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寶正續傳
宋 祖琇撰7卷CBETA X1561大于一万字 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僧寶正續傳卷第七
隆興府沙門 祖琇 撰
德山木上座
師出於木氏。因以名之。其遠祖曰重。是為少昊之叔也(重見左傳) 。絕有德于民。帝嘉之。以為勾芒。使居于窮桑。爵青陽侯。自是子孫蕃衍。凡日月霜露。所至必與焉。唯窮髮之北。與大瀛之間。無有也。自重生椿。椿以積慶。致長壽。或云。椿以八千歲為一春。椿生甘棠。甘棠美姿。容有幹扃。召康公倚之聽政。士民便之。戒以勿剪勿伐。甘棠之子曰。嘉嘉遷于魯。主于季氏。晉韓宣子見而譽之。嘉生樗。摴生櫟。二子復以朴厚致壽。櫟生楠。
师出于木氏,因此以木为姓。他的远祖名为重,是少昊的叔父(重见于《左传》)。他为民众做出了巨大贡献,帝嘉奖他,封他为勾芒,让他居住在窮桑,封为青阳侯。从此他的子孙繁衍昌盛,凡是日月霜露所到之处,必定有他们的踪迹。只有在窮发之北和大瀛之间,没有他们的踪影。从重的后代中出了椿,椿因积累了深厚的德行,而享有长寿。有人说,椿以八千年为一个春季。椿的后代是甘棠,甘棠有着美好的姿容和才能,召康公依靠他来处理政务,士民都感到便利,告诫人们不要剪枝不要砍伐。甘棠的儿子名叫嘉,嘉迁往鲁国,主持季氏的事务。晋国的韩宣子见到他并称赞他。嘉的后代是樗,摴的后代是櫟,这两个儿子又因朴实忠厚而享有长寿。櫟的后代是楠。
楠生杞。楠杞俱以美材。稱杷生豫章。豫章天下奇材也。登于廟堂。任重不阿。上喜之。進爵郡公。師即豫章公之子也。少而喬楚。平居正容。不與凡品爭高。雅有四方之志。銅郡鏚侯見而奇之曰。是子挺秀如此。其可蒙雜于眾。而不自競乎。師曰。吾祖才德之劭。稱於天下。子雖荏苒。實懼厥世。弗敢失墜。其無辱子憂。鏚侯喜曰。豫章公於是乎有子矣。郢人玉斧遇而歎曰。美哉請早為之所。不然難且及矣。師從而問。故玉斧曰。而君雖任棟梁之寄。然於身何益哉。易大過曰。棟橈凶。象曰。棟橈凶。不足以有輔也。而君殆橈矣。曷若避世之士哉。
楠木生长在杞地。楠木和杞木都因其优质的材质而闻名。稱杷生长在豫章,豫章是天下少有的奇材。它被用于建造庙堂,承担重任而不偏不倚。皇上对此感到高兴,提升其爵位为郡公。师就是豫章公的儿子。他年少时就表现出卓越,平时端正庄重,不与平庸之辈争高低。他志向远大,有志于四方。銅郡鏚侯见到他后,认为他非凡,说:“这个孩子如此杰出,怎能混迹于众人之中,而不自己努力呢?”师回答说:“我的祖先以才德著称于世,我虽然柔弱,但实在害怕辱没家世,不敢有失。请您不要担心。”鏚侯高兴地说:“豫章公现在有子嗣了。”郢人玉斧见到师后感叹说:“太好了,请早日为他安排职位,否则恐怕会有困难。”师于是询问原因,玉斧说:“虽然您承担着栋梁之责,但对您自身有何益处呢?《易经》中说:‘栋梁弯曲则凶。’象辞说:‘栋梁弯曲则凶,不足以辅助。’您恐怕快要弯曲了。何不效仿避世之士呢?”
今子春和尚富。若遇楚靈王。剝圭寵之。不過以為鏚秘而已。子盛德之後。其肯入之人之手乎。不然。雖與魯仲尼同載以游。脫逢原壤夷竢。必命子辱之。子其甘為人使乎。師遽改容曰。若是吾將安歸。玉斧曰。子聞桑門氏有德山者。天下之大有道者也。姑弃而族直。而躬黔乃服。盡鋤其癰腯疣贅。予為子先。子從而見。師稟其教。就見德山。德山大悅。使立於前。為說最上乘。未幾忽悟向上一句。隱密全該。雖七縱八橫。了無滯礙。即以告德山。山曰。嘻子正墮吾掌握中矣。自是命師。出則偕行。坐則並榻。凡天下參徒。來見德山。必先見師。師可之。
如今你这位春和尚富有。如果遇到楚灵王,剥去他的圭宠,也不过是把他当作微不足道的鏚秘而已。你是盛德之后,难道愿意落入他人之手吗?如果不是这样,即使与鲁仲尼同车出游,一旦遇到原壤夷竢,必定会命令你羞辱他。你愿意甘心受人驱使吗?师父立刻改变脸色说:如果是这样,我将何去何从?玉斧说:你听说过桑门氏有个德山,是天下的大有道之人。暂且放弃你的族群,直接去见他,亲自穿上黔服,彻底铲除你的癰腯疣贅。我为你先去,你随后来见。师父接受了他的教导,去见德山。德山非常高兴,让他站在前面,为他讲述最上乘的教法。不久,他忽然领悟了向上一句,隐密全部包含。即使七纵八横,也毫无阻碍。他立即告诉德山,德山说:哈哈,你正好落入我的掌握之中。从此命令师父,出门就同行,坐下就同榻。凡是天下的参徒来见德山,必定先见师父。师父认可了。
然後入德山室。山一日晚參示眾云。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時有僧出禮拜。山使師驗之。僧云。某甲話也未問在。山云。汝甚處人。曰。新羅。山云。未踏船舷時。木上座與你相見了也。巖頭初見德山。入方丈。側身問。是凡是聖。山以師擊之。巖頭便禮拜。繇是全提大用莫敢當鋒。所謂把斷要津不通凡聖者也。時雪峰亦在德山。因與巖頭歎曰。此子不遇德山。不能荷擔大事。德山不得此子。不能鍛煉學者。是子與德山。其一體乎。既而雪峰宏道于閩。師往見之。復於雪峰言下。發明自己。化為龍。吞却乾坤山河大地。豁然不現。雪峰上堂曰。
然后他进入了德山的房间。德山一天晚上在晚参时对众人说:“今晚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如果有人提问,将会受到三十棒的惩罚。”这时,有一位僧人出来礼拜,德山让一位师僧去检验他。僧人说:“我还没有提问呢。”德山问:“你是哪里人?”僧人回答:“新罗。”德山说:“在你还没有踏上船舷的时候,木上座已经与你相见了。”巖頭初次见德山时,进入方丈室,侧身问道:“是凡还是圣?”德山用棒击打他。巖頭于是礼拜,从此完全提起大用,无人敢与之争锋,这就是所谓的控制要津,不让凡圣通过。当时雪峰也在德山那里,他和巖頭感叹道:“这个弟子如果没有遇到德山,就不能承担重大的因缘;德山如果没有这个弟子,就不能锻炼学者。这个弟子与德山,是一体的吗?”不久,雪峰在閩地弘扬佛法,德山前去见他,又在雪峰的言教下,发明了自己,化为龙,吞没了乾坤山河大地,豁然间消失不见。雪峰上堂说:
南山有條鼈鼻蛇。汝等諸人切須好看。雲門舉師擲在眾前作怕勢。保福出云。今日堂中大有人。喪身失命。洎佛日師往見夾山。拉師偕行。比至未陞堦。便問。甚處來。曰。雲居。山云。即今在什麼處。曰。夾山頂上。山云。老僧行年在坎。五鬼臨身。佛日遂上堦作禮。山問。闍黎與甚人同行。曰。木上座。山云。他何不來相看。曰。和尚看他有分。山云。在什麼處。曰。在堂中。山即同下堂中。佛日引師於夾山面前。山云。莫從天台得來否。曰。非五嶽之所生。山云。莫從須彌山得來否。曰。月宮亦不逢。山云。與麼則從人得也。曰。自己尚是怨家。
南山有一条蜥蜴鼻蛇。你们这些人必须小心观察。云门禅师把蛇扔在众人面前,做出害怕的样子。保福说,今天堂中有许多人,身陷险境,命悬一线。后来佛日禅师去见夹山,拉着师父一起走。还没走到台阶,就问,从哪里来。回答说,从云居来。夹山问,现在在哪里。回答说,在夹山顶上。夹山说,我年纪大了,五鬼缠身。佛日于是走上台阶行礼。夹山问,你和谁同行。回答说,和木上座。夹山说,他怎么不来相见。回答说,和尚看他有缘分。夹山说,在哪里。回答说,在堂中。夹山就一起走到堂中。佛日把师父引到夹山面前。夹山问,是从天台来的吗。回答说,不是五岳所生。夹山问,是从须弥山来的吗。回答说,月宫也未曾遇到。夹山说,那么是从人那里得来的。回答说,自己尚且是怨家。
從人得堪作什麼。山云。冷灰 裏忽有粒豆爆 。喚維那來安排。向明窻下著。其後雲門闡化于韶陽。而蹩其足。倚師尤恭。方是時。雲門眼空寰海。每舉宗乘定誵訛。必以師為準的。嘗一日上堂曰。我共你平展。遇人識人。
从人那里能得到什么。山云说,冷灰里忽然有一颗豆子爆开,叫维那来安排,放在明亮的窗下。后来云门在韶阳弘扬教化,跛着脚,倚靠师父更加恭敬。那时,云门眼界空阔,每当提起宗乘的定论,必然以师父为标准。曾有一天上堂说,我与你平展,遇到人就认识人。
與麼老婆說話。尚自不會。每日飽喫飯了。上來下去。覔什麼椀。遮野狐隊。仗向遮裏。作什麼。命師一時趂下。又嘗示眾曰。大用現前。不存軌則。有僧便問。如何是大用現前。雲門舉師當面曰。釋迦老子你來也。其為當時諸老奉重如此。及雲門去世。師知天下學者不能盡其大用。遂潛光匿曜。與世推移。莫有識師者。流及末代。釋德下衰。學者以聲利為懷。蔽於浮境。至有陷于非道。主者必命師以辱之。先是師在德山時。與臨濟金剛王齊名。厥後復有楊岐栗棘蒲。白雲鐵餕餡。說者以謂即師之異名。及比年海上二三道師。亦有彷彿。見師為拳頭。為竹篦。為木劒者。惜其介特寡徒云。
这样的老婆说话,尚且不会。每天吃饱饭后,上上下下,寻找什么碗。这野狐群,依靠在这里,做什么。命师一时驱赶下去。又曾向众人说,大用就在眼前,不拘泥于规则。有僧人便问,什么是大用就在眼前。云门举师当面说,释迦老祖你来了。他被当时的诸位长老如此尊崇。等到云门去世后,师父知道天下的学者不能全部发挥其大用,于是隐藏光芒,随世推移,没有人能认识师父。流传到末代,释迦的德行衰减,学者以声名利禄为怀,被浮华的境界所蒙蔽,甚至有陷入非道的。主事的人必定命师父以羞辱他们。先是师父在德山时,与临济金刚王齐名。后来还有杨岐栗棘蒲,白云铁馒头,说者认为这就是师父的异名。到了近年海上的二三位道师,也有类似之处。见到师父作为拳头,作为竹篦,作为木剑的,可惜他独特而少有徒弟。
贊曰。古德有言。出家葢大丈夫事。非公侯將相所能為。誠哉斯言也。予觀豫章公之世。固榮達矣。然側身從事。朽蠧以之及其子。裂去巾冠。躍出牢俗。致身青雲。荷擔列祖之道。萬世仰其風規。可不謂之大丈夫也乎。
赞语说:古时的高僧曾言,出家是大丈夫的事业,不是公侯将相所能为的。这话确实如此。我观察豫章公的一生,固然是荣耀显达。然而他侧身从事,朽蠧之事随之而来影响其子。他毅然抛弃世俗的束缚,跃出坚固的世俗牢笼,投身于青云之上,承担起列祖的道统。万世都仰望他的风范,难道不能称他为大丈夫吗?
臨濟金剛王
王諱喝。生聲氏。世居性海之濵。偶事激徒于劒門。幼而孤。長有氣岸。戚人威音王。嘗薦之帝堯。堯任為諫官。于時浩浩懷山。襄陵洪水致害。堯患之。與四嶽謀治。四嶽亟舉鯀。鯀治水亡効。帝乃震怒。王於帝前。麾退四嶽。四嶽悚惕。不敢仰視。雖未有以獻替。百官憚王。猶雷霆也。俄辭爵。之崆峒之墟。見混元子。得長生久視之術。自是夷猶海岱。世莫得而見之。雖春秋左氏所寄聲伯。恐亦其族氏也。漢初。高帝與項羽。爭天下。王在齊海。聞之喜曰。此吾有為時也。遂自齊求見羽於關中。羽見而悅之。未及官。適高帝逼羽。羽返斾。與高帝接戰于廣武。
王讳喝。生在声氏家族。世代居住在性海之滨。偶然在剑门从事激徒活动。他自幼失去父母,成年后气度不凡。亲戚威音王曾向帝尧推荐他。尧任命他为谏官。当时,洪水泛滥成灾,帝尧对此深感忧虑,与四岳商议治理之策。四岳极力推荐鯀来治水,但鯀治水无成效。帝尧因此大怒。王在帝尧面前,喝退四岳。四岳惊恐,不敢抬头直视。虽然他没有提出替代方案,但百官都畏惧王,如同畏惧雷霆。不久,他辞去爵位,前往崆峒山的废墟,遇见混元子,学得长生久视之术。从此,他游历于海岱之间,世人再难见到他的踪迹。即使是春秋左氏所记载的声伯,恐怕也是他的同族。汉初,高帝与项羽争夺天下,王在齐海,闻讯后高兴地说:“这是我有所作为的时候。”于是从齐地出发,到关中求见项羽。项羽见到他后很喜欢,还没来得及封官,恰好高帝紧逼项羽,项羽撤退,与高帝在广武交战。
高帝使婁將軍挑戰且辰羽。羽怒甚。乃亟用王。於是婁煩弓矢不知墮地。人馬皆辟易。是日項羽喜劇。顧謂王曰。天下事稍定。吾以夏口處子。王輾然而笑曰。夫高世之士。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亡所取也。設有取者。是商賈之事。喝不為矣。遂拂衣復歸于海上。厥後覇王不競 於漢。及罹困阨。中思欲復用王。而不可得。因欷歔泣下霑襟。李唐有天下。浮圖教聿盛于世。自天子公侯。
高帝派婁将军挑战项羽。项羽非常愤怒。于是急忙使用王的力量。这时婁将军的弓箭不知何故落地,人马都避开。当天项羽心情愉快,对王说。天下事稍定,我将夏口安置你。王微笑着说。那些高尚的人,为人们排除祸患,解决纷争,而无所取。如果有所取,那是商人的事,我不会做的。于是拂衣返回海上。后来霸王不敌汉军,遭遇困境。心中想要再次使用王,但已不可能。因此叹息流泪沾湿衣襟。李唐统治天下,佛教在世间盛行。自天子到公侯。
靡不宗奉。王聞而喜曰。吾聞。釋氏禪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可絕無始生死根本。於是出訪其道。遇江西馬祖大師。祖授以向上綱宗立地成佛之旨。王大悅。頗覺平昔所用粥飯。氣廓如也。祖復遷之特室。以正法眼藏[田/廾] 之。王再拜辭曰。是非喝所敢當也。祖慰勉之。會百丈再參。祖竪起拂子。丈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掛拂子舊處。丈擬議。祖遽以王用事。丈震聵三日。乃大悟。
无人不尊奉。王听到后很高兴地说。我听说释氏禅门,直接指向人心,见性成佛,可以断绝无始生死的根本。于是外出寻访其道,遇到江西马祖大师。祖授予他向上的宗旨,立地成佛的教义。王非常高兴,颇觉平日所用的粥饭,气度非凡。祖又迁他到特室,以正法眼藏传授给他。王再拜辞谢说。这不是我敢当的。祖安慰勉励他。恰逢百丈再次参拜。祖竖起拂子。丈说。即此用离此用。祖挂拂子回原处。丈想要议论。祖突然以王用事。丈震惊三日,才大悟。
王名聲由此復振于世。黃蘗運公初見百丈。丈舉前掛拂話。次偶及王。黃蘗不覺吐舌。未幾臨濟於大愚言下發明。黃蘗大機之用。遂忽見王。於是氣增十倍。自此臨濟奉王從事。出沒卷舒。互相顯發。如雷如霆。四方震駭。學者自遠而歸之。凡三聖興化大覺之流。其大機大用。皆自王而啟之。故當時畏懼。莫有膺其鋒者。因目之曰。金剛王寶劒。或曰。踞地師子。或曰。探竿影草。其威譽功烈如此。時無位真人。與王同輔臨濟。覺者多昵無位真人。濟廉知紿曰。無位真人是甚乾屎橛。其後學者方一意宗王。及濟將終。謂眾曰。吾滅後不得滅却吾正法眼。三聖曰。
爭敢滅却。濟曰。向後有人問。汝作麼生。三聖亟以王為對。濟曰。誰知吾正法眼向遮瞎驢邊滅却。洎濟示寂。王慨然歎曰。性海吾鄉也。法界吾宇也。威音王吾戚也。吾受知於堯。成名於項羽。自吾捨俗歸釋。晚得臨濟全提大用之人云亡。吾已矣乎。後五百歲。必假吾以禦葛藤。而出乎凡夫曰矣。遂不知終。既而果然泛泛者。皆竊王聲勢用事。其邪正真偽。竟莫之辨。獨汾陽偈曰。一喝分賓主。照用一時行。要會箇中意。日午打三更。英靈衲子由是想見王之風乎焉。其府屬。曰賓曰主。曰照曰用。皆有功於宗門云。
贊曰。予於無盡藏。得異書焉。若世所謂金剛圈栗棘蒲木上座。及王之機緣。皆見其始末根緒。非若近世泛泛語之。而不雅馴。故特撰次之。然春秋左氏。談王道者也。至於神降于莘石。言于魏榆。猶詳著之。高僧贊寧增修僧傳。號稱閎覧博識。而王親見馬祖。陶鑄百丈。夾輔黃檗。而建立臨濟之宗。其全機大用。獨冠古今。光明碩大如此。而不見書於傳。豈寧輩蔽于俗學。違無盡藏。覔異書。不得王之始末乎。
代古塔主與洪覺範書
洪罪古禪師說法有三失。謂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有玄有要。是臨濟所立。在百丈黃檗。名大機大用。在巖頭雪峰。名陷虎却物。古以為從上佛祖法門。非臨濟所立。一失也。巴陵真得雲門之旨。凡語中有語。名死句。語中無語。為活句也。巴陵三語。謂之語。則無理。謂之非語。則赴來機活句也。古非毀之。二失也。兩種自己。世尊偈曰。陀那微細識。習氣如暴流。真非真恐迷。我常不開演。以第八識為真。則慮迷無自性。非真則慮迷為斷滅。故曰。不開演立言之難也。古剏建兩種自己。三失也。因代古書。以正洪之悞。
承古和南。上書覺範禪師足下。某老且憊。謬與傳燈之齒。側承足下瓌偉奇傑之風。未即摳衣。然伏膺徽聞。佇悅之勤。良益深矣。每謂。佛運濵茲叔世。釋德下衰。不有卓絕之士。興頹禦侮。障堤末流。則林間抱道之士。安能寂住無為。而不虞魔事哉。往見足下紀述林間錄。才運精緻。衍繹孰復。異不之排。怨不之誹。使古人殘膏賸馥。霑丐後來。自非閎覧洽聞。孰能爾耶。某頃隸進士。時頗知讀書。自以不至觝滯。及剔髮游方。密探佛祖之妙。則知所以履實踐真。緬悟前習。特塵垢粃糠耳。方刮摩鏟除。若不暇豈復有意於人事哉。嘗聞足下有撰次僧傳之志。
某喜為之折屐。葢一代至教。所以震於天下者。由近古宗匠維持之力也。足下誠能手發其摳。使彼典刑事業。光明舃弈。傳之不腐。實莫大之幸。及足下成書。獲閱之。方一過目。爛然華麗。若雲翔電發。遇之駭然。及再三伸卷。攷覈事實。則知足下樹志淺矣。夫文所以紀實也。苟忽事實。而高下其心。唯騁歆艶之文。此楊子所謂。從而繡其盤悅。君子所以不取也。其裁剸八十一人。諒希九九之數。亦吾宗偉人能事。備于此矣。若某無似之迹。弃之可也。特蒙記著。而罪以說法之失者三。其一曰。判三玄三要。為玄妙三句。其二曰。罪巳陵語。不識活句。其三曰。
開兩種自己。不知聖人立言之難。誠足下明鑒若此。然某說法。絕不喜人傳之。往往誤為靈源禪師見賞。以謂有補於學者。不意返獲罪於足下。且靈源葢宗門一代典刑。足下既以某說法有過。能不波及靈源乎。孔子曰。是而可忍。孰不可忍。請試辨之。夫開三玄者。葢一期善巧方便。簡別機緣。以啟大道之深致。非私設偏見。而苟異於佛祖也。固嘗謂。三玄法門。是佛祖正見。雖臨濟獨標三玄。以立宗旨。葢亦同歸佛祖之極。豈別私有一法附耳而密傳。若果私有。則為纖兒侫夫。獻姦納賄。而私取之矣。曷得為天下公傳之大道乎。是之臨濟之道。即佛祖之道。
佛祖之道。即天下之大道也。且分三玄。而三要不分者。葢玄既分。則要在其中矣。汾陽偈云。三玄三要事難分。誠使不分。則不應言難。既曰難分。則是可分。而但難之之謂也。今予分難分之法。以激學者專門黨宗之弊。直指妙悟為極則。於何而不可乎。足下謂。三玄在百丈黃檗。但名大機大用。在雪峰巖頭。則名陷虎之機。某謂。三玄是佛祖正見。然則古今稱謂雖異。其實則一也。某與足下之論。殆冥合矣。何必以人情相訾乎。復謂。愚以氣槩人。則毀教乘。以為知見。及自宗不通。則又引知見以為證。噫斯言過矣。夫具眼宗師。道性如故。法性亦如。
法性如故。豈有聽說自他之異。要在臨機。抑揚縱奪。為人去釘楔。脫籠頭而已。此從上宗門說法之儀式也。奈何謂之以氣槩人乎。足下為書。必欲扶持宗教。既有是志。而不探佛祖之心。則雖舞等奮辭。愈疎脫矣。然則開三玄之失非也。罪巴陵語不識活句者。此足下讀愚書未審耳。夫巴陵親見雲門者也。方雲門在世。氣宇如王。其肯以語句為事。嘗曰。此事若在言句上。三藏十二分教。豈是無言句。奈何巴陵未旋踵。而違戾師教。矜能暴美。求信於人。以謂將三轉語。足以報答雲門。更不為其作忌。予故鄙其自屈宗風。以為語句。便後世泛爾之徒。矜馳言語。
喪失道源。自巴陵始也。又曷嘗謂。其語非活句乎。蒙示教曰。有問。提婆宗。答曰。外道。是可以鑑作死語。然則僧問德山。如何是佛。山云。佛是西天老比丘。亦應鑑作死句也。夫豈然哉。宗師臨機大用。要在悟物而已。詎若搜章摘句之學。以工拙較耶。果以工為活句。拙為死句。則鳥窠吹布毛。亦拙矣。侍者何由悟去哉。承論巴陵三語曰。謂之語則無理。謂之非語則赴來機活句也。嗚呼此失之遠矣。夫死句活句。雖分語中有語語中無語之異。然在真實人分上。棒喝譏呵。戲笑怒罵。以至風聲雨滴。朝明夕昏。無非活句也。豈唯玄言妙句而已哉。必如足下。
以無理而赴來機。為活句。標為宗門絕唱。則從上宗師答話。俱無準的。第臨時亂道。使人謂之。語則無理。謂之非語。則赴來機含胡模稜而已。於戲其以宗門事。當兒戲乎。且吾教經論。大義粲然。史氏猶以為華人好譎者。攘莊列之語。佐其高層累駕。騰直出其表而不信。況足下自判宗門旨趣如此。使彼見之。能不重增輕薄。足下略不念此何耶。然則予所以罪巴陵者。以其衒語句慢師資。而昧大體也。足下則愛珊瑚枝枝撑著月之句。夫罪昧大體。而矯弊公論也。泥好句而斥公論。天下其以為當乎。然則不識活句之失非也。開兩種自己。不知聖人立言之難者。
某所以開之之意。於答施秘丞二篇中。備言之矣。葢稟佛祖懿範。為末代學者。明示根本。使捨日用光影。直了空劫已前本來自己也。由今時多以機辯玄妙為極則。故說二種。以驗淺深。然如來以三身設化儀。少林以皮髓別親踈。洞山以偏正立宗旨。至於馬鳴。則以一心開真如生滅二門。予故駕此之說。以救末代學者弃本之弊。非不知聖人立言之難也。足下所舉首楞嚴偈。葢解深密經偈耳。且教乘五時之異。學者不得不明。如深密經。即第三時教。說不空不有。破第二時之空教也。若首楞嚴。即第五時說了義教。當是時大機可發。故為阿難。開示成佛法門。
其曰真非真恐迷。我常不開演者。葢聖人重舉解深密經。以謂往昔根未熟時。常不開演。非謂說首楞嚴時也。足下不究前後五時之異。妄謂聖人恐懼立言之難。且世尊曰。我為法王。於法自在。詎有自在法王。不敢決斷真妄。椰榆其事。首鼠兩端。而貽惑後人乎。又諸經標列法門。千修萬件。曷甞以之為難。而置不辨耶。承高論曰。以第八識言。其為真耶。則慮無自性。言其非真耶。則慮迷為斷滅。故曰。我常不開演。噫予每讀至此。未甞不廢卷而痛惜也。何則。世尊云。性識真空。性空真識。清淨本然。周遍法界。湛然常住。足下則謂。聖人亦不敢以為真。
又不敢以為非真。使世尊果顢頇如此。則三界群生。安所歸仰乎。足下平生蹈偽。至此敗靈盡矣。夫首楞嚴者。決定直指一心本來是佛。不同他教。足下又謂。二種錯亂修習。亦不敢間隔其辭。盧於一法中生二解。然世尊非懷多慮者也。經云。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暫舉心。塵勞先起。是則聖人種智妙圓無施而不妙慮也者。即眾生攀緣妄心也。予稟種智說法。足下一以妄慮沮毀之。及引經。又非允當。然則不知聖人立言之失。非也。夫言迹之興。異端所由生。自非明哲稟正義辭而闢之。則生生趨競。而宗塗替矣。予聞之。昔吾宗盛時。人人以道德實行。
光明於世。未始貴於立言。及德之衰。於是始立僧傳。今足下復出新意。迹贊辭。行褒貶。是為作者職也。於何不探春秋之旨乎。春秋正一王之法。以權輔用。以誠斷禮。以忠道原情。從宜捄亂。因時黜陟。此其大略也。某開二種自己憲章佛祖懿範。俾學者黜玄解而究本。所謂以權輔用者也。譏巴陵溥師。資珍語句。所謂以誠斷禮者也。分三玄啟大道深致而矯弊。所謂從宜捄亂。因時黜陟者也。凡此葢乃心弘道。以敦出家大節。足下一切毀之則失。所謂以忠道原情者也。凡足下之書。既謬聖人道。又乖世典。安狂行褒貶乎。至於詆訾照覺不取死心。亦失體之甚。
雖陳壽求采。班固受金。亦不爾也。自述寶鏡三昧。則託言朱世英。得於老僧。自解法華。輔成寶鏡之辭。置之九峰傳。則曰。石碑 斷壞。有木碑 。書其略如此。噫茲可與合眼拏金。而謂市人不見者。併按也。夫寶鏡三昧。
洞山雖云受之雲巖。葢驗人親切之旨。未應作為文具而傳之也。又佛祖之法。等心普施。雖異類不間。詎有同門學者竊聽之。而呪令倒痾賢聖之心。果匾曲爾乎。又其辭曰。重离六交。偏正回互。疊而為三。變盡為五。夫洞山傳達磨宗旨者也。
重离卦則伏羲文王之書(果若此言。則是洞山□□林宗旨。而傳伏羲文王之書。依彷離卦而建立五位。然洞山大宗師也。肯爾哉) 。足下公然鑿空締立。而誣岡之。其罪宜何誅焉。大抵事有昧於實。害於教。人雖不我以。其如神明何。足下譏揣古人。固不少矣。
返更[曰/月] 榮致譴。昔許敬宗面與修晉史。晚陷侫臣之名。後世遂以晉史。非出正人之手。而弗重切。幸懲艾前失。深探道源。履以中正。然後從容致思揖讓鈎深。著為法度之典。貽之後世。規得失。定正邪。而斷以列聖大中之道。使萬古莫敢擬議。若達磨辨六宗。則予亦甘心受誅於足下。夫何言哉。既不能爾。予是以強顏一起。與足下審訂偽妄。使吾門來者。無蹈足下之覆車。亦某終始盡忠於佛。而行傳道闢邪之志氣也。干冒慈嚴。伏幸恕罪。不宣。
僧寶正續傳卷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