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寶正續傳
宋 祖琇撰7卷CBETA X1561大于一万字 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僧寶正續傳卷第四
隆興府沙門 祖琇 撰
圜悟勤禪師
禪師諱克勤。字無著。彭州崇寧駱氏子。依妙寂院自省落髮。受滿分戒。游成都。從圓明敏行大師。學經論。窺其奧。以為不足。特謁昭覺勝禪師。問心法。久之法關。見真如喆公。頗有省。時慶藏主。眾推飽參。尤善洞下宗旨。師從之游。往往盡其要。甞謁東林照覺。頃之謂慶曰。東林平實而已。往見太平演道者。師恃豪辯。與之爭鋒。演不懌曰。是可以敵生死乎。他日涅槃堂孤燈獨照時。自驗看。以不合辭去。抵蘇州定慧。疾病幾死。因念疇昔所參。俱無驗。獨老演不吾欺。會病間即日束包而返。演喜其再來。容為侍者。值漕使陳君入山問法。演誦小艶詩云。
禅师名讳克勤,字无着,是彭州崇宁骆家的子弟。他依从妙寂院自省落发,受具足戒。游历成都,跟随圆明敏行大师学习经论,窥探其深奥。但他认为这些还不够,特意拜访昭觉胜禅师,询问心法。经过长时间的法关,见到真如喆公,颇有领悟。当时庆藏主,众人推崇他饱学多闻,尤其擅长洞下宗旨。禅师随他学习,常常能掌握其要领。曾拜访东林照觉,不久对庆说,东林只是平实而已,去见太平演道者。禅师依仗自己的雄辩,与他争锋相对。演不悦说,这可以对抗生死吗?将来在涅槃堂孤灯独照时,自己验证看。因意见不合而辞别离去。到达苏州定慧,疾病几乎致死。因此回想过去所参学的东西,都没有验证,只有老演没有欺骗我。病愈后立即收拾行囊返回。演欢迎他再来,让他担任侍者。正值漕使陈君入山问法,演诵了一首小艳诗。
頻呼小玉元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師侍側忽大悟。即以告演。演語之。師曰。今日真喪目前機也。演喜曰。吾宗有汝。自茲高枕矣。師因以是事。語佛鑑懃。懃未之信。師曰。昔云高麗打鐵火星爆 吾指頭。初謂建立語。今乃果然。懃愕然無以對。時佛眼禪師尚少。師每事必旁發之。二公後皆大徹。由是演門二勤一遠聲價藉甚。叢林之謂三傑。演遷五祖。師執寺務。方建東厨。當庭有嘉樹。
频繁呼唤小玉其实没有别的事,只是希望檀郎能认出我的声音。师父在旁边忽然大悟,随即告诉了演公。演公对他说,师父说:今天真是失去了眼前的机缘。演公高兴地说,我们的宗派有你,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师父因此将这件事告诉了佛鉴勤,勤起初并不相信。师父说,过去云高丽打铁火星溅到我的手指上,最初以为是建立的话,现在才真正明白。勤惊讶得无言以对。当时佛眼禅师还年轻,师父每件事都必定从旁启发他。后来两位都彻底大悟。因此演公门下两位勤奋一位远见的声望非常高,丛林中称他们为三杰。演公迁至五祖寺,师父负责寺务,正在建造东厨,庭院中有一棵好树。
演曰。樹子縱礙不可伐。師伐之。演震舉杖逐師。師走避。忽猛省曰。此臨濟用處耳。遂接其杖曰。老賊我識得你也。演大笑而去。自爾命分座說法。崇寧初。以母老歸蜀。出世昭覺。久之謝去。於荊州。見丞相張無盡談華嚴要妙。逞辭婉雅。玄旨通貫。無盡不覺前席。師曰。此真境與宗門旨趣何如。無盡曰。當不別。師曰。有甚交涉。無盡意不平。師徐曰。古云。不見色始是半提。更須知有全提時節。若透徹。方見德山臨濟用處。無盡翻然悟曰。固甞疑雪竇大冶精金之語。今方知渠無摸索處。師曰。頃有頌云。頂門直下轟霹靂。針出膏肓必死疾。偶與丞相意會。
演公说,即使树木挡住了去路也不能砍伐。师父却砍了它。演公震惊地举起手杖驱逐师父。师父逃跑躲避,忽然猛然醒悟说,这是临济宗的作风。于是接过他的手杖说,老贼,我认得你。演公大笑离开。从此师父被命令分座讲法。崇宁初年,因为母亲年老回蜀地。在昭觉出世,很久之后辞去。在荆州,见到丞相张无尽谈论华严宗的要妙,言辞优美,深奥的教义贯通。无尽不自觉地向前移动座位。师父说,这与真境和宗门的旨趣如何?无尽说,应当没有区别。师父说,有什么相关?无尽心中不平。师父慢慢地说,古人说,不见色才是半提,还必须知道有全提的时候。如果彻底理解,才能看到德山和临济的作风。无尽突然觉悟说,本来怀疑雪窦大冶精金的话,现在才知道他没有摸索的地方。师父说,之前有颂说,顶门直下轰霹雳,针出膏肓必死疾。偶然与丞相意会。
無盡喜曰。每懼祖道浸 微。今所謂見方袍管夷吾也。澧州刺史請住夾山。未幾遷湘西道林。初潭師周公因提舉劉直孺願見師。至是皮相之不甚為禮。及見開堂提唱。妙絕意表。始增敬焉。政和末。有旨。移金陵蔣山。法道大振。僧問。如何是實際理地。曰。何不向未問已前薦取。僧曰。未問已前如何薦。師曰。相隨來也。進云。快便難逢。更借一問。曰。忘前失後。進云。若論此事。如擊石火。
无尽喜说。我常常担心祖师传承的道法逐渐衰微。现在所说的见到穿方袍的管夷吾。澧州刺史请他住持夹山。不久后迁至湘西道林。起初潭师周公因提举刘直孺希望见到师父。到这时只是表面地不太重视礼节。等到见到开堂提唱,其美妙超越了意料之外,才开始增加敬意。政和末年,有旨意,迁移到金陵蒋山,法道大为振兴。僧人问,什么是实际理地。他说,为什么不在未问之前去领会。僧人说,未问之前如何领会。师父说,相随而来。进一步说,快便难逢,再借一问。他说,忘前失后。进一步说,若论此事,如同击石火。
只如未相見時如何。師曰。三千里外亦逢渠。曰。恁麼則聲色外。與師相見。答曰。穿却鼻孔。問。忠臣不畏死。故能立天下之大名。勇士不顧生。故能立天下之大事。未審衲僧家又作麼生。師曰。威震寰區。未為分外。曰。恁麼則坐斷十方。壁立千仞。師曰。看箭。問。不落因果。不昧因果。是同是別。師曰。兩箇金剛圈。曰。溈山撼門扇三下。又作麼生。師云。不是同途者。智音不舉來。曰。恁麼則打皷弄琵琶。相逢兩會家。師曰。名邈得不□多。曰。不得壓良為賤。師曰。實處道將一句來。曰。自從事得潘郎後。也解人前不識羞。師曰。速禮三拜。僧曰。
就像在未相见时如何。师父说,在三千里外也能遇见他。问,那么在声色之外,与师父相见。回答说,穿透了鼻孔。问,忠臣不怕死,所以能树立天下的大名。勇士不顾生死,所以能成就天下的大事。不知出家人又如何。师父说,威震天下,也不算分外之事。问,那么坐断十方,壁立千仞。师父说,看箭。问,不落因果,不昧因果,是同是异。师父说,两个金刚圈。问,溈山敲了三下门扇,又如何。师父说,不是同路人,智音不会提起。问,那么打鼓弹琵琶,相逢在两家。师父说,名声得到了不少。问,不得压良为贱。师父说,实际处道出一句话来。说,自从事得潘郎后,也懂得在人前不觉羞耻。师父说,快礼拜三次。僧人说。
昔人問投子如何是十身調御。投子下禪牀立。意旨如何。師云。生鐵鑄就。曰。為什麼。貪觀白浪。失却手橈。師云。自領出去。問。只如道明頭合暗頭合。古德便歸方丈作麼生。師拈起拄杖子。進云。學人擬欲放出。和尚如何抵擬。師曰。這野狐精。問。選佛場開上根圓證。不昧當機如何指示。師云。一超直入如來地。曰。不昧本來人。請師高着眼。馬大師為什麼直下覰。師云。頂門上有眼。問。一種無絃琴。唯師彈得妙。
过去有人问投子山如何是十身调御。投子山从禅床上下来站立。这是什么意思?师父说,就像生铁铸成的一样。问者说,为什么?因为贪看白浪,失去了手中的桨。师父说,自己领会出去。又问,道明的头合暗头合,古德便回方丈怎么做?师父举起拄杖。问者进一步说,学人想要释放出去,和尚如何抵挡?师父说,这是野狐精。问,选佛场开启上根圆证,不昧当机如何指示?师父说,一超直入如来地。问者说,不昧本来人,请师父高瞻远瞩。马大师为什么直接看?师父说,顶门上有眼。问,一种无弦琴,只有师父弹得妙。
馬大師為什麼直上覷 。師云。暗裏能抽骨。曰。未審直上覷 得是。
马大师为什么直接向上看?师父说,在暗中能抽骨。问者说,不知道直接向上看是否正确。
直下覷 底是。師云。莫謗馬大師好。曰。爭奈龍袖拂開全體現。象王行處絕狐蹤。師云。賴有龐居士證明。問。句中有眼作家知。向上人來向上提。直下全行摩竭令。願垂方便接群機。師云。不如一箇百不知。曰。無無孔鐵槌。有甚用處。師曰。果然恁麼去。曰。雖是本分事。未是向上機。師曰。撒星火迸獨光輝。曰。爭奈腦後一箭。師救不着。師云。又是拖泥帶水。甞示眾曰。恁麼恁麼雙明。
直接看穿本质。师父说,不要诋毁马大师。对方说,无奈龙袖一拂,全身显现,象王行走之处,狐狸踪迹全无。师父说,幸亏有庞居士来证明。问,句中藏有眼,作家知道,向上的人来向上提,直接完全执行摩竭令,愿以方便接引众生。师父说,不如一个全然不知。对方说,没有无孔铁锤,有什么用处。师父说,果然如此去。对方说,虽然是本分事,但不是向上机。师父说,撒星火迸发独光。对方说,无奈脑后一箭。师父救不了。师父说,又是拖泥带水。曾向众人开示说,如此如此,双重明亮。
不恁麼麼不恁麼暗。不恁麼中却恁麼。暗裏隱明。恁麼中却不恁麼。明中隱暗。只如和座子掇却許多建立。總麼犯手傷鋒。且道喚作什麼。到遮裏高而無上。深而無底。旁盡虗空際中。極隣虗塵。淨躶躶赤洒洒。是箇無底鉢盂。無影杖子。熊耳山前。少林峰下。老胡九年。冷湫湫地。守這閑家具。深雪之中。直得情忘意遣。理盡見徐。方有一箇承當。且道雙明雙暗。雙放雙収。是建立是平常。總不與麼。也未是極則處。且作麼生是極則處。擘開華嶽連天透。放出黃河輥底流。宣和中。詔住東都天寧。太上在康邸。屢請宣揚。有偈云。至簡至易。至尊至貴。
不是那样不那样就是暗,不是那样中却又是那样。暗中隐藏着明,是那样中却不是那样。明中隐藏着暗。就像和座子放下许多建立,总体上犯了手伤锋。暂且说叫什么。到这里高而无上,深而无底,旁边尽是空际中,紧邻虚空,净裸裸赤洒洒,是个无底钵盂,无影杖子。熊耳山前,少林峰下,老胡九年,冷清清地,守着这闲家具。深雪之中,直到情忘意遣,理尽见徐,才有一个承担。暂且说双明双暗,双放双收,是建立还是平常。总不是这样。也未到极则处。怎么做才是极则处。劈开华山连天透,放出黄河滚底流。宣和年间,诏住东都天宁。太上在康邸,屡请宣扬。有偈云:至简至易,至尊至贵。
往來千聖頂[寧*頁] 頭。世出世間不思議。然是時欽宗在東宮。師對太上。預有至尊之讖。建炎改元。寧相李伯紀。表住金山。駕幸維揚。有詔徵見。顧問西竺道要。對曰。陛下以孝心理天下。西竺法以一心統萬殊。真俗雖異。一心初無間然。太上大悅。賜號圜悟禪師。乞雲居山歸老。朝廷厚贐其行。至雲居之明年。復歸于蜀。大師王伯紹迎居昭覺。紹興五年八月五日。示疾。將終。
往来于千位圣者之间,如同在山顶上。无论是世间还是出世间,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奇迹。然而在那时,钦宗还在东宫,大师面对太上皇,已经预感到了至高无上的征兆。建炎年间改元,宁相李伯纪上表推荐大师住持金山寺。皇帝驾临维扬,下诏征召大师见面,询问西方佛教的核心要义。大师回答说:“陛下以孝道治理天下,西方佛教以一心统摄万法,虽然真俗有别,但一心并无间隔。”太上皇非常高兴,赐予大师“圜悟禅师”的称号。大师请求归隐云居山安度晚年,朝廷慷慨地资助了他的行程。到达云居山的第二年,他又回到了蜀地。大师王伯绍迎接他居住在昭觉寺。绍兴五年八月五日,大师示现疾病,即将圆寂。
侍者持筆求頌。書曰。已徹無功。不必留頌。聊爾應緣。珍重珍重。擲筆而化。春秋七十有三。坐五十五夏。諡真覺禪師。塔曰寂照。初樞密鄧子常。奏賜命服佛果師號。所至士夫過從問道。無虗日。師悟門廣大。說法辯博。縱橫無礙。莫不人人畏服。以為未甞有也。凡應接雖至深夜。客退必秉炬開卷。於宗教之書。無所不讀。初在金陵。大師王彥昭。甞請益雪竇所謂三員無事道人孰勝。師曰。正爾皆須喫棒始得。帥意未喻。師詰之。帥以手拍膝。時衲子環擁。師就指曰。此輩倒作此見解。焉能透徹古人知見。帥不懌而去。尋遣之詩令刻石。師匿之。
侍者拿着笔请求大师留下颂词。大师写道:“已经彻底无功,不必留下颂词。姑且顺应因缘,珍重珍重。”说完,大师抛下笔,坐化而去,享年七十三岁,安坐修行五十五个夏天。谥号为“真觉禅师”,塔名为“寂照”。起初,枢密使邓子常上奏,赐予佛果大师的称号。无论大师到哪里,士大夫们都来请教佛法,没有一天是空闲的。大师悟道的法门广大,讲法辩论精深,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都无碍,无人不敬畏服从,认为前所未有。即使应对访客直到深夜,客人离开后,大师必定会点燃火炬,翻开经卷,阅读宗教书籍,无所不读。当初在金陵时,大师王彦昭曾经请教雪窦所谓的“三员无事道人孰胜”。大师说:“正是这样,都需要挨棒子才行。”元帅没有理解大师的意思,大师追问他,元帅用手拍膝盖。当时许多禅僧围绕在旁,大师就指着他们说:“你们这些人竟然有这样的见解,怎么能透彻理解古人的知见呢?”元帅不高兴地离开了。不久,他派人送来诗,要求刻在石头上,大师却将其藏匿起来。
他日彥昭入山。問詩所在。師曰。昔人贈遺。所以昭德也。今大師特譏刺而已。某敢以非所宜而宜之哉。帥翻照霽威而去。既而給事廬贊元代府事入山。題詩有菖蒲海之句。然東漢志有蒲菖海。師就質之。廬頗知悞。或勸不應與師臣爭詩恐致禍。師笑曰。吾豈得已哉。前既却王公詩。今新帥雖美句。亦莫敢刻之。故發其悞。貴不主意上石耳。其臨機有斷如此。性和易不事事。晚節道愈尊。而風度無改。或謂當加威重者。師曰。吾佛以慈攝物。等觀一切。每任真若此。猶恐失之。況以顯晦易其心。而刻薄莅眾。豈沙門所為邪。其雅量廓廓常退。己以讓人。故出世主法垂四十年。未始有一犯其規繩者云。
后来彦昭进山,询问诗作的下落。师父说:“古人赠送的诗,是为了彰显德行。现在大师只是讽刺挖苦而已,我怎么敢把不适宜的当作适宜的呢?”于是他翻阅照霁威离去。不久,给事庐赞元代替府事进山,题诗中有“菖蒲海”的句子。然而东汉志中提到蒲菖海,师父就此向他求证。庐赞元颇知错误,有人劝他不要与师父争诗,以免招致祸患。师父笑着说:“我怎能停止呢?之前已经拒绝了王公的诗,现在新帅虽然有美句,也不敢刻写。因此揭示他的错误,贵在不把错误放在心上。”他临机果断如此。师父性格温和,不争世事。晚年道行更加尊贵,而风度不改。有人建议他应增加威严,师父说:“我佛以慈悲摄受众生,平等看待一切。我常常这样真诚,还担心失去。何况因显赫或隐晦改变心意,刻薄对待众人,难道是出家人所为吗?”他的雅量宽广,常常退让,因此出世主持法四十年,从未有人违反他的规矩。
贊曰。吾祖從上來事。以妙悟通宗。然世迫遲暮。邪徑日滋。自非龍蟠鳳逸之士。極深而研幾。則頓轡化城者皆是也。圜悟其至矣乎。道德備而學不厭。名位崇而志益謙。真一代之典刑也。初黃龍楊岐兩宗學者賸 有各私。其勝而不相厭。
於是靈源大士作五祖演公正續碑 。所以推之為正續也。至圜悟復能峻其門庭。觀其對御。則混真俗於一心。接士大夫游。則罄竭款誠。俾於祖道染指涉流。而人人得其權心焉。此所以致盛名于天下也。美哉。
寶峰祥禪師
禪師名景祥。建昌南豐傅氏子。父翼終。信州永豐令。母上官。夢入王室方暑。得壺漿飲之。如甘露。已而孕。又諸父夢。絳幡皂纛。擁一偉丈夫。至其家。稱塞上將軍。翌日而育。師因以塞上翁名之。少警敏嗜學。務記覧。於書無所不窺。永豐公亡。追悼罔極。非出世間法無以報。即志捨家。會沙門有琦。說法于靈鷲。往聽之。豁有省。遂依之落髮具受。遍參知識。最後見大溈喆禪師。資緣契會。遂執侍焉。隨入京師。喆公去世。負其骨歸葬溈山。夜夢梵僧丈餘。授以法句。義甚微妙。師得之研味。心法盆明。歸臨川。得古屋數楹於人境之外。
閉影不交人事者十年。大觀中。同參自遵住東林。厚禮致之。命居第一座。分席接衲。未幾泐潭虗席。南昌守張司成。雅聞師高道。懃請至。使者四往返。師堅臥不答。因屬九江守津遣。乃始赴命。初大溈囑師。年五十乃可師人。至是五十有四矣。及居泐潭宗風大振。衲子常五千指。規度嚴明。禮數雍穆。四方翕然推重。至稟承之。以為叢林華彩焉。示眾曰。凡為善知識。應機利物。須具十智同真。若不具十智同真。則緇素不分。邪正不辨。不堪與人天為眼目。不能決斷是非。如車單輪。如鳥隻翼。不能高飛致遠。何謂十智同真。一同一質。二同大事。三總同參。
四同真智。五同遍普。六同是非。七同得失。八同生殺。九同音吼。十同得入。諸禪老。祖師言句。橫且十方。天下老僧機緣不少。那一句語。是同一質同大事。什麼處是同生殺。乃至同得入於此。揀辨得出。方有衲子。本色公驗不為流俗。阿師於此未明無辨。驗諸方眼目。不識學者病源。病源不識。則不斷疑根。疑根不斷。是謂生死根本。放幞不著處。不遇咬猪狗手脚。
便將尋常知解劈頭罩 却。劈脚擊住。謂祖佛出來。無過於此。久參高士。相共證明。晚學初機無待﨟歲窮年。却顧己躬。一無所是。則追悔不及也。師居泐潭。垂十年。道望聞于京師。宣和中。有旨。移金陵之蔣山。未幾遷九江圓通。歲餘江西帥將奪之主黃蘗。師知之。遁入同安山中。二剎迹至其所。爭迎致。竟為黃蘗得之。建炎末。退歸泐潭。庵于秀峰。因以為號。卜終焉計。會期馬南渡。
避地天台。紹興二年。從閩帥。大吉山之請。行未越境。為范丞相挽留。奏居鴻福。先是高庵禪師受鴻福命。未及入寺而化。師與高庵。素厚善。迨繼其後居浮山。相距未閱月。即示疾。出古衲并書。付其嗣法德昇。十月七日。趺坐告眾而逝。壽七十一。臘五十二。闍維。目睛及數珠不燼。舍利葬本山。分其半塔于秀峰。初真點胸 。以邁往不覉之度。超放自如。及其嗣法真如。則玉立峭峙。行深履高。生未甞以帛為衣。脇不至席者。逾四十年。師繼其道。律己尤嚴。凡叢林規範。諸方所不能行者。師優為之。生不積餘長。歿無完衣。或欲為求章服名號者。則謝絕之曰。借使持來。政堪天明作枕耳。其法語偈句。辭致渾厚。奄有作者之風焉。
贊曰。初秀峰在靈鷲。為童子時。聞二老宿夜語。舉古德偈云。征輪軋軋過江南。暫把微軀寄泐潭。秦嶺煙沙猶未息。月明空鎻定僧庵。即感悟泣下。老宿問故。答曰。比夢中得此偈。當是前身所為者。老宿曰。審爾他日。必為泐潭主人。其後秀峰由泐潭避地天台。終于韶國師庵。果如其言。教稱凡報土。皆宿習願力所現。舉有定分。豈不然哉。世以庸妄。相乘區區。苟合於聲利之末。雖者且死。而莫之安分者。其聞秀峰之風。益可愧矣。
雲居悟禪師
禪師名善悟。生李氏。洋州興道人也。捨家誦經。得度具戒。夙慧警敏。初聞冲禪師舉達磨廓然無聖之語。即曰。我既廓然。何聖之有。冲奇其語。發之南詢。周流舒蘄間。參叩宗匠。抵龍門見佛眼禪師。聞舉雲門語云。直得山河大地。無纖毫過患。猶是轉句。不見一色。始是半提。更知有全提。始得。師心有契遂依止焉。一夕佛眼謂曰。汝聞孤鸞對舞乎。昔有二鸞。每對舞。甞喪其一。止不復舞。智者以鑑向之。孤鸞顧見自影輙舞。師豁然悟。一日猫執鼠過前。佛眼指以示師。師曰。皖公山倒。佛眼喜之。因命分座說法。甞舉德山夜參因緣曰。
悟上座今夜亦不答話。或有僧出。只向道。你許多時。向甚處去來。佛眼動容曰。吾高枕矣。自是道聲四馳。宣和初。出世吉州天寧。明年徙南康之雲居。宗風大振。師性方嚴。語不妄發。以身循眾。雖祁寒酷暑。必伴眾。夜臥三椽下。有怠墮起不時者。必扣枕以警之。凡方丈服用之具皆虗設。而未甞御也。自號高庵。時泐潭祥禪師。雅自標置。大抵與師德望相埒。而苦節堪忍得眾。則師過之。閱七年。圜悟禪師得旨住雲居。有勑移師金山。以疾固辭。明年圜悟歸蜀。南康守復師雲居。尋以兵亂謝去。避地天台。寓居韶國師庵。紹興二年。台州得旨。
革浮山鴻福寺。為禪居。遴選大有道者[田/廾] 之。郡守以屈師。師固辭。即請于朝。六月命下。師不獲已諾之。時參徒裹粮而從者。尚以百數。一日舉世尊垂入滅示胸 前卍字因緣。乃披襟謂眾。瞻仰取足。無令後悔。
既而曰。吾衰矣。蓋歸故山之三塔乎。僧曰。方領浮山奈何。師曰。死可以住持而留邪。僧曰。幾時可去。師曰。俟有人提草鞋即去。曰。某甲去得否。師曰。解插觜即得。僧曰。諾諾。師笑而止。七月一日。侍者趣辦。行師不塔。明日晝寢起。語如平時。遽揮侍僧曰。去去。僧退。少選候之。則已趺坐而逝。住世五十有九。安居四十一夏。靈骨舍利一歸雲居之三塔。一葬浮山。祀為始祖焉。
白楊順禪師
禪師諱法順。綿州魏城文氏子。七八歲時。於夜暗中。視物如晝。父母知其異。因令出家。依香林院奉和得度。游成都。從大慈寺冲悟法師。受圓覺起信。至若離於念名為得入。研覃久之。持以問悟。悟慮胡不能決。即勉之游方。參谷隱靜覺禪師。大觀中。佛眼居龍門。道風籍甚。往依之。竭誠累年。備歷遮務。未甞有怠色。一夕聞舉水中鹽味色裏膠青決定是有不見其形。忽有省。於是離念得入之旨。脗然玄契。明日入室。龍門問真。佛在什麼處。師曰。在不定處。曰。既是真佛。為甚不定。師云。若定即非真佛。龍門異之。因問何以及此。師告以實。門詰之曰。
水中鹽味色裏膠青直下作麼會。師曰。不用更會。龍門可之。自是酬酢雷動雨泣。眾目駭觀。龍門去世。奉舍利入塔已。即首眾僧于雲居。分座接衲。拂未授手。而戶外之屨滿矣。建炎初。有旨應寺院之為神霄者。悉還舊貫。於是漕使張公琮首闢臨川之廣壽。迎師開法。紹興改元。太守蔣公宣卿徙住白楊。唯老屋敷楹。不芘風雨。前此住僧侈瘟。祠以仰給。師至。首擊去之。乃大自激昂。多所樹立。未朞年。而四方浩然歸重。
衲子竭蹶 而趨之。來者雲湧。師不起于座。化卑陋而為寶坊。平居汲汲於接人。垂示勘辨。雖造次不間也。性鯁介。不苟循時俗。談道之際。譏訶無所避。或問。東山門下。佛果孤峭。佛眼慈軟。二人所得。麤細何如。師正色曰。法順於閙市中。親見爺來。汝以軟峭麤細為問。無乃謬乎。其析疑破妄。類如此。甞示眾曰。山僧從旦至暮。手脚不曾停住東廊走過西廊佛殿。又穿厨庫三箇。
和尚般柴兩个匠人。牽鋸佛也。理會不得。教我如何來注。露出達磨眼睛打開白楊門戶。大眾不須更著趙州衫。其下脫却娘生袴。江西帥李伯紀慕其道。欲一奉見。以黃龍致請。將命者再至。師堅臥不赴。九年五月一日。集眾告別。侍者持紙求頌。師曰。吾平日語固多矣。茲尚何言。因誡左右。今夕鷄鳴即報我。已而忽自聞開靜鐘。遂大喝一聲。左右驚視之。則已跏趺而逝。閱世六十四。坐四十六夏。火餘目睛齒舌頂骨及所持數珠不燼。舍利五色。塔于寺之西隅。師退然才中人。而神觀爽邁。操守堅正。善為偈句。肆筆立成。既卓有聲譽。道方盛行。而未艾遽爾去世。四方衲子識與不識。靡不傷感至泣下。其得人心如此。
贊曰。樞密徐公師川曰。善哉道師明眼。而安步方號。足目俱到。則高庵之所以為兄。白楊之所以為弟也。誠哉斯言。詳觀高庵儼臨巨剎。卑躬力道。唯眾是親。白楊荒村廢寺。激昂崛起。而名跨一時。然二公弘法。俱不滿十載。而風教言言。雖百世尚可想見其眉宇。嗚呼葢循道而亡。私之効也。比夫異時怙勢肆姦刻眾奉己者。何殊糞壤哉。
僧寶正續傳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