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度集經

吳 康僧會譯8卷CBETA T0152大于一万字 14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六度集經卷第二
吳康居國沙門康僧會譯
布施度無極章(此有四章)
(一一)波耶王經
「昔者波羅[木*奈]國王名波耶,治國以仁,干戈廢,杖楚滅,囹圄毀,路無呼嗟,群生得所,國豐民熾,諸天歎仁。王城廣長四百里,圍千六百里,王日飯此中人,皆從其願。鄰國聞其國豐熟,災害消滅,與臣謀曰:『彼國豐熟兆民富樂,吾欲得之,往必剋矣。』臣妾僉曰:『喜從王願。』即興師之仁國。
从前,波罗奈国的国王名叫波耶,他以仁慈治理国家,战争停止,武器销毁,牢狱废弃,路上没有哀叹之声,众生各得其所,国家富饶,人民兴旺,连天神也赞叹他的仁德。王城宽广,长四百里,周围一千六百里,国王每天供养城中的人,都满足他们的愿望。邻国听说这个国家丰收,灾害消除,国王与大臣们商议说:“那个国家丰收,百姓富裕快乐,我想得到它,去攻打一定能成功。”大臣们都说:“愿意遵从国王的愿望。”于是发动军队前往仁慈的国家。
「仁國群臣以聞,欲距之矣。仁王慘然而曰:『以吾一人之身,戮兆民身,愛吾一人命,杌兆民之命,一口再食、一身數衣,與時何諍?而去春天之德,取豺狼之殘乎?吾寧去一世之命,不去大志,恕己安群生,蓋天之仁也。』權謂臣曰:『各退,明日更議。』夜則踰城,遁邁入山坐一樹下。
仁慈的国王的群臣们听说了,想要抵抗。仁慈的国王悲伤地说:“因为我一个人,而杀害众多百姓,爱我自己的生命,而伤害众多人的生命,一口吃两次、一身穿几件衣服,与时代有何争执?而放弃春天的德行,采取豺狼的残忍吗?我宁愿放弃一生的性命,也不放弃伟大的志向,宽恕自己,使众生安宁,这是天大的仁慈。”他用方便的方法对大臣们说:“各自退下,明天再讨论。”夜里,他翻越城墙,逃到山里,坐在一棵树下。
「有梵志來,其年六十,問王曰:『彼仁國王萬福無恙乎?』答曰:『彼王已喪命矣。』梵志聞之頓地哀慟。王問之曰:『汝哀何甚重乎?』答曰:『吾聞彼王,仁逮群生潤如帝釋,故馳歸命;而彼凋喪,吾老窮矣。』王曰:『彼仁王者,我則是也。隣國王聞吾國豐熟,民熾寶多,命其武士曰:「得吾首者,賞男女之使各千人,馬千疋、牛千頭,金銀各千斤。」今子取吾首,金冠及劒為明證,之彼王,所賞重多,可為傳世之資。吾心欣然也。』答曰:『不仁逆道,寧死不為也。』王曰:『斯翁恃吾以活,而令窮哉?吾今以首惠汝,令汝無罪。』起稽首十方,流涕誓曰:『群生危者,吾當安之;背真向邪者,吾當令歸命三尊。今以首拔子之窮,令子無罪矣。』引劒自毀,以濟彼難。
有一位梵志前来,他六十岁了,问国王说:“那位仁慈的国王是否万福安康?”国王回答说:“那位国王已经去世了。”梵志听到后悲痛欲绝。国王问他:“你为什么如此悲痛?”梵志回答说:“我听说那位国王仁慈至极,像帝释天一样,所以我急忙赶来归顺;但他已经去世,我老了,穷困潦倒。”国王说:“那位仁慈的国王就是我。邻国的国王听说我的国家丰收,人民富有,命令他的武士说:‘得到我的头颅的人,将赏赐他千名男女奴隶,千匹马、千头牛,千斤金银。’现在你取走我的头颅,金冠和剑作为凭证,去见那位国王,你将得到丰厚的赏赐,足以传世。我心中非常高兴。”梵志回答说:“不仁不义,我宁愿死也不做这样的事。”国王说:“这位老者依赖我而活,难道要让他穷困吗?我现在用我的头颅来帮助你,让你无罪。”他起身向十方稽首,流泪发誓说:“所有处于危难中的众生,我将安抚他们;背离真理、走向邪道的人,我将引导他们皈依三宝。现在我用我的头颅来解除你的贫困,让你无罪。”于是拔剑自刎,以此来帮助那位梵志。
「梵志以首冠劒詣彼王所,王問舊臣:『仁王力當千人,而為此子所獲乎?』舊臣頓首躃地,哀慟痛莫能對。更問梵志,梵志本末陳之。兆民路踊巷哭,或吐血者,或息絕而尸視者。彼王逮臣武士,巨細靡不噢咿。王仰天長嘆曰:『吾無道哉!殘天仁子矣。』取仁王尸及首,連之以金薄,其身坐著殿上,三十二年為天子,後乃立其子為王。隣國靡不子愛之也。仁王壽終即生天上。」
一位梵志戴着剑冠前往国王的宫殿,国王问老臣:“仁慈的国王力大如千人,怎么会被这个孩子捕获呢?”老臣突然跪倒在地,悲痛欲绝,无法回答。国王又问梵志,梵志便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百姓们在街头巷尾痛哭,有的吐血,有的因悲痛过度而昏厥,如同尸体一般。国王逮捕了所有臣子和武士,无论地位高低,都发出哀嚎。国王仰望天空,长叹一声说:“我真是无道啊!我残害了天的仁慈之子。”他取来仁王的尸体和首级,用金箔将它们连接起来,仁王的身躯被安放在宝座上。他作为天子统治了三十二年,之后立他的儿子为王。邻国的人民都非常爱戴他。仁王去世后,立即转生到了天上。
佛告諸比丘:「仁王者,我身是。隣國王者,目連是。其國群臣者,今諸比丘是。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
佛陀告诉诸位比丘:“那位仁慈的国王就是我。邻国的国王是目连。那个国家的群臣就是现在的诸位比丘。菩萨以无限的慈爱和智慧,就是这样行布施的。”
(一二)波羅[木*奈]國王經
「昔者波羅[木*奈]國王太子名迦蘭,兄弟二人,父王喪身,以國相讓,無適立者。兄將妻遁邁入山學道,止臨江水。時,他國有犯罪者,國政杌其手足、截其鼻耳,敗舡流之。罪人呼天相屬。道士聞之愴然,悲楚曰:『彼何人哉?厥困尤甚。夫弘慈恕己危命,濟群生之厄者,斯大士之業矣。』投身于水盪波截流,引舟著岸,負之還居,勤心養護,瘡愈命全。積年有四,慈育無倦。
从前,波罗奈国的国王有两个儿子,名叫迦兰。国王去世后,兄弟俩互相推让王位,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哥哥带着妻子逃到山中修行,住在江边。那时,另一个国家有一个罪犯,被砍去手脚、割掉鼻子耳朵,绑在破船上随波逐流。罪犯呼喊上天求救。修行者听到后,感到非常悲伤,说:“那是谁啊?他的困境太严重了。那些广泛施行慈悲、宽恕自己、拯救众生于危难之中的人,才是伟大的菩萨啊。”于是他跳入水中,逆流而上,把船引到岸边,背着罪犯回到住处,精心照料,使他的伤口愈合,生命得以保全。经过四年的慈爱养育,他始终不知疲倦。
「妻淫無避與罪人通,謀殺其婿,曰:『子殺之,吾與子居。』罪人曰:『彼賢者矣,奈何殺之?』妻辭如前,罪人曰:『吾無手足,不能殺也。』妻曰:『子坐,吾自有計矣。』詐為首疾,告其婿曰:『斯必山神所為也,吾欲解之。明日從君以求祈福。』婿曰:『大善!』明日遂行山岸,高四十里,三面壁立,覩者皆懼。妻曰:『術法,子向日立,吾自祭之。』婿即向日,妻佯遶之數周,推落山下。山半有樹,樹葉緻厚而柔軟也,道士攀枝得立,樹菓甘美食之自全。樹側有龜,亦日食菓,覩樹有人,懼不敢往。其飢五日冒昧趣菓,兩俱無害,遂相摩近。道士超踊騎龜,龜驚跳下地;天神祐之,兩俱無損。
妻子与罪犯私通,密谋杀害丈夫,说:“你杀了他,我就和你住在一起。”罪犯说:“他是个贤者,怎么能杀他呢?”妻子像之前一样劝说,罪犯说:“我没有手脚,不能杀。”妻子说:“你坐着,我自有办法。”她假装头痛,对丈夫说:“这一定是山神干的,我想去解除它。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祈求祝福。”丈夫说:“太好了!”第二天他们就出发了,来到山边,山高四十里,三面都是峭壁,看到的人都感到恐惧。妻子说:“按照法术,你面向太阳站着,我自己来祭祀。”丈夫立刻面向太阳,妻子假装绕着他走了好几圈,然后把他推下山去。山腰上有棵树,树叶非常浓密而柔软,道士攀着树枝站了起来,树上的果实甘甜可口,他吃了以后得以自保。树旁边有只龟,也每天吃果实,看到树上有人,害怕不敢过去。饿了五天后,它冒险去吃果实,两者都没有受到伤害,于是开始互相亲近。道士跳起来骑在龟背上,龟受惊跳到地上;天神保佑他们,两者都安然无恙。
「因還故國,弟以國讓兄。兄以恕己弘慈拯濟群生。王治其國,日出布施,四百里內,人車馬眾寶飯食自由,東西南北惠育如之。王功名周著,十方歎德。
因此他返回了自己的国家,弟弟把国家让给了哥哥。哥哥以宽恕和宏大的慈悲心来拯救众生。他治理国家时,每天日出时分就进行布施,四百里内的人民、车辆、马匹和各种珍宝、食物都可以自由获取,东西南北四方都同样地施惠。国王的功德和名声远播,十方世界都赞叹他的德行。
「妻以婿為死,國人無識己者,負杌婿入國,自陳:『結髮室家遭世衰亂,身更凋殘,服天王慈惠,故來乞匃。』國人嘉其如斯,教之曰:『天王普慈,育逮群生,明日當出東門布施。汝其逆之,貴汝善行,賜汝必多。』
妻子以为丈夫已经死了,国内没有人认识她,她背着丈夫的尸体回到了国家,自己陈述说:“我与丈夫结发成家,遭遇世间的衰乱,身体也变得憔悴,依靠天王的慈惠,所以来乞求救济。”国人赞赏她的行为,告诉她说:“天王普遍慈悲,恩泽普及众生,明天将会在东门进行布施。你应当前去迎接,因你的善行,他赐予你的必定会很多。”
「明日從王乞匃,王默識之,具為群臣說妻本末。一臣曰:『當燒之。』一臣曰:『斬之。』執法大臣曰:『夫罪莫大于去正入邪,為悖逆之行者矣。當釘兇人著蠱女之背使長負焉。』群臣僉曰:『善哉。』『從其所好,執持之明矣。』王以十善化,民靡不欣戴。王逮臣民,終生天上;罪人夫妻,死入地獄。」
第二天,她向国王乞求救济,国王默默地认出了她,并向群臣详细说明了妻子的来龙去脉。一位大臣说:“应当烧死她。”另一位大臣说:“应当斩首她。”执法的大臣说:“没有比背离正道、陷入邪恶更大的罪过了,做出违背正道行为的人应当受到惩罚。应当将罪犯钉在凶恶女人的背后,让他永远背负。”所有大臣都说:“太好了。”“顺从他们的意愿,坚持这样做就清楚了。”国王用十善来教化人民,民众无不欢欣拥戴。国王和他的臣民最终都升入了天界;而有罪的夫妻,死后则堕入了地狱。
佛告諸比丘:「時王者,我身是。罪人者,調達是,妻者,懷杅女子是。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
(一三)薩和檀王經
「昔者國王號薩和檀,解曰一切施也,有所求索不逆人意。布施如是,其王名字流聞八方,莫不聞知。時,文殊師利欲往試之,化作年少婆羅門,從異國來詣王宮門,語守門者:『我從遠來,欲見大王。』時守門者即白如此。王甚歡喜,即出奉迎,如子見父,前為作禮,便請令坐。問訊:『道人所從來耶?冒涉塗路得無疲倦?』逝心言:『我在他國聞王功德,故來相見,今欲乞匃。』王言:『大善!所欲得者,莫自疑難。今我名為一切之施,欲求何等?』婆羅門言:『我不用餘,欲得王身與我作奴,及王夫人為我作婢。若能爾者,便隨我去。』王甚歡悅,報言:『大善!今我身者,定自可得,願屬道人供給使令。其夫人者,大國王女,當往問之。』
「時,王即入語夫人言:『今有道人,年少端正,從遠方來,欲乞我身持用作奴,今復并欲索卿作婢,當如之何?』其夫人言:『王報云何?』王言:『我已許之作奴,未許卿耳。』時夫人言:『王為相棄,獨自得便,不念度我。』是時夫人即隨王出,白道人言:『願得以身供道人使。』
「時婆羅門復語王言:『審實爾不?吾今欲去。』王白道人:『我生布施,未曾有悔,從道人耳。』逝心曰:『汝當隨我,皆悉徒跣,不得著履,當如奴法,莫得不掩。』王與夫人,皆言:『唯諾。從大家教,不敢違命。』時,婆羅門便將奴婢涉道而去。文殊師利即以化人,代其王處及夫人身,領理國事令其如故。
「王夫人者,本大國王女,端正無雙,手足柔軟,生長深宮不更寒苦。又復重身懷妊數月,步隨大家舉身皆痛,足底破傷不能復前,疲極在後。時,婆羅門還顧罵言:『汝今作婢,當如婢法,不可以汝本時之態。』夫人長跪白言:『不敢!但小疲極住止息耳。』[口*戒]言:『疾來,促隨我後。』前到國市別賣奴婢,各與一主相去數里。
「時,有長者買得此奴,使守斯舍,諸有埋者令收其稅不得妄動。是時婢者,所屬大家夫人甚妒,晨夜令作初不懈息。其後數日時婢娠所生男兒,夫人恚言:『汝為婢使,那得此兒?』促取殺之。隨大家教,即殺其兒,持行埋之。往到奴所,得共相見,言:『生一男兒,今日已死。不持錢來,今寧可得唐埋之不?』其奴報曰:『大家甚急!備聞此者,罪我不小。卿促持去,更索餘處,不須住此。』王與夫人雖得相見,不說勤苦,各無怨心。
「如是言語須臾之頃,恍惚如夢,王及夫人自然還在本國中宮正殿上坐,如前不異,及諸群臣後宮婇女,皆悉如故,所生太子亦自然活。王及夫人心內自疑,何緣致此?文殊師利在虛空中,坐七寶蓮華上,現身色相,讚言:『善哉!今汝布施,至誠如是。』王與夫人踊躍歡喜,即前作禮。文殊師利為說經法,三千剎土為大震動,覆一國人,皆發無上正真道意,王與夫人應時即得不起法忍。」
佛告阿難:「是時王者,即我身是。時夫人者,今俱夷是。時太子者今羅云是。」
佛言:「阿難!我宿命時,布施如是,用一切人故不惜身命,至無數劫無有恨悔,無所榮冀,自致正覺。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
(一四)須大拏經
「昔者葉波國王號曰濕隨,其名薩闍,治國以正,黎庶無怨。王有太子,名須大拏,容儀光世,慈孝難齊,四等普護,言不傷人。王有一子寶之無量,太子事親同之於天。有知之來,『常願布施拯濟群生,令吾後世受福無窮。愚者不覩非常之變,謂之可保。有智之士照有五家,乃尚布施之士。十方諸佛、緣一覺、無所著尊,靡不歎施為世上寶。』太子遂隆普施,惠逮眾生。欲得衣食者應聲惠之,金銀眾珍、車馬田宅,無求不與。光馨遠被,四海咨嗟。父王有一白象,威猛武勢躃六十象,怨國來戰,象輙得勝。
「諸王議曰:『太子賢聖無求不惠。遣梵志八人之太子所,令乞白象。若能得之,吾重謝子。』受命即行,著鹿皮衣履屣執瓶,[肆-聿+支]杖遠涉,歷諸郡縣千有餘里,到葉波國,俱柱杖翹一脚向宮門立,謂衛士曰:『吾聞太子布施貧乏潤逮群生,故自遠涉乞吾所乏。』衛士即入,如事表聞。太子聞之欣然馳迎,猶子覩親,稽首接足慰勞之曰:『所由來乎苦體如何?欲所求索以一脚住乎?』
對曰:『太子德光周聞八方,上達蒼天下至黃泉,巍巍如太山,靡不歎仰。卿為天人之子,吐言必信。審尚布施不違眾願者,今欲乞匃行蓮華上白象,象名羅闍惒大檀。』太子曰:『大善!唯上諸君金銀雜寶恣心所求,無以自難。』即勅侍者,疾被白象金銀鞍勒牽之來矣。左持象勒,右持金甕,澡梵志手,慈歡授象。梵志大喜,即呪願竟,俱升騎象含笑而去。
「相國百揆靡不悵然,僉曰:『斯象猛力之雄,國恃以寧,敵仇交戰,輙為震奔。而今惠讎國,將何恃?』俱現陳曰:『夫白象者,勢力能躃六十象,斯國却敵之寶。而太子以惠重怨,中藏日虛,太子自恣布施不休,數年之間,臣等懼舉國妻子必為施惠之物矣。』王聞其言,慘然久而曰:『太子好喜佛道,以賙窮濟乏慈育群生,為行之元首。縱得禁止假使拘罰,斯為無道矣。』百揆僉曰:『切磋之教儀無失矣,拘罰為虐臣敢聞之?逐令出國置于田野,十年之間令慙自悔,臣等之願也。』王即遣使者就誥之曰:『象是國寶,惠怨胡為?不忍加罰,疾出國去。』使者奉命誥之如斯。太子對曰:『不敢違天命。願乞布施濟乏七日,出國無恨。』使者以聞,王曰:『疾去,不聽汝也。』使者反曰:『王命不從。』太子重曰:『不敢違天命。吾有私財,不敢侵國。』使者又聞,王即聽之。
「太子欣然勅侍者:『國中黎庶有窮乏者,勸之疾來,從其所欲恣之無違。國土官爵、田宅財寶,幻夢之類,靡不磨滅。』兆民巨細奔詣宮門,太子以飲食衣被、七寶諸珍,恣民所欲布施訖竟,貧者皆富。妻名曼坻,諸王之女,顏華韑耀,一國無雙,自首至足皆以七寶瓔珞。謂其妻曰:『起聽吾言,大王徙吾著檀特山,十年為限。汝知之乎?』妻驚而起,視太子淚出,且云:『將有何罪乃見迸逐,捐國尊榮處深山乎?』答其妻曰:『以吾布施虛耗國內,名象戰寶以施怨家。王逮群臣恚逐我耳。』妻即稱願:『使國豐熟,王臣兆民富壽無極,惟當建志於彼山澤成道弘誓矣。』
「太子曰:『惟彼山澤恐怖之處,虎狼害獸難為止矣。又有毒蟲魍魎斃鬼、雷電霹靂風雨雲霧,其甚可畏。寒暑過度,樹木難依,蒺[卄/梨]礫石非卿所堪。爾王者之子,生於榮樂、長於中宮,衣則細軟,飲食甘美,臥則帷帳,眾樂聒耳,願則恣心。今處山澤,臥則草蓐、食則果蓏,非人所忍,何以堪之乎?』
妻曰:『細靡眾寶帷帳甘美,何益於己?而與太子生離居乎?大王出時以幡為幟,火以煙為幟,婦人以夫為幟,吾恃太子猶孩恃親,太子在國布施四遠,吾輙同願。今當歷嶮而猶留守榮,豈仁道哉?儻有來乞不覩所天,心之感絕,必死無疑。』太子曰:『遠國之人來乞妻子,吾無逆心。爾為情戀,儻違惠道都絕洪潤,壞吾重任也。』妻曰:『太子布施覩世希有,當卒弘誓慎無倦矣。百千萬世,無人如卿逮佛重任,吾不敢違也。』太子曰:『善!』即將妻子詣母辭別,稽首于地愍然辭曰:『願捐重思,保寧玉體,國事鞅掌願數慈諫,無以自由枉彼天民。當忍不可忍,含忍為寶。』母聞訣辭顧謂侍曰:『吾身如石、心猶剛鐵,今有一子而見迸逐,吾何心哉?未有子時結願求嗣,懷妊之日如樹含華,日須其成,天不奪願令吾有子,今育成就而當生離乎?』夫人嬪妾,嫉者快喜不復相敬。
「大子妻兒稽首拜退,宮內巨細靡不哽噎,出與百揆吏民哀訣,俱出城去,靡不竊云:『大子國之聖靈、眾寶之尊,二親何心而逐之乎?』大子坐城外謝諸送者,遣之還居。兆民拜伏,僉然舉哀,或有躃踊呼天,音響振國。與妻進道,自知去本國遠,坐一樹下。有梵志自遠來乞,解身寶服、妻子珠璣,盡以惠之,令妻子昇車執轡而去。始欲就道,又逢梵志來從乞馬,以馬惠之;自於轅中挽車進道。又逢梵志來匃其車,即下妻子,以車惠之。太子車馬衣裘身寶雜物,都盡無餘,令妻嬰女,己自抱男。處國之時,施彼名象眾寶車馬,至見毀逐,未曾恚悔,和心相隨,歡喜入山。三七二十一日乃到檀特山中。
「太子覩山樹木茂盛,流泉美水甘果備焉,鳧鴈鴛鴦遊戲其間,百鳥嚶嚶相和悲鳴。太子覩之謂其妻曰:『爾觀斯山,樹木參天尠有折傷,群鳥悲鳴,每處有泉,眾果甚多以為飲食;唯道是務,無以違誓。』山中道士皆守節好學,有一道士名阿周陀,久處山間有玄妙之德。即與妻子詣之稽首,却叉手立,向道士曰:『吾將妻子來斯學道,願垂洪慈,誨成吾志也。』道士誨之,太子則焉,柴草為屋,結髮葌服,食果飲泉。男名耶利,衣小草服,從父出入;女名罽拏延,著鹿皮衣,從母出入。處山一宿,天為增泉其味重甘,生藥樹木名果茂盛。
「後有鳩留縣老貧梵志,其妻年豐,顏華端正,提瓶行汲。道逢年少遮要,調曰:『爾居貧乎無以自全,貪彼老財庶以歸居。彼翁學道內否不通,教化之紀,希成一人。
專愚[怡-台+龍]悷,爾將所貪乎?顏狀醜黑,鼻正匾[匚@虎],身體繚戾,面皺脣[多*頁](丁可反),言語蹇吃,兩目又青,狀類若鬼,舉身無好,孰不僫憎?爾為室家,將無愧厭乎?』
婦聞調婿,流淚而云:『吾覩彼翁鬢鬚正白,猶霜著樹。朝夕希心,欲其早喪。未即從願,無如之何?』歸向其婿,如事具云,曰:『子有奴使,妾不行汲。若其如今,吾去子矣。』婿曰:『吾貧,緣獲給使乎?』妻曰:『吾聞布施上士名須大拏,洪慈濟眾虛耗其國。王逮群臣,徙著山中。其有兩兒,乞則惠卿。』
「妻數有言,愛婦難違,即用其言,到葉波國,詣宮門曰:『太子安之乎?』衛士上聞。王聞斯言,心結內塞,涕泣交流,有頃而曰:『太子見逐,惟為斯輩;而今復來乎?』請現勞倈,問其所以。對曰:『太子潤馨,遐邇詠歌,故遠歸命,庶自穌息。』王曰:『太子眾寶布施都盡,今處深山,衣食不充,何以惠子?』對曰:『德徽巍巍,遠自竭慕,貴覩光顏,沒齒無恨也。』王使人示其徑路。
「道逢獵士,曰:『子經歷諸山,寧覩太子不?』獵士素知太子迸逐所由,勃然罵曰:『吾斬爾首,問太子為乎?』梵志恧然而懼曰:『吾必為子所殺矣!當權而詭之耳。』曰:『王逮群臣令呼太子還國為王。』答曰:『大善!』喜示其處。
「遙見小屋,太子亦覩其來。兩兒覩之中心怛懼,兄弟俱曰:『吾父尚施,而斯子來,財盡無副,必以吾兄弟惠與之。』擕手俱逃。母故掘蔭其埳容人,二兒入中以柴覆上,自相誡曰:『父呼無應也。』
「太子仰問,請其前坐,果漿置前。食果飲畢,慰勞之曰:『歷遠疲倦矣!』對曰:『吾自彼來,舉身惱痛,又大飢渴。太子光馨,八方歎懿,巍巍遠照。有如太山,天神地祇,孰不甚善,今故遠歸窮,庶延微命。』太子惻然曰:『財盡無惜矣。』梵志曰:『可以二兒給養吾老矣。』答曰:『子遠來求兒,吾無違心。』太子呼焉,兄弟懼矣。又相謂曰:『吾父呼求,必以惠鬼也。』違命無應。太子隱其在埳,發柴覩之,兒出抱父戰慄涕泣,呼號且言:『彼是鬼也!非梵志矣!吾數覩梵志,顏類未有若茲,無以吾等為鬼作食。
吾母採果來歸何遲?今日定死,為鬼所噉。母歸索吾,當如牛母索其犢子,狂走哀慟。父必悔矣。』太子曰:『自生布施未甞微悔,吾以許焉,爾無違矣。』梵志曰:『子以普慈相惠,兒母歸者即敗子洪潤違吾本願,不如早去。』太子曰:『卿願求兒,故自遠來,終不敢違,便可速邁。』
「太子右手沃澡,左手持兒,授彼梵志。梵志曰:『吾老氣微,兒捨遁邁之其母所,吾緣獲之乎?太子弘惠,縛以相付。』太子持兒令梵志縛,自手執繩端,兩兒躃身宛轉父前,哀號呼母曰:『天神地祇山樹諸神一哀,告吾母意云:「兩兒以惠人,宜急捨彼菓,可一相見。」』哀感二儀,山神愴然,為作大響有若雷震。母時採果,心為忪忪,仰看蒼天不覩雲雨,右目瞤左腋痒,兩乳湩流出相屬,母惟之曰:『斯怪甚大!吾用菓為?急歸視兒,將有他乎?』委菓旋歸,惶惶如狂。
「帝釋念曰:『菩薩志隆,欲成其弘誓之重任,妻到壞其高志也。』化為師子,當道而蹲。婦曰:『卿是獸中之王,吾亦人中王子,俱止斯山,吾有兩兒皆尚微細,朝來未食須望我耳。』師子避之,婦得進路。迴復於前化作白狼,婦辭如前,狼又避焉。又化為虎,適梵志遠,乃遂退矣。
「婦還,覩太子獨坐,慘然怖曰:『吾兒如之而今獨坐,兒常望覩吾以菓歸,奔走趣吾,躃地復起,跳踉喜笑,曰:「母歸矣,飢兒飽矣。」今不覩之,將以惠人乎?吾坐兒立各在左右,覩身有塵,競共拂拭。今兒不來,又不覩處,卿以惠誰?可早相語。禱祀乾坤,情實難云,乃致良嗣。
今兒戲具,泥象泥牛、泥馬泥猪,雜巧諸物縱橫于地,覩之心感,吾且發狂,將為虎狼鬼盜賊吞乎?疾釋斯結,吾必死矣!』太子久而乃言:『有一梵志來索兩兒云:「年盡命微欲以自濟。」吾以惠之。』
婦聞斯言,感踊躃地,宛轉哀慟流淚且云:『審如所夢,一夜之中夢覩老[穴/老]貧窶梵志,割吾兩乳執之疾馳;正為今也。』哀慟呼天,動一山間。云:『吾子如之,當如行求乎?』
「太子覩妻哀慟尤甚,而謂之曰:『吾本盟爾隆孝奉遵,吾志大道,尚濟眾生,無求不惠,言誓甚明。而今哀慟,以亂我心?』妻曰:『太子求道,厥勞何甚?夫士家尊在于妻子之間,靡不自由,豈況人尊乎?願曰:「所索必獲,如一切智。」』
「帝釋諸天僉然議曰:『太子弘道普施無蓋,試之以妻觀心如何。』釋化為梵志來之其前,曰:『吾聞子懷以乾坤之仁,普濟群生布施無逆,故來歸情,子妻賢貞德馨遠聞,故來乞匃,儻肯相惠乎?』答曰:『大善!』以右手持水澡梵志手,左手提妻適欲授之。諸天稱壽莫不歎善,天地卒然大動,人鬼靡不驚焉。梵志曰:『止!吾不取也。』答曰:『斯婦豈有惡耶?婦人之惡斯都無有,婦人之禮斯為備首矣。然其父王唯有斯女,盡禮事婿不避塗炭,衣食趣可不求細甘,勤力精健顏華踰輩。卿取吾喜,除患最善。』梵志曰:『婦之賢快誠如子言,敬諾受之。吾以寄子,無以惠人。』又曰:『吾是天帝釋,非世庸人也,故來試子。子尚佛慧影,範難雙矣,今欲何願,恣求必從。』太子曰:『願獲大富,常好布施無貪踰今;令吾父王及國臣民思得相見。』天帝釋曰:『善!』應時不現。
「梵志喜獲其志,行不覺疲,連牽兩兒欲得望使。兒王者之孫,榮樂自由,去其二親為繩所縛,結處皆傷,哀號呼母,鞭而走之。梵志晝寢,二兒迸逃,自沈池中,荷蒻覆上,水蟲編身。寤行尋求,又得兒矣;捶杖縱橫,血流丹地。天神愍念,解縛愈傷,為生甘果,令地柔軟。兄弟摘果,更相授噉,曰:『斯果之甘猶苑中果,斯地柔軟如王邊縕綖矣。』兄弟相扶仰天呼母,涕泣流身。梵志所行,其地岑巖,礫石刺棘,身及足蹠,其瘡毒痛,若覩樹果,或苦且辛,梵志皮骨相連,兩兒肌膚光澤,顏色復故。
「歸到其家,喜笑且云:『吾為爾得奴婢二人,自從所使。』妻覩兒曰:『奴婢不爾,斯兒端正,手足悅澤不任作勞,孚行衒賣,更買所使。』又為妻使,欲之異國。天惑其路,乃之本土。兆民識焉,僉曰:『斯太子兒也!大王孫矣!』哽噎詣門上聞。王呼梵志將兒入宮,宮人巨細靡不噓唏!王呼欲抱,兩兒不就。王曰:『何以?』兒曰:『昔為王孫,今為奴婢。奴婢之賤,緣坐王膝乎?』問梵志曰:『緣得斯兒?』對之如事。曰:『賣兒幾錢?』梵志未答,男孫勦曰:『男直銀錢一千,特牛百頭;女直金錢二千,牸牛二百頭。』王曰:『男長而賤,女幼而貴。
其有緣乎?』對曰:『太子既聖且仁,潤齊二儀天下喜附,猶孩依親,斯獲天下之明圖,而見遠逐捐處山澤,虎狼毒蟲與之為隣,食菓衣草,雷雨震人,夫財幣草芥之類耳,坐見迸棄,故知男賤也。黎庶之女,苟以華色處在深宮,臥即縕綖,蓋以寶帳,衣天下之名服,食天下之貢獻,故女貴也。』王曰:『年八孩童,有高士之論,豈況其父乎?』宮人巨細聞其諷諫莫不舉哀。梵志曰:『直銀錢一千,特牛、牸牛各百頭。惠爾者善,不者自已。』王曰:『諾。』即雇如數,梵志退矣。
「王抱兩孫坐之于膝,王曰:『屬不就抱,今來何疾乎?』對曰:『屬是奴婢,今為王孫。』曰:『汝父處山,何食自供?』兩兒俱曰:『薇菜樹果以自給耳。日與禽獸百鳥相娛,亦無愁心。』王遣使者迎焉。使者就道,山中樹木俯仰屈伸,似有跪起之禮,百鳥悲鳴哀音感情。太子曰:『斯者何瑞?』妻臥地曰:『父意解釋,使者來迎,神祇助喜,故興此瑞。』妻自亡兒臥地,使者到乃起拜王命矣。使者曰:『王逮皇后捐食銜泣,身命日衰,思覩太子。』太子左右顧望,戀慕山中樹木流泉,收淚昇車。
「自使者發,舉國歡喜,治道掃除豫施帳幔,燒香散華伎樂幢蓋,舉國趍蹌,稱壽無量。大子入城頓首謝過,退勞起居。王復以國藏珍寶都付太子,勸令布施。隣國困民歸化首尾,猶眾川之歸海。宿怨都然,拜表稱臣,貢獻相銜。賊寇尚仁,偷賊競施,干戈戢藏,囹圄毀矣。群生永康,十方稱善。積德不休,遂獲如來、無所著、正真道、最正覺、道法御、天人師,獨步三界為眾聖王矣。」
佛告諸比丘:「吾受諸佛重任誓濟群生,雖嬰極苦,今為無蓋尊矣。太子後終,生兜術天;自天來下,由白淨王生,今吾身是也。父王者,阿難是。妻者,俱夷是。子男羅云是,女者羅漢朱遲母是。天帝釋者,彌勒是。射獵者,優陀耶是。阿周陀者,大迦葉是。賣兒梵志者,調達是。妻者,今調達妻旃遮是。吾宿命來勤苦無數,終不恐懼而違弘誓矣。以布施法為弟子說之,菩薩慈惠度無極行布施如是。」
六度集經卷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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