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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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僧傳卷第三
曇無懺
曇無懺。或云曇摩懺。中天竺國人也。六歲遭父憂。獨與母居。見沙門達摩耶舍。以懺為其弟子。習學小乘。後遇白頭禪師遂業大乘。至年二十誦大小乘經二百餘萬言懺從兄善能調象。騎殺王所乘白耳大象。王怒誅之。令曰。敢有視者夷三族。親屬莫敢往者。懺哭而葬之。王怒欲誅懺。懺曰。王以法故殺之。我以親而葬之。並莫違大義。何為見怒。傍人為之寒心。其神色自若。王奇其志氣。遂留供養之。懺明解呪術所向皆驗。西域號為大呪師。後隨王入山。王渴須水不能得。懺乃密呪石出水。因讚曰。大王惠澤所感遂使枯石生泉。隣國聞者皆歎王德。
曇無懺,也有人称之为曇摩懺,是中天竺国的人。六岁时父亲去世,他独自与母亲生活。他见到了沙门達摩耶舍,并拜他为师,学习小乘佛法。后来,他遇到了白头禪師,于是转而学习大乘佛法。到了二十岁时,他已经背诵了大小乘经典超过两百万言。懺的堂兄擅长驯象,他骑象时不慎杀死了国王所乘的白耳大象。国王大怒,要处死他,并下令说,谁敢去看他,就诛杀三族。亲戚们都不敢去,只有懺哭着去埋葬了他。国王愤怒地想要处死懺,懺说:“国王因法而杀他,我因亲情而埋葬他,都没有违背大义,为何要发怒呢?”周围的人都为他感到心寒,但他神色自若。国王对他的志气感到惊奇,于是留他下来供养。懺精通咒术,所求之事都能应验,西域人称他为大咒师。后来,他随国王进山,国王口渴需要水,却找不到。懺就秘密地用咒语使石头出水。因此他赞颂说:“大王的恩泽所感,使得枯石也能生出泉水。”邻国听到这件事的人都赞叹国王的德行。
于時雨澤甚調百姓稱詠。王悅其道術深加優寵。頃之王意稍歇待之漸薄。懺以久處致厭。遂辭往罽賓。欲演大乘彼國不合。乃東適龜茲(音丘慈)頃之復進到姑臧止於傳舍慮失經本枕之而寢。有人牽之在地。懺警覺。謂是盜者。如此三夕。聞空中語曰。此如來解脫之藏。何以枕之。懺乃慚悟別置高處。夜有盜之者。數過提舉竟不能動。明旦懺持經去不以為重。盜者見之。謂是聖人。悉來拜謝。時河西王沮渠蒙遜僣據涼土。懺嘗告蒙遜云。
那时雨水调和,百姓们纷纷颂扬。国王对他的道法技术非常赞赏,给予了他深厚的宠爱。不久,国王的热情逐渐减退,对他的待遇也变得淡薄。懺因为长期居留而感到厌倦,于是辞别前往罽賓。他想要在那里弘扬大乘佛法,但该国并不接受。于是他东行至龜茲(音丘慈),不久又前往姑臧,停留在传舍中。他担心丢失经文,便将经文当作枕头入睡。有人将他拉到地上,懺警醒,以为是盗贼。连续三个晚上都是如此。他听到空中有声音说:“这是如来解脱的宝藏,怎能当作枕头?”懺感到羞愧,醒悟过来,将经文放到高处。夜里有盗贼来偷经文,多次尝试提起,却无法移动。第二天早晨,懺带着经文离开,感觉不到重量。盗贼见到他,认为他是圣人,都来向他拜谢。当时河西王沮渠蒙遜占据涼州,懺曾告诉蒙遜说。
有鬼入聚落必多災疫。蒙遜不信。欲躬見為驗。懺即以術加蒙遜蒙遜見而駭怖。懺曰。宜潔誠齋戒神呪驅之乃讀呪三日。謂蒙遜曰。鬼已去矣。時境首有見鬼者云。見數百疫鬼奔驟而逝。境內獲安。時魏虜拓跋燾聞懺有道術。遣使迎之。蒙遜既事懺日久不忍舍去。後又慰辭以迎。蒙遜既吝懺不遣。又迫魏之強。至蒙遜義和三年三月。懺因請西行。更尋涅槃後分。蒙遜忿其欲去。乃密圖害懺。偽以資糧發遣。厚贈寶貨。臨發之日懺乃流涕。告眾曰。懺業對將至。眾聖不能救矣。以本有心誓義不容停。比發蒙遜果遣刺客於路害之。春秋四十九。是歲宋元嘉十年也。遠近咸共嗟焉。既而蒙遜左右常白日見鬼神以劍擊蒙遜。至四月蒙遜寢疾而亡。
有鬼魂进入人们聚居的地方,必定会引发许多灾难和疫病。蒙逊不相信这一点,想要亲自验证。懺便使用法术让蒙逊亲眼见到鬼魂,蒙逊见到后感到非常惊恐。懺告诉他,应该以诚挚的心进行斋戒,用神咒驱逐鬼魂,于是念了三天的咒语。之后对蒙逊说,鬼魂已经离去。当时,境内有声称见到鬼的人说,看到数百个疫鬼急匆匆地逃走了,境内因此恢复了安宁。当时魏国的统治者拓跋燾听说懺有道术,派使者去迎接他。蒙逊因为长期侍奉懺,不忍心让他离去。后来,又因为魏国的压力,不得不迎接懺。蒙逊虽然舍不得懺,但又迫于魏国的强大,到了蒙逊义和三年三月,懺请求西行,去寻找涅槃的后续部分。蒙逊因懺想要离去而愤怒,于是秘密计划杀害懺。假装提供物资并派遣他,同时赠送了丰厚的财宝。在出发的那天,懺流着泪告诉众人,他的业报即将到来,即使是众圣也无法救助。由于他本有的心誓和义不容辞,他必须启程。出发后,蒙逊果然派刺客在路上杀害了懺,当时懺四十九岁。那一年是宋元嘉十年。远近的人们都为此感到哀叹。不久之后,蒙逊的随从经常在白天看到鬼神用剑攻击蒙逊。到了四月,蒙逊病倒并去世了。
杯渡
杯渡者。不知姓名。常乘木杯渡水。人因目之。初在冀州不修細行。神力卓越世莫測其由。嘗於北方寄宿一家。家有一金像。渡竊而將去。家主覺而追之。見渡徐行。走馬逐之不及。至于孟津河浮木杯於水。憑之渡河。不假風棹輕疾如飛。俄而及岸達于京師。見時可年四十許。帶索襤縷殆不蔽身。言語出沒喜怒不均。或嚴氷叩凍洗浴。或著履上山。或徒行入市。唯荷一蘆圌(音遄)子更無餘物。嘗從延賢寺法意道人處。意以別房待之。後欲往瓜步江。
杯渡,一个不知姓名的僧人,常乘着木杯渡水,因此人们这样称呼他。他最初在冀州时不拘小节,却拥有超凡的神力,世人无法测知他的来历。他曾在北方借宿于一户人家,家中有一尊金像,杯渡偷了金像离去。主人发觉后追赶他,只见杯渡缓步前行,骑马的人却追不上他。到了孟津河,他将木杯放在水上,凭借它渡河,不用风帆和船桨,速度轻快如飞。不久就到达对岸,抵达京城。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身上带着绳索,衣衫褴褛几乎不能遮体。他的言语和行为忽隐忽现,喜怒无常。有时在严寒中敲冰沐浴,有时穿着鞋子上山,有时赤脚进城。只携带一个芦苇编织的袋子,没有其他物品。他曾到延贤寺拜访法意道人,法意安排他住在别房。后来他打算前往瓜步江。
於江側就航人。告渡不肯載之。復累足杯中顧盻言詠。杯自然流直渡北岸。向廣陵遇村舍李家八關齋。先不相識。乃直入齋堂而坐。置蘆圌於中庭。眾以其形陋無恭敬之心。李見蘆圌當道。欲移置牆邊。數人舉不能動。渡食竟提之而去。笑曰。四天王李家。于時有一豎子窺其圌中。有四小兒並長數寸。面目端正衣裳鮮潔。於是追覓不知所在。後數日乃見在西界蒙籠樹下坐。李禮拜請還家。日日供養。渡不甚持齋。飲酒噉肉。至於辛鱠。與俗無異。百姓奉上或受不受。沛國劉興伯為兗州刺史。遣使要之。負圌而來。興伯使人舉視。十餘人不勝。
他在江边向船夫请求渡河,船夫不肯载他。于是他将双脚放入杯中,环顾四周吟咏,杯子便自然漂流,直接渡到北岸。他前往广陵,遇到一个叫李家的村舍正在举行八关斋,之前并不相识,他却直接走进斋堂坐下,将芦苇袋子放在中庭。众人见他外表寒酸,没有产生恭敬之心。李家主人见芦苇袋子挡道,想把它移到墙边,但几个人都抬不动。杯渡吃完饭提起袋子就离开了,笑着说“四天王李家”。当时有一个小孩窥视袋子里面,看到四个小孩,身高数寸,面目端正,衣裳整洁。随后他们追寻却不知杯渡去了哪里。几天后,有人在西界的蒙笼树下见到他坐着。李家主人礼拜并请他回家,每天供养。杯渡并不严格遵守斋戒,饮酒吃肉,甚至吃辛辣的食物,与俗人无异。对于百姓的供奉,他有时接受有时拒绝。沛国的刘兴伯担任兖州刺史时,派人去请他,他背着袋子而来。刘兴伯派人抬起来看,十几个人都抬不动。
伯自看唯見一敗衲及一木杯。後還李家。復得二十餘日。清旦忽云。欲得一袈裟。中時令辦。李即經營。至中未成。渡云。暫出。至瞑不返。合境聞有異香。疑之為怪。處處覓渡。乃見在北巖下敷敗袈裟於地臥之而死。頭前脚後皆生蓮華。極鮮香。一夕而萎。邑共殯葬之。後數日有人從北來云。見渡負蘆圌行向彭城。乃共開棺鞾履存焉。既至彭城遇有白衣黃欣。深信佛法見渡禮拜。請還家。家至貧但有麥飯而已。渡甘之怡然止得半年。忽語欣云。可覓蘆圌三十六枚。吾須用之。答云。此間止可有十枚。貧無以買。恐不盡辦。渡曰。汝但檢覓宅中應有。欣即窮檢。
伯自己看时,只看到一个破旧的衲衣和一个木杯。后来回到李家,又过了二十多天。一天清晨,他突然说想要一件袈裟,要求中午前准备好。李家立刻开始准备,但到了中午还没有完成。伯说:“我暂时出去一下。”到了晚上他还没有回来。整个地区都闻到了奇异的香气,人们怀疑这是怪事,到处寻找伯,最后发现他在北岩下铺着破旧的袈裟躺在地上死去了。他的头前脚后都长出了莲花,非常鲜艳芬芳。这些莲花只开了一晚上就凋谢了。乡亲们一起将他安葬。几天后,有人从北方来,说看到伯背着芦苇筐向彭城方向走去。于是大家打开棺材查看,发现只有鞋和袜子还在。到了彭城,伯遇到了一个穿白衣、面色黄的欣,他深信佛法,见到伯后行礼,并邀请伯到自己家中。虽然家里非常贫穷,只有麦饭,但伯却吃得很满足,住了半年。突然有一天,伯对欣说:“你可以找三十六根芦苇来,我需要用它们。”欣回答说:“这里最多只能找到十根,家里贫穷买不起,恐怕无法全部准备好。”伯说:“你只管在家里找找,应该会有的。”欣便仔细搜寻。
果得三十六枚。列之庭中。雖有其數亦多破敗。比欣次第熟視皆已新完。渡密封之。因語欣令開乃見錢帛皆滿。可堪百許萬。識者謂是杯渡分身他土所得施。迴以施欣。欣受之皆為功德經一年許辭去。欣為辦糧食。明晨見糧食具存。不知渡所在。後東遊入吳郡。路見釣魚師。因就乞魚。魚師施一餧者。渡手弄反覆還投水。游活而去。又見網師更從乞魚。網師瞋罵不與。渡乃拾取兩石子擲水中。
他得到了三十六枚果子,将它们排列在庭院中。虽然数量是对的,但许多果子都已破损。黄欣仔细检查后发现,果子都变得新鲜完整。杯渡将它们封存起来,然后告诉黄欣打开,结果发现里面装满了钱币和布匹,价值约有百万。有见识的人认为这是杯渡在其他世界分身所得的布施,转而布施给黄欣。黄欣接受了这些财物,全部用于功德。大约一年后,黄欣告别离去。黄欣为他准备食物,第二天早晨发现食物还在,但不知杯渡去了哪里。后来他向东游历到吴郡,路上遇到一个钓鱼的人,于是向他乞求鱼。钓鱼的人给了他一条鱼,杯渡拿在手里反复把玩后,又放回水中,鱼便游走了。他又遇到一个捕鱼的人,向他乞求鱼,捕鱼的人生气地骂他,不肯给。杯渡就捡起两颗石子扔进水中。
俄而有兩水牛鬪其網中。網既碎敗不復見牛。渡亦已隱。行至松江。乃仰蓋於水中乘而渡岸經涉會稽剡縣登天台山。數月而返京師。少時遊止無定。請召或往不往時南州有。陳家。頗有衣食。渡往其家甚見迎奉。聞都下復有一杯渡。陳父子五人咸不信。往都下看之。果如其家杯渡。形相一種。陳設一合蜜薑及刀子薰陸香手巾等。渡即食蜜薑都盡。餘物宛在膝前。其父子五人恐是其家杯渡。即留二弟停都守視。餘三人還家。家中杯渡如舊膝前亦有香刀子等。但不噉蜜薑為異爾。乃語陳云。刀子鈍可為磨之。二弟還都云。彼渡已移靈鷲寺。其家忽求黃紙兩幅作書。
不久,有两头水牛在网中争斗,网被破坏后水牛也不见了。杯渡也消失了。他走到松江,用盖子遮在水上,乘着它渡到对岸,经过会稽嵊县,登上了天台山。几个月后返回京城。他游历不定,有时被邀请也不去。当时南州有个陈家,颇有衣食,杯渡去到他们家,受到热烈欢迎。听说京城又出现了一个杯渡,陈家的父子五人都不相信,于是前往京城查看。果然和他们家的杯渡一样,形貌完全相同。陈家准备了蜜姜、刀子、薰陆香、手巾等物品。杯渡吃光了蜜姜,其他东西依旧放在膝前。陈家的父子五人担心这是他们家的杯渡,就留下两个弟弟在京城监视,其余三人回家。家中的杯渡依旧膝前也有香、刀子等,只是没有吃蜜姜,这是不同之处。于是对陈家说,刀子钝了可以磨一磨。两个弟弟回到京城说,那个杯渡已经去了灵鹫寺。他们家突然要求两幅黄纸,用来写字。
書不成字。合同其背。陳問上人作何券書。渡不答。竟莫測其然。時吳部民朱靈期使高麗。還值風舶飄經九日。至一洲邊。洲上有山。山甚高大。入山採薪。見有人路。靈期乃將數人隨路告乞。行十餘里聞磬聲香煙。於是共稱佛禮拜。須臾見一寺甚光麗。多是七寶莊嚴。又見十餘石人。乃共禮拜還反。行少許聞唱導聲。還住更看。猶是石人。靈期等相謂此是聖僧。吾等罪人不能得見。因共竭誠懺悔。更往乃見真人。為靈期等設食。食味是菜。而香美不同世食。竟共叩頭禮拜。乞速還至鄉。有一僧云。此間去都乃二十餘萬里。但令至心不憂不速也。因問靈期云。
经书的文字无法辨认。它们的内容和背面一致。陈询问上人要制作什么文书,渡没有回答。最终没有人能测度其中的原因。当时吴地的百姓朱灵期出使高丽,回来时遇到风,船只飘摇了九天,到达一个岛屿边。岛上有座山,山非常高大。进山砍柴时,朱灵期发现有人走过的路,于是带着几个人沿着路乞求帮助。走了十几里后听到磬声和香火的烟气,于是大家一起唱诵佛号并礼拜。不久看到一个非常华丽光明的寺庙,大多是用七宝装饰的。又看到十几个石人,于是一起礼拜后返回。走了一小段路后听到唱导的声音,又停下来观看,发现还是那些石人。朱灵期等人相互说,这些是得道的高僧,我们这些罪人不能见到。因此大家竭尽诚意忏悔,再次前往便见到了真人。真人为朱灵期等人准备了食物,食物的味道是蔬菜,但香气和美味与世间的食物不同。最后大家一起叩头礼拜,请求快速返回家乡。有一位僧人说,这里距离都城有二十多万里,只要心意至诚,不要忧虑速度。于是询问朱灵期说。
識杯渡道人不。答言。甚識。因指北壁有一壺掛錫杖及鉢云。此是杯渡住處。今因君以鉢與之。并作書著函中。別有一青竹杖。語靈期云。但擲此杖置舫前水中。閉船靜坐。不假勞力必令速至。於是辭別。令一沙彌送至門上。語云。此道去行七里至船。不須從先路去也。如言西轉行七里許至船即具如所示。唯聞舫從山頂樹木上過。都不見水。經三日至石頭淮而住。亦不復見竹杖所在。舫入淮至朱雀。乃見杯渡騎大航蘭以捶捶之曰。馬馬何不行。觀者甚多。靈期等在舫遙禮之。渡乃自下舫取書并鉢。開書視之字無人識者。渡大笑曰。使我還耶。及鉢擲雲中還接之曰。
你认识杯渡道人吗?回答说,非常熟悉。于是指着北墙挂着的壶、锡杖和钵说,这是杯渡居住的地方。现在因为你,把钵给了他,并且写了信放在信封里。另外还有一根青竹杖,对灵期说,只要把这根杖扔到船前的水中,关上船舱静静地坐着,不需要费力,一定能快速到达。于是告别,让一个小沙弥送到门口,说,这条路走七里就到船那里,不需要走原来的路。按照所说的向西转,走了大约七里到船那里,一切都如所示。只听到船从山顶的树木上经过,都看不到水。经过三天到达石头淮,停了下来。也不再看到竹杖在哪里。船进入淮河到朱雀,就看到杯渡骑着大船的栏杆,用锤子敲打着说,马啊马,为什么不走。观看的人很多。灵期等人在船上远远地向他行礼。杯渡就自己下船取了信和钵。打开信看,字没有人能认出来。杯渡大笑说,是让我回去吗。然后把钵扔到云中,又接住说。
我不見此鉢四千年矣。渡多在延賢寺法意處。時世以此鉢異物競往觀之。有庾常婢偷物而叛。四追不擒乃問杯渡。云已死。在金城江邊空塚中。往看果如所言。孔寧子時為黃門侍郎。在家患痢。遣信請渡。渡呪竟云。難差。見有四鬼皆被傷截寧子泣曰。昔孫恩作亂家為軍人所破。二親及叔皆被痛酷。寧子果死。又有齊諧妻胡母氏病。眾治不愈。後請僧設齋。齋座有僧勸迎杯渡。渡既至一呪。病者即愈。齊諧伏事為師。因作傳記。其從來神異不可備紀。元嘉三年九月辭諧入東。留一萬錢物寄諧倩為營齋。於是別去。行至赤山湖患病而死。諧即為營齋。
我已经四千年没有见到这个钵了。杯渡常在延贤寺法意那里。当时人们都认为这个钵是奇异之物,竞相去观看。有一个庾常的婢女偷了东西逃跑,四处追捕都没有抓到,于是去问杯渡。杯渡说她已经死了,尸体在金城江边的空墓中。人们去查看,果然如杯渡所说。孔宁子当时担任黄门侍郎,在家中患了痢疾,派人请杯渡来治疗。杯渡施咒后说,病情难以好转,因为他看到有四个鬼魂都受了伤。宁子哭泣着说,过去孙恩作乱时,他的家被军人破坏,父母和叔叔都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宁子最终去世了。还有齐谐的妻子胡母氏生病,多方治疗都无效,后来请僧人设立斋饭。在斋饭的座位上,有僧人建议请杯渡来。杯渡一到,施了一次咒,病人立刻痊愈。齐谐恭敬地侍奉杯渡为师,并为他作传。杯渡的神异事迹多得无法一一记录。元嘉三年九月,杯渡告别齐谐,向东而去,留下一万钱的物品,托齐谐为他办理斋饭。于是杯渡离去,走到赤山湖时生病去世。齐谐便为他办理了斋饭。
并接屍還葬建康覆舟山。至四年有吳興邵信者。甚奉法。遇傷寒病無人敢看。乃悲泣念觀音。忽見一僧來云。是杯渡弟子。語云。莫憂家師尋來相看。答云。渡死已久。何容得來。道人云。來復何難。便衣帶頭出一合許散。與服之病即差。又有杜僧哀者。住在南崗下。昔經伏事杯渡。兒病甚篤。乃思念恨不得渡與念神呪。明日忽見渡來。言語如常。即為呪病者便愈。至五年三月渡復來齊諧家。呂道惠聞而怛之杜天期水丘熙等。並見皆大驚。即起禮拜。渡語眾人言。年當大凶可勤修福業。法意道人甚有德。可往就之。修立故寺以禳災禍也。須臾門上有一僧喚渡。便辭去云。貧道當向交廣之間不復來也。齊諧等拜送慇懃於是絕迹。頃世亦言時有見者。
他接着将尸体运回建康,安葬在覆舟山。到了第四年,吴兴的邵信,非常虔诚地信仰佛法。他得了伤寒病,没有人敢来看望他,于是他悲伤地哭泣着念诵观音。忽然看见一位僧人来到,说是杯渡的弟子,告诉他说:“不要担心,我的师父很快就会来看你。”邵信回答说:“杯渡已经去世很久了,怎么可能还会来呢?”僧人回答说:“回来又有什么难的呢?”于是从衣带中取出一些药粉,让邵信服用,他的病立刻就好了。还有一位名叫杜僧哀的人,住在南岗下,曾经服侍过杯渡。他的孩子病得很重,他非常思念杯渡,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和念诵神咒。第二天,忽然看见杯渡来了,像平常一样说话,随即为孩子念咒,孩子的病就好了。到了第五年三月,杯渡再次来到齐谐家。吕道惠听说后非常惊讶,杜天期、水丘熙等人也都见到了,都非常震惊,立刻起身礼拜。杯渡对大家说:“今年将会有大灾难,应当勤修福业。法意道人很有德行,可以向他学习,修建旧寺以避免灾祸。”不一会儿,门上有一位僧人叫杯渡,他便告辞说:“贫道将前往交州和广州之间,不会再来了。”齐谐等人恭敬地送别他,从此他便消失了。不久后,世上也有人说他偶尔还会现身。
曇諦
釋曇諦。姓康氏。其先康居國人。漢靈帝時移附中國。獻帝末亂移止吳興。諦父肜嘗為冀州別駕。母黃氏晝寢夢見一僧。呼黃為母。寄一麈尾并鐵鏤書鎮二枚。眠覺見兩物具存。因而懷孕生諦。諦年五歲母以麈尾等示之。諦曰。秦王所餉。母曰。汝置何處。答云不憶。至年十歲出家。學不從師悟自天發。後隨父之樊鄧。
遇見關中僧[契-大+石](音略)道人。忽喚[契-大+石]名。
[契-大+石]曰。童子何以呼宿老名。諦曰。向者忽言。阿上是諦沙彌。為眾僧採菜被野猪所傷。不覺失聲耳。[契-大+石]經為弘覺法師弟子。為僧採菜被野猪所傷。
[契-大+石]初不憶。此迺詣諦父。諦父具說本末并示書鎮麈尾等。[契-大+石]迺悟而泣曰。即先師弘覺法師也。師經為姚萇講法華。貧道為都講。姚萇餉師二物。今遂在此。追計弘覺捨命正是寄物之日。
復憶採菜之事。彌深悲仰。性愛林泉。後還吳興。入故章崑山。閑居飲二十餘載。以宋元嘉末卒於山。壽六十餘。
求那跋摩
求那跋摩。此云功德鎧。本剎利種。累世為王治在罽賓國。年十四便機見俊達深度。仁愛汎博崇德務善。其母嘗須野肉令跋摩辦之。跋摩曰。有命之類莫不貪生。夭彼之命非仁人矣。年二十出家受戒。洞明九部博曉四舍。誦經百餘萬言。深達律品妙入禪要。時人號曰三藏法師。至年三十罽賓國王薨。絕無紹嗣。眾咸議曰。跋摩帝室之胤。又才明德重。可請令還俗以紹國位。群臣數百再三固請。跋摩不納。乃辭師違眾林栖谷飲。孤行山野遁迹人世。後至闍婆國。初未至一日闍婆王母夜夢見一道士飛舶入國。明旦果是跋摩來至。王母敬以聖禮從受五戒。母因勸王曰。
宿世因緣得為母子。我已受戒而汝不信。恐後生之因永絕今果。王迫以母勅。即奉命受戒。漸染既久專精稍篤。頃之隣兵犯境。王謂跋摩曰。外賊恃力欲見侵侮。若與鬪戰傷殺必多。如其不拒危亡將至。今唯歸命師尊不知何計。跋摩曰。暴寇相攻宜須禦捍。但當起慈悲心勿興害念耳。王自領兵擬之。旗鼓始交賊便退散。王遇流矢傷脚。跋摩為呪水洗之。信宿平復。後為跋摩立精舍。躬自琢材傷王脚指。跋摩又為呪治之。有頃平復。時京師名德沙門慧觀慧聰等遠挹風猷思欲參稟。以元嘉元年九月。啟文帝求迎請跋摩。帝即勅交州刺史令泛舶延致。
觀等又遣沙門法長道冲道雋等往彼祈請。文帝知跋摩已至南海。於是復勅州郡令資發下京。路由始興經停歲許。始興有虎市山。儀形聳峙峯嶺高絕。跋摩謂其髣髴耆闍。乃改名靈鷲。於山寺之外別立禪室。去寺數里磬音不聞。每至鳴椎。跋摩已至。或冐雨不沾。或履泥不污。時眾道俗莫不肅然增敬。寺有寶月殿。跋摩於殿北壁手自畫作羅云像。及定光儒童布髮之形。像成之後每夕放光。久之乃歇。始興太守蔡茂之深加敬仰。後茂之將死。跋摩躬自往視說法安慰。後家人夢見茂之在寺中與眾僧講法。此山本多虎災。自跋摩居之。晝行夜往。
或時值虎以杖按頭抒之而去。跋摩嘗於別室坐禪。累日不出。寺僧遣沙彌往候之。見一白師子緣柱而立。亘室彌漫生青蓮花。沙彌驚恐大呼。往視師子豁無所見。未終之前預造遺文偈頌三十六行。自說因緣云。已證二果。手自封緘付弟子阿沙羅云。我終後可以此文還示天竺僧。亦可示此境僧也。既終之後即趺坐繩床。顏貌不異似若入定。道俗赴者千有餘人。並聞香氣芬烈。咸見一物狀若龍蛇。可長一匹許。起於屍側直上衝天。莫能詔者。即於南林戒壇前。依外國法闍毘之。春秋六十有五。
僧亮
釋僧亮。未詳何許人。以戒行著名。欲造丈六金像。聞湘州伍子胥廟多有銅器。亮告刺史張劭借健人一百大船十隻。劭曰。廟既靈驗犯者必死。且有蠻人守護。詎可得耶。亮曰。若果福德則與檀越共。如其有咎躬自當之。劭即給人船。三日至廟。廟前有兩鑊容百餘斛。中有巨蛇。長十餘丈。出遮行路。亮乃執錫呪之。蛇即隱去。俄見一人秉笏出云。聞師道業非凡營福事重。今特相隨喜。於是令人輦取廟銅。既多十取一。而舫已滿。及歸遇風水甚利。群蠻相報追不及矣。還都鑄像既成。唯焰光未備。文帝為造金薄圓光。安置彭城寺。至太始中明帝移像湘宮寺焉。
道生
竺道生。本姓魏氏。鉅鹿人。生而頴悟聰哲若神。其父知非凡器愛而異之。後值沙門竺法汰。遂改俗歸依。及年在志學便登講座。吐納問辯辭清珠玉。雖宿望學僧當時名士。皆慮挫詞窮莫敢詶抗。年至具戒器鑒日深。初入廬山幽栖七年。常以入道之要慧解為本。故鑽研群經。萬里從師不憚疲苦。後遊長安從什公受業。關中僧眾咸謂神悟。還止青園寺。宋太祖文皇深加歎重。後太祖設會。帝親同眾御于地筵。下食良久。眾咸疑日晚。帝曰。始可中耳。生曰。白日麗天。天言始中。何得非中。遂取鉢便食。於是一眾從之。莫不歎其樞機得衷。時涅槃後品未至。生曰。
闡提皆當成佛。此經來未盡耳。於是文字之師。誣生為邪擯而遣之。生白眾誓曰。若我所說不合經義。請於見身即見惡報。若實契佛心願捨壽時據師子座。竟拂衣入吳之虎丘山。竪石為徒講涅槃經。至闡提有佛性處曰。如我所說契佛心否。群石皆首肯之。其年夏雷震青園佛殿。龍昇于天光影西壁。因改寺名曰龍光。時人歎曰。龍既去生必行矣。俄而投迹廬山肖影巖岫。山中僧眾咸共敬服。後涅槃大本至于南京。果稱闡提悉有佛性。與生所說若合符契。生既獲斯經。尋即講說。以宋元嘉十一年。於廬山升于法座講說涅槃。將畢忽見麈尾紛然而墜。端坐正容隱几而卒。
曇摩密多
曇摩密多。此云法秀。罽賓人也。年至七歲神明澄正。每見法事輒自然欣躍。其親愛而異之。遂令出家。罽賓多出聖達。屢值明師。博貫群經特深禪法。所得之要皆極其微奧。為人沈邃有慧解。儀軌詳正。生而連眉。故世號眉禪師。少好遊方誓志宣化。周歷諸國遂適龜茲。未至一日王夢神告王曰。有大福德人明當入國。汝應供養。明旦即勅外司。若有異人入境必馳奏聞。俄而密多果至。王自出郊迎。乃請入宮。遂從稟戒盡四事之禮。密多安而能遷不拘利養。居數載密有去心。神又降夢曰。福德人捨王去矣。王惕然驚覺。既而君臣固留莫之能止。遂度流沙進到燉煌。
於閑曠之地建立精舍。植[木*奈]千株開園百畝。房閣池林極為嚴淨。頃之後適涼州。仍於公府舊寺更葺堂宇。學徒濟濟禪業甚盛。常以江右王畿志欲傳法。以宋元嘉元年展轉至蜀。俄而出峽停止荊州。於長沙寺造立禪閣。翹誠懇惻祈請舍利。旬有餘日遂感一衝器出聲放光滿室。門徒道俗莫不更增勇猛。人百其心。頃之沿流東下至于京師。初止中興寺。晚憩祇洹。密多道聲素著化洽連邦。
至京甫爾傾都禮訊。自宋文袁皇后及皇太子公主。莫不設齋桂宮請戒椒掖。參候之使旬日相望。即於祇洹寺譯出禪經禪法要普賢觀虛空藏觀等。常以禪道教授。或千里諮受四輩。遠近皆號大禪師。會稽太守平昌孟顗。深信正法。以三寶為己任。素好禪味敬心殷重。及臨浙右請與同遊。乃於鄮(音茂)縣之山建立塔寺。東境舊俗多趨巫祝。及妙化所移比屋歸正。自西徂東無思不服。元嘉十年還都止鍾山定林下寺。密多天性凝靜雅愛山水。
為鍾山鎮岳埒美嵩華。常歎下寺基構臨低側。於是乘高相地揆卜山勢。以元嘉十二年斬木刊石營建上寺。士庶欽風獻奉稠疊。禪房殿宇欝爾層構。於是息心之眾萬里來集。諷誦肅邕望風成化定林達禪師即神足弟子。弘其風教聲震道俗。故能淨化久而莫渝。勝業崇而弗替。蓋密多之遺烈也。爰自西域至于南土。凡所游履靡不興造檀會敷陳教法。初密多之發罽賓也。有迦毘羅神王衛送。遂至龜茲於中路欲反。乃現形告辭密多曰。汝神力通變自在遊處。將不相隨共往南方。語畢即收影不現。遂遠從至都即於上寺圖像著壁。迄至于今猶有聲影之驗。潔誠祈福莫不享願。以元嘉十九年七月六日卒于上寺。春秋八十有七。
求那跋陀羅
求那跋陀羅。此云功德賢。中天竺人。以大乘學故世號摩訶衍。本婆羅門種幼。學五明諸論。後遇見阿毘曇雜心。尋讀驚悟。乃深崇佛法。其家世事外道禁絕沙門。乃捨家潛遁遠求師範。即投簪落[髟/采](音采)專精志學。及受具戒博通三藏。到師子諸國皆傳送資供。既有緣東方。
隨舶泛海中途風止。淡水復竭舉舶憂惶。跋陀曰。可同心并力念十方佛稱觀世音。何往不感乃密誦呪經懇到禮懺。俄而信風暴至密雲降雨。一舶蒙濟。宋丞相南譙王義宣鎮荊州。創房殿請講華嚴等經。而跋陀自忖未善華言有懷愧歎。即旦夕禮懺請觀世音乞求冥應。遂夢有人白服持劍擎一人首。來至其前曰。何故憂耶。跋陀具以事對。答曰。無所多憂。即以劍易首更安新頭。語令迴轉曰。得無痛耶。答曰。不痛。豁然便覺心神喜悅。旦起語義皆通備領華言。於是就講。元嘉末譙王屢有怪夢。跋陀答云。京都將有禍亂。未及一年元兇構逆。及孝建之初譙王陰謀逆節。
跋陀顏容憂傪未及發言。譙王問其故。跋陀諫諍懇切。乃流涕而出曰。必無所冀。貧道不容扈從。譙王以其物情所信。乃逼與俱下。梁山之敗火艦轉迫。去岸懸遠判無全濟。唯一心稱觀世音。手捉笻竹杖投身江中。水齊至膝。以杖刺水。水流深駃。見一童子尋後而至以手牽之。顧謂童子。汝小兒何能度我。恍惚之間覺行十餘步。仍得上岸。即脫納衣欲償童子。顧覓不見。舉身毛竪。時王玄謨督軍梁山。世祖勅軍中得摩訶衍。善加料理驛信送臺。俄而尋得。令舸送都。世祖即時引見顧問委曲。曰企望日久。今始相遇。跋陀曰。既染釁戾分當灰粉。今得接見重荷生造。
勅問並准為賊。答曰。出家之人不預戎事。然張暢宋靈秀等並是驅迫貧道。所明但不圖宿緣乃逢此事。帝曰。無所懼也。是日勅住後堂供施衣物。給以人乘。及中興寺成勅令移住。後於秣陵界鳳凰樓西起寺每至夜半輒有推戶而喚。視不見人。眾屢厭夢。跋陀燒香呪願曰。汝宿緣在此我今起寺。行道禮懺常為汝等。若住者為護寺善神。若不能住各隨所安。既而道俗十餘人。同夕夢見鬼神千數皆荷擔移去。寺眾遂安。大明六年天下亢旱。禱祈山川累月無驗。世祖請令祈雨必使有感。如其無獲不須相見。跋陀曰。仰憑三寶。陛下天威冀必降澤。如其不獲不復重見。
即往北湖釣臺燒香祈請。不復飲食默而誦經。密加祕呪。明日晡時西北雲起。初如車蓋。日在桑榆風震雲合連日降雨。尋常執持香爐未嘗輟手。每食飛鳥乃集手取食。至太宗之世禮供隆到。大始四年正月覺體不愈。便與太宗及公卿等告別。臨終三日延佇而望云。見天華聖像。隅中遂卒。春秋七十有五。
慧達
釋慧達。姓劉氏。名窣和。本咸陽東北三城定陽稽胡也。先不事佛目不識字。後因酒會疾。命終備覩地獄眾苦之相。因出家為僧。住于文成郡。至元魏太武太延元年流化將訖。便事西返行及涼州番禾郡東北望御谷而遙禮之。人莫有曉者。乃問其故。達云。此崖當有像現。若靈相圓備則世樂時康。如其有闕則世亂民苦。爾後八十七年至正光初。忽天風雨雷震山裂。挺出石像舉身丈八。形相端嚴唯無有首。登即選石命工彫鐫別頭安訖還落。因遂住之。魏道凌遲其言驗矣。逮周元年治涼州。
城東七里忽有光現。徹照幽顯觀者異之。乃像首也便奉至山巖安之。宛然符會。相好圓備。太平斯在。保定元年置為瑞像寺焉。識者方知其先監。達後行至肅州酒泉縣城西七里中死。其骨並碎如葵子大。可穿之。今城西古寺中塑像在焉。
勒那漫提
勒那漫提。天竺僧也。住元魏洛京永寧寺。善五明工道術。時信州刺史綦母懷文。巧思多知天情博藝。每國家營宮室器械無所不關。利益公私一時之最。又勅令修理永寧寺。見提有異術。常送餉祇承。冀有聞見。而提視之平平初無敘接。懷文心恨之。時洛南玄武館有一蠕蠕(音軟)客曾與提西域舊交乘馬衣皮。時來造寺二人相得。言笑抵掌彌日不懈。懷文旁見夷言不曉往復。乃謂提曰。弟子好事人也。比來供承望師降意。而全不賜一言。此北狄耳。
獸心人面。殺生血食何足可尚。不期對面遂成彼此。提曰。爾勿輕他。縱使讀萬卷書。事用未必相過也。懷文曰。此有所知當與角伎賭馬。提曰。爾有何耶。曰算術之能無問望山臨水懸測高深圍圌(音遄)踏窖不舛升合。提笑而言曰此小兒戲耳。庭前有一棗樹極大子實繁滿。時七月初悉已成就。提仰視樹曰。爾知其上可有幾許子乎。懷文怪而笑曰。算者所知必依鉤股標準。則天文地理亦可推測。草木繁耗有何形兆計期。實謾言也。提指蠕蠕曰。此即知之。
懷文憤氣不信。即立契賭馬。寺僧老宿咸來同看。具立旁證。提具告蠕蠕。彼笑而承之。懷文復要云。必能知者。幾許成核。幾許瘀死無核。斷許既了。蠕蠕腰間皮袋裏出一物。似今稱錘。穿五色線。線別貫白珠。以此約樹。或上或下。或旁或側。抽線睫眼周迴良久。向提撼頭而笑述其數焉。乃遣人撲子實下盡。一一看閱疑者。文自剖看校量子數成不。卒無欠。因獲馬而歸。
提每見洛下人遠向嵩高少室取薪者。自云。百姓如許地擔負辛苦。我欲暫牽取二山枕洛水頭。待人伐足。乃還故去。不以為難。此但數術耳。但無知者。誣我為聖。所以不敢。提臨終語弟子曰。我更停五三日往一處行。汝等念修正道勿懷眷戀。便寢疾閉尸而臥。弟子竊於門隙視之。見提身不著床在虛仰臥。相告同視一僧忽欬。提還床如舊。遙謂曰。門外是誰何不來入。我以床熱故取涼耳。爾勿怪也。是後數日便捨命矣。
僧意
釋僧意。不知何許人。貞確有思力。每登座講說。輒天花下散于法座。元魏中住太山朗公谷山寺。寺有高麗等像七尊。並是金銅。俱陳寺堂。堂門常開。而鳥獸無敢入者。意奉法自資束躬供養。將終前夕有一沙彌。死來已久。見形禮拜云。違奉已來常為天帝驅使。栖遑無暇廢修道業。不久天帝請師講經。願因一言得免形苦。意便洗浴燒香端坐靜室。候待時至。及期果有天來入寺及房。冠服羽從偉麗殊特。眾僧初見但謂是何世貴人入山參謁不生驚異。及意爾日無疾而逝。方知靈感焉。
道豐
釋道豐。未詳氏族。世稱得道之流。與弟子三人居相州鼓山中不求利養。世之術藝無所不解。齊高帝往來并鄴常過問之。應對不思隨事標舉。帝曾命酒并蒸肫。勅置豐前令遣食之。豐略無辭讓極意飽噉。帝大笑。亦不與言。駕去後謂弟子曰。除却床頭物。及發撤床見向者蒸肫猶在。都不似噉嚼處。時石窟寺有一坐禪僧。每日至西。則東望山巔有丈八金像現。此僧私喜謂覩靈瑞。日日禮拜。如此可經兩月。後在房臥。忽聞枕間有語。謂之曰。天下更何處有佛。汝今成道即是佛也。爾當好作佛身莫自輕脫。此僧聞已便起持重。傍視群僧猶如草芥。於大眾前側手指胸云。
爾輦頗識真佛不。泥龕畫像語不能出脣。知慮何如。儞見真佛不知禮敬。猶作本目期我悉墮阿鼻。又眼精已赤叫呼無常。合寺知是驚禪。及未發前舁詣豐所。徑問曰。汝兩月已來常見東山上現金像耶。答曰。實見。又曰。汝聞枕間遣作佛耶。答曰。實然。豐曰。此風動失心耳。若不早治或狂走難制。便以針針三處。因即不發。及豐臨終謂弟子曰。吾在山久。令汝等有谷汲之勞。今去無以相遺。當留一泉與汝。既無陟降辛苦。努力勤修道業。便於竈傍去一方石。遂有玄泉。澄映不盈不減。於今見存。
僧稠
釋僧稠。姓孫氏。元出昌黎末。居鉅鹿之癭陶焉。性度純懿。一覽佛經渙然神解。幼落髮為沙彌時。時輩每暇。常角力為戲。而稠以劣弱見凌侮。稠羞之。乃入殿中閉戶抱金剛足。而誓曰。我以羸弱為等輩輕侮。汝以力聞當祐我。我捧汝足七日當與我力。如不與必死無還志也。如是至第六日。將曙金剛形現手執一鉢筋謂稠曰。小子欲力當食此筋。稠辭以齋故不欲食。神乃怖以杵。稠懼遂食。食已神曰。汝已多力。然善持教勉旃。神去且曉。乃還所居。同列復戲侮。稠曰。吾有力矣。恐汝不能堪。眾試引其臂。筋骨強勁殆非人也。方驚疑。稠曰。吾與汝試之。
因入殿中橫蹋壁行。自西至東凡數百步。又躍首至於梁數四。仍引重千鈞。拳捷驍趫動駭物聽。眾皆驚服。嘗住嵩岳寺。僧有百人泉水纔足。忽見婦人弊衣挾帚却坐階上聽僧誦經。眾不測為神人也。便訶遣之。婦有慍色以足蹋泉。水立枯竭身亦不現。眾以告稠。稠呼優婆夷。三呼乃出。便謂神曰。眾僧行道宜加擁護。婦人以足撥於故泉。水即上涌。眾歎異之。後詣懷州西王屋山修習前法。聞兩虎交鬪咆響震巖。乃以錫杖中解。各散而去。一時忽有仙經兩卷在于床上。稠曰。我本修佛道。豈拘域中長生者乎。言已須臾自失。後移止青羅山受諸癘疾供養。
情不憚其臭潰甘之如薺。坐久疲頓舒脚床前。有神輒扶之還令加坐。因屢入定。每以七日為期。聞有勅召絕無承命。苦相敦喻方遂允請。即日拂衣將出山闕。兩岫忽然驚震響聲悲切。駭擾人畜禽獸飛走。如是三日。稠顧曰。慕道懷仁觸類斯在。豈非愛情易守放蕩難持耶。乃不約事留杖策漳滏(扶甫切)又嘗有客僧負錫初至。將欲安處問其本夏。答云。吾見此中三為伽藍。言終而隱。既而掘地為井果得鴟吻二焉。又所住禪窟前有深淵。見被毛之人偉而胡貌。
置釜然火水將沸涌。俄有大蟒從水中出。欲入釜內。稠以足撥之蟒遂入水。毛人亦隱。其夜因致男子神來頂拜稠云。弟子有兒。歲歲為惡神所噉。兒子等惜命不敢當。弟子衰老將死。故自供食。蒙師之力得免斯難。稠索水潠之奄成雲霧。時或讒稠於宣帝以倨傲無敬。帝大怒自來加害。稠冥知之。生來不至僧厨。忽無何而到云。明有大客至多作供設。至夜五更先備牛輿。獨往谷口。去寺二十餘里。孤立道側。須臾帝至。怪問其故。稠曰。恐身血不淨穢污伽藍。在此候耳。帝謂尚書令楊遵彥曰。如此真人何可毀謗也。因謂曰。朕未見佛之靈異。頗可得覩否。稠曰。
此非沙門所宜。帝強之。乃投袈裟于地。帝使數十人舉之不能動。稠命沙彌取之。初無重焉。嵩陽杜昌妻柳氏甚妬。有婢金荊昌沐令理髮。柳氏截其雙指。無何柳被狐刺螫(音栻)指雙落。又有一婢名玉蓮。能唱歌。昌愛而歎其善。柳氏乃截其舌。後柳氏舌瘡爛事急。就稠懺悔。稠已先知謂柳氏曰。夫人為妬。前截婢指已失雙指。又截婢舌。今又合斷舌。悔過至心乃可免。柳氏頂禮求哀。經七日稠大張口呪之。有二蛇從口出。一尺以上。急呪之遂落。舌亦平復。當終之時異香滿寺。聞者悚神。既而剋日。准勅四部彌山。人兼數萬香柴千計。日正中時焚之以火。莫不哀慟哭響流川。頃有白鳥數百徘徊烟上。悲鳴相切。移時乃逝。
寶公
沙門寶公者。嵩山高棲士也。旦從林慮向白鹿山。因迷失道。日將隅中。忽聞鐘聲。尋響而進。巖岫重阻登陟而趨。乃見一寺。獨據深林三門正南赫奕輝煥。前至門所。看額云靈隱之寺。門外五六犬。其大如牛。白毛黑啄或踴或臥。迴眸盻寶。寶怖將返。須臾見胡僧外來。寶喚不應。亦不迴。顧直入門內犬亦隨。入良久寶見。人漸次入。門屋宇四周房門並。閉進至講堂唯見床榻高座儼然。寶入西南隅床上坐。久之忽聞東間有聲。仰視見開孔如井大比丘前後從孔飛下。遂至五六十人。依位坐訖自相借問。今日齋時何處食來。或言豫章成都長安隴右薊北嶺南五天竺等。
無處不至。動即千萬餘里。末後一僧從空而下。諸人競問。來何太遲。答曰。今日相州城東彼岸寺鑒禪師講會。各各竪義。有一後生聰俊難問。詞音鋒起殊為可觀。不覺遂晚。寶本事鑒為和尚。既聞此語望得參話。因整衣而起白諸僧曰。鑒是寶和尚。諸僧直視寶。頃之已失靈隱寺所在。寶但獨坐於柞木之下。一無所見。唯覩巖谷。禽鳥翔集喧亂。及出山以問尚統法師。尚曰。此寺石趙時佛圖澄法師所造。年歲久遠賢聖居之。非凡所住。或沈或隱遷徙無定。今山行者猶聞鍾聲。
阿禿師
釋阿禿師者。不知鄉土姓名所出。爾朱未滅之前已在晉陽遊諸郡邑。不居寺舍出入民間。語譎必有徵驗。每行市里人眾圍繞之。因大呼以手指胸曰。憐爾百姓無所知。不識并州阿禿師。人遂以此名焉。齊神武遷鄴之後。以晉陽兵馬之地王業所基。常鎮守并州。時來鄴下。所有軍國大事未出帷幄者。禿師先於人眾間泄露。末年執置城內遣人防家不聽輒出。若其越逸罪及門司。當日并州城三門。各有一禿師盪出。遮執不能禁。未幾有人從北州來云。禿師四月八日於雁門郡市捨命。郭下大家以香花送之埋於城外。并州人怪笑此語。謂之曰。禿師四月八日從汾橋過東出。
一脚有鞋一脚徒跣。但不知入何坊巷。人皆見之。何云雁門死也。此人復往北州報語鄉邑。眾共開塚看之。唯見一隻履鞋耳。後還并州。齊神武以制約不從浪語不息慮動民庶。遂以祅惑戮之。沙門無髮以繩鉤首。伏法之日舉州民眾詣市觀之。禿師含笑更無言語。刑後六七日有人從河西部落來云。道逢禿師形狀如故。但能負一繩籠禿師頭。與語不應急走西去。
僧達
釋僧達。俗姓李氏。上谷人。十五出家。遊學北代聽習為業。初經營山寺。將入谷口虎踞其前。乃祝曰。欲造一寺福被幽靈。若相許者可為避道。言訖尋去。及造寺竟安眾綜業。達返鄴京。夜有神現。身被黃服。拜而跪曰。弟子是戴山胡也。王及三谷正備供養。願不須還。達曰。在山利少在京利多。貧道觀機而動。幸無遮止。又經靜夜有推戶者。稱曰山神之妻。曰日無暇今故參拜。并奉米糕一筐。進而重曰。僧無偏為禮佛之時。請兼弟子名也。達答糕可將還。後當為禮佛兼名也。因令通禮之時一拜兼唱。達遣弟子道爽為山神讀金光明經。月餘有虎來盜犬去。達聞之曰。此必小道人懈怠不為檀越讀經。具問之。果云。年日來別讀維摩耳。乃燒香禮佛告曰。昨雖誦餘經其福亦屬檀越。若有靈鑒放犬還也。至曉犬還。看於頂上有衘嚙處。一日少覺微疾。端坐繩床。口誦般若。形氣調靜。遂終於洪谷山寺。春秋八十有二。
玄暢
釋玄暢。姓趙氏。河西金城人。少時家門為胡虜所滅。禍將及暢。虜師見暢而止之曰。此兒目光外射非凡童也。遂獲免。仍往涼州出家。其後虐虜剪滅佛法害諸沙門。唯暢得走。以元嘉二十二年閏五月十七日發自平城。路由代郡上谷。東跨太行。路經幽冀。南轉將至孟津。唯手把一束楊枝一扼葱葉。虜騎追逐將欲及之。乃以楊枝擊沙。沙起天闇人馬不能前。有頃沙息騎已復至。於是投身河中。唯以葱葉內鼻孔中通氣度水。以八月一日達于揚州。洞曉經律深入禪要占記吉凶靡不誠驗。迄宋之季年乃飛舟遠舉。適成都止大石寺。手畫作金剛密迹等十六神像。
昇明三年又遊西界觀矚岷嶺。乃於岷山郡北部廣陽縣界見齊后山。遂有終焉之志。仍倚巖傍谷結草為菴。弟子法期見神人乘馬著青單衣。繞山一匝還示造塔之處。以齊建元元年四月二十三日。建剎立寺名曰齊興。其後惠太子遣使徵迎。勅命重疊辭不獲免。於是汎舟東下。中途動疾帶恙至京。傾眾阻望。少時而卒。春秋六十有九。
曇超
釋曇超。姓張氏。清河人。形長八尺容正可觀。蔬食布衣一中而已。初止都龍華寺。元嘉末南遊始興。遍觀山水。獨宿松下。虎兕不傷。大明中還都。至齊太祖即位。被勅往遼東弘贊禪道。停彼二年大行法化。建元末還京。俄又適錢唐靈隱山。一定累日。忽見一人來禮曰。弟子居在七里灘。以富陽縣人鑿麓山下侵壞龍室。群龍共忿。誓三百日不雨。今已百日田地枯涸。欲屈道德前行必能感致甘雨。潤澤蒼生功有歸也。超許之。神乃去。超南行五日至赤城山。為龍呪願。至夜群龍化作人來禮拜。超更說法。因乞三歸。自稱是龍。超請其降雨。乃相看無言。其夜與超夢云。本因忿立誓。師既導之以善。不敢違命。明日晡當降雨。至期沾足歲以。大熟以永。明十年卒。春秋七十有四。
法度
釋法度。黃龍人也。南齊初遊于金陵。高士齊郡名僧紹。隱居瑯邪之攝山。挹度清真待以師友。及亡捨所居山為棲霞寺。先是有道士欲以寺地為觀。住者輒死。後為寺猶多恐動。自度居之群妖皆息。經歲餘忽聞人馬鼓角之聲。俄見一人投刺於度曰靳尚。度命前之。尚形甚都雅羽衛亦眾。致敬畢乃言。弟子王有此山七百餘年矣。神道有法物不得。于前後棲託或非真直。故死病繼之。亦其命也。法師道德所歸。謹捨以奉給。并願受五戒永結來緣。度曰。人神道殊無容相屈。且檀越血食世祀。此最五戒所禁。尚曰。若備門徒輒先去殺。於是辭去。
明日一人送錢一萬并香燭等。疏云。弟子靳尚奉供。至其月十五日度為設會。尚又來同眾禮拜行道受戒而去。既而攝山廟巫夢神告曰。吾已受戒於度法師矣。今後祠祭勿得殺戮。由是廟中薦獻菜飯而已。度嘗動散寢於地。見尚從外來以手摩頭足而去。頃之復來持一瑠璃。甌中如水以奉度。味甘而冷。度所苦即間。其徵感如此。
惠瑱
釋惠瑱。未詳其氏族。住上黨元門寺。奉戒真確禪懺為業。後遇國滅三寶。瑱抱持經像隱于深山。遇賊欲劫初未覺也。忽見一人形長丈餘。美貌髯顏具好衣服乘白馬朱騌。自山頂來徑至瑱前。下馬謂曰。今夜賊至師可急避。瑱居懸崖之下。絕無餘道。疑是山神。乃曰。今佛法毀滅貧道容身無地。故來依役檀越。今有賊來。正可於此取死更何逃竄。神曰。師既遠投弟子。弟子亦能護師。遂失所在。當夜忽降大雪可深丈餘。雪深道隔遂免賊難。後晴路開群賊重來。神遂告山下諸村曰。賊欲劫瑱師汝等急往共救乃。各嚴器仗入山拒擊賊。便驚散。每日恒憑神力安業山阜。不測其終。
僧群
釋僧群。清貧守節蔬食持經。居羅江縣之霍山。搆立茅室。孤在海中。上有石盂。水深六尺。常有清流。古老相傳是群仙所宅。群因絕粒。其菴舍與石盂。隔一小。常以木為梁。由之汲水。年至一百三十。忽見一折翅鴨當梁頭。群將舉錫撥之。恐有轉傷。因此回歸。遂絕水數日而終。臨終謂左右曰。我少時曾折一鴨翅。驗此以為報也。
神僧傳卷第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