止息,即是以觀發中、因中發觀,於此身心不起凡夫二乘有所得心,常與道合也。
「問曰汝雖種種門」下,若開四門,初三時門已竟,今是第二一異門破也。若二周明義,初周已竟,今是第二周。問:何以知有二周意耶?答:上破去住及類行止等竟,而今更破去去者,當知是重破,故有二周也。問:何故明二周耶?答:利根聞初周略破即解,鈍根未悟,更廣破之。就文為二:初問、次答。問有二:初領前無;「而眼見」下,第二立有去住也。問:品初已明眼見三時有作,今復云眼見,與前何異?答:初明眼見,論主就三時門求之不得。外人云:汝雖巧難,我不能答;而道理終有,以眼見故。二者上直舉眼見,而論主即破。
外人今便反難論主:若三時中無眼不應見,今既眼見則不應無,故無則不應見,見故非是無。所以異上也。又外人反問論主:有世諦以不?若有世諦即有去住,若無世諦則是邪見。又真諦可無,世諦云何是無?若言世諦中無,則真諦應有,是則大亂。又若俗無真有,即色可聞、聲可見,眼應聞、耳應見也。三者外人復云:若無而顛倒故見者,有無俱倒,何故見有不見無耶?又等是顛倒見,無有一去而見一去,何故不於一人見於二去,復於二人見一去耶?四者汝口說無,我眼見有,則眼見是實,口說難信。有如是等義,故重舉眼見問論主也。「答曰」下,第二破。
就文為三:初偈雙牒雙定、次兩偈雙牒雙難、後一偈雙結雙呵。前長行呵云「肉眼所見不可信」者,汝信眼所見,不信論主口破者,宜撿口眼二因。外人以無明顛倒為因,感得肉眼;諸佛菩薩以波若為因,宣之於口。故眼不可信,我破即可信。又汝現世無明心流入眼,故眼見不可信;我以觀辨我心、論宣於口,蓋從二惠心流入此口,故口可信、眼不可信。又眼不可信者,熱病人種種橫見,故口言有物。汝無明熱病橫有所見,故言有去來。又汝言見一何故不見二者,此見不見並是汝之倒情。汝見一既不可信,汝之不見亦不可信。如是五句也。
又此是顛倒,與顛倒相應,故所見不亂也。又若我言無而見有者,可受此難;汝自見有,今就汝求有不得,故汝有不可信。汝若執無而見有者,我亦破之也。又云:既稱肉眼所見不可信,何得云佛見世諦與凡夫不異,但有著不著不同故分凡聖耶。又汝無始來作此信不得解脫,欲得解脫,不應信此六情。故信波若則不信一切法,信一切法則不信波若。波若生則一切法不生,一切法生則波若不生。二河傾滿亦復如是。外人既舉眼所見可信,論主以一異類破顯即事可信,故就一異求之不成也。又一異撿不可得,當知慧眼所見現可信也。
如〈因緣品〉世間現見故,世間眼見也。問:一異撿云何現可信耶?答:汝言眼見有去人去法者,汝眼為見其是一物、為見是其二物耶?即事責之,則外人於眼見事便爾無對,故眼見事不成也。又作一異破者,然計有去者即是我見,我見為一異本,一異是斷常本,斷常是六十二見本。故《大品》云「譬如我見攝六十二見」,故知我見為本。由有我故,推我與陰一,即陰滅我滅,成於斷見;陰與我異,陰滅我存,故起常見。故一異是斷常本。既有斷常便起六十二見,從見則起愛,愛見因緣故有業苦。今破一異之本,則枝末之見自傾,即令悟眾生累無不寂、德無不圓。
累無不滅,不可為有;德無不圓,不可為無,故得中道法身也。又一異是十四難,一異既傾,十四難便壞也。問:一異為破一人、為破兩計?答:若直舉眼見救義,則一異破一立也;若執一異,則破二人也。問:何人執一異耶?答:若直取色法為身,動故名為去法,去法成人名為去者,則非僧佉等四外道義,以四外道並計色與神異。而自執神與覺一異,有四師耳。若總以五陰為身,動名為去法者,即亦是四外道義也。而成論師明假,有即實義、異實義,即入今二門責之。又成論師計假人有體有用,是計異義。計假人無體,還以五陰為體,是人法一義也。
初偈雙牒雙非,易知也。次兩偈雙牒雙破。破一中,上半牒、下半破。所以舉作作者並去去者,以去去者一義過昧、作作者一義過顯,故將顯以並昧也。作是瓶,此是色法。作者是人,非色法。汝去亦是色法,去者非色法。去去者既一,則作作者亦一。若一者,二俱有情、二俱無情,二俱有色、二俱無色也。師責成實義云:「汝人起善惡,善惡是所作、人是能作,若一則無能所,若有能所則不得一,若一復有能所則是亦一亦異,亦異故有能所、亦一故無能所。又能所既一,起善惡既有兩法,應當兩人;若人一則善惡應一。
又如人起四心,四心迭代,四人亦爾,若人一則四心應一。」他又云:人能作善惡、不當善惡,心為善惡體、不當解惑。今問:若解惑與心一,則心一則解惑應一。善惡與人一,人一則善惡一。若人不當善惡,何處離善惡色心別有人?若別有人,人應在善惡色心外,柱應在四微外。又若異心別有善惡,應異青黃別有色也。第二偈上半亦牒不半破。而將離以責其異者,亦離顯而異昧故也。汝既得異,應得相離。相離有五:一者東西離,去若在東者應居西。二者有無離,未有去法應先有去人,未有去人應先有去法。三存亡離,去人死去法應存,去法亡去人應在。
四去住離,去法自去而人自住,去人自去而去法應住。五不相成異,人法既異則不相成,如牛二角。長行為二:初雙牒,總唱有過;次「何以故」,釋一異過,先釋一、次釋異。一中為三:一標錯亂及破因緣過;「因去有去者」下,第二雙釋;「一中」下,第三雙結。釋中有二:初釋破因緣者,既因去有去者,云何言一?故是破因緣。「又去」下,釋錯亂,有二:一人法、二常無常。人通四儀是故為常,四儀迭代興廢故名無常,非是破外道人常義也。若一,應俱常、俱無常,喚人應得法、召法應得人,故是錯亂。「一中有如是過」者,第三雙結。
或解云:釋一中三過一結。三過者,第一門法體亂過;「又去名為法」下,第二名亂過;「人常法無常」下,義亂過。夫論謬立不出三亂,謂體、名、義也。「一中有如是過」者,第四結也。異中亦應有三離:一東西離、二有無離、三存亡離,四總結。今略無初離也。第三段上半雙牒、下半雙呵,易知也。
「因去知去者」,第三因緣門破。有此門來凡有三意:一者前破一異破人法體,今因緣門破人法用,故二偈文並稱不能用則體用俱寂。二者上破一異,而犢子立人法不受此破,別有人體故不可言一、而因於陰故不可言異,如別有火體不可與薪一、而因託於薪不可言異。雖不可一異,而人能御法、法能成人,有人法用義,故今破之也。三者上來破性人法,今破因緣人法,則性空因緣空義也。二偈為二:初偈破者「不能用是去」,次偈破者「不能用異去」。是去者,是者所因,去者不能用;異去者,非者所因,去者亦不能用。而此二偈反覆相成。
初偈免二去而墮無用,後偈若其有用便墮二法。又初偈破不得動第一步,第二偈破不得動第二步,尚不得動第二步,況千里行耶?故一切法無動轉者也。初偈上半明人不能用法、下半明法不能運人。「因去知去者」,此牒外人義。若端拱靜坐,此直是人耳,不知是去者。以其因動足,即知是去人,故云因去知去者。「不能用是去」者,論主破也。是去,即者所因去,而者不能用。若離去別有者體,者可能用去法。今因去知者,則者無自體,云何能用去法?又無自體即無者,誰用去法耶?如因色心成人,若未有色心,則本無有人。
既因色心成人,離色心無人,人云何還能用色心耶?又不得色心成人,凡成必有能所,色心是能成、人是所成。今離色心無人,云何色心是能成、人為所成耶?「先無有去法」,下半有二義:一釋上半,若去者之前別有去法可因法知者,者能用法。今因者有法、者前無法,云何因法知者而言者能用法?此則上半破其者能用法。下半破其因法知者。次意上半破者能用法,下半破法能運者。去者之前別有去法,可言法能運者;今因者有法,則去者之前無有去法,云何言法能運者?長行云「是去法未有時無有去者」,此明因法有去者,者無自體,故不能用去法耳。
「亦無已去未去去時」,未有去法,非但無者亦無三時,明因法有時耳。既因法有者,者無自體,云何者於三時中用得去耶?「如前有城」下,釋下半。初舉譬反釋。先有人、後有城,人可趣城。前有法、後有人,法可運人。而人法互相因,不得先後,云何言先有法而能運人?復何得言先有法因法知人耶?第二偈破異去,上半牒、下半破。外云:初動一步是者所因去,以去法成者體,者可不能用。今進第二步,異於成者之去,名為異去。此去既不成者體,則者應能用。是故破云「於一去者中不得二去故」。初去以成者體,次去為者所用,則是二去。
二去則二動二身,如上無量過也。汝若言至第二步時初步已滅無有二法過者,則但有後步,則唯有成者之去,則者不能用,同初偈過,故免二去則墮無用、得有用則成二去。又初步成者體,者無自體,云何得運初步進至第二步?又縱將初步進至第二步,則至第二步時猶有初步,則一人有二去,無有是處。凡論有去,要初步滅進至第二步,無有將初步至第二步、第二步時猶有初步也。故偈云「於一去者中不得二去故」。又初步滅則者亦滅,不得至第二步;初步不滅,猶有初步,亦不得至第二步。故一切人無有動步之義也。
又一去成者體,此是前時去;一去成者用,此是後時去。但當前時去,未有後時去;至後時去,無有前時去。恒是一去,只有成義,無有用義。故偈云「於一去者中不得二去故」。又若後時去,猶是前時去,當一人則有前後兩時去,亦一時中有前後兩法、前後兩時,何有此義?又當前時去,只有成者體,者用何物得至後時耶?如藉此五陰四微以成此人柱,即此人柱尚不能御此陰此微,云何能御後時之微陰耶?又前時之去成者體而未能去,則不名去法。若名去法,則應能去;若能去,何用後時去耶?又舉例,如前時之眼成者體,者不能見,後時之眼被者用方能見。
「決定有去者」,第四有無破,亦云決定不決定破。夫論有去,人、去、法要須具三:一假時而去、二有人法之體、三有人法之用。三時門破其假時而去,一異門破其人法之體,因緣門洗其人法之用。此三若無,則一切盡矣。而汝意猶未已,今更以兩門領其大要:人法俱有則不成人法、人法俱無則不成人法,故有此門也。又初二門破性、因緣門破假,性假若空則一切都壞。若踟蹰道門、怏怏此旨,今更兩門令滯情永寂。若定有即常,常無有去;定無則斷,斷令誰去耶?又決定則不因法有人,人本實有;不決定即是因法有人,人本實無。此二即總該一切。
不因法有人,人是常人;因法有人,人是無常人。又不因法有人,人是實人;因法有人,人是假人。破此二,即一切皆盡。又不因法有人,別有假體;因法有人,則無假體。此二亦收一切。二偈為三:初偈明定有人無人不能用法、次半偈明定有法無法人不能用、三半偈結人法能所一切都空。初偈為二:上半明定有人。「不能用三去」者,既決定有人,體即不因去法成人,此人是常,常即不動,云何用三去?又不因法有人,人獨自有,應獨自去,不須用法,復是不用三。
又決定有者,者不因法成,者不因法成即無有此者,誰用三去?又既決定有者,則決定有法,法自能去,何須者用?又不因法有人,人應常去無有息期,以無去法可息故。下半若因法有人,則人無自體,無自體則無人,誰用法耶?又無自體,即同上不能用是去過也。此偈上下半進退破之,上半明有人即不因三去、下半若因三去即無有人,故上半有即不因、下半明因即不有。又上半破外義、下半破內義。上半破犢子及假有體、下半破假無體也。餘二段易知。長望論意不可思議,住而不靜、去而非動,履地而無處,豈非不可思議耶。長行釋三段即三。
釋上半為二:初別釋三事,謂人法時,以立中要具此三故也。「若決定有去者」,此釋偈中不能用之辭,即是釋破也。夫因去有者,者息去而住。既不因去有者,者即無去可息,即者常應去都無住期,故云「不應有住」也。釋下半有二論本,今用一本云「因去法得名去者」,若先無去法,即無去者。此文為正,餘本煩也。「不得言定有不得言定無」者,若作破義,結破上定有定無俱不可得,故云不得言定有及定無也。若作立義,因緣義不可定有、不可定無也。又此即二諦義,真諦空故不得定有、世諦有故不得言定無,此用二諦互破其定有定無也。
又世諦是因緣有,不可得言自性有;真諦是因緣無,不得言自性無。此破性有無,明因緣二諦也。又不得言定有、不得言定無,並就世諦,世諦是假有,假有不可言定有、假有不可言定無、假有不可言亦有亦無、假有不可言非有非無,此是世諦假有絕性有無四句也。而絕假有者乃是真諦。世諦假有既絕四,真諦假無亦絕四,故二諦並四絕也。然二諦意乃多具上來諸義也。「如幻如化」,幻為十喻之始、化為十喻之終,故舉初後也。幻去宛然,豈是定無?幻去非去,豈是定有?成上非定有無之言也。又求彼人法虛怳不能得,故名如幻化耳,不執虛破實也。
中觀論疏卷第四(本)
中觀論疏卷第四(末)
釋吉藏撰
六情品第三
問:何因緣故有此品耶?答:二十七品猶是二十七門,所入更無異。為通入諸法實相之理,唯此一理名之為實,自斯以外並皆虛妄。故《智度論》云「唯除實相,餘一切法並名為魔。」所以然者,一切諸法皆是虛妄,又能生煩惱,煩惱生業,業生苦果,故名為魔。實相之法不可取著,是滅煩惱處,故不名魔。問:實相何故不可取著?答:若以有心著實相,實相竟非有,故有心不能著;若以無心著實相,實相竟非無。如是亦有亦無、非有非無四句,內外並不能著,故不生煩惱。既不生煩惱,會於實相,能滅罪累。故論云「譬如蛇著一切物,唯不能著火炎。
波若如火炎,四邊不可觸,以燒手故。」是以眾生能著一切法,不能著實相。實相既是滅煩惱處,是以二十七門並為通於實相,實相若顯便發正觀,正觀若發戲論斯亡。是以論初云「能說是因緣,善滅諸戲論。」蓋是十方三世諸佛菩薩經論之大意也。問:若爾,何故有二十七門?答:龍樹開諸門者但為入理,意不在門;若不取所入理為正,而但尋究通理之門或前或後、或破或立者,如是之人住在門外竟不能入理。論主意在入理不在於門,而人在諸門不在入理,與論相違,非師資之道。
又尋究諸門既不入理,則舊惑不除,更於門處起新煩惱,可謂服於甘露還成毒藥,故亦不應問次第也。而復須明次第者,上就動靜四儀顯於實相,令發生正觀滅諸煩惱;今就六根顯於實相,令發生正觀滅諸煩惱。若前門已悟,不須此品;但為根性不同、受悟各異,歷法觀之,故復說也。問:何故就此身心顯於實相發觀滅惑?答:一切凡夫於此身心常起愛見煩惱,以煩惱故有業,業故受苦報。今觀察此身本來寂滅即是實相,既是實相便是法身。故《淨名經》云「觀身實相,觀佛亦然。」蓋是一論之通意也。
次別明六情次去來者,〈因緣品〉釋八不之始、〈去來品〉解八不之終,始終既彰則一切法畢竟不可得。外人不受斯旨,若一切畢竟空者,經明十二入攝一切法,云何言一切法空?若一切法空,不應說十二入。故上二品總破一切法,今對論主總立一切法,故說此品也。二者接次鉤鎖相生者,上品初外人舉世間眼見三時有去,謂過去已去、未來當去、現在正去。論主即就三世捨無有去:過去既謝,去法已滅,即無有去;未來未有,亦無有去;現在一念不停、舉足便滅,亦無有去。惑者問云:若三世無去,即眼不應見;既有眼所見,不應無。
論主更以三門求眼所見竟不可得,何所見耶?今外人復云:若無所見去來,應無能見之眼;既有能見之眼,寧無所見去來?故此品觀無能見之眼,即入實相與實相相應,既與實相相應即不受此六根,以不受六根名為法身,為眾生故化生五道,說此法門使物了悟亦得法身。是以次〈去來品〉觀於六情。問:云何名於眼情?答:計於眼情凡有七種:一者世俗之流但云眼能見色,而不能窮究本末原由。二者外道之人云五塵生五大,五大成五根。
但眼內火大偏多,故眼能見色;耳內空大偏多,故耳能聞聲;鼻根地大偏多,故鼻能聞香;舌根水大偏多,故舌能知味;身根風大偏多,故身能覺觸;意根既是心識,非五大所成,若是肉心,為地大所成也。三者復有外道謂但以一塵成一大,如色塵成火大,而火大成眼根,故眼能見色;聲塵成空大,空大成耳根,故耳能聞聲;味塵成水大,水大成舌根,故舌能知味;香塵成地大,地大成鼻根,故鼻能聞香;觸塵成風大,風大成身根,故身還覺觸。
四者毘曇人云:眼耳鼻舌四根為十微共成,謂地、水、火、風、色、香、味、觸及眼根為九,而此眼根附著身根,故有十微。身根但有九微,無眼等四根,故論偈云「極微在四根,十種應當知,身根九餘八,謂在有香地。」五《成實論》云「四微成四大,四大成五根,五根是假名無有實體。」就三假辨者,四微是法假、五根為受假、眾生是名假。六者犢子部云:四大和合成眼,別有眼體異於四大。上來六部並云有眼。第七方廣道人云:但見四大,無別總眼;總眼既無,亦無四大。故一切法空,如龜毛兔角。
問:論主云何破此諸計?答:凡有此眼根,見於好色即起貪心、若見惡色便生瞋恚、見不好不惡即生無明,因三煩惱發於三業,三業因緣往來六趣。總上六部於眼起於有見、方廣於眼起於無見,有無是六十二見根本,有無既成諸見便立,若有諸見必有於愛見,愛見煩惱不得解脫。今破此有無二見,即愛見不生,便得解脫。問:云何破耶?答:觀此眼根本來空寂,故不同六家之有;雖畢竟空而眼見宛然,故異方廣之無。故《淨名經》云「有佛世尊得真天眼,悉見諸法不以二相」義。《華嚴經》云「眼根入三昧,耳根起正受,觀眼無生無自性,說空寂滅無所有。
」如此等文並明眼根宛然而無所見,雖無所見而無所不見,故空有無礙。空有既無礙,一根為六用、六根為一用,用能為無用、無用而能用,以用無礙是故唯佛得稱為我,我者謂自在義也。又雙破凡夫二乘兩病,故說此品。凡夫見有此六根,起諸煩惱如鳥投網,二乘有六根即不能無六。若入觀無六根,即不能為六用。如淨名呵阿那律云:「眼若作相則同外道,若無作相即是無為,不應有見。」故失對當時,受屈於二難。今明菩薩了六無六無有礙相,則越聖越凡,故說此品也。
又說此品者,《法華》明六根清淨,《普賢觀經》懺六根罪,彼經云「若有眼根惡業障不清淨,當誦大乘經、思念第一義,是名懺悔眼能盡諸惡業。」故知欲為真實懺悔,當依此品觀六根畢竟空。《大集經》云「若有說言眼見色乃至意能知諸法,是人流轉生死中無量億劫受諸苦。」如是諸大乘正以觀六根為入道之要,是故此品總而釋之。又有此品來者,從〈因緣品〉至此有三立三破:初引毘曇論立、次引去來事立、今引經立,以備破三立,故有三破也。又有此品來者,上兩品求生滅去來畢竟不可得,外人便謂論主能見諸法無生滅去來,故上云「世間眼見故。若爾,終有能見之眼、所見之境。」是故今明既無生滅去來,豈有能見所見?即上破於生滅,今泯於境智,故有此品來也。
品八偈為二:初偈立、次七偈破。立中先長行問。所以引經者,既是經說則必有六情,若無六情佛不應說有。又論主若言無六則破佛經,若不破佛經則六情便有。既有六情,上因緣、去來豈得無耶?又上品云「肉眼所見不可信者,佛不應說之。既說六情,即六情可信。」偈為二:上半列六情體、下半明六情用。行者緣也,六情緣於六塵也。又上半明六情、下半明六塵。所以破十二入者,眾事分毘曇,婆羅門問佛:「何法攝一切法耶?」佛答:「十二入攝一切法。」今觀十二入空,則一切法不可得也。
問:意可是情,餘五云何是情?答:意當體名情,餘五生情識之果,從果受稱也。六情亦名六根,五根能生五識、意根能生意識。六情亦名六依,為六識所依。六塵亦名六衰,令善衰滅。亦名六欲,是人所欲故也。但解見義不同,外道以神我能見,犢子亦明我能見;論人以識託眼根故識能見,雖用識見要須人御然用識見,本是曇摩多羅人義;毘曇人以根能見,故眼根是清淨色能見外法,雖用根見要須識在根中根即能見,若無有識空根不見,故用識能了別。異部人云:慧數是能見。復有人云:諸心數和合能見也。
「答曰無也」,第二論主破。就文為二:初長行標無、次偈本釋無。問:外人引經明有六情,論主明無,豈非破佛經耶?答:然外計我與六情俱是妄,謂佛欲借於六妄止於我妄;執教之流遂言實有六情,故不解佛意。又佛說六情是妄者,意欲明六是空;而外人謂有妄,故亦不識佛意。又佛意說六是世諦,尋如來意,欲令悟第一義故說世諦;而小乘人謂實有六,不知第一義。今言無六意,乃申佛說六意也。故《涅槃》云「為令眾生深識第一義,故說世諦。若眾生不因世諦入第一義,諸佛終不說世諦也。」佛說六者,此明不六六義,欲令眾生因六悟不六。
而外人謂是定情,便成六故六,非但不知不六六,亦不能悟六不六,故外人是破經。論主明不六六,即是申於世諦;明因六悟不六,即是申第一義諦。既申二諦,即發二智也。又佛說此六令悟不六,即於六內不起諸煩惱。而外人無始已來有此六根起諸煩惱;而稟佛教更復推斥諍於六根,故惑不除、新病更起名破佛。論主與此相違,故名申教。問:夫論說法不離二諦,今言無六依何諦耶?答:二諦之中並無此六,世諦文中無性實六,第一義中無有假六,故云無也。偈本即是釋長行。汎論有四句:一偈釋偈、二長行釋偈、三長行釋長行、四偈釋長行。
第二七偈破,為二:初有六偈正破眼情、次有一偈類觀餘五。六偈即分為六:第一偈正破、第二指前破、第三重破、第四法無故人無、第五人無故法無、第六偈因無故果無。今束此六偈為二:初之五偈正破見因義、第二一偈破見所生果。就五偈中復為三類:初三偈破眼見、第二半偈破色見、第三一行半破人見。三偈即三:初一偈舉不自見況破見他、第二偈三時門破見他、第三偈就對色義破見他。今是舉不自見以破見他。問:上有五家立見,今破何人?答:遍破一切。以一切師同明眼不自見而能見他,故舉不自見以況破見他,即遍破一切也。
破意云:汝自體是眼,應見自體;若不見自體,即自體非眼。又若非見而是眼,便見非眼也。若爾,應有離見之眼,亦應云離眼之見。又此難毘曇最切,彼明根是色,既能見他者亦應自見。彼救云:眼根是不可見有對色,故不可見。今破云:眼體既不為他所見,云何能見他?如《百論》云「四大非眼見,云何生眼見」也。次難識見者,識能見他,識應能自見;若言識非是可見法,云何能自見?若爾,非是可見法,云何能見他?破人見亦類同之。又總難眾師眼不自見能見他者,此即半見半不見,應半眼半不眼。
若從半見作名,名為見、名為眼者,亦應從半不見作名,名為不見、名為不眼。所以然者,自即為親、他即為疎,既從見疎名為見者,從不見親應名不見。又數人明眼具十微,而別有眼微。破云:眼是眾緣所成、無有自性,云何言實有眼不自見而能見他?《成論》眼是假名,無有自性。若無自性即是寂滅,云何執眼定能見耶?「問曰眼雖不自見」者,救意云:燈能所俱是色入,故自照復照他。眼能見是眼入、所見是色入,是故見他不自見。此毘曇救也。依論人救者,眼能見是識、所見為色,故能見他而不自見。
犢子及外道同云:人是能見、色是所見,同明人不可見、色可見故,所以但見他不自見也。引火者,依數人能燒是觸、所燒具四微,故火不能自燒而能燒他。《智度論》亦云「色具能照、觸具能燒。」與數人大同也。答中為二:上半明火不能成見法。所以然者,眼即懸矚火到薪方燒,不應舉合而救離也。又云:觀汝此義,應是自燒不燒他、自見不見他。何者?火燒薪,薪於火是自,所以能燒薪耳。若是他者,何故不燒餘薪耶?等是他,等燒應;不爾,等應不燒。而燒被燒之薪、不燒餘薪,即被燒之薪非他,即是自燒義也。
見義亦爾,眼見於色,色於眼是自,故眼能見色。若是他者,即不能見。若言是他而能見者,眼何故不見非見之色耶?而不見非見之色、但見於見色,當知色於眼是自故見、於他即不見,此乃是見自不見他,何名見他不見自?又火喻不能成眼見法者,離眼有色、離眼無火,故不應舉不離以救離義。如《百論》云「離泥無瓶,而眼色異故」也。下半釋不能成。舉三時門破者,一欲遮其後救,論主引燈為並。外人舉火來救,今破火竟,或可更引刀指於自無能、於他有用,故舉三時門遍破一切於自不能於他能也。二者欲令外人因前觀門通徹於後,是故指前而破於後。三者上奪不自見即不見他,今縱見他故開三時責,即前奪、後縱也。
「復次見若未見時」下,依偈數之,此是第三重破。重破者,上三雙已周,初偈舉自破他、次偈正破他,即自他一雙。二者初偈就法說破、次偈喻說破,謂法譬一雙。三初偈正破、次偈指前破,即三周破竟。今復破之,故名重破也。就三義破眼見者,初偈舉不自見況破見他、次舉三時門正破見他,此二是就眼破眼也;今第三就色破眼見。眼未對色不名見,因對色方名見,即見義在色不在於眼。二者云眼即是見、見即是眼,既見未見常名為眼,即應見未見常名為見;今有時見有時不見,即有時是眼有時是非眼。三者若見未見常是眼,亦應眼未眼常見。
四者難云:若眼是見,眼遂有時見不見,亦應見是眼,見遂有時眼不眼;若無有見而非眼,亦應無有眼而非見。五者難云:若眼有時見有時不見,即知眼未必是見義,汝不應言眼定是見義也。六者〈顛倒品〉云「色等未與心和合時空無所有,如色未與眼合時即無色,既無色亦無眼。」未合既畢竟無,云何將無可令有耶?又何得因緣未合時無?只因緣合時亦無,如眼因色故有見,見乃屬色;色因眼故可見,可見乃屬眼。若爾,豈得言見但屬眼、可見屬色?見既不屬眼,豈復屬色?可見既不屬色,寧復屬眼?故知眼色無自性,無自性故空。
所以《華嚴》云「觀眼無生無自性,說空寂滅無所有」也。七者依文難云:眼既是見義,未對色時能見可名見耳;未對色時畢竟不見,後對色云何得見?《成論》文云「同性不依時,是眼而不見。」同性者,未見眼與見時眼同是眼性,識未依時即不見。若爾,識依故見、不依即不見,即見無自體。又眼是見義,不見亦名眼;色是礙義,不礙應是色。
「復次二處俱無見法」者,依偈是第四明法無故人無。就義破者,上三門破眼無見義竟,今第四破色無見義。所以破色無見者,承第三偈生,上云對色方見不對色不見,即見義在色、不在於眼;恐外人復云色應有見,故次破色無見也。今更騰前偈意。他問:無眼時不能見,云何屬色?答:無色時不見、對色方見,遂言眼見色不見。亦應今色對眼方見,應是色見眼不見。又眼對色而云眼見色,亦應色對眼色見眼也。他救云:雖復相因而從勝受名,如因水土穀子而牙得生,而名穀牙不名餘牙。
今責云:汝無水土牙終不生,何故從勝受名耶?「二處俱無見」者,有三義:一是眼處、二是色處,二俱無見。眼是能見尚無有見,色體非見云何能見?二者見處非見處。上責見成非見,恐外人云見不能見即非見應能見,故名非見亦不見。同前緣尚不生,何況非緣。三者是眼處人處,上已責眼不能見,恐外人云:獨眼不能見,須人御眼方乃得見。故明人亦不見。若人能見,盲亦有人,應能見也。偈上半明法無、下半辨人無。「見不能有見」,指品初三偈破也。「非見亦不見」,即此偈直非之。既稱非見,云何能見?下半正明人無,即是第三破人見義。
上破毘曇云眼見義,今破外道、犢子及《成論》假人能見義。問:云何是法無故人亦無耶?答:眼既不能見,即知人亦不能見,故是法無故人無也。若言人見,盲既有人,何不用耳見耶?破《成論》云:識既能見,識託耳何不能見?若要用眼方見、不用眼不見,此是眼見,何關人見?破識亦爾,識要託眼方見、託餘不見,即是眼見,何關識見?長行前釋上半、次釋下半。釋下半為三:初牒。「何以故」,釋有進退二難:初明人見,即盲人應見;次明眼見,即人墮盲;後舉偈結。易知也。
「復次離見不離見」,依偈是第五人無故法無也;若破三種見義,猶屬第三破人見義。偈為二:上半明人無、下半辨法無。上半舉離不離,釋前偈下半法無故人無。若離見有見者,盲人應能見;而盲不能見,即離見無見者。若不離見有見者,即見在眼而者便無見,即亦無者。下半明法無。本由者御眼見色,既其無者,即無能御之人,便無所御之眼,故無所取之色。長行云有無,即是離不離。有是不離,以有見即有見者;無見有者,故無是離也。
「見可見無故」者,依偈是第六明因無故果無。所言因者,眼色和合生於眼識乃至四取,故眼色為因、識等為果。若望品意,從品初都是破見因竟,謂求三種見不得即明無因,是故今第二次明無果。見可見無故,近牒第五偈下半,遠牒一品破也。「識等四法無」者,破無果也。依成實義,眼色和合生於眼識,識生想,想生受,受生行,次第取假實境。上既破無眼見色,即四心不生也。依毘曇義者,上以破無眼見色,今次破無四法。四法者,眼色和合生於眼識,眼識所以得生。次由觸,觸和合根塵,以觸和合根塵即生苦樂捨三受,三受後次生愛。
雖生餘心數,但受是三界果報主,故偏說生受。三受後次生三毒,但愛是三界受生本,故偏說愛也。眾事分正明此四法,與今長行同。《大品》亦明眼觸因緣生受,乃至意觸因緣生受也。「四取」者,《婆沙》云「四方馳求名為四取。」《勝鬘經》以四住地為四取,故云「有漏業因,四取為緣,生三界內」也。今此中別明四取,依毘曇總攝百八煩惱為四取體。三界有利鈍二使,各開二分:欲界鈍使取外五欲,名為欲取。上二界鈍使不取外五欲不名欲取,但取內法名我語取;三界四見為見取;三界惑取名為惑取。
鈍使就界分二:利使約重輕為兩,惑取雖一但內外二人計非道為道,此過既深,故獨為一取;餘四見合為一取。《成論》明四取,其體即局也。「等諸緣」者,四取既無即不起三業,三業無故未來二果亡。觀見可見空,即十二緣河竭、佛性水生。此偈即明破六情之大意也。「耳鼻舌身意」下,第二類破五情等法。釋根塵合離有二師:數云三根合謂鼻舌身,三根離即眼耳意。《成論》總六根四句:眼但離不合;鼻舌身但合不離;耳亦離亦合,聞外聲為離、聞耳鳴為合;意非離非合,以無形故。今此偈總明六情不可得離合之性,即空也。
五陰品第四
上已觀六情,今復觀五陰者,以受悟不同,宜歷明觀行也。二者諸方等經明陰入界空,今欲釋經,歷諸空義故,上明界入空,今次觀五陰。問:經何故說陰入界空耶?答:《大集經》諸魔子令舍利弗舞。身子答云:「汝當舞,我當歌。」歌曰:「我今不求陰界入,無量世來虛妄故。若有貪求如是法,是人終不得解脫。」魔子聞之發菩提心。故知見陰界入不得解脫,知本性空便得道也。又如《大品》明菩薩習應波若,命初即云習色空受想行識空,是名與波若相應。佛在世利根直聞色空便能得道,今為鈍者廣解釋之,令與波若相應,是故觀於五陰。
問:大小乘經論皆前明五陰、次十二入、後十八界。上〈六情品〉具破界入,偈云「此眼等六情行色等六塵」則是十二入義;後偈云「識等四法無」即明無六識,即是破十八界。今何故先破界入、後觀五陰?答〈因緣〉、〈去來〉釋八不始末,即辨一切法空。外人不受一切法空,故引佛說十二入攝一切法證一切法是有,故前破十二入及十八界。界入既竟,始得觀五陰空耳。二者鉤鎖接次相生者,〈因緣品〉明一切法無生,外人舉現事去來證有萬法。既破無所見去來,次舉能見之眼來救,是故次破六情之用。破用既竟,復引五陰法體證有於用,故今破陰體也。
陰入開合者,依毘曇,十二入中十種色入,并法入中少分無作色以為色陰,意入即識陰,法入除無為,取想受為二陰,餘即行陰也。陰與界開合者,十八界中十色界及法界少分無作色為色陰,七心界為識陰,法界中除無為,取想受二數以為二陰,餘為行陰。界入開合者,五根五塵及法入二門相似,唯異開意入為七心界耳。問:何故偏取想受二數為二陰?答:略有二義。一者想能生見、受能生愛。二者想修無色、受修初禪。有此強力,故偏取也。《成實》明十四種色為色陰,五根、五塵及以四大。毘曇以四大是實法,故屬觸塵。
《成實》觸是實法、四大是假,故離之也。曇摩多羅部但明十種色,無有無作,俱異數論。次大乘有三釋:一云佛果有色,故涅槃云「捨無常色獲得常色」。二云佛果無色,而經云有者,此是妙有炳然,故云色耳。三釋云從七地已還此即有色,八地以上無復有色亦無四心。故《地經》云「爾時過意界住在智業中」也。通稱陰者,謂陰蓋為義,有此五陰蓋於眾生不得解脫,如雀在瓶物覆其口故云陰。又云陰者,陰殺也。其義主殺,以此五法能害慧命,是故經中喻旃陀羅。羅什後翻名為五眾,以此五法共聚成人,目之為眾。
又此五法各有眾多,如色陰有無量色,餘四亦爾,故名眾也。問:云何觀五陰耶?答:眾生已受五陰身,常為所害。如《涅槃》云「觀察五陰如五旃陀羅,乃至過旃陀羅。」而內道外道、小乘大乘更封執五陰,種種異說,或言前後或言一時、或言佛果有色或云無色,故內外大小互興諍論,各執己法為是、他說為非。如此之人不能除旃陀羅,而於五陰復生諸見,即旃陀羅上更起旃陀羅。論主今觀五陰畢竟不可得,既無五陰亦無不五、亦五不五、非五不五。
如《大品》云「行亦不受,不行亦不受,行不行亦不受,非行非不行亦不受,乃至不受亦不受,是名菩薩無受三昧,不與聲聞辟支佛共。」問:五句不受,何所歸耶?答:若能如此悟者,歸於本鄉。是故經云「本際為鄉,絕句為里。」而眾生任運受此陰身已失本鄉,今大小學人於五陰法復起諍論,是為失內更復失矣,故去城踰遠、岐路逾多。又若能知五陰空,即是捨旃陀羅,又是捨無常色獲得常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問:云何得爾?答:以了悟色陰生滅不可得即無常色不生,生滅色既不生即無生滅色便現。
故《大品》云「諸法若生,波若即不生;波若生故,諸法即不生。」問:若觀五陰畢竟空者,佛經何故分別五陰?答:佛分別五者,欲因分別令知五陰是空。而封教之徒不領陰空、但存分別,故失佛意。又有所分別障慧眼,障慧眼故不能如實分別。若息分別即除分別障,故正觀眼開得實智慧,既得實智即得權智,能無分別中善巧分別,雖復分別未曾分別。故寶積歎云:「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問:毘曇亦知五陰無常苦空無我。五陰從因生故無常;五陰為四相刀切之,違其住性故苦;以無常切之不得自在,故無我;無我故空。
空與無我異者,無離陰我故云空;無即陰我,故為無我。與大乘觀行有何異耶?答:毘曇觀察五陰,但得人空、未得法空,故五旃陀羅都未滅也。大乘不但知五內無我,亦知無有五陰,故始離於五也。問:《成實論》云「知五陰所成,假名人空。」復明五陰實法亦空。與大乘何異?答:三藏多明人空、少明法空,大乘多明法空、少明人空。所以然者,小乘尚知人空,何況大乘,是以大乘多明法空,是故為異。以三藏經多明人空、少明法空,毘曇、成實俱學三藏,有得人空、有得法空。又小乘雖明二空,未得五陰本來寂滅。
如《法華》云「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性,佛子行道已,來世得作佛。」以未得本來寂滅、故未到本鄉。是以二乘猶在門外、故猶受變易生死。又二乘雖知五陰空、不知五陰即在佛性。《涅槃經》云「眾生佛性住五陰中」。問:若五陰中別有佛性,與外道陰內有我何異?答:了其五陰本來寂滅名為佛性,不別有佛性住在陰身。
品有九偈,為二:初七偈求五陰畢竟空、第二兩偈歎美畢竟空。小乘五百部聞五陰畢竟空如刀傷心,大士聞之即生歡喜,是故稱歎。《法華》云「復有住禪得神通力,聞諸法空心大歡喜。」是故歎之。七偈為二:初六偈觀色陰空、次一偈觀四陰空。色陰麁顯故前觀、四心陰昧即後破。又色陰在初、四心居後。又去來六情觀色陰之用不可得,今次觀色體空。觀色為三:第一三偈作因果不相離門破、第二兩偈有因無因門破、第三一偈相似不相似門破。三偈又二:初偈標章門、兩偈釋章門。章門為二:上半離因無果章門、下半離果無因章門。
問:云何是色因果耶?答:若即事言,頭足為因七尺之身為果。若就義者,如外道云:從五塵生五大,五大生十一根,十一根生色身,色身為果、餘者為因。數人四大造五根,四大為因、五根為果。《成論》四微成四大,四大成五根,五根成色陰,色陰是果、餘並為因。數論同以過去善惡業生此報果也。問:因果不相離云何是破耶?答:外人言色與色因相因故而有;論主明只為色因與色相因故無,以相因故無自性,無自性即畢竟空。色本無體,因緣故生,以過去業行為因、今世四大為緣,藉此因緣是故有色,當知即是空也。
如以面為因、以鏡為緣,像於中現而像畢竟空。又〈四諦品〉云「果從罪福生,云何言不空?」此釋經云「色即是空」,只以從因生,故所以空也。長行云「除縷即無布」者,而縷布互得相因。而惑者多執一邊,謂離縷無布,布為縷所成,而不信離布無縷,云縷不為布所成,故除布有縷。今明縷布相因猶是一例耳。今問:汝既有即布之縷、復有異布之縷,亦應有即縷之布、離縷之布。若即布之縷此縷成布,離布之縷此不成布者,亦應有即縷之布此布成縷,異縷之布此布不成縷。問:何者是即布之縷、異布之縷也?答:用縷織作布,是即布之縷。不用縷織作布,是異布之縷。今因布有縷,此是離布無縷;不因布有縷,此是離布之縷。
「問曰若離色因有色」下,生第二偈,故發問。若望數論報因因果,因滅於前、果生於後,即是離色因有色。若望毘曇,四大為能造、色為所造,其體既異亦名為離。成實四塵是實法,四大及五根皆是假名,假實為異亦是離義也。答中為二:上半明相離即墮無因、下半傳顯無因之過,文易見也。長行前釋上半無因。從「無因而有法」,次釋下半。開為六:一釋、二救、三破救、四重救、五重破、六總結。初如文。「問曰」下,第二救義。外道中識常者,有解云:識是神異名,統御為神。神了別名識,故神是無因常也。有解云:外道亦明識是常。
如僧佉云:覺體是常,覺即是識也。《成論》文云「莎提比丘計有一識流轉五道,故識是常。」「答曰」下,第三破救。初總非之有言無義,故云「但」也。次開二關責之。有因無因者,因名所以也。若有所以說常,即是有因,不應云無因。若無所以,即無事可證,何以知有?既不可知有,即無此法。同我上明無因法世間所無。「問曰有二種因」者,第四重救。總明因義有二:一作因,即是生因;二言說因,謂了因。上明無因,無有作因,是故為常。有言說因,指示令前人知有此法,故有言說因。答上同我說之難也。
然常法有二種了因:一總了因,即是言說;二別了因,如空以滅色為相,時假節氣華果等。今總證有無因法,故明有通了因也。「答曰」下,第五破救。六種品破無虛空,即是破無言說因。又求虛空不可得,言說與誰為因?餘事後當破,時如〈時品〉,涅槃如〈涅槃品〉,識如〈行品〉。此論無有破方文,但〈邪見品〉末炎及之耳。「復次現事尚可破」者,現事是去來六情也。所以偏破微塵者,內外二家同以微塵為色本,今正破色陰故別破其本。問:何故云微塵不可見?答:外道計塵無十方分不可見。如《百論.破塵品》,內道明非肉眼見,故言不可見耳。第六章,如文。
「問曰若離色有色因」下,生第二釋離果無因章門。此義世間外道、小乘、大乘並言未有果時有因,即是離果有因也。答中上半正破、下半傳破。長行言指前〈破緣品〉中,是結破四緣中第二若謂緣無果偈也。「若已有色」下,第二兩偈就有因無因門破。所以有此破來者,前三偈明因果不相離,破其因果相離。外人便謂果必由因、因必由果,而有因果。是故今破其不相離也。就文為三:初就有因門破、次就無因門破、第三呵責。因者諸分也,果者總身也。若諸分之內已有總身,即不假諸分所成;若諸分之內無有總身,雖假諸分終不能生,故有因無因俱不生果。
破毘曇四大中已有色,有色即不須造、無色不可造。《成論》四微中已有四大,本無四大,亦作此責。「問曰若二處俱不然」下,此生無因破也。外人既聞有無二門俱不由因,便墮無因之見。問:上長行已立三家無因,今何故復立?答:前立常法無因,今立無常法無因。問:上云離色因有色,亦是立無常無因。答:上云離耳,不言無也。外道計隣虛塵圓而是常,不從因生。阿毘曇云「七微生阿耨塵」,阿耨塵即是有因,七微極細是無因。與外道異者,一為四大所造,有所作因;二為四相所遷,是共有因;三從業起果報因生。但無十方分與外道同。成論師二解。
一釋云:有中折之不盡,則細更復有細、因更從因。此同上有無二門破之。次釋云:拆之即盡,無復更細,故名隣虛,乃無四大所造,而為三相所遷。以其極細,不可分之為十方。而在物之東謂之為西、在物之西謂之為東,故名有十方分。此是無因而有色也。無明初念託空而起,兩家同是心無因義也。微塵以心為因,心無因即塵亦無因。「答曰」下,直總呵之。以佛法無有無因之義,故不須破之也。又有因尚可破,何況無因。又上已云「無因法世間所無」,故但總非而已。「是故有智者不應分別色」,第三呵責。
分別者,即上因果相離不相離、有因無因等,乃至分別定有十一及與十四,今並呵之。長行云「分別名凡夫」者,雖有世間外道、小乘大乘,此之四人並立有色而分別之,皆是凡夫也。「以無明愛染」者,此明從癡起愛,即愛煩惱也。然後以邪見分別三世有無,於舊惑上起新煩惱也。如此之人不能畢故、更復造新,即為五旃陀羅之所害也。今觀五畢竟空,即新故二惑便斷,故得解脫也。
復次相似不相似者,此第三似不似門破。上因果相離不相離及有因無因門窮之已遍,但無始來有此陰身,空觀不成、有心常現,故論主更開二門以觀察之。又此章來者,外人云:今實見殺生短壽,是相似義;種羊角葦生、倒種牛毛蒲生,是不似義。水月鏡像是相似義,泥瓶縷布是不相似。一切因果既有似不似,即有因果,何得言都無耶?若都無因果,墮邪見。是故今次破其似不似,明二俱不成。由外人倒見有,今求其倒見有不得,故名無所有;若復執無,還是倒見無耳。
問:似不似云何不成?答:見身望頭足總別不同、一多為異,云何相似?人別不成畜生之總,云何不似?又似不似猶是一異義耳。頭足與身一,身一即頭足一;若頭足與身異,除頭足應有總身。「受陰及想陰」下,第二倒破四陰。色心相依,上求色不得即心無所依,是故無心。又既已三門求色不可得,今還以三門求心亦不可得。五陰有三種次第:一依《成論》取境次第者,識得實法、想得假名、受領納好惡、行起善惡。依毘曇有二種次第:一麁細次第,色最麁故前說,受覺苦樂亦麁故次色,想取像貌故次受,行起貪瞋亦麁故次想,識唯得青黃境故最細。
二觀行次第,無始已來男為女色、女為男色,故前觀色陰。所以貪色者,由樂受故;所以有樂受者,以想取像貌故;所以想取像貌者,由行心分別故;所以有行者,根本由心識,故最後說識。今此文正是毘曇及諸經明次第義也。「今造論者欲歎美空義而說偈」下,第二次明歎美空。問:何故就此品末歎美空耶?答:一者隨寄一品末並得論之。二者大小乘經論多就陰門以作觀門,故就此品以歎美之。如毘曇陰內無人故空、不自在故無我,但空人不空陰。成實二聖行義,於眾生中不見眾生為空行,見陰亦無為無我行。菩薩知人與陰本自不有、今亦不無。
以大小俱就五陰明觀行,故偏約此品歎空。又外人以有身心故受論主之屈,今令其觀此身心畢竟空,不受他屈而能屈他,是故歎空,令捨有身心見。又此論二十七品大明三解脫門,從〈因緣品〉至〈五陰品〉並是破有明空門,今欲結於空義,故就此品末歎美於空。從〈六種品〉去明無相門,〈作作者品〉已下辨無作門,蓋是文正意也。問:上明有因無因二俱不成,今因中有果無果皆不可得。若爾,空之與有不成問答,云何言執有不成問答、執空能成問答?答:實如所問。若空令人得道、有亦令人得道,故經中或時歎空破有、或時歎有破空。
如《涅槃》云「汝今勿謂如來唯修諸法本性空寂,故歎大涅槃名為善有。」而惑者不了各執一邊,故謂有是而空非、或謂空是而有非,故成於諍論。今明空有不二,有是即空是、空非即有非。空有既不二,空有與非空有亦不二,既言有即非復有、言空即非復空,寧可各執空有耶?今言空者,是諸法實相理,不依空即是違理,問答豈得成耶?問:理既非空有,何故作空名說耶?答:以無所得空為破有所得有,此是隔節破也。又明有所得人非但執有是有、執空亦是有,今明無所得空無空亦無有故說為空,破其空有二見。
又外道小乘大乘人心有所依、言有所當故為有,今說無依無所得故名空耳,如《涅槃》十對歎無所得。無所得有四無礙,有所得即無,故有所得不成問答、無所得成問答也。故初偈明有所得法師過失,如九十六種外道、小乘五百部之流,及有所得大乘,不悟諸法實相,心有所依、言有所當,故答不成答。次偈明有所得論義人問不成問。又諸法師具二種義:一者申正、二者破邪。初偈明法師答不成答,不能申正;次偈明問不成問,不能破邪。二偈各四。初偈四者,初句「若人有問者」,假設問辭;第二句假設答意;第三句明答不成答;第四句答同問疑。
第二偈亦有四意:初句「若人有難問」,假設欲問;第二句正明發問;第三句問不成問;第四句問同答疑。長行為二:初釋兩偈文、次釋說兩偈意。初又二:前明不依空不成問答、次明依空成問答。前總釋二偈;「如人言瓶是無常」下,別釋兩偈,即兩也。執無常是內外二道、大小兩乘人,而正是內人也。「答從無常因生」者,瓶從四微成,故瓶是無常,以假和合故有,即緣離故無。《地持論》云「此是不成實無常,多是大乘明也。」若就毘曇體相門答者,瓶為四相遷之,是故無常。依成實人答者,由取相煩惱,感得生死中一切無常法也。
「因緣中亦疑」者,此有進退二過:因若無常,即與果同疑;因若是常,即果亦是常,即有違言之失。今更却責上三義也。如由四微緣成故無常,四微何故無常耶?乃至責取相亦爾。如《智度論》責毘曇云「諸法從四緣生者,誰復生四緣耶?若更有所從即墮無窮,若無所從即墮無因,無因即常。」又緣既不從緣,即果亦不從緣。「若欲說其過」下,釋第二偈。上明瓶是無常,是內道義。今明大小乘人執瓶無常,欲破外道執瓶是常,而反受外道破。上明不能申正,今明不能破邪。以僧佉人明種種果生時,種種因不失,故瓶是常。
《百論.破因有果品》外人云「若諸法但是常、無有無常,有何過耶?」故知外道立瓶是常也。又外道二十五諦,從細至麁、從麁至細,都無所失即常。是彼大宗,故須就常以明之。「汝因無常破我常」者,內道云:現見瓶無常,云何是常?外道今牒內此難也。「我亦因常破汝無常」者,立有性不失故常,以破內生滅無常也。若生滅無常者,泥滅於前,誰成瓶果?故是失業果報。又眼與瓶俱念念滅,汝眼云何能見瓶是無常耶?以我有性不失,故二義俱成也。又六根不能取六塵即失十二入,故諸法定無常,一切法壞也。
又眼念念滅,汝云何得見我、欲難我耶?汝欲難我,我畢已謝滅,云何受汝難耶?口亦無常,云何得動口業而論義耶?故著外道難也。「若依空破常」下,第二明依空成問答也。即是提婆破外道,言而無當、破而不執,不立無常、逈破外道,以逈破外道則內能屈外道,不自立無常不為外所屈。「不取空相」者,此釋疑故來。既言依空破常,即有空可依,還為外道所屈。是故今明不取空相乃至四句,心無所依。「是故若欲問答」,第二釋兩偈意。世間問答尚須依空,況求至道而存有耶?非但求道,凡欲坐禪禮佛懺悔,並須依無所得也。又上就常無常二義論得失,萬義類之。如五百部各有所執,不成問答;九十六道各有所執,不成問答;如今世大小乘學人各有所執,不成問答。
中觀論疏卷第四(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