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編年通論
宋 祖琇撰29卷CBETA X1512大于一万字 3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七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唐朝
天寶十三年。左溪玄朗禪師卒。師如意中得度。就會稽印宗法師商略律部。依恭禪師研究心法。行頭陀教。初南嶽惠聞禪師悟法華宗旨以授慧思禪師。思授天台智者。智者授灌頂。頂傳縉雲威大師。縉雲威傳東陽威。朗奉事東陽盡傳其道。重山深林怖畏之地。獨處岩穴凡三十年。宴坐左溪因以為號。每曰泉石可以洗昏蒙。雲松可以遺身世。吾以此始亦以此終。建立精舍約而不陋。跪懺其間。奉觀音上聖。願生兜率親近彌勒。心不離定口不甞藥。或衣弊食絕布紙而綻。掬泉而齋。如繒纊之溫。如滑甘之飽。或問萬行俱空云何苦行。答曰。本無苦樂。妄習為因。
唐朝天宝十三年,左溪玄朗禅师去世。玄朗禅师在如意年间剃发出家,随后前往会稽向印宗法师学习戒律,跟随恭禅师深入研究佛法心要。他奉行头陀行,最初南岳惠闻禅师领悟了法华经的要旨,并将其传授给慧思禅师。慧思禅师又传给天台智者大师,智者大师传给灌顶,灌顶再传给缙云威大师。缙云威大师传给东阳威,玄朗禅师侍奉东阳威,尽得其道。他在深山老林中,独自在岩洞中修行达三十年之久,静坐于左溪,因此得名。他常说,清泉和石头可以洗净心灵的昏暗,云雾和松树可以让人忘却世俗。他从这样的修行开始,也以此修行结束。他建立了简朴而不失庄严的精舍,跪在其中忏悔,虔诚地供奉观音菩萨,发愿往生兜率天,亲近弥勒佛。他的心始终不离禅定,口中从未尝过药物。有时他穿着破旧的袈裟,食物匮乏,甚至用布和纸来缝补衣物。他以泉水为食,感受着如丝般温暖,如甘露般满足。有人问他,既然万行皆空,为何还要苦行。他回答说,本来就没有苦乐之分,一切苦乐都是由于妄念习气所引起的。
眾生妄除。我苦障盡。又問山水自利如聚落何。對曰。名香挺根於海岸。如來成道於雪山。未聞籠中比夫寥廓也。一日告門人曰。吾五印道成。萬行無得。戒為心本。爾等師之。言訖而逝。春秋八十有二。弟子神邕.玄淨.法燈.清辨.湛然等數十人傳其教。補闕李華誌其碑 陰略曰。禪師誨人匪勌。講不待眾。
众生的虚妄被消除,我的痛苦和障碍也已尽除。又问山水自然的利益如何与聚落相比。回答说,名香在海岸生长,如来在雪山成道,未曾听闻笼中之物能与广阔天地相比。一天,他告诉门徒说,我在五印之地成就了道业,万行中无所得,戒律是心的根本,你们要以此作为师法。说完这些话后,他便去世了,享年八十二岁。弟子神邕、玄净、法灯、清辨、湛然等数十人传承了他的教诲。补阙李华记录了他的碑文,简略地说,禅师教诲人不知疲倦,讲学不等待众人聚集。
一鬱 多羅四十餘載。一尼師壇終身不易。食不重味。居必偏廈。非披閱聖教不空然一燭。非瞻禮尊儀不虗行一步。其微細修心皆脩律法之制。是以遠方沙門隣境耆宿擁室填門。乍冬腸夏陰不召而自至也。其後翰林梁肅深得台教之旨趣。甞著天台法門議曰。修釋氏之訓者務三而已。曰戒定慧。斯道也。始於發心。成於妙覺。經緯於三乘。道達於萬行。而能事備矣。昔法王出世由一道清淨。
一位鬱多羅仙人修行了四十多年,一位尼師壇终身不换。饮食不求多样,居住必定简朴。不阅读圣人的教诲不轻易点燃一支蜡烛,不瞻仰尊贵的仪容不虚行一步。他细致入微地修心,都是遵循律法的制度。因此,远方的沙门和邻近的长者纷纷涌入他的居所。即使在冬天或夏天的阴凉处,不召唤他们也会自己前来。后来,翰林梁肅深刻理解了天台宗的教义旨趣,曾经撰写《天台法门议》说,修习释氏的教诲的人只需致力于三件事:戒、定、慧。这条道路,从发起心开始,到妙覺成就,贯穿三乘,通达万行,而能事备矣。往昔法王出现于世,由一实之道清净。
用一音演法。機感不同所聞益異。故五時五味半滿權實偏圓小大之義播於諸部。粲然殊流。要其所歸無越一實。故經曰。雖說種種道。其實為佛乘。又曰。開方便門。示真實相。喻之以眾流入海。標之以不二法門。自他兩得同詣祕密。此教之所由作也。洎鶴 林滅而法網散。神足隱而宗塗異。
佛陀用同一的声音宣讲法义,众生因各自的根性不同而理解各异,因此五时教、五味教、半满教、权实教、偏圆教、小大教等教义在各部经典中广泛传播,虽然流派各异,但归根结底都指向唯一的真实相。所以经文说,虽然佛陀讲述了种种法门,其实都是为了引导众生达到佛乘。又说,开启方便之门,展示真实的相,就像众多河流最终汇入大海,标榜不二法门,使得自他都能达到秘密的境界。这就是教法之所以存在的原因。等到佛陀在鶴林涅槃后,法网随之散去,神足隐退,宗派的道路也变得不同。
各權所得[牙-(必-心)+?] 為矛盾。更作其中或三昧示生。四依出現。應機不等。持論亦別。故攝論.地持.成實.唯識之類分路並作。非有非空之談莫能一貫。既而去聖滋遠。其風東扇。說法者桎梏於文字莫之自解。習禪者虗無其性相不可牽復。是此者非彼。未證者謂證。慧解之道流以亡反。身口之事蕩而無章。於是法門之大統或幾乎息矣。既而教不終否至人利見。慧聞慧思或躍相繼。
各宗派所得的教法相互矛盾。有时通过三昧示现生命,四依出现,应对机缘不同,持有的论点也各异。因此,《攝論》、《地持》、《成實》、《唯識》等流派各自发展。非有非空的讨论无法统一。随着圣人的时代越来越远,教法向东传播,讲法的人被文字束缚,无法自我解脱。修禅的人虚无其性相,无法再被引导。这个不是那个,未证悟的人自称已证悟。慧解的道流已经消失,身口之事混乱无序。于是,法门的大统一几乎要停止了。但教法不会永远衰败,至人利见,慧闻慧思相继出现。
法雷之震未普。故木鐸重授於天台大師。大師像身子善現之超悟。備帝堯大舜之休相。贊龍樹之遺論。從南嶽之妙解。然後用三種止觀成一事因緣。括萬法於一心。開十乘於八教。戒定慧之說。空假中之觀。坦然明白可舉而行。是故教無遺法。法無棄人。人無廢心。心無擇行。行有所證。證有其宗。大師教門所以為盛。故其在世也光照天下為帝王師範。其去世也往來上界為慈氏輔佐。卷舒於普門示現。降德為如來所使。皆位境智。蓋無得而稱焉。於戲。應跡雖往。微言不墜。習之者猶足以抗折百家昭示三藏。又況聞而能思。思而能修。修而能信。信而不已者歟。
佛法的传播尚未普及。因此,天台大师再次承担起传播佛法的重任。大师的智慧超越了舍利弗和须菩提,具备了帝尧和大舜的美德。他赞扬龙树菩萨留下的教义,继承南岳大师的精妙解释。然后,他运用三种止观的方法,成就了一件事因缘,将万法纳入一心,将十乘法融入八教之中。他讲述了戒、定、慧的教义,以及空、假、中的观法。这些教义清晰明了,易于实践。因此,教法没有遗漏,法没有被抛弃,人没有放弃修行,心没有选择行为,行为有所证悟,证悟有其宗派。大师的教法因此而兴盛。当他在世时,他的光芒照亮了世界,成为帝王的楷模。他去世后,他在上界往来,成为弥勒菩萨的助手。他在普门示现中展现神通,以如来使者的身份降下德行。这些都是境界和智慧的体现,无法用言语来称赞。唉,虽然应迹已经过去,但微妙的教义并未消失。那些学习这些教义的人足以对抗各种学派,彰显三藏的教义。更何况那些听到这些教义后能够思考,思考后能够修行,修行后能够信仰,信仰不止的人呢。
斯人也雖曰未證。吾必謂之近矣。今之人正信者鮮。啟禪關者或以無佛無法何罪何善之化。化中人已下。馳騁愛欲之徒。出入衣冠之類。以為斯言至矣。且不逆耳。故從其門者若飛蛾之赴明燭。破塊之落空谷。殊不知坐致燋爛而莫能自出。雖欲益之而實損之。與夫眾魔外道為害一揆。由是觀之。此宗之大訓。此教之旁濟。其於天下為不侔矣。自智者傳法五世至今湛然大師中興其道。為予言之如此。故錄之以繫于篇。
这样的人虽然可以说还没有证悟,但我必定认为他们已经接近了。现在的人中,持有正信的很少。开启禅关的人或许会用“无佛无法,何罪何善”的教化,影响那些普通人以下的人。他们追逐爱欲,穿着体面,认为这些话非常正确,而且听起来顺耳,因此跟随这种教导的人就像飞蛾扑向明亮的烛火,石头落入空旷的山谷,不知不觉地导致自身焦烂而无法自救。即使想要帮助他们,实际上却是在伤害他们。这与众多魔障和外道造成的伤害是一样的。由此看来,这个宗派的重要教诲,这个教义的广泛利益,对整个世界来说是无与伦比的。从智者大师传法五代至今,湛然大师中兴其道,他对我说的就是这样。因此我记录下来,以附在这篇文章中。
是歲。魯山令元德秀卒。德秀字紫芝。河南人。少孤事母孝。舉進士不忍去左右。自負其母至京師。母亡廬墓側。刺血寫佛經數千言。絕筆感異香芬馥彌日而息。食不鹽酪。籍無茵席。調南和尉。德秀不及親在而娶。不肯婚。人以為不可絕嗣。答曰。兄有子。先人得祀。吾何娶為。初兄子襁褓喪親。無資得乳媼。德秀自乳之。數日涌流。能食乃止。家苦貧。求為魯山令。歲滿笥餘一縑。駕柴車還。愛陸渾佳山水乃定居。家無僕妾。
这一年,鲁山县的县令元德秀去世了。德秀字紫芝,是河南人。他年少时失去父亲,侍奉母亲非常孝顺。考中进士后,不忍心离开母亲身边,亲自背着母亲到京城。母亲去世后,他在墓旁搭建庐舍居住,用自己的血抄写佛经数千言。抄写完毕后,感受到奇异的香气弥漫整天才散去。他不吃盐和奶酪,名册上没有褥垫。后来被调任为南和县尉,德秀因为父母不在而不愿结婚,人们认为他不应该断绝后代。他回答说,他的哥哥有儿子,祖先得到祭祀,他为什么要结婚。最初,他哥哥的儿子在襁褓中失去母亲,没有钱请奶妈,德秀亲自喂养他。几天后,乳汁自然流出,孩子能够进食才停止。家境贫寒,他请求担任鲁山县令。任期满后,箱子里只剩下一匹绢。他驾着柴车回家。因为喜爱陆浑的山水,便在那里定居。家中没有仆人和妾室。
歲飢日或不爨 。嗜酒陶然鼓琴以自娛。房琯每見德秀歎息曰。見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盡。蘇源明甞語人曰。吾不幸生衰俗。所不耻者識元紫芝也。及卒。家唯枕履簞瓢而已。族弟元結哭之慟。或曰子哭過哀禮歟。結曰。若知禮之過而不知情之至。大夫弱無固。壯無專。老無在。死無餘。人情所躭溺喜愛可惡者。大夫無之。生六十年未甞識女色視錦綉。未甞求足。苟辭佚色。未甞有十畝之地。十尺之舍。十歲之僮。未甞完布帛而衣。具五味而飡。吾哀之以誡荒婬貪侫綺紈梁肉之徒耳。
饥荒之年,有时甚至不生火做饭。他喜欢喝酒,陶然自得地弹琴自娱。房琯每次见到德秀都会叹息说,看到紫芝的眉宇,让人的名利之心全都消失。苏源明曾对人说,我不幸生在这个衰败的时代,唯一不感到羞耻的是认识元紫芝。他去世后,家中只有枕头、鞋子、竹席和葫芦瓢。族弟元结为他痛哭,有人说你哭得过于悲伤了吧。结说,你只知道礼节上的过度,却不了解情感的极致。大夫年轻时没有固执,壮年时没有专横,老年时没有依恋,去世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人们沉溺于喜爱的事物,大夫却都没有。活了六十年,从未接触过女色,从未见过锦缎。从未追求过满足,即使辞去官职,也从未拥有过十亩地、十尺的房屋、十岁的仆人。从未穿过完整的布衣,从未尝过五种味道的食物。我哀悼他,是为了警告那些荒淫、贪婪、奸诈、追求奢华生活的人。
論曰。凡諸史雜傳俱未有卓行篇。唐史特設此題。載元魯山數人而已。觀魯山行己之橾。及其弟元結所稱。儼然一高僧耳。置唐史數千人中。遂嶄然傑出。[(厂@((既-旡)-日+口))*頁] 不美哉。舊史稱其居母喪刺血寫佛經數千言。絕筆感異香芬馥彌日而息。而新史削之。夫魯山居喪所為出乎至誠。宋景文何嫌而削之。若謂惡求福於佛。佛固未甞邀魯山。魯山自為之而不疑。何佛之嫌。若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應毀。則乳亦婦人之事。非男子有也。魯山尚能出乳以食兄之子。獨不當以血為母寫經。何也。景文深存名教。然君子百行殊塗同歸。奚必靳靳然以儒釋歉哉。
评论说,所有史书和杂传中都没有专门记载卓越行为的篇章。唐代史书特别设立了这个主题,只记载了元鲁山几个人而已。观察鲁山自己的行为,以及他的弟弟元结所称赞的,俨然是一位德行高尚的僧人。将他放在唐代史书中数千人之中,便显得格外杰出。旧史记载他守孝时刺血写佛经数千言,停笔后感受到奇异的香气弥漫整日才散去。而新史却删去了这些记载。鲁山守孝时的行为是出于至诚,宋景文为何要删去这些?如果说厌恶在佛前求福,佛从未要求鲁山这样做,鲁山自己这样做而不怀疑,佛又有何嫌恶?如果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应毁伤,那么哺乳也是妇人之事,非男子所有。鲁山尚且能哺乳以喂养兄长之子,难道不应该用血为母亲写经吗?景文深存名教,然而君子百行殊途同归,何必如此拘泥于儒释之别呢?
至德元年六月。逆賊安祿山陷長安。帝幸蜀。或謂車駕入蜀之初。有守臣與祿山偕反者。其人曾為[門@艮] 守。有畫像在路次。玄宗忽見之不勝大怒。命侍臣以劒斬像首。其人時在陝西。不覺其首無故忽墮于地。
至德元年六月,叛贼安禄山攻陷长安,皇帝逃往蜀地。有人说,在皇帝逃往蜀地之初,有守臣与安禄山一同反叛。这个人曾经是门守,有他的画像在路上。唐玄宗忽然看到画像,非常愤怒,命令侍臣用剑斩断画像的头。这个人当时在陕西,不知不觉他的头突然无缘无故地掉在地上。
又帝甞從容問禪師一行曰。國祚幾何有留難否。行曰。鑾輿有萬里之行。社稷終吉。帝驚問故。行不答。退以小金合進之。且祝至萬里即開。及行去世。帝一日發視之。合中但有當歸少許。及是車駕至成都渡萬里橋。忽悟懺當歸。於是洗然忘憂云。
皇帝曾从容地问禅师一行:“国家的寿命有多长?会有留难吗?”一行回答说:“皇帝的车驾将行万里之遥,国家最终会吉祥。”皇帝惊讶地询问原因,一行没有回答。退下后,他用小金盒进献给皇帝,并祝愿皇帝行至万里时打开。等到一行去世后,皇帝有一天打开金盒,盒中只有少许当归。当皇帝的车驾到达成都,渡过万里桥时,忽然领悟到当归的含义,于是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
秋七月皇太子即位于靈武。是為肅宗。旬日諸鎮節度兵至者數十萬。乃以房琯為相兼元帥討賊。未幾為祿山所敗。于時宼難方剡。或言宜憑福祐。帝納之。引沙門百餘入行宮結道場。朝夕諷唄。帝一夕夢沙門身金色。誦寶勝如來名。以問左右。或對曰。賀闌白草谷有新羅僧名無漏者。常誦此佛。頗有神異。帝益訝之。有旨追見。無漏固辭不赴。尋勅節度郭子儀諭旨。無漏乃來見于行在。帝悅曰。真夢中所見僧也。既三而藏不空亦見于行宮。帝併留之託以祈禱。
論曰。玄宗斬[書-曰+皿] 而其人首墮。雅與古將傾巵酒于江而三軍飲江皆酒者相類。蓋誠心格物不思議之妙也。房琯乃則天宰相融之子。琯在天寶間名冠天下。四海引領望其作相。為李林甫所抑不得用。至是帝以朝野屬望遂相之。及王師敗績。議者不以尤琯。頗恨肅宗用遺其才。初道士刑和璞者甞與琯游。至夏口佛祠。和璞使人钁於古松之下。得大甕。
甕中有[書-曰+皿] 一軸。展視之。乃婁師德與永禪師像。和璞謂琯曰能憶此乎。琯罔然不知。和璞令靜默少頃。琯忽悟前身乃永禪師也。嗚呼。琯門世與佛有緣。而前身後身夙命通悟昭著如此。凡富貴得失其何足云哉。異僧無漏誦寶勝佛名。乃幽靈發揮大唐中興之瑞兆也。
二年正月。安祿山子慶緒弑祿山而自立。九月副元帥郭子儀破安慶緒復京師。十月帝至自靈武。十二月太上皇至自西蜀。未幾於禁中立內道場。講誦讚唄甚嚴。宰相張鎬諫曰。天子之福要在養人。以一函宇善風俗。未聞區區佛事能致太平。願陛下以無為為心。不以小乘擾聖慮。帝不納。尋敕五嶽各建寺。妙選高行沙門主之。聽白衣能誦經五百帋者度為僧。或納錢百緡請牒剃度。亦賜明經出身。及兩京平。又於關輔諸州納錢度僧道萬餘人。進納自此而始。
乾元元年。新羅僧無漏示寂。于右閤門合掌凌空而立。足去地尺許。左右以聞。帝驚異。降蹕臨視。得遺表乞歸葬舊谷。有護送舊居建塔。至懷遠縣下院輙舉不動。遂以香泥塑全身留之下院。
是歲。遺使詣韶州曹溪迎六祖能大師衣鉢入內供養。
二年。詔南陽慧忠禪師赴闕。忠越州諸暨人。自受曹溪心印。居南陽黨子谷中。凡四十年足不下山門。甞示眾曰。禪宗學者應遵佛語一乘了義。契自心源。不了義者[牙-(必-心)+?] 不相許。如師子身虫。夫為人師。若涉名利別開異端。則自他何益。如世大匠斤斧不傷其手。香象所負非驢所堪。及是赴詔。初安置千福寺。一日帝問如何是十身調御。忠起身而立曰會麼。帝曰不會。
忠[(厂@((既-旡)-日+口))*頁] 左右云。與老僧過淨瓶來。帝又問如何是無諍三昧。答曰檀越踏毗盧頂上行。帝曰此意如何。忠曰陛下莫認自己清淨法身。帝益不曉。於是齋沐別致十問。其一曰。見性已後用布施作福否。忠對無相而施合見性。二曰。日夕作何行業合得此道。忠答無功而修合此道。三曰。或有病難將何道理修行抵擬。忠對無功而修了業本空得不動轉。四曰。
臨終時作麼生得清涼自在無疑。忠以努力自信道為對。五曰。煩惱起時將何止息。忠以本心湛然煩惱回歸妙用為對。六曰。見性已去用持戒念佛求淨土否。忠對性即是佛性即是淨土。七曰。捨此陰了當生何處。忠以無捨無生自在生為對。八曰。臨終時有華臺寶座來迎可赴否。忠以不取相為對。九曰。作麼生得神通似佛國。忠以見性如貧得寶如民得王對。十曰。只依此本性修定得作佛否。忠對定得作佛佛亦無相無得乃為真得。前十對皆廣有其辭。今約科目為對耳。帝由是凝心玄旨。
三月己丑。詔天下州各致放生池。冬十月昇州刺史顏真卿撰有唐天下放生池碑 銘并序曰。皇唐七葉我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皇帝陛下。以至聖之姿屬艱虞之運。無少康一旅之眾。當祿山強暴之初。乾鞏勞謙勵精為理。
推誠而萬邦 胥悅。克己而天下歸仁。恩信侔於四時。英威達於八表。功庸格天地。孝感通神明。故得迴紇奚霫契丹大食循蠻之屬。扶服萬里決命而爭先。朔方河東平盧河西隴右安西黔中嶺南河南之師。虓 闞五年推鋒而効死。
權元惡如拉朽。舉兩京若拾遺。慶緒遁逃已蒙赤族之戮。思明跧伏行就沸鼎之誅。拯已墜之皇綱。據再安之宗社。迎上皇於西蜀申子道。於中京一日三朝。大明天子之孝。問安侍膳不改家人之禮。蒸蒸然。翼翼然。真帝皇之上儀。誥誓所不及。已歷選內禪。生人以來振古及隋未有如我皇帝者也。而猶嫗煦萬類。憂勤四生。乃以乾元二年歲次己亥春三月己丑。端命左驍衛右郎將史元琮.中使張廷玉。奉明詔布德音。始于洋州之興道。洎山南劒南黔中荊南嶺南淅西諸道。迄于昇州之江寧秦淮太平橋。臨江帶郭上下五里。各置放生池。凡八十一所。
蓋所以宣皇明而廣慈愛也。易不云乎信及豚魚。書不云乎洎鳥獸魚鱉咸若。古之聦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非陛下而誰。昔殷湯克仁猶存一面之網。漢武垂惠纔致銜珠之答。雖流水救涸寶勝稱名。蓋事止於當時。尚介祉於終古。豈我今日動者植者水居陸居舉天下以為池。罄域中而蒙福。乘陀羅尼加持之力。竭煩惱海生死之津。揆之前古曾何髣髴。微臣職忝方面。生丁盛美受恩浸 深。無以上報。
謹緣臯陶奚斯歌虞頌魯之義。述天下放生池碑 銘一章。雖不足雍容聖明萬分之一。亦臣之精懇也。碑 銘不錄。
上元元年。尚書左丞王維卒。維字摩詰。臨終無病。遺親故書數幅。停筆而化。工草隸 。善[書-曰+皿] 。名盛於開元天寶間。豪英貴人虗左以迎之。寧薜諸王待以師友。
寶應元年四月庚戌。楚州龍興寺尼真如恍若有人接之昇天見天帝。帝授以十三寶。謂真如曰。中國有灾。宜以第二寶鎮之。甲子。楚州刺史崔侁奉表獻于朝。其一曰玄黃天符(形如笏。長八寸闊二寸。黃玉也。有文云碎兵後) 。
二曰玉鷄(毛文悉備。白玉也) 。三曰糓璧(徑六寸。粟粒自然。白玉也) 。
四曰西王母環(二枚。徑七寸。白玉也) 。五曰碧色寶(圓而有光) 。六曰如意珠(形如卵。光如月) 。
七曰紅靺鞨(大如巨粟) 。八曰琅玕珠(二枚。長二寸) 。九曰玉玦(如環四分缺其一) 。
十曰玉印(有文如鹿。以印物則鹿形著) 。十一曰皇后採桑鈎(長六寸。形如著屈其末。色如金又如銀) 。十二曰雷公斧(長二寸闊二寸) 。
十三曰□□□(史失其名) 。帝覧之大悅。以置日中則白氣屬天。名之曰定國寶。帝以獻自楚州。即皇太子始封之國。又聞中原有灾宜以第二寶鎮之。遂詔皇太子攝政事。大赦天下。改元寶應。
五月太上皇崩。年七十有八。帝自春至夏多不豫。及太上皇崩。哀感號慟致疾。相距十四日而崩。年五十四皇。太子即位是為代宗。
論曰。初忠國師答肅宗十身調御等問。則高峻其門風。略無少假殆。帝未諭而致十問。忠方從容曲盡其意。九數百千言。帝於是相得之深。此蓋宗師傳道之大體也。及天帝授十三寶與真如。告以中原有灾宜以第二寶鎮之。其寶入朝。未幾果肅宗崩而代宗即位。凡自肅宗至昭宗。十三帝而唐亡。然則上帝告以其祚如此之審。新史則著十三寶於本紀。復列于五行志。而未始明其所以讖。嗚呼異哉。
永泰元年九月。鑄金銅佛像於光順門。率百僚拜祀之。十月吐蕃寇 逼京師。內出仁王經二輦送西明諸寺。置百尺高座講之。寇 平。帝夢六祖慧能大師請衣鉢歸于曹溪。翌日遣中使送還。
是時寇 難屢逼。帝浸 以為憂。宰相王縉曰。國家慶祚靈長。福報所憑。時雖多艱。無足道者。祿山.思明毒流方煽而皆有子禍。僕固懷恩臨敵而踣。
群戎來寇 未及戰輙去。非人事也。帝由是篤意佛道。修祀祠。詔天下官司無箠辱僧尼。禁中講誦仁王護國經。詔命不空三藏重譯舊本。帝親為之敘。官不空特進鴻臚卿。
是歲詔法師良賁於大明宮之桃園造新仁王經疏。疏成賁以表進呈。略曰。洗心滌慮扣寂求音。發明啟自天宮。加被仰憑佛力。咸約經論演暢真宗。亦猶集群玉於荊山。約百川於溟海。火生於木並兩曜而俱明。識轉於如體一相而等照。成道者法也。載法者經也。廣度群有同於大通。足菩提心如陛下意。帝覽之稱善。
大曆元年七月壬午。始作盂蘭盆會于禁中。設高祖大宗已下七聖位。備鑾輿建巨幡。各以帝號標其上。自太廟迎入內道場。鐃吹鼓舞旌幢燭天。是日立仗百寮於光順門迎拜導從。自是歲以為常。癸未太廟二室生靈芝。帝賦詩美之。百寮皆屬和。
二年七月宰相杜鴻漸出撫巴蜀。至益州遣使詣白崖山請禪師無住入城問法曰。弟子聞金和尚說無憶無念莫妄三句法門。未審此三句是一是三。無住曰。無憶名戒。無念名定。莫妄名慧。然一心不生則具戒定慧。非一非三也。曰後句妄字莫非從心否。無住曰從女者是。曰有據否。無住曰。法句經云。若起精進心。是妄非精進。若能心不妄。精進無有涯。又問師還以三句接人否。對曰。初心學人還令息念澄停識浪。清水影現悟無念體。寂滅現前。無念亦不立也。時庭樹鵶鳴。公曰師還聞否。曰聞鵶去矣。又問師今聞否。曰聞。公曰鵶去無聲云何言聞。
無住[(厂@((既-旡)-日+口))*頁] 四眾曰。正法難聞。各宜諦聽。聞與不聞。非關聞性。本來不生今亦不滅。有聲之時是聲塵自生。無聲之時是聲塵自滅。而此聞性不隨聲生不隨聲滅。悟此聞性則免聲塵流轉。乃至色香味觸亦復如之。當知聞無生滅。聞無去來。公與僚屬喜躍稱善。又問。弟子頃著起信論疏二卷。得名解佛法否。曰。夫造疏皆用心思量分別。但可著成傳益初學。
據論云。知一切法從本以來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畢竟平等。無有變異。唯是一心。故名真如。今相公著言說相。著名字相。著心緣相。既著種種相。何由體解佛法。公稽首曰。師今從理確論合心地法門。實不思議。然何由得不生不滅契解脫去。答曰。見境心不起名不生。不生即不滅。既無生滅即不被前塵所縛。當處解脫。公曰何謂識心見性。答曰。一切學道人隨念流浪。蓋為不識真心。不見本性。真心者念生亦不順生。念滅亦不依寂。不來不去不定不亂。不取不捨不沉不浮。無為無相。活鱍鱍。平常自在。此心體畢竟不可得。無可知覺。觸目皆如。無非見性也。鴻漸由是棲心禪悅。甞有詩云。長願追禪理。安能揖化源。晚以疾辭宰相。釋位三日而薨。臨終沐浴。儼朝服加僧伽黎。剃鬚髮而逝。遺命依沙門法葬。
論曰。無住說法簡當明妙。雅合首楞嚴所謂聞無生滅之旨。宜乎聞者悟悅而信解也。鴻漸靈武策 立功臣。家世奉佛。其臨終沐浴剔髮鬚服僧衣。遂與聖朝王文正公旦肖焉。雖文正公巨德元勳。完名高節卓冠名臣之表。非鴻漸所能彷彿。然莫年付囑諸子及其友楊文公大年丁寧曲折。文公談苑著之甚詳。茲可想見知佛之深而見道之明也。嗚呼。吾宗直指當人見聞覺知一段大事。本爾現成。奈何人自棄昧。往往終身役役為他閑事長無明者。天下碌碌皆是。若二公能自回頭存心後世。打徹大事夫豈易得也哉。
三年。帝召國師慧忠入內。引太白山人見之。帝曰。此人頗有見解。請師驗之。忠曰汝蘊何能。山人曰忝識山識地識字善筭。曰山人所居之山是雄山是雌山。山人茫然不能對。忠曰識地否。曰識。忠指殿上地問曰此是何地。答曰容弟子筭方知。忠曰識字否。曰識。忠於地上畫一晝曰此甚字。山人曰是一字。忠曰。土上一畫是王字。何謂一字耶。又問能筭否。曰能。忠曰三七是多少。山人曰。國師玩弟子。三七豈非二十一。忠曰。却是山人弄貧道。三七是十。何謂二十一。復問更有何能。答曰弟子縱有亦不敢向國師開口。忠曰縱汝有能亦俱未是。師却謂帝曰。問山不識山。問地不識地。問字不識字。問筭不解筭。陛下何處得此懵漢來。帝謂山人曰。朕有國位不足為寶。師乃國寶也。山人曰陛下真識寶者矣。
是歲詔徑山道欽禪師至闕下。帝親加瞻禮。一日師在內庭見帝起立。帝曰師何以起。欽曰檀越何得向四威儀中見貧道。帝悅謂忠國師曰眹欲賜欽師一名。忠欣然奉詔。遂賜號國一禪師。後辭歸本山。馬祖大師令門人智藏問十二時中以何為境。師曰待汝回去時有信。藏曰只今便回。師曰傳語却須問取曹溪。又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汝問不當。曰如何得當。師曰待吾滅後却向汝說。至貞元八年示寂。賜諡大覺禪師。
四年。牛頭慧忠禪師示寂。師得法於威師。為牛頭宗第六祖。平生一衲不易。器用唯一鐺。甞有供僧糓二廩。盜者窺伺。虎為守之。縣令張遜者入山頂謁。問師有何徒弟。曰有三五人。遜曰可得見否。師敲牀三下。有三虎哮吼而出。遜驚怖而退。及移居莊嚴寺。將建法堂。有古樹群鵲巢其上。師謂巢曰。此地建堂。汝可速去。言訖群鵲遷巢他樹。及築基。有二神人定其四角。潛資夜役不日而成。繇是學徒雲集。師有安心偈曰。人法雙淨。善惡兩忘。直心真實。菩提道場。至是將終。石室前掛鐺樹掛衣。藤無故枯死。師集眾布薩訖。淨髮浴身。是夕有瑞雲覆其院。空中復有天樂之聲。詰旦怡然坐化。俄頃風雨暴作。震折林木。有白虹貫于岩壑云。
五年。西域大耳三藏至京師。自云得他心慧眼。帝令入光宅寺請國師慧忠試驗。忠問汝得他心通耶。對曰不敢。忠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麼處。三藏云和尚是一國之師。何得往天津橋看弄猢孫。忠又問老僧即今在什麼處。三藏曰。和尚是一國之師。何得去西川看競渡。忠第三問語亦如前。三藏良久罔知去處。忠叱曰。這野狐精。他心通在什麼處。三藏無對。
論曰。四祖下融大師。橫說竪說猶未知向上關捩子。此黃蘗運公語也。以黃蘗大機大用逸格手段。作如是說。則其然矣。異時學人相似語言以為禪道者。凡貶剝諸方往往猶不止於此。嗚呼。世謂學不躐等。矧吾宗單傳心印用以了生死者。其可以躐等乎。觀牛頭諸祖道盛一時。於死生之際感驗昭著。有生而百鳥銜華虎狼給侍者。有滅而鳥獸哀鳴逾月乃止者。有異香經旬而歇者。
有山林變白溪澗 絕流者。有空中神幡從西而來遶山數匝者。有所居舊院林木變白七日而復者。及是忠禪師所感皆不思議事。出於造化之表。自非神德妙行。蔽天地而不耻。關百聖而不慚者。曷以臻此邪。如大耳三藏分證小果得五神通。及見國師。初二度國師以有所緣心。則灼見其處。及第三度。國師入甚深秘密大寂定門。大耳於是茫然不知。然則證果有階級。大道有淺深。端不誣矣。或謂巫咸相壺子堪擬國師者。自性圓通與夫區區術數烏可同年而語哉。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