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續高僧傳
明 明河撰26卷CBETA X1524大于一万字 4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補續高僧傳卷第十四
明吳門華山寺沙門 明河 撰
習禪篇
明 廣慧及禪師傳
智及。字以中。蘇之吳縣顧氏子。入海雲院祝髮。受具戒。聞賢首家講法界觀。往聽之。未及終章。莞爾笑曰。一真法界。圓同太虗。但涉言辭。即成賸法。遂走建業。謁廣智於龍翔。微露文彩。廣智賞異之。尤為閩國王清獻公所敬。有同袍嶼上人者。訶之曰。子才俊爽若此。不思荷負大法。甘作詩騷奴僕乎。無盡燈偈所謂。黃葉飄飄者。不知作何見解。師舌禁不能答。即歸海雲。胸中如礙巨石。踰月。忽見秋葉吹墜於庭。豁然有省。喜不自勝。乃走徑山。見元叟。叟勘辯之。師應對無滯。遂命執侍。遷主藏室。至正壬午。行院舉師。出世昌國隆教。轉普慈。
未幾。行省達識公。延主淨慈。兵燹之餘。艱窘危厲。人所不能堪。師運量有方。軌範峻整。綽有承平遺風。遷主雙徑。 皇明龍興。詔。有道碩僧集天界。師居首焉。以病不及召對。 賜還穹窿山。即海雲也。戊午八月。忽示微疾。至九月四日。書偈而逝。其徒。以遺骨藏山之陰。分爪髮歸徑山。於無等才公塔左瘞焉。閱世六十八。臘五十一。師長深山立。昂然如孤松在壑。威令嚴肅。其下無敢方命。故所至百廢具興。然處事達變。接引後進。又如春風時雨之及物。使人不自知。元帝師。以為賢。錫師六字師號。曰明辯正宗廣慧云。
玉泉璉禪師傳
宗璉。合州石照人。董氏子。幼時有僧過其家。目師爽異。指燈試問之曰。燈照汝。汝照燈耶。師曰。燈亦不照我。我亦不炤燈。中間無一物。兩處見功能。僧訝之。勉令參訪。歷叢席。後于月菴果公言下知歸。開法于玉泉。扁其室曰窮谷。劉錡 鎮荊南。造訪問其命名之義。師曰。心盡曰窮。性凝曰谷。隨響應聲。不疾而速。其應對機辯。類如此。不減皓公也。甞云。此事不在有言。不在無言。
不礙有言。不礙無言。古人垂一言半句。正如國家兵器。不得已而用之。橫說竪說。秖要控人入處。其實不在章句上。今時不能一逕徹證根源。秖以語言文字。而為至道。一句來。一句去。喚作禪道。正似鄭州出曹門。從上宗師會中。往往真箇以行脚為事者。纔有疑處。便對眾決擇。祇一句下。見地明白。造佛祖直指不傳之宗。與諸有情。盡未來際。同得同證。猶未是泊頭處。豈是空開唇皮胡言漢語來(云云) 。如此開示。亦剴切條明。能作人之氣。未詳師所終。
月林鏡公傳
月林鏡公。杭人也。少頴異。穉齡出家剃染。專意淨業。間叩名碩。俾參本來人。久之有省。偈曰。本來人。本來人。無胸無頭作麼尋。驀然揪着箇鼻孔。試勘元來是白丁。碩見睨視曰。可是。師與一摑。繇是名振一時。出世住徑山。當第八十代也。進士張公寧。疏詞曰。宓以舞鳳飛龍。五結青蓮于天目。靈雞馴兔。一鑑光徹于祖師地。既白靈天其有待。恭惟。新命徑山堂上大和尚鏡公月林禪師。瑞芝三秀。古柏十圍。得正度於無傳。嗣妙法於東嶼。頃者五百間。清風淨掃。人望方歸。邇來三千年。優鉢猛開。王氣猶在。起龍瞑於下界。興象教於中衰。
丞相開選佛場。和尚悟出世法。乘流而行。遇徑而止。命當年國一。亦起於崑山。容首度坡仙。重游於方丈。凡吾方外之友。盡讚僧中此郎。師住徑塢。行止雖失傳。然想見其人。致時賢詠歎如此。是必有大過人者。不然堂堂海內名山。天龍瞻仰之位。豈空乏者。所能承當耶。正德乙卯歸寂。年八十六。塔凌霄峰之東崖。
復原報公傳
福報。字復原。台之臨海人。姓方氏。稟父母命。往杭之梁渚崇福院出家。時石湖美公。主淨慈。一見器之。為祝髮。徑山元叟端禪師。門庭嚴峻。師以己事未明。往咨決之。叟問。近離何處。曰淨慈。叟云。來何為。曰久慕和尚道風。特來禮拜。叟云。趙州見南泉作麼生。曰頭頂天。脚踏地。叟云。見後如何。曰饑來喫飯睡來眠。叟云。何處學得這虗頭來。曰今日親見和尚。叟頷之。命居侍司。升掌藏鑰。久之。出世慈溪之廬山。越州之東山。四明之智門。 洪武初。被有道徵。與徑塢以中及上竺日章偁赴京。館天界。屢入 內庭。應對稱 旨。留三年。
賜還智門。菴於寺東。扁曰海印。為終焉之計。俄徑山虗席。強師補其處。說法云。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着。落在第二。古人恁麼說話。正是抱贓叫屈。東山即不然。舉二不得舉一。放過一著。落在第七。到這裏須知有向上一路始得。如何是向上一路。良久云。莫種寒巖異草青。坐却白雲總不妙。前住山象原。經始佛殿。未就而終。師力完之。其費。則出於姑蘇葛德潤氏。忽一日得疾。甚革。侍者請偈。師叱曰。吾世壽尚有三年。已而果然。及化之日。拍手曰。阿呵呵。大眾是甚麼看取。竟寂。年八十四。窆全身於寂炤之右岡。
楚石琦禪師傳
梵琦。楚石其字也。小字曇耀。明州象山人。姓朱氏。父杲。母張氏。張夢日墜懷而生。師方在襁褓中。有神僧摩其頂曰。此佛日也。他時能炤燭昏衢乎。人因名之為曇耀云。年七歲。靈性頴發。讀書即了大義。或問所嗜何言。即應聲曰。君子喻於義。至於屬句倣書。皆度越餘子。遠近號為奇童。九歲棄俗入永祚。受經於訥翁謨師。尋依晉翁詢師於湖之崇恩。詢師。師之從族祖也。趙魏公。見師器之。為鬻僧牒。得薙染為沙門。繼往杭之昭慶。受具足戒。年已十有六矣。詢師遷住道場。師為侍者。居亡何。命司藏室。閱首楞嚴經。至緣見因明暗成無見處。
恍然有省。歷覽羣書。不假師授。文句自通。然膠於名相。未能釋去纏縛。聞元叟端公倡道雙徑。師往問云。言發非聲色前不物。其意何如。元叟。就以師語詰之。師方擬議欲答。元叟叱之使出。自是羣疑塞胸。如填鉅石。會英宗詔。粉黃金為泥。書大藏經。有司以師善書。選上燕都。一夕聞西城樓鼓動。汗如雨下。拊几笑曰。徑山鼻孔。今日入吾手矣。因成一偈。有拾得紅爐一點雪。却是黃河六月冰之句。翩然南旋。再入雙徑。元叟。見師氣貌充然。謂曰。西來密意。喜子得之矣。遽處以第一座。且言。妙喜大法。盡在於師。有來參叩者。多令師辨決之。
元泰定中。行宣政院。稔師之名命。出世海鹽之福臻。遂升主永祚。永祚師受經之地。為創大寶閣。範銅鑄賢刧千佛。而毗盧遮那。及文殊師利。普賢。千手眼觀音諸像。並寘其中。復造塔婆七級。崇二百四十餘尺。功垂就。勢偏將壓。師禱之。夜乃大風雨。居氓聞鬼神相語。曰。天寧塔偏。亟往救之。遲明。塔正如初。遷杭之報國。轉嘉興之本覺。更搆萬佛閣。九楹間。宏偉壯麗。儼如天宮。下移人世。帝師嘉其行業。賜以佛日普炤慧辯禪師之號。佛日頗符昔日神僧之言。識者異焉。會報恩光孝虗席。僉謂報恩一郡巨剎。非師莫能居之。師勉狥眾請而往。
尋退隱永祚。築西齋。為終焉之計。至正癸卯。州大夫。強師主其寺事。時塔燬 於兵。師重成之。景瓛為鑄寶壺冠于顛。感天花異香之祥。師舉景瓛為代。復歸老於西齋。入我 明洪武元年。 詔江南大浮屠十餘人。於蔣山禪寺。作大法會。師實預其列。升座說法。以聳人天龍鬼之聽。 上大悅。二年春復如之。錫宴文樓下。親承 顧問。暨還。出內府白金以賜。三年之秋。 上以神鬼情狀。
幽微難測。意。遺經當有明文妙柬。僧中通三藏之說者問焉。師以夢堂噩公。行中仁公對。同館於大天界寺。 上命儀曹勞之。既而援據經論成書。將入朝敷奏。師忽示微疾。越四日。趣左右具浴更衣。索筆書偈曰。真性圓明。本無生滅。木馬夜鳴。西方日出。書畢謂夢堂曰。師兄。我將去矣。夢堂曰。子去何之。師曰。西方爾。夢堂曰。西方有佛。東方無佛耶。師厲聲一喝。泊然而化。時禁火葬。禮部以聞。 上特命從其教。茶毗之餘。齒牙舌根數珠咸不壞。設利粘綴。遺骨纍纍然如珠。弟子奉骨及諸不壞者。歸海鹽。建塔於天寧永祚禪寺。葬焉。世壽七十五。
僧臘六十三。其說法機用。則見於六會語。其游戲翰墨。則見於和天台三聖。及永明壽陶潛林逋諸作。別有淨土詩。慈氏上生偈。北游鳳山西齋三集。通合若干卷。並傳於世。師為人。形軀短小。而神觀精朗。舉明正法。滂沛演迤。有不知其所窮。凡所涖之處。黑白嚮慕。如水歸壑。一彈指間。湧殿飛樓。上插雲際。未甞見師有作。君子謂師。縱橫自如。應物無迹。山川出雲。雷蟠電掣。神功收斂。寂寞無聲。繇是。內而燕齊秦楚。外而日本高麗。咨決心要。奔走座下。得師片言。裝潢襲藏。不翅拱璧。師可謂無愧妙喜諸孫者矣。
靈隱性原明禪師傳
慧明。字性原。別號幻隱。台之黃巖項氏子。母陳氏。七歲患疽。幾死置牀上。忽不見。已而求得之。問其故。曰。頃睡中。有四童子。舁至此。識者。知師為天神所祐矣。既長。不甘處俗。往依溫之寶冠東山魯公出家。謁竺元道公於仙居紫籜山。咨問心要。不大省發。去叅徑山元叟。叟問。東嶺來西嶺來。指草鞋對曰。此是三文錢買得。叟曰。未在更道。師曰。某甲只如此。和尚如何。叟曰。念汝遠來。放汝三十棒。師乃悟其旨。久之。遂罄底蘊。執侍掌藏鑰。未幾。出世鄴之五峰。遷金峨。 洪武五年。與泐季潭。同奉 詔入京。季潭被 旨住天界。
延師居第一座。提綱舉要。得表率叢林體。俄而補金山。十一年升住靈隱。學徒坌集。宗道大振。師始至。經畫大雄殿。僅一載而落成。巍然山峙。甞室中垂語曰。蓮華峰。被蜉蝣食却半邊。為何不知。又云。冷泉亭吞却壑雷亭即不問。南高峰與北高峰鬬額。是第幾機。罕有契之者。住靈隱十周寒暑。無何寺火無孑遺。逮捕。或勸師早自為計。師不顧。怡然詣有司。未鞫。即廡下說偈。端坐而逝。壽六十九也。
天鏡瀞禪師傳
元瀞。字天鏡。別號樸隱。越之會稽人。父倪機。母嚴氏。師初以童子出家。領昭慶濡律師戒。嶷然有遠志。韓莊節公性。教之為文。伸紙引墨。思源源不可遏。公深加歎賞。既而從天岸濟法師。習天台教。盡得其學。台宗諸老。競以書聘之。欲令出門下。師不從。元叟端公。說法雙徑。人尊之為當代妙喜。師往從之。入門。叟厲聲一喝。師若聞雷霆聲。黏縛盡脫。遽稽首作禮。復問答三四轉。皆愜叟意。遂錄為子。使掌記室。久之。游建業。謁全悟訢公於大龍翔寺。全悟門風高峻。不輕許可。見師特甚稱之。繼往臨川。謁虞文靖公集。虞公尤稱之。
留九十日而還。他若黃文獻公溍。蒙古忠介公泰不華。翰林學士危公素。其同辭稱師。無異於虞公。名聞行宣政院。元至正十六年。請師出世會稽長慶寺。陞天衣萬壽禪寺。四方問道者。聞風來歸。師以氣衰。倦於將迎。營精舍一區。而歸老焉。即山陰和塔是也。我 太祖龍興。師與鍾山法會之選。與東溟目公。碧峰金公。特被召入 內庭。從容問道。 賜食而退。已而辭歸和塔。若將終身焉。未幾。靈隱虗席。諸山交致疏幣。延師主之。師不得已而赴。未及期年。而崇德之禍作矣。師入院。甫浹日。寺之左右序言曰。寺政實繁乏。都寺僧司之。師曰。
若等盍選其人乎。眾咸曰。有德現者稱多才。昔掌崇德莊田。能闢其萊蕪。以食四眾。倘以功舉。誰曰不然。師諾之。先是。勤舊有聞。歆現之獲田利。率無賴比丘。請於前主僧代之。及現之被選也。大懼發其奸私。走崇德縣。列現過失。縣令丞寘不問。適徤令至上其事刑部。刑部訊鞫既得實。以師為寺長。失於簡察。法當緣坐。移符逮師。或謂師曰。此三年前事爾。況師實不知。且不識聞。宜自辯訴可也。師笑曰。定業其可逃乎。至部。部主吏問曰。現之犯禁。爾知之乎。曰知之。曰。既知之。當書責款以上。師即操觚如吏言。尚書暨侍郎覧之大驚。咸曰。
師當今名德也。惡宜有是。洊審之務得其情。師了無異辭。于是。皆謫陝西為民。聞亦大悔。且泣曰。聞草芥耳。豈意上累師德。蚤知至此。雖萬死不為也。師弗顧。行至寶應。謂從者曰。吾四體。稍異常時。報身殆將盡乎。夜宿寧國寺。寺住持。故師舊識。相見甚懽。師女弟之夫陳義安。宦移鳳陽。以道經寺中。師悅曰。吾遺骸有所托矣。是夕共飯。猶備言遷謫之故。不見有憊色。明旦。忽端坐合爪。連稱無量壽佛之名。泊然而逝。實 洪武十一年正月十九日也。義安等。為其龕斂。以俟師之季父至。道衋然傷心。遣其法孫梵譯。走寶應携骨而還。骨間舍利。
叢布如珠。縣大夫。及薦紳之流來觀。皆歎息而去。其徒結竁於和塔祖壠之側。瘞焉。壽六十七。臘五十三。三會語有錄二卷詩文。曰樸園集。師容貌魁偉。襟懷煦然如春。世間機穽押闔之術。不識為何物。性尚風義。斷江恩公。與師締忘年交。斷江卒。師為刊布詩集。復請虞公銘其塔。三主名山。起費補壞。具有成績。其敷闡大論。發揮先哲。釋門每於師是賴。千百人中。不能一二見焉。竟以無罪謫死。苟不歸之於定業。將誰尤哉。
夢堂噩公傳
曇噩。字無夢。自號酉菴。慈溪王氏子。祖申。舉進士於宋。父祿。任於元。母周夫人。師生六歲而喪父。夫人命從鄉校。師游氣岸高。騫有一日千里之意。無書不探。學文於胡長孺。藻思濬發。縱橫逆順。隨意之所欲言。聲名頓出諸老生上。已而心有所感。歎曰。攻書修辭。此世間相爾。曷若求出世法乎。遂別夫人。走長蘆禮雪庭傳公。薙髮為僧。春秋二十有三矣。具戒後。游心於教。復棄教而即禪。及雪庭遷靈隱。師往侍焉。雪庭示寂。元叟端公。來補其處。元叟。風規嚴峻。非宿學之士。莫敢闖其門。師直前咨叩。了無畏懼。機鋒交觸。情想路絕。
自一轉至于六七。語愈朗烈。元叟欣然頷之。延佑初。詔建水陸大會於金山。名浮屠賢士大夫畢集。師佐元叟。敷陳法要。及與羣公辯論。義趣英發。莫不推敬。鎮南王聞之。延至廣陵。尊禮備至。彌年方遣重紀。至元五年。浙東帥閫。合府公邑令。請師出世慶元之保聖。再遷慈溪之開壽。三轉於國清。師所至。皆以荷擔大法為己任。煅煉學徒。孳孳如不及。多有開悟之者。瑞龍院。易甲乙住持為禪剎。師為開山。院因賴以增重。直與名伽藍相齊。海上颶風發。驟雨如注。層樓修廊俱仆。師所居亦就壓。人意師虀粉矣。亟撤其覆索之。一鉅木橫搘榻上。
師危坐其下。若神物為之護者。師凡四坐道場。去留信緣。皆略無凝滯。不久引退。叢林慕其名德之高。每闢室以居之。師教戒諸徒曰。吾與爾等。研究空宗。當外形骸忘寢食。以消累劫宿習。然後心地光明耳。自是日唯一食。終夜凝坐。以達於旦。 洪武二年。就有道徵。館於天界寺。既奏對。 上憫其年耄。放令還山。越四年。無疾而終。年八十有九矣。遺言云。三界空華。如風捲烟。六塵幻影。如湯澆雪。亘古亘今。唯一性獨存。吾之幻軀。今將入滅。滅後闍維。煅骨為塵。不可建塔以累後世。師修身廣顙。
昂然如鶴 峙雞羣。文思泉湧。有持卷軸求詩文者。積如束筍。當風日晴美。從容就席。縱筆疾揮。須臾皆盡。長短精觕。無不合作。袁文清公。甞指師謂人曰。此阿羅漢中人也。觀其為文。駸駸逼古作者。渡江以來。諸賢蹈襲蘇李。以雄快直致為誇。相帥成風。積弊幾二百年。不意山林枯槁之士。乃能自奮至於斯也。翰林學士張公翥曰。噩師。儀觀偉而重。戒行嚴而潔。文章簡而古。禪海尊宿。
今一人耳。其為縉紳所推許。類若此。師平生著作甚富。悉不存稿。晚年重修歷代高僧傳。筆力遒勁。識者謂。有得於太史遷。日本國王。雖僻在東夷。亦慕師道行。屢發疏迎致之。師堅不往。王與左右謀。欲刧以歸。浙江宣慰使完者都。藏之獲免。自是厥後。凡遇師手蹟。必重購之而去。且詫其能放異光云。其為海外所欽重如此。
泐季泐傳
宗泐。台之臨海人。字季潭。別號全室。八歲從訴笑隱學佛。十四薙落。二十受具。洪武四年。住徑山。 太祖高皇帝。徵江南有道浮屠。師應召稱 旨。命住天界。 上。丕建廣薦法會。於蔣山太平興國寺。宿齋室。却葷肉不御者一月。服皮弁搢玉珪。上殿面大雄氏。行拜獻禮者三。 詔集幽爽引入殿。致三佛之禮。 命師陞座說法。 上臨幸。賜膳無虗日。每和其詩。稱為泐翁。十年冬。 詔師箋釋心經金剛楞伽三經。製讚佛樂章。丁巳。奉使西域還朝。授右街善世。因命育髮。將授以儒職。師姑奉命。至髮長。 上召而官之。師再辭求免。願終釋門。
上嘉歎從之。賜免官說以旌其志。相城道衍。負奇志。搖膝高吟。傍若無人。師每正色責之曰。此豈釋子語耶。學士宋公濂。甞讚師像曰。笑隱之子。晦機之孫。具大福德。足以荷擔佛法。證大智慧。足以攝伏魔軍。悟四喝二玄於彈指。合千經萬論於一門。向上關。如塗毒鼓。撾之必死。殺活機。類金剛劒。觸之則奔。屢鎮名山。教孚遐邇。 詔陞京剎。名溢朝紳。夙受記於靈山之會。今簡知於 萬乘之尊。雲漢昭回。 天章錫和於全帙。寵恩優渥。 玉音召對於紫宸。屹中流之砥柱。轉大地之法輪。信為十方禪林之領袖。而與古德。同道同倫者耶。後追治胡惟庸黨及師。著做散僧。執役建寺。徐察其非辜取還。復領右善世。居無何。以老賜歸槎峰。渡江示寂于江浦之石佛寺。師博通古今。凡經書過目輒成誦。善為詞章。有全室集。行於世。國初高僧師。與復見心齊名。見心疎放。師謹密。故其得禍為尤輕。噫。亦幸耳。
孤峰德禪師傳
明德。號孤峰。明之昌國朱氏子。其父有成。母黃氏。父與普陀山僧玠公交。玠聞雞聲入道。凡說法。必鼓翅為雞號。玠亡已久。母夢玠來託宿。覺而有娠。歷十四月而生。不好戲弄。每跏趺端坐。十七為大僧。慨然有求道之志。首謁竺西坦公於天童。復見晦機熈公於淨慈。二老首肯之。而師弗自是也。繇是。益自策 厲。以必證為期。抵雙林。見明極俊公。一見之頃。塤篪恊應。命司藏鑰。
會日本遣使。迎明極為國師。師送至海濵。而竺田霖公。亦自雪竇至。見師氣貌不凡。延歸山中。以第一座處之。自是羣疑頓釋。且邀仲芳倫公。結菴於桃花塢。相與激揚。暇則翻閱華嚴經。足不踰戶限者凡五載。名稱日聞。竺田歎曰。人天眼目。儼然猶在。行宣政院。請住松江之東禪。然香以嗣竺田。不忘所證也。再遷集慶之保寧。一坐十五夏。煅煉來學。曲盡善巧。有餘力則為之興廢補壞。細大不遺。令譽益彰。一時名薦紳。莫不願與師交。三遷湖之道場。閱二年。會淨慈虗席。行省丞相康里公固。迎師主之。當元季戎馬紛紜。國事已不可為矣。逮入 聖朝。
師以耄年謝歸道場竹林菴。一日示微疾。戒其徒。勿令四眾衣麻哭泣。索觚書偈而逝。壽七十九也。茶毗。頂骨不壞。舍利累累。出灰 燼中。塔于東岡。學士宋景濂。為之銘。
介菴良大師傳
輔良。字用貞。介菴其號。蘇州吳縣范氏子。文正公之十葉孫也。年十五。依迎福院薙染圓具。時笑隱。住集慶之龍翔。法道宣振。師往見之。問答之際。棒喝兼施。凡情頓喪。他日笑隱拈語詰之。師發言愈厲。笑隱哂曰。得則得矣。奈第二義何。師弗懈益虔 。久之。乃契入。雲空川流。了無留礙。笑隱曰。乃知吾不爾欺。出世秀之資聖。越之天章。移杭之中天竺。時海內大亂。兵燹相仍。
南北兩山諸剎。皆化為烈焰。靈隱古稱絕勝覺場。凉烟白草。凄迷于夕照之間。過者為之興歎。康里公。為浙行省丞相。妙揀名僧能任起廢者。莫師為宜。懇命居之。師既至。剪剔荊叢。葺茅為廬。以棲四方學者。雖當凋零之秋。開示徒眾。語尤激切。其言有曰。達磨一宗。陵夷殆盡。汝等用力。如救頭然可也。然百千法門。無量妙義。於一毫端。可以周知。如知之變。大地為黃金。受之當無所讓。否則遺素餐之愧矣。歲月流電。向上之事。汝等急自進修。參學之士。多有因其語而入者。化緣既周。手疏衣貲。入公帑散交游。顧謂左右曰。翌日巳時吾逝矣。及期澡浴。坐而寂。師性簡直。雖面折人過。而胸中無留物。與人交。無少長。一以誠相遇。所造偈詞。初不經意。而語出渾成。有若宿搆。舉揚大法。不務緣飾。而西來之旨自明。復以淨土觀門。若海舟航時。兼修之未甞少怠。其所見。蓋卓然云。
南石文琇禪師傳
南石文琇禪師。儒釋兼修。宗說俱妙。負超卓之才。懷奇偉之氣。行中仁公。住靈巖。得和尚。猶慈明之得黃龍也。後和尚出世。瓣香嗣公。不忘所自。初住蘇之普門。次靈巖。三遷主萬壽。未幾。退隱吳淞之上日。與山翁野老。說無義語為樂。而大忘人世也。逮我明 聖天子即位。 詔天下儒釋道流深通文義者。纂脩 大典。和尚應 詔而起。留京三年。書完。值 國家建報恩大齋會。和尚預焉。居無何。杭之住持缺席。僧錄日公。舉非南石和尚不可。于是。欣然遂行。南州溥洽贈以詩云。緇袍如水赴瑤京。愛子相過雙眼明。豈有文章追李杜。敢言傳習到台衡。
青燈夜雨寒牕約。黃葉秋風故國情。見說生公還聚石。扁舟早繫闔閭城。 洪武十一年。 皇上以萬機之暇。愍念吾徒為佛弟子者。鮮能精通教典。深究禪學。得頒 睿旨。俾習般若心經。金剛楞伽。晝則講演。夜則坐禪。務期曉達。師因說七偈以贊。初首云。 聖皇親受靈山記。手執金輪 御萬方。 詔諭僧徒令講習。叢林頓覺有輝光。末首云。窮通教典與參禪。是大因緣非小緣。幸遇 聖君能注意。吾徒何事不加鞭。有普門靈巖徑山語錄。及佛祖贊一卷。行世。後未攷所終。
白菴金禪師傳
力金。字西白。吳郡姚氏子。七歲頴悟異常。一日請於母曰。兒患世相起滅不常。將求出世間法。可乎。母曰。出家甚苦。爾年幼。豈能堪之。曰。兒心樂之。自無苦也。請之不已。母知其志不可奪。俾依吳縣寶積院道原衍法師。後見古鼎銘公于徑山。悟人甚深。聲光燁燁。起叢林間。至正丁酉。出世住蘇之瑞光。會嘉興天寧寺災。郡守貳咸以非師不足起其廢。具幣遣使。力迎致之。師至。未久。儼如兜率天宮下現人世。經過者。無不瞻禮贊歎。帝師大寶法王。賢師之行。授師以徽號。師自幼喪父。唯有母存。乃去城一舍。築孤雲菴。以奉養焉。或議之。
師喻之曰。爾不見編蒲陳尊宿乎。何言之易易也。洪武改元。有 旨。起師住持大天界寺。萬機之暇。時召入內庭。奏對多稱 旨。葢師精通西竺典。及東魯諸書。其與薦紳談論。霏霏如吐玉屑。故咸樂與之游。四年命師總持鍾山法會。凡儀制規式。皆堪傳永久。尋以母年耄。舉徑山泐公自代。復還菴居。五年冬 詔。復建會如四年。 大駕臨幸。詔師闡揚第一義諦。自公侯以至庶僚。環而聽之。靡不悅服。一日忽示弟子曰。吾有夙因未了。必當酧之。汝等勿以世相遇我。未幾示微疾。謝去醫飲藥食。委順而化。茶毗。舍利無算。觀者競取之而去。師神觀秀偉。智辯縱橫。以宗教為己任。不畜私財。得財施輒舉以給貧者。誠法門之偉人也。
覺原曇禪師傳
慧曇。字覺原。天台人。依越之法果寺。時廣智笑隱訢公。說法中天竺。師造焉。備陳求道之切。廣智斥曰。從外入者。決非家珍。道在自己。豈向人求耶。師退。凝然獨坐一室。久之無所入。廣智一日舉百丈野狐話。師大悟曰。佛法落我手矣。廣智曰。爾見何道理。敢爾大言。師展雙手曰。不直一文錢。廣智頷之。丙申。王師定建業。師謁 上於轅門。 上見師氣貌異。甞歎曰。此福德僧也。命主蔣山太平興國禪寺。時當儉歲。師化食以給。其眾無闕乏者。山下田人。
多欲隸 軍籍。師懼寺田蕪廢。請於 上而歸之。山之林木。為樵所剪伐。師又陳奏。 上封一劒授師曰。敢有伐木者斬。山木賴以全。踰年丁酉。改龍翔為天界。 詔師主之。每設廣薦法會。師必升座。舉宣法要。 車駕親帥羣臣幸臨。恩數優渥。遠邇學徒。聞風奔赴。堂筵至無所容。先是。僧堂寮庫。有司權以貯戎器。久而不歸。 上見焉。亟命出之。洪武元年。開善世院。秩視從二品。
特授師演梵善世利國崇教大禪師。住持大天界寺。統諸山釋教事。降 誥命。俾服紫方袍。章逢之士。以釋氏為世蠹請滅除之。 上以其章示師。師曰。孔子以佛為西方聖人。以此知真儒不必非釋。非釋必非真儒也。 上亦以佛陰翊王度。却不聽。庚戌夏。奉使西域。辛亥秋。至省合剌國。布宣 天子威德。其國王喜甚。館于佛山寺。待以師禮。一日呼左右謂曰。予不能復命矣。跏趺端坐。夜參半問云。日將出否。曰未也。已而復問。至於四三。曰日出矣。恬然而逝。其日葢丙子云。踰五日顏貌如生。王大敬歎。斵香為棺。聚香代薪。築壇而茶毗之。
師廣顙豐頤 。平頂大耳。面作紅玉色。耳白如珂雪。目光爛爛射人。學者見之。不威而懾。及即之也。盎然而春溫。其遇禪徒。隨機而應。未甞務為奇巧。聞者自然有所悟入。雖位隆望重。恒處之若寒素。無毫髮自矜意。為人寡言笑。喜怒任真。不能以貴賤異其顏色。然毗翊宗教。無一息敢忘。廣廈細旃之間。從容 召對。據經持論。每罄竭蘊蓄。松園之復釋道私租之免。皆師之所請也。
一源寧公傳
永寧。一源字也。自號虗幻子。淮東通州朱氏子。朱氏故宦族。六歲入鄉校。能了經籍大義。九歲離俗。依族婣模上人於利和寺。河南王童。奇其幼而器之。屬僧司。給牒度為沙門。自是蓬累出游。歷見諸禪老。無所契。于焦子山。精修禪定。稍涉睡昏。則戴沙運甓。懸板坐空。如是者五年。至淮西太湖山。求證於無用寬公。公門庭嚴峻。師方入戶。厲聲叱出之。師作禮於戶外。合爪而立。久之乃許。入見。問曰。何處人。師曰通州。曰淮海近日盈虗若何。曰沃日滔天。不存涓滴。曰不著槽道。曰請和尚道。公便暍。師退就禪室。徹夜不寐。
一旦聞公舉雲門一念不起語。聲未絕有省。公命舉偈。偈罷。振威一喝。師曰。喝作麼。公曰。東瓜山前吞匾擔。捉住清風剝了皮。師不覺通身汗下。曰。今日方知和尚用處。執侍三年。因以斷崖義所贊己像。親署一花書。授師曰。汝緣在浙逢龍。即住遇池便居。延祐中。往廣德。縛茅於大洞中居之。無何。宜興之龍池。請師建立禪居。師以名符懸記。欣然赴之。結屋數十間。命曰禹門興化菴。山顛有龍池。龍出每大水。民甚苦之。師召龍。受三皈戒。龍不復出。師居之久。
復厭其未幽邃 也。擇絕巘作室以居。至壁立如削處。斵木為棧。鉤環連鎖棲板於空中。足不越戶限者二年。師以退隱為心。間迫於不得已。勉一出焉。俄以疾歸龍池。至正壬午。江南行宣政院。命師主大華藏寺。師舉龍門膺代之。明年復命補天童。師堅以疾辭。宋文憲謂。師得法之後。固拳拳以庶人為急。及主大剎。屢退養龍池。雖天童實廁五山。亦搖首弗顧。其高風峻節。如祥麟威鳳。
可望而不可即。何其賢耶。至正戊子。有旨。趣入說法於龍光殿。上悅。賜金襴法衣玉環師號。尋奉旨。函香至五臺。感祥光五道之瑞。陞辭南還。道趣維揚。鎮南王。率嬪妃等。延師入宮。稟受大戒。遣司馬護還龍池。入我 明洪武己酉夏六月。示微疾。屬弟子裁紙製內外衣。曰。吾將逝矣。或以藥劑進。麾去之。自興化菴移龕。至絕巘所居。昧爽。師起沐浴服紙衣。索筆書偈云。七十八年守拙。明明一場敗闕。泥牛海底翻身。六月炎天飛雪。書畢。側臥而化。茶毗。現五色光。齒牙舌輪。及所持數珠。皆不壞。舍利無算。烟至中林。亦纍纍然生。
人競折枝取之。淘汰灰 土。獲者亦眾。門人等。分餘骨與不壞者。五處建塔焉。師氣貌雄偉。身長七尺有餘。吐音洪亮。其接物也。不以貴賤異其心。所至無不傾向。若中書右丞相朵兒只。江淛行省左丞相別不花。趙文敏公孟頫。馮內翰子振。尤所賓禮者也。四民來獻薌幣衣履者。肩摩而袂接。既無虗日。師受之即以施人。曾無毫髮係吝。其自處則布袍糲食。沛然若有餘。凡發為文偈。了不經意。引紙行墨。而空義自彰。有四會語錄。行世。
約之裕公傳
崇裕。字約之。毗陵陳氏子。其母。感龐眉僧入夢而生。生而體弱。十日而九疾。父母以夢故。冀徼靈釋氏愈之。命為沙彌。尋受具為大僧。鞠明究曛。唯以觀心為務。見元叟端公。又見佛慧義公。淬礪益力。雖金牆鐵壁。必欲拓開乃已。二公。亦期師有立。所以警發者甚至。師急於求證。復走中天竺山。參廣智訢公。留侍十餘年。盡得其道。御史中丞張公起巖。問廣智云。選佛場僧伽。如此之多。其有弗悖般若者乎。廣智云。戒律精嚴。言行不相背馳。唯崇裕一人。自受度以來。脅不沾席三十年矣。張公深加獎歎。師之聲光。自是日起叢林中。始出世太平南禪。
黑白翕然宗之。一日令圬人塓壁。壁中隆然如有物。抉之獲悉達太子像。乃佛牙所刻成。師召工傅以黃金。金迸裂。舍利從中涌出。雕小香殿奉之。亦師道法精誠。所感而致也。尋遷九江圓通。宋之初。有神僧道濟德公。將示寂。累青石為塔。語其徒曰。此塔若紅。即吾再來。暨圓機旻公來鎮法席。塔果紅色。人異之。公人號為古佛。其臨終復爾。懸記。有三百年之後大興佛事之讖。師入院之夕。眾僧夢公至。而其塔燁然有光者彌月。人尤異之。謂自旻公至師。正踰三百之數。其能動物。葢不徒然也。寺當菑毀之後。師大興土木。幻出天宮。榮國公火你赤。
以朝之重臣。總戎江西。申弟子之禮。暨我 太祖興隆釋教。開善世院。命大浮屠統之。諸方以師名上聞。移主阿育王山廣利禪寺。尋被 旨。與鍾山法會。而師居其首。召至便殿。問佛法大意。師以偈獻。 上覧之大悅。因命師書天界寺額。賜食 上前。師或假寐。鼻息微有聲。鄰坐引裾覺之。 上歎曰。此老人無機心。誠善知識也。師容貌魁梧。日用之間。服粗食糲。一出於天性。無所勉強。每欲撾鼓而退。為眾所擁留而止。生於大德甲辰。未詳所終。三會語。各有錄。行世。
金碧峰傳
寶金。號碧峰。乾州永壽石氏子。生多祥異。六歲依雲寂溫公為弟子。剃落具戒。游講肆。窮性相之學。四辯飛馳。聞者聳聽。既而歎曰。三藏之文。標月指也。遂棄所學習禪。入蜀晉雲山中。參如海真公。公示以道要。師大起疑情。寢食為癈。入峨眉山。誓不復粒食。日採松柏啖之。脇不沾席者三年。自是入定。或累月不起。甞趺坐大樹下。溪水橫逸。人意師已溺死。越七日水退。競往視之。師燕坐如平時。唯衣濕耳。一日聞伐木聲。通身汗下如雨。笑曰。妙喜大悟十有八。小悟無算。豈欺我哉。未生前之事。吾今日方知其真耳。急往求證於公。
反覆相辯話甚力。至於拽傾禪榻而出。公曰。是則是矣。翼日重勘之。至期。公於地上畫一圓相。師以袖拂去之。公復畫一圓相。師於中增一畫。又拂去之。公再畫如前。師又增一畫成十字。又拂去之。公視之不語。復畫如前。師於十字加四隅。成卍文。又拂去之。公乃總畫三十員相。師一一具答。公曰。汝今方知佛法宏勝如此也。百餘年間參學。有悟者世豈無之。能明大機用者。寧復幾人。無用和尚謂。座下當出三虎一彪。爾其彪耶。然緣在朔方。當大弘吾道也。無用葢公之師云。先是。師在定中。見一山甚秀麗。重樓傑閣。金碧絢爛。諸佛五十二菩薩。
行道其中。有招師者曰。此五臺山。秘魔巖也。爾前身修道其中。靈骨猶在。何乃忘之。既寤。遂游五臺山。道逢蓬首女子。身被五綵弊衣。赤足徐行。一黑獒隨其後。師問曰。子何之。曰。入山中爾。曰將何為。曰。一切不為。良久乃沒。叩之同行者。皆弗之見。或謂為文殊化身云。師乃就山建靈鷲菴。四方聞之。不遠千里。負餱糧來獻者。日繽紛也。師悉儲之。以食游學之僧。多至千餘人。雖丁歲大儉。亦不拒也。至正戊子冬。順帝遣使者。召至燕都。慰勞甚至。天竺僧指空。久留燕。相傳能前知。號為三百歲。人敬之如神。師往與叩擊。空瞪視不答。
及出空歎曰。此真有道者也。夕大雪。有紅光自師室中起。上接霄漢。帝驚歎。賜以金紋伽黎衣。遣歸。明年復召見。命建壇祈雨。輒應。賜寂炤圓明之號。賜予一以賑饑乏。詔主海印禪寺。師力辭。名香法衣之賜。殆無虗日。自丞相而下。以至武夫悍將。無不以為依皈。已而懇求還山。洪武戊申。我 太祖即位于建業。明年己酉。燕都平。又明年庚戌。 詔師至南京。見 上於奉天殿。且曰。 朕聞師名久。以中州苦寒。特延師居南方爾。遂留於大天界寺。時 召入。問佛法。及鬼神情狀。奏對稱 旨。又二年辛亥冬十月朔。 上將設普濟佛會于鍾山。
命高行僧十人涖其事。而師與焉。賜伊蒲饌于崇禧寺。 大駕幸臨。移時方還。明年壬子春正月既望。諸沙門方畢集。 上服皮弁服。親行獻佛之禮。夜將半。 敕師於圜悟關施摩陀伽斛法食。竣事。 寵賚優渥。夏五月。悉鬻衣盂之貲。作佛事七日。乃示微疾。 上知之。親御翰墨。賜詩十二韻。有玄關盡悟已成正覺之言。 天光昭回。人皆以為榮。時疾已革。不能詣 闕謝。至六月四日。沐浴更衣。與四眾言別。正襟危坐。目將瞑。弟子請曰。和尚。逝則逝矣。不留一言。何以暴白于後世耶。師曰。三藏法寶。尚為故紙。吾言欲何為。夷然而逝。
世壽六十五。僧臘五十又九。後三日。奉龕茶毗於聚寶山。傾城出送。香幣積如丘陵。或恐不得與執紼之列。露宿以俟之。及至火滅。獲五色舍利。齒舌數珠皆不壞。紛然爭取。灰 土為盡。師體貌豐偉。端重寡言笑。福慧雙足。所至化之。故其在山也。捧足頂禮者。項背相望。其應供而出也。持香花擊梵樂而迎者。在在如是。不啻生佛出現。其行事多可書。弟子散之四方。無以會其同。略述其槩如此。師有弟子智通。燕人也。秀發頴異。初為全真道士。知非遂落髮。從師聞奧旨。隱大乘山。永樂間。 詔至都。住大天界。後亦危坐而化。為人端謹神悟。有乃父之風焉。
天界孚中信禪師傳
懷信。字孚中。姓姜氏。明之奉化人。初從延慶半巖全公。習教旨義。聲籍甚。久之歎曰。教相繁多。浩如烟海。算沙徒自困耳。奚益。因改轍而力禪。參承諸名宿下語。多枘鑿弗合。不勝憤悱。時竺西坦公。遷主明之天童。師奔質所疑。竺西一見。知為法器。厲色待之。不與交一語。師疑愈熾。自是依止不忍去。得豁然焉。天曆間。住補怛洛迦山。遷大龍翔集慶寺。龍翔。元文宗潛邸也。及至踐祚。建佛剎于其地。棟宇之麗甲天下。未幾毀於火。曇芳忠公新之。功未竟而化。師乃出衣盂之私。補前未備。不日而集成功。雖以名德領鉅剎。不效飾車輿盛徒御。
以自誇衒。始終一鉢蕭然而已。會元政大亂。戎馬紛紜。寺事艱窘日甚。師處之裕如。不以屑意。一旦晨興。索蘭湯沐浴。更衣趺坐。謂左右曰。吾將歸矣。汝等當以荷法自期。勵精進行。可也。言畢而瞑。侍者撼且呼曰。和尚去則去矣。寧不留片言以示人乎。師叱之而復瞑。侍者呼不已。師握筆書曰。平生為人戾氣。七十八年漏洩。今朝撒手便行。萬里晴空片雪。書畢而寂。時丁酉八月某日也。茶毗于聚寶山前。舍利如菽如蔴。五色燦爛。雖烟所及處。亦纍纍然生。貯以寶瓶。光發瓶外。師賦性恬冲。喜溢顏間。生平未甞以聲色忤人。人有犯之者。頷首而已。
然進脩極勤。自壯至髦。默誦法華經一部。雖暑爍金寒折膠。無一日闕者。屢感蓮花香。滿院芬郁異。甞非世間者可比。當 大明兵下金陵。僧徒風雨散去。師獨結跏宴坐。目不四顧。執兵者滿前。無不擲杖而拜。 上甞親幸寺中。聽師說法。嘉師言行純慤。特為改龍翔。為大天界。告終前一日。 上統兵。駐江陰沙洲上。晝寢。夢師服褐色禪袍來見。 上還聞遷化。衣與夢中正同。大悅。 詔出內府帛泉。助其喪事。且命卜葬。舉龕之夕。 上親致奠。送出都門之外。師說。有五會語錄。行世。
補續高僧傳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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