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寶正續傳

宋 祖琇撰7卷CBETA X1561大于一万字 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僧寶正續傳卷第二
隆興府沙門 祖琇 撰
寶峰準禪師
禪師諱文準。興元府唐固梁氏子。生始幼見佛像輙笑。童牙不喜聞酒胾。金仙寺沙門虗普乞食至其家。師膺門酬酢。始老成。時年八歲。即辭父母。願從普。歸授以法華經。伊吾即上口。元豐僧檢童子較所習。以籍名失後度。師藝精。坐年少。不得奏名。陝西經略范公過普廬。普臘高。應對領略。師侍其傍。伸辯詳明。進止可喜。范公欲携與俱西。師辭曰。登山求玉。入海求珠。人各有志。本行學道。世好非素心。范公陰奇其語。度以為僧。剔髮。既往依梁山乘禪師。呵曰。驅烏未受戒。敢學佛乘乎。師捧手曰壇場是戒邪。三羯磨梵行阿闍黎是戒邪。乘大驚。
禅师名讳文准,是兴元府唐固梁氏的儿子。自幼见到佛像就会笑,幼年时不喜欢听到酒肉之事。金仙寺的沙门虚普到他家乞食,文准的父亲在门口应酬,文准当时年仅八岁,就辞别父母,愿意跟随虚普出家,虚普授予他《法华经》,他立刻就能背诵。元丰年间,僧官检查童子所学,因文准未登记名字而失去出家的机会。文准技艺精湛,但因年纪尚轻,不能上报名字。陕西经略使范公路过虚普的居所,虚普年高,应对得体,文准侍立一旁,辩论详细明了,举止令人喜爱。范公想带他一同西行,文准辞谢说:“登山是为了寻找玉石,入海是为了寻找珍珠,人各有志,我本意是学习佛道,世俗的喜好并非我的初衷。”范公暗中对他的言辞感到惊奇,于是让他出家为僧,剃度后,文准前去依止梁山乘禅师。乘禅师呵斥说:“你还未受戒,怎敢学习佛乘?”文准拱手回答:“壇場是戒吗?三羯磨梵行阿闍黎是戒吗?”乘禅师大为惊讶。
師笑曰。雖然敢不受教。遂受具足戒於唐安律師。徧游成都講肆。唱諸部綱目。即弃去曰。吾不求甚解去。師曇演佳其英特。撫之曰。汝法船也。南方有大開士。若溈山真如九峰真淨者。可往求之。師拜受教。與同學志恭。詣大溈。久之不契。乃造九峰見真淨。問曰。甚處來。曰。興元府。問。近離甚處。曰。大仰。問。夏在甚處。曰溈山。真淨展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師罔然。真淨呵曰。適來句句。無絲毫差錯。靈明天真。才說箇佛手。便成隔礙。病在什麼處。師曰不會。淨曰。一切見成。更教誰會。師服膺。就弟子之列餘十年。所至必隨。真淨晚居泐潭。
师父笑着说:“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不敢不听从教诲。”于是在唐安律师那里接受了具足戒。他遍访成都的讲坛,讲述各部的綱目。不久后他放弃了说:“我并不追求过分的理解。”曇演赞赏他的才华,抚摸着他说:“你就像法船一样。南方有伟大的开士,比如溈山的真如和九峰的真淨,你可以去向他们求教。”师父拜谢并接受了教诲,与同学志恭一同前往大溈。过了很久,他仍然没有领悟,于是前往九峰拜见真淨。真淨问他:“你从哪里来?”他回答:“从兴元府来。”真淨又问:“最近离开了哪里?”他回答:“大仰。”真淨再问:“夏天在哪里度过?”他回答:“在溈山。”真淨展开手说:“我的手和佛的手相比如何?”师父茫然。真淨呵斥道:“刚才你的回答句句无误,心灵纯净。但一提到佛手,就有了隔阂。问题出在哪里?”师父说:“我不明白。”真淨说:“一切所见都是现成的,还用教谁会?”师父心悦诚服,成为弟子并跟随真淨十年。无论真淨到哪里,他必定跟随。真淨晚年居住在泐潭。
師一日舉杖決渠。水濺衣。因大悟。走敘其事。真淨罵曰。此中乃敢用藞苴邪。自是迹愈晦。而名愈著。待制李景直守豫章。仰其風。請開法於雲巖。未幾。殿中監范公帥南昌。移居泐潭。師辭辯注射。迅機電掃。衲子畏而慕之。槌拂之下。常數千指。自號湛堂。每曰。我只畜一條拄杖。佛來也打。祖來也打。不將元字脚涴汝枯腸。如此臨濟一宗不致冷落。一日新到相看展坐具。師云。未得人事。上座近離甚處。曰。廬山歸宗。師云。宗歸何處。僧曰。嗄。師云。蝦蟆窟裏作活計。僧云。和尚何不領話。師曰。是你豈不是從歸宗來。僧云。是。師曰。驢前馬後漢。
一天,师父举起手杖决断水渠,水溅到了衣服上,因此他大悟。他跑来叙述这件事,真淨骂道:“这里竟敢使用藞苴邪。”从此,他的行踪更加隐晦,而名声却更加显赫。待制李景直守护豫章,仰慕他的风范,邀请他在雲巖开法。不久,殿中监范公率领南昌,迁移到泐潭。师父的辞辩如注射般迅速,机锋如电扫。衲子们既畏惧又仰慕他。在槌拂之下,常常有数千人。他自号湛堂,常说:“我只养一条拄杖,佛来也打,祖来也打,不将元字脚污你枯肠。这样臨濟一宗不至于冷落。”一天,新来的僧人相看展开坐具,师父说:“未得人事,上座近离何处?”僧人说:“庐山归宗。”师父说:“宗归何处?”僧人说:“嗄。”师父说:“虾蟆窟里作活计。”僧人说:“和尚何不领话?”师父说:“是你岂不是从归宗来?”僧人说:“是。”师父说:“驢前马后汉。”
問。第二上座近離甚處。僧曰。袁州。師云。夏在甚處。曰。仰山。師曰。還見小釋迦麼。僧云。見。師曰。鼻孔長多少。僧擬議。師云。話墮阿師。問。僧你來作麼。曰。特來問訊和尚。師云。雲在嶺頭閑不徹。水流下太忙生。僧云。和尚莫暪人好。師曰。馬大師為什麼從闍黎。脚跟下走過。僧無語。師云。却是闍梨謾老僧。僧云。有口道不得時如何。師云。洞庭湖裏倒撐船。雲居先馳到。
问:第二位上座最近离开了哪里?僧人说:袁州。师父说:夏季在哪里?回答说:仰山。师父说:还见到小释迦了吗?僧人说:见到了。师父说:鼻孔有多长?僧人想要回答,师父说:你的话陷入了错误。问:僧人,你来做什么?回答说:特地来问候和尚。师父说:云在岭头闲不住,水在涧下忙不停。僧人说:和尚不要欺骗人。师父说:马大师为什么从阿闍梨的脚跟下走过?僧人无言以对。师父说:却是阿闍梨诽谤老僧。僧人说:有时有口难言怎么办?师父说:就像在洞庭湖里倒着划船。云居先一步到达。
師問。未離歐阜。文彩已彰。既到寶峰。如何吐露。馳云。目前有路。師舉起書云。既是雲居底。為甚在寶峰手中。馳云。兵隨印轉。將逐符行。師云。下坡不走拍一拍。馳擬議。師曰。想先馳只有先鋒。且無殿後。一日法堂上逢首座。便問。自甚麼處去。座云。擬與和尚商量一事。師云便請。座曰。東家杯柄長。西家杓柄短。師云。為甚拈起。鞏縣茶瓶。却是饒州甆椀。座云。臨崖看滸眼。特地一場愁。師云。達磨大師叶屈。座吐舌而退。師在分寧。遇死心和尚。問。你此回到山裏麼。師云。須去禮拜師兄。心云。你來時善看方便。師曰何故。心云。
师父问:未离开欧阜时,文彩已经显现。既然到了宝峰,如何表达?馳说:眼前有路。师父举起经书说:既然是云居的,为何在宝峰手中?馳说:兵随印转,将随符行。师父说:下坡不走走拍一拍。馳想要回答,师父说:馳先馳只有先锋,却没有殿后。一天在法堂上遇到首座,便问:从哪里来?首座说:想和和尚商量一件事。师父说:请说。首座说:东家的杯柄长,西家的杓柄短。师父说:为什么提起巩县的茶瓶,却是饶州的瓷碗?首座说:临崖看水眼,特地一场愁。师父说:达磨大师叶屈。首座吐舌而退。师父在分宁,遇到死心和尚。问:你这次回山里吗?师父说:必须去礼拜师兄。心说:你来时好好留意。师父问:为什么?心说:
我黃龍路滑。師云。曾躂倒幾人來。心云。你未到黃龍。早脚澁也。師云。和尚何得閉門相待。死心又問。準老你安許多僧。只是聚頭打閧了噇飯。你畢竟將何為人。師云。因風吹火。心云。亂糺作麼。師云。從來有些子。師却問。和尚山中安多少眾。心云。四百人盡是精峭衲子。師云。師子窟中無異獸。心云。你來時也須照顧。師云。也待臨時。心云。臨時作麼生。師云。喚來洗脚。心云。你川僧家開許大口。師云。準上座從來如此。心云。三十年弄馬騎。問僧。鄉里甚處。云青州。師云。近離甚處。云雲居。師云安樂樹下道將一句來。僧無語。師却問傍僧云。你道得麼。僧云。某甲道不得。却請和尚道。師云。向北驢似馬大。僧云。與麼那。云。你鼻孔為甚在寶峰手裏。僧便喝。師云。水裏火發。
我黄龙的道路很滑。师父说:“曾经有多少人在这里摔倒?”心说:“你还没到黄龙,就已经脚步不稳了。”师父说:“和尚为什么要闭门等待?”死心又问:“你准许这么多僧人聚集,只是让他们聚在一起吵闹吃饭,你究竟打算如何引导他们?”师父说:“因风助火势。”心说:“这是在胡乱纠缠吗?”师父说:“向来都有些这样的事。”师父反问:“和尚在山中安顿了多少僧众?”心说:“四百人,都是精明能干的禅僧。”师父说:“狮子洞中没有别的野兽。”心说:“你来的时候也必须小心。”师父说:“也要看情况。”心说:“到时候怎么办?”师父说:“叫人来洗脚。”心说:“你这四川的僧人真是大言不惭。”师父说:“准上座向来如此。”心说:“三十年来玩弄马骑。”问僧人:“你的家乡在哪里?”僧人说:“青州。”师父说:“最近离开了哪里?”僧人说:“云居。”师父说:“在安乐树下给我来一句。”僧人无话可说。师父又问旁边的僧人:“你说得出吗?”僧人说:“我说不出,请和尚说。”师父说:“向北的驴子像马一样大。”僧人说:“那又怎样?”师父说:“你的鼻孔为什么在宝峰手里?”僧人便喝斥。师父说:“水里起火。”
見僧看經。問。看什麼經。曰。金剛經。師云。經中道。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否。僧云。是。師云。為什麼雲居山高。寶峰山低。僧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師曰。你却做得箇座主使下。僧云。和尚又作麼生。師云。且放你鼻孔出氣。
看见一位僧人正在看经,便问他:“你在看什么经?”僧人回答说:“《金刚经》。”师父说:“经文中说,一切法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之分,是这样吗?”僧人说:“是的。”师父又问:“那为什么云居山高而宝峰山低呢?”僧人说:“一切法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之分。”师父说:“你倒是像一个能坐得稳的座主。”僧人问:“那和尚您怎么看?”师父说:“暂且让你喘口气。”
一日廊下見僧。問。你還會也未。僧云。不會。師曰。左青龍右白虎。僧云。久嚮寶峰。元來只是箇賣卜巡官。師乃點指云。上座今日不好。僧云。老漢敗闕也。師云。路逢劒客須呈劍。師問僧。安樂麼。僧云。無事。師云。你大有事在。曰。未審某甲有甚事。師云。近日上藍金剛興。天寧土地相打。僧無語。師云。元來無事。問僧。如何是上座得力處。僧便喝。師云。好好相借問。何得惡發。僧又喝。師云。元來是作家。僧以坐具便打。師低頭。噓一聲。僧云。放過一著。師云。遮裏不可放過。隨後便打。
一天,在廊下遇到一位僧人,问他:“你领悟了吗?”僧人回答:“没有。”师父说:“左青龙右白虎。”僧人说:“久仰宝峰,原来只是个算命的巡官。”师父指着他说:“今天上座表现不佳。”僧人说:“我确实有缺陷。”师父说:“路上遇到剑客就要亮剑。”师父问僧人:“你感到安乐吗?”僧人回答:“无事。”师父说:“你心中有大事。”僧人问:“不知道我有什么大事?”师父说:“最近上蓝的金刚很活跃,天宁的土地神在争斗。”僧人无言以对。师父说:“原来你无事。”师父问僧人:“上座的得力之处是什么?”僧人便喝斥。师父说:“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发怒?”僧人又喝斥。师父说:“原来你是个有才华的大师。”僧人用坐具打师父,师父低头,嘘了一声。僧人说:“放你一马。”师父说:“这里不能放过。”随后便打过去。
師普說次。眾欲散。忽問僧。明來明打。暗來暗打。你作麼生會。僧便喝。師云。點即不到。僧又喝。師云。到即不點。僧云。忽遇不明不暗來時。又作麼生。師云。今日天寒。且歸堂向火。隨後喝一喝便起。
师父在普遍说法时,众人准备散去。师父忽然问一位僧人:“明来明打,暗来暗打,你如何领会?”僧人便喝一声。师父说:“点即不到。”僧人又喝一声。师父说:“到即不点。”僧人说:“如果遇到不明不暗来时,又该如何?”师父说:“今天天气寒冷,先回堂去取暖。”随后喝一声便起身。
一日上堂云。寶峰一夜睡不著計較。今日上堂揣腹搜胷。總思量不就。而今臨時逼節。事出急家門。遂拈起拂子云。準上座近日作得一柄子。且權將供養大眾。乃擲下云。竹根椶葉麻繩擊。樣度天然別一家。政和五年夏六月。疾。首座問。和尚近日尊位如何。師云。跛驢上壁。座云。和尚也好喫一服藥。師云。朽木搭橋。座云。也知和尚不解忌口。師云。你作麼生。座擬進語。師云。
一天上堂时说:“宝峰一夜未眠,心中计较。今天上堂,搜肠刮肚,总也思量不出结果。现在临时紧迫,事情紧急,家门出了急事。”于是拿起拂子说:“准上座近日制作了一把拂子,暂且权当供养大众。”说完扔下拂子说:“竹根棕叶麻绳击,样式天然别具一格。政和五年夏季六月,患病卧床。首座问:‘和尚近日尊位如何?’师父说:‘跛驴上壁。’首座说:‘和尚也该吃一服药。’师父说:‘朽木搭桥。’首座说:‘也知道和尚不忌口。’师父说:‘你如何领会?’首座正要进言,师父说:‘点即不到。’
你也好喫一服藥。以七月二十二日。更衣說偈而化。閱世五十五。坐三十五夏。靈骨舍利塔于石門之南原。丞相張無盡製其。諫議洪駒父敘語錄。名士李商老撰次逸事。同門弟德洪覺範紀師行實。其高道碩德。可想見矣。
你也应该服用一次药。在七月二十二日,他更换法衣并说出偈语后圆寂。他经历了五十五年的人生,坐禅修行了三十五个夏季。他的灵骨和舍利被安置在石门南部的原野上的舍利塔中。丞相张无尽为他撰写了碑文,谏议大夫洪驹的父亲洪覺範叙述了语录,名士李商老撰写了逸事,同门弟子德洪覺範记录了师父的行实。他的高尚道德和博大德行,是可以想象的。
贊曰。雲居真牧和尚謂人曰。出關走江淮。閱三十年。參一十八人善知識。於中無出佛果佛眼死心靈源湛堂五大士而已。誠哉斯言。蓋真正宗師。攷其全才。如此之難。若佛果佛眼死心靈源之嗣。固已光明于世。獨湛堂開法日淺。未有繼其高躅者。然覧其遺編。想其次。信餘子未易跂及也。覺範稱準於真淨之門。所謂家名辯才氣宇逸群者。抑知言哉。
赞语说,云居真牧和尚对人说,他出关后遍游江淮地区,历经三十年,参访了十八位善知识。在他们之中,除了佛果、佛眼、死心、靈源、湛堂这五位大士之外,没有其他人能超越。这确实是真实的话。真正的宗师,要考察他们的全面才能,是如此的困难。像佛果、佛眼、死心、靈源的法嗣,已经光明照耀于世。只有湛堂开法的时间尚浅,还没有人能继承他的高行。然而,阅读他的遗作,想象他的胸怀,相信其他人很难达到。覺範在真淨门下被称赞为准绳,所谓家中名声、辩才、气度超群的人,确实如此。
花藥英禪師
禪師名進英。出於羅氏。其先吉州太和人。少孤。性敏慧。齠齓中日誦千餘言。通詩書大義。與群兒嬉游。侮玩之氣出其上。親舊愛敬之。使著逢掖為書生。輙病至與死隣。母泣曰。吾始娠。夢有乘空語曰。兒出家則病有瘳矣。於是擊鍾梵放。誓於佛前。使依集善寺洞隆為童子。年十八試所習。得度具戒。即欲游方參道。母有難色。於是庵於母室之外。名曰精進。諦味宗師之語。而勵精于道。君子稱孝悌焉。母歿。心喪三年。去游江淮。一時大宗師多所參扣。晚見真淨禪師。聞其夜參。貶剝諸方。以黃蘗接臨濟。雲門接洞山機緣。為入道之要。擿其疑處以啟問。
師恍然大悟。真淨密可之。時佛印禪師。名重一時。尤重許可。獨以師為俊彥。甞以鐵觜呼之。自是叢林想聞其風彩。元祐中。出世長沙之開福。閱十年。殿閣崇成。宗風鼎盛。又五年弃之。北游五臺。徧覧聖迹。復還庵于梁山。衲子益犇趨之。政和甲午。衡陽道俗。迎居花藥之天寧。師於真淨之道。力行而博施之。得語言三昧。甞示眾曰。報慈有一公案。諸方未曾結斷。幸遇改旦拈出。各請高著眼看。遂趯下一隻鞋云。還知遮箇消息麼。達磨西歸時。携提在身畔。又曰。與麼上來猛虎出林。與麼下去驚蛇入草。不上不下。日輪杲杲。喝一喝云。瀟湘江上碧溶溶。
出門便是長安道。又曰。山門寂寞無可祗待。諸禪德。夜來思量得一段因緣奇特。準擬今日供養大眾。及乎陞座。忽然忘却。而今卒作不辨。且望大眾。智不責愚。不為恠笑。宣和三年。退歸舊庵。雖齒高而精進不替。常中夜禮佛作息飲食。不肯與眾背。叢林信其誠。民俗化其教。一節三十年。終始不渝。四年十二月。滅干梁山。
明白洪禪師
禪師諱德洪。字覺範。筠州新昌喻氏子。年十四。父母併月而歿去。依三峰靚禪師為童子。十九試經。東都假天王寺舊籍惠洪名為大僧。依宣祕律師受唯識論臻其奧。博觀子史。有異才。以詩鳴京華。搢紳間。久之南歸。依歸宗真淨禪師。研究心法。隨遷泐潭。凡七年。得真淨之道。辭之東吳。歷沅湘。一日閱汾陽語。重有發藥。於是次洗然。辨博無礙。崇寧中。
顯謨朱世英請出世臨川之北禪。先是寺有古應真十六軸。久亡其一。師至以詩嘲之。未淹辰而應真見夢所匿之家。丐歸寺中。因得之。世以謂尊者猶畏其嘲而歸焉。越明年以事退游金陵。漕使吳正仲請居清凉。未閱月為狂僧誣。
以度牒[曰/月]名。旁連訕謗事。入制獄。鍛鍊久之。坐[曰/月]名。著逢掖。走京師。見丞相張無盡。特奏得度。改今名。太尉郭天民奏錫椹服。號寶覺圓明。自稱寂音尊者。未幾坐交張郭厚善。張罷政事。
時左司陳瑩中撰尊堯錄將進御。當軸者嫉之。謂師頗助其筆削。政和元年十月。褫僧伽黎配海外。三年春。遇赦。歸于江西。是冬復證獄于并州。明年得還。往來九峰洞山。野服蕭散。以文章自娛。將自西安入衡湘。依法屬以老。復為狂道士。執以為張懷素黨。下南昌獄。治百餘日。非是會赦免。歸湘西之南臺。仍治所居。榜曰明白庵。自為之銘。其敘曰。予世緣深重。夙習覊縻。好論古今治亂是非成敗。交游多譏訶之。獨陳瑩中曰。於道初不相妨。譬如山川之有煙雲。草木之有華滋。所謂秀媚精進。予心知其戲。然為之不已。大觀元年春。結茅于臨川。
名曰明白。欲痛自治。也瑩中聞之。以偈見寄曰。庵中不著毗耶座。亦許靈山聞法人。便謂世間憎愛盡。攢眉出社有誰嗔。於有隄岸輙決。又復袞袞多言。然竟坐此得罪。出九死而僅生。恨識不知微。道不勝習。乃収召魂魄。料理初心。而為之銘曰。雷霆發聲。萬國春曉。聞者不言。心得意了。木落霜清。水歸汰在。忽然震驚。聞者駭怪。合妙日用。如春雷霆。背覺合塵。如冬震驚。萬機休罷。隨緣放曠。尚無了知。安有倒想。永惟此恩。研味其旨。一庵収身。以時臥起。語默不昧。絲毫弗差。蒙雜而著。隨孚于嘉。於是覃思經論著義疏。發揮聖賢之秘奧。
及解易。作僧寶傳成。撫而歎曰。[曰/月]障海極。并門間關。萬死而不斃。天其或者遲以卒此乎。世有賢者。當知我矣。將負之入京。抵襄陽會難。淵聖登極。大逐宣和用事者。詔贈丞相商英司徒。賜師重削髮。還舊師名。未幾國步多艱。退游廬阜。建炎二年夏五月。示寂于同安。閱世五十有八。門人建塔于鳳棲山。師之才章。葢天稟然。幼覧書籍。一過目。畢世不忘。落筆萬言。
了無停思。其造端用意。大抵規模東坡。而借潤山谷。至於出入禪教。議論精博。其才實高。圜悟禪師以為筆端具大辯才。不可及也。與士大夫游。議論袞袞。雖稠人廣座。至必奮席。初在湘西。見山谷。與語終日。不容去。因有詩贈之。略曰。不肯低頭拾卿相。又能落筆生雲煙。其後山谷過宜春。見其竹尊者詩。咨賞。以為妙入作者之域。頗恨東坡不及見之。著林間錄二卷。僧寶傳三十卷。高僧傳十二卷。智證傳十卷。志林十卷。冷齋夜話十卷。天厨禁臠一卷。石門文字禪三十卷。語錄偈頌一編。法華合論七卷。楞嚴尊頂義十卷。圓覺皆證義二卷。金剛法源論一卷。起信論解義二卷。並行于世。
贊曰。丞相張無盡稱覺範。葢天下之英物。聖宋之異人。然古之高僧。以才學名世。殆與覺範並驅者多矣。必以清標懿範相資而後美也。覺範少歸釋氏。長而博極群書。觀其發揮經論。光輔叢林。孜孜焉。手不停綴。而言滿天下。及陷于難。著逢掖出。九死而僅生。垂二十年。重削髮。無一辭叛佛而改圖。此其為賢者也。然工呵古人。而拙於用己。不能全身遠害。峻戒節以自高。數陷無辜之罪。抑其恃才。暴耀太過。而自取之邪。甞自謂。識不知微。道不勝習者。不獨為洪實錄。亦以見其自欺焉。惜哉。
開福寧禪師
禪師名道寧。歙州注氏子。篤志于道。以頭陀入禪林。故畢世人以寧道者呼之。初參蔣山泉禪師。閱十年。泉知其為法器。俾乞供五羊遇居士。願施貲為祝髮者。師以乞供畏嫌疑。固辭不可。因歸供鐘山。再入嶺得度具戒。遍參宗師。甞居崇果山。為眾辨浴。日誦金剛般若為常課。一日將濯足。誦至應生信心以此為實。內足湯器中。豁有省。即趨海會。見演道者。吐所悟。演頷之。容入其室。他日聞舉狗子無佛性話。於是大徹。演喜以為類己。大觀中。潭帥席公震。請出世開福。唱演公之道。湘潭之人敬慕之。師性簡約。服用朴素。非叢林弘法之務。
未甞以之介懷。頗提笠走街市。躬自乞食以養。眾衲子爭歸之。法席遂為湖湘之冠。僧問。唯一堅密身。一切塵中現。提起坐具云。遮箇塵。那箇是堅密身。師云。放下著。進云。猶是學人疑處。師云。你疑處作麼生。進云。適來問底。師云。不堪為種草。政和三年十一月四日。沐浴淨髮。五日小參別眾。敘平生參學始末。期以七日示寂。祝依常僧例茶毗。以火餘盛之瓦椀。撒湘江水中。乃曰。出家佛子徹骨徹髓。華藏海中游戲自在。死生界內任性浮沈。是以俱尸城畔槨示雙趺。熊耳峰前親遺隻履。祖禰不了。殃及兒孫。
樣起模。到于今日。又道吾紫磨全身。今日即有。明日即無。若道吾入涅槃。非吾弟子。若道吾不入涅槃。亦非吾弟子。甞此之際若相委悉。不唯穿却釋迦老子鼻孔。亦乃知得山僧落處。其或未然。報慈恁麼來。舉世無相識。水月與空花。誰堅復誰實。住院經五年。都盧如頃刻。瑞雲散盡春風生。走却文殊遇彌勒。喝一喝下座。持麈尾。圜視久之曰。誰堪付此者。既而曰。無如果藏主。
遂以[田/廾]之。至七日。長沙之人。無幼艾相與賷持香花。側塞于寺。師應接教誡遣之。而來者無已。及日暮。跏趺湛然而逝。閱歲六十一。坐二十一夏。火餘舍利。弟子不忍弃。塔于開福。又二十年。嗣法果禪師。徙塔福嚴之朱原。師出世才五年。而名滿天下。叢林仰之。雖不克盡行其道。然宗風宏遠云。
智海懃禪師
禪師諱惠懃。舒州銅城人。出家試所習。得度具戒。參太平演禪師。發明大事。時太平法窟。龍象最盛。師與圜悟佛眼。嶄然露其頭角。眾望翕然推重。及演遷五祖。靈源禪師繼主太平。登師第一座。以法施學者。靈源退席。舒守雅聞譽望。命出世太平。開五祖法要。僧問。萬法本來歸一。一法了無蹤跡。白蓮峰下傳來。未審以何為的。師舉拂子云。用遮箇為的。曰。與麼則兵隨印轉。將逐奉行。師云。上座見箇什麼。曰。驗人端的處。下口便知音。師云。不妨具眼。曰。此日一會。超越靈山。師云。那箇是超越底事。僧提起坐具云。三世諸佛盡向遮裏納敗闕。
師云。三十棒且待別時。乃云。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不去不住。坐斷要津。凡聖路絕。當是之時。不見有眾生可度。不見有佛果明成。亦無煩惱可除。亦無菩提可證。唯彰本體。應用堂堂。出沒卷舒。得大自在。天堂地獄虎穴魔宮。處處道場。頭頭佛事。然雖如是。也須到遮田地始得。此事不從脩證。不陟言詮。莫非妙智發明。超然獨脫。或末至此。當宜忘情絕慮。深切諦觀。久久之間。自然雲霞消散。孤月白圓。砂礫盡時。真全始見。又曰。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桃花紅。李花白。誰道融融只一色。鷰子語。黃鸎鳴。
誰道關關只一聲。不透祖師關捩子。空認山河是眼睛。又曰。日出卯。用處不須生善巧。拈起柱杖云。柱杖橫山河。大地一時橫。柱杖堅山河。大地一時堅。十方如來所說法。不能與此為譬喻。絕聱訛無巧妙。灸瘡瘢上著艾燋。若能於此究根源。方透衲僧向上竅。如何是衲僧向上竅。擊禪牀下座。又曰。昔日僧問趙州。如何是不遷義。州以手作流水勢。其僧有省。復有僧。問法眼云。不取於相。如始不動。如何不取於相。見於不動。法眼云。日出東方夜落西。其僧亦有省。若於斯明得。便見道。旋嵐偃岳而常靜。江河競注而不流。其或未然。更為饒舌。天左旋。
地右轉。古往今來經幾徧。金烏飛。玉兔走。才方出海門。又落青山後。江河波渺渺。淮濟浪悠悠。直入滄溟晝夜流。遂高聲云。諸禪德。還見如如不動底麼。以拂子擊禪牀下座。又曰。乍語鶯喉澁。初來鷰語新。莫驚雙白。又是一年春。林上花鋪錦。堤邊草織茵。誰知造化體。元是法王身。舉起拂子云。看看。若也識得。海印發光。苟或未然。塵勞先起。擊禪牀下座。師居太平八年。
宗風大震。政和二年有詔。請住東都智海。十月九日。就大相國寺三門開堂。遣中便降香。鴻臚少卿賷疏。兼撥賜金寶。充辦齋筵。師謝恩。祝聖罷。僧問。才陞猊座。便爇天香。祝聖之言。請師速道。師云。祥雲籠殿閣。瑞氣滿乾坤。進云。一朵曇花開上國。聲香從此播人間。師云。別是一家春。曰。靈山一會儼然猶在。師云。作麼生是靈山會上事。曰。明朝自有明君鑑。學人三拜謝師恩。師云。一任流通。問。太平古曲久播徽音。學人上來。乞師垂示。師云。尺頭有寸。秤尾無星。曰。與麼則智海洪波。普施餘潤。師云。真不掩偽。曲不藏直。曰。
只如無陰陽地上生箇什麼。師云。喚什麼作無陰陽地。曰。靈苗瑞草尋常事。優鉢羅花物外春。師云。謝子供養。乃云。問話且止。不見道。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虗。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浸。況祖師心印。諸佛本源。蠢動含靈。無增無減。唯聖與聖。即能知之。恭聞失聖仁宗皇帝有修心詩云。初祖安禪在少林。不傳經教但傳心。後人若悟真如性。密印從來妙理深。敢問諸人。如何是真如之性。如何是密印妙理。假使目連鶖子智慧神通。到此也須亡鋒結舌。山僧今日幸逢快便。為國開堂。得路便行。豈畏傍觀恠笑。乃舉拂子云。看看。豈不是諸人真如之性。
豈不是諸人密印妙理。於斯見得。共報國恩。其或未然。別容理論(中謝)。復云。適來所舉。初祖安禪在少林。不傳經教但傳心。且道心作麼生傳。我仁宗皇帝。在位四十餘年。萬機之暇。留心此道。既得之於心。乃形之於言。流布無窮。後人取則。吾祖達磨初至少林。二祖侍立次。遂問。我心未寧。乞師與安。達磨云。將心來。與汝安。二祖云。覔心了不可得。達磨云。與汝安心竟。二祖於是豁然大悟。自此傳衣付法。繼襲祖位。
且道二祖當時悟得箇什麼。英靈之者。舉著便知。影響之流。卒難領會。聊成鄙頌。少助發揮。覔心無得。乃安心悟了。爭如未悟深。萬丈碧潭秋月白。一聲雲外老猿吟。積塵成岳。削鐵為針。少室山前無異路。遊人來往自崎嶔。樞密鄧公子常。奏賜椹服。佛鑑師名。留智海三年。累表懇辭歸山。尋得旨住江寧府蔣山。政和七年十月八日。沐浴更衣。端居丈室。手寫別故舊書數幅。停筆而化。靈骨舍利塔于本山。師法才富贍。道學淵源。履踐高妙。當時天下叢林推仰。以為深得東山真機大用三昧。初受太平日。即具儀。扣靈源之室。請曰。住院董眾。宜何所先。靈源曰。此無他。當以杖笠包具。置方丈壁間。去住如衲子之輕則至矣。師終身奉行之。遂為一代宗師典刑云。
贊曰。常聞慈受禪師初出世真州資福。嗣法淨照禪師。俄退席。寓蔣山。佛鑑會中。聆其夜參所舉。皆平昔未諭。心因異之。忽一夕於佛鑑言下大悟。即欲炷香。改嗣佛鑑。佛鑑深却之。不許。於戲曷有末代欺世負官。以院易嗣。奉金請拂者。曾佛鑑奴之非若也。
僧寶正續傳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