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編年通論
宋 祖琇撰29卷CBETA X1512大于一万字 3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四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唐
唐朝
總章元年。追僧道會于百福殿定奪化胡經真偽。百官臨證。僧法明者預選入。方三教首座議論紛紜。明察其非是。即排眾出曰。老子化胡成佛之際。為作華言化之耶。為作胡語誘之。若作華言則胡人未善。必作胡語。既傳此土須假翻譯。未審道流所謂化胡經者。於何朝代翻譯。筆授.證義當復為誰。於是舉眾愕然無能應者。公卿列辟咸服其切當。忻躍而罷。有敕搜聚天下化胡經焚弃。不在道經之數。既而洛京恒道觀桓彥道等奉表乞留。詔曰。三聖重光玄元統敘。豈忘老教偏意釋宗。朕志欵還淳情存去偽。理乖事升者雖在親而亦除。義符名當者雖有冤而必錄。自今道經諸部有記及化胡事者並宜削除。有司條為罪制。
总章元年,召集僧侣和道士在百福殿讨论《化胡经》的真伪。百官到场作证。僧人法明被选中参与。当时佛教、道教和儒教的首座议论纷纷。法明洞察到他们的观点不正确,便站出来说:“老子化胡成佛的时候,是用汉语教化他们呢,还是用胡语引导他们?如果是用汉语,那么胡人还不懂;如果用胡语,既然传到中土,就需要翻译。不知道道流所说的《化胡经》,是在哪个朝代翻译的?是谁执笔、谁验证其义的?于是众人惊讶得无言以对。公卿们都很佩服他的观点,高兴地结束了讨论。皇帝下令搜罗天下的《化胡经》焚毁,不列入道经之中。不久,洛阳恒道观的桓彦道等人上表请求保留。皇帝下诏说:“三圣的光辉照耀玄元,统领一切,怎能忘记老教而偏袒释宗呢?我志在恢复淳朴,心存去伪。如果道理违背事实,即使亲近也要排除;如果义理符合名称,即使有冤也要记录。从今以后,道经各部记载化胡事的都应删除。有司要制定罪制。”
論曰。初元魏道士姜斌等撰造所謂太上開天經。盛言老子化胡事。及與曇謨最對辯。斌眼其妄而名臣瓶鸞者乃著笑道論三十有六篇。掊擊化胡成佛之謬。今載藏中。至隋僕射楊素曰。道經稱老子化胡。胡人不受化。乃令尹喜變佛形而化之。胡人乃始受化。審爾則老子不能化胡。胡人奉佛有素明矣。又甞入道宮指化胡像問道流曰。老子安用化胡為。佛何不化胡為道。道流無對。此言尤足以盡揭其謬矣。今觀法明之辨精切允當。則又過素遠甚。其妖妄宜消落不復存矣。至會昌以來。此說尚衒惑于世。何哉。
论述说。最初北魏时期道士姜斌等人撰写了所谓的《太上开天经》,大肆宣扬老子化胡的故事。后来与曇謨最辩论时,姜斌指出其荒谬,而名为瓶鸞的名臣则撰写了《笑道论》三十六篇,批判化胡成佛的谬误。这些文章现在收录在藏经中。到了隋朝,仆射杨素说,道经中提到老子化胡,胡人不接受教化,于是让尹喜变化成佛的形象来教化他们,胡人才开始接受教化。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老子不能教化胡人,胡人信奉佛教是显而易见的。杨素又曾进入道宫,指着化胡的画像问修行者说,老子何必要化胡呢?佛为什么不将胡人化为道呢?修行者无言以对。这些话足以完全揭露其荒谬。现在观察法明的辩论,精辟恰当,远超过杨素。那些妖妄之说应该消失不再存在。然而自会昌年间以来,这种说法仍然迷惑世人,为什么呢?
上元二年。五祖弘忍大師示寂。師蘄州黃梅周氏子。生而岐嶷。兒時有異僧歎曰。是子闕七種相不逮如來。後遇信大師得法嗣化於破頭山。成亨中有盧居士者名慧能。自遠來參。師問汝自何來。答曰嶺南。師曰欲求何事。曰唯求作佛。師曰。嶺南人無佛性。若為得佛。曰。人即有南北。佛性豈然。師知其異人。乃訶之曰著槽廠去。能禮足而退。便入碓坊服勞。於杵臼之間經旬月。師知付法時至。遂告眾曰。正法難解。不可徒記吾言將為己任。汝等各自隨意述一偈。若語意冥符則衣法皆付。時會七百餘眾神秀居第一座。學通內外眾所推仰。秀亦自負無出其右者。
上元二年,五祖弘忍大师示寂。师是蘄州黄梅周氏的儿子,生来就聪明过人。小时候,有位奇异的僧人赞叹说,这孩子缺少七种相,不及如来。后来遇到信大师,得法嗣化于破头山。成亨年间,有个叫慧能的居士,从远方来参拜。师问:“你从哪里来?”答:“从岭南来。”师说:“你来求什么?”答:“只求成佛。”师说:“岭南人没有佛性,怎能成佛?”答:“人虽有南北之分,佛性岂有南北之别?”师知其为异人,便呵斥他去马房。慧能行礼后退下,便进入碓坊劳作。在杵臼之间经过旬月,师知付法之时已到,于是告诉众人说:“正法难解,不可只记我的话,要自己承担。你们各自随意述一偈,如果语意与佛法暗合,就将衣法都传给他。”当时会众七百余人,神秀坐在第一座,学通内外,众人都推崇他。神秀也自信无人能超过自己。
不復思惟乃於廊壁間書一偈云。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拭拂。莫遣有塵埃。師因經行次見偈。心知秀之所為。因紿曰。後代依此修行亦得道果。眾聆此語各諷誦。他日能在碓坊聞偈。乃問同列此誰為之。同侶告以和尚將欲付法各令述偈。此乃秀上座所為。能曰。美則美矣。了則未了。同侶共訶其謬妄。能至莫夜命童子引至廊間。能自執燭令童子於秀偈之側寫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假拂塵埃。師復見此。默念必能之所為。因故為之辭曰。此誰作。亦未見性。眾以師弗許。
不再思考推度,于是在廊壁上写下一首偈颂说:身体如同菩提树,心灵就像明镜台。时刻勤于擦拭,不让尘埃沾染。师父在经行时见到这首偈颂,心中明白这是秀所作。于是故意说,后代若依此修行也能证得道果。众人听到这话,各自诵读。后来能在碓坊听到这首偈颂,便问同伴这是谁作的。同伴告诉他,这是和尚想要传授法门,让每个人陈述偈颂,这是秀上座所作。能说,美是美,但还未完全领悟。同伴们一起指责他的错误。能到了晚上,让童子带他到廊间,自己拿着灯烛,让童子在秀的偈颂旁边写下偈颂说:菩提本来无树,明镜也不是台。本来无一物,何必去拂尘埃。师父再次见到这首偈颂,默默念诵,必定是能所作。于是故意说,这是谁作的,也未真正见性。众人因为师父不认可。
皆莫之[(厂@((既-旡)-日+口))*頁] 。即於是夕潛使人自碓坊呼能至。告之曰。諸佛出世為一大事因緣。隨機小大而引化之。遂有十地三乘頓漸等法以為教門。然以微妙秘密圓明真實正法眼藏付于上首迦葉尊者。展轉傳授二十八世至菩提達磨大師。屆于此土。得可祖承襲。以至于吾。吾今授汝。并所傳袈裟用以表信。汝善護持勿令斷絕。聽吾偈曰。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
没有人能够理解。就在那天晚上,他秘密派人从碓坊叫来了能。告诉他说,众佛出现于世,是为了一件重大的因缘。根据众生的根机大小来引导教化他们。因此,有了十地、三乘、顿渐等法门作为教义。然而,将深奥、秘密、圆满、真实的正法眼藏传授给了首席迦叶尊者。这样一代代传授了二十八世,直到菩提达磨大师。到达这片土地,得到了可以继承的祖师之位。一直到我,现在我传授给你,连同所传的袈裟,用来表示信任。你要好好保护和保持,不要让它中断。听我的偈语: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能跪受畢乃曰。法則既受。衣付何人。師曰。昔達磨初至。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爭端。止於汝身勿復傳也。且當遠引。俟時行化。所謂受衣之人命如懸絲。能曰當隱何所。師云。逢懷且止。遇會即藏。能禮足捧衣而出。通夕南邁。眾皆未知。師由是三日不上堂。眾疑之因致問。師曰吾道行矣。又問衣法誰傳。師曰能者傳之。眾意盧居士名能。必此人也。共力推尋。能已不在。至有相率而物色追之者。師既付法已。復經四載而寂。塔于東山。代宗帝諡大滿禪師。
无情既无种子,无性也无生。能跪着接受了教导,然后说。法则已经接受了,袈裟交给谁。师父说,以前达磨刚来的时候,人们不相信他。因此传这件袈裟来证明得到了法。现在信心已经成熟,袈裟却成了争夺的开端。就停止在你这里不要再传了。你应该远走高飞,等待时机去实践教化。所谓接受袈裟的人,生命就像悬挂的丝线。能说,我应该隐藏在哪里。师父说,遇到怀就停止,遇到会就隐藏。能行礼,捧着袈裟出去。整夜向南走。众人都不知道。师父因此三天没有上堂。众人怀疑,因此询问。师父说我的道已经走了。又问袈裟和法谁传。师父说能者传之。众人认为卢居士名叫能,一定是这个人。一起努力寻找。能已经不在了。甚至有一起寻找并认出他的人。师父传授完法后,又过了四年就寂静了。塔建在东山。代宗帝追封为大满禅师。
舊唐史云。後魏末有僧達磨者。本天竺王子。以讓國出家。入南海得禪宗妙法。云自釋迦相傳。有衣鉢為記。世相傳受。達磨將衣鉢航海而來。初至梁國見武帝。問以有為之事。達磨不悅乃之魏。隱于嵩山少林寺。遇毒而卒。其年魏使宋雲於葱嶺回見之。門徒發其墓。但有衣履而已。達磨傳慧可。可甞斷臂以求其法。可傳僧璨。璨傳道信。信傳弘忍。忍姓周氏。黃梅人。與信並住東山寺。世謂其法為東山法門。
据旧唐史记载,北魏末年有一位名叫达磨的僧人,原是天竺国的王子,他放弃了王位出家为僧。在南海,他得到了禅宗的深奥法门,声称这是从释迦牟尼佛那里代代相传的,有衣钵作为信物,世代传承。达磨带着衣钵渡海而来,最初到达梁国见到武帝,武帝询问他有关世俗之事,达磨不悦,于是前往魏国,隐居在嵩山少林寺,后来因中毒而去世。同年,魏国使者宋云在葱岭返回时遇见了他。达磨的门徒打开他的墓穴,发现里面只有衣物和鞋子。达磨将法门传给了慧可,慧可曾断臂以求得其法。慧可传法给僧璨,僧璨传给道信,道信传给弘忍。弘忍姓周,是黄梅人,与道信一同住在东山寺,世人称他们的教法为东山法门。
論曰。舊史敘諸祖雖簡略。然大要與寶林.傳燈之說皆合。至謂達磨遇毒而卒。及魏使復於葱嶺見之。則毒與卒果有之乎。世稱五祖前身蓋栽松道者。往見四祖將付以衣法。俄惜之曰。汝耄矣。雖嗣化能復幾何。儻再來可也。五祖因託質周氏女。無父而生。母幾受禍僅死而免。四祖果忍死以遲其來。果以大法。噫吾祖出入死生正游戲耳。自非果位上聖。孰能與於此哉。
评论说,旧史记载各位祖师虽然简略,但主要与宝林、传灯的说法相吻合。至于说达磨因中毒而死,以及魏国使者在葱岭再次见到他,那么中毒和死亡真的存在吗?世人传说五祖的前身可能是栽松道者,去见四祖时本想将衣法传给他,但突然惋惜地说,你已经老了,即使继承教化又能持续多久?如果能再来一次就好了。五祖因此投胎到周氏女子中,无父而生,母亲几乎遭受灾祸,差点死去但最终幸免。四祖真的能忍住死亡延迟他的来临,真的用大法吗?唉,我们的祖师在生死之间出入,正是游戏而已。如果不是果位上的圣人,谁能参与其中呢?
儀鳳元年。北印度尊者佛陀波利至五臺清涼山。逢一叟問曰爾來何為。波利曰求禮覲文殊也。曰持佛頂尊勝呪來未。曰未也。叟曰。此土眾生滋惡而出家者犯四棄尤多。不持此呪隨行遠來奚益。能回取之以流此土可乎。波利作禮而返。以開耀五年取其呪至於長安。有旨命日照三藏翻譯。帝聞此呪靈驗。特異秘之禁掖。波利頻奏請布中外。高宗不得已從之。波利即辭入五臺。後不知終。
仪凤元年,北印度的尊者佛陀波利来到五台山清凉山。遇到一位老人问他来此何为,波利说是为了礼拜文殊。老人问,你带了佛顶尊胜咒来吗?波利说没有。老人说,这里的众生作恶多端,出家人犯四弃的尤其多,不带这个咒语,即使远道而来又有什么益处呢?你能回去取来这个咒语,让它流传在这里吗?波利行礼后返回。开耀五年,他取回咒语到达长安。皇帝下令让日照三藏翻译。皇帝听说这个咒语非常灵验,特别珍贵,将其秘密收藏。波利多次请求将其传播给中外,高宗不得已同意了。波利随即辞别进入五台山,后来就不知所终。
時南天竺有菩提流志。習頭陀行。從耶舍瞿沙受道。為西域宗師。名震中夏。帝聞風而悅之。因使西域有詔敦請。
那时南天竺有一位名叫菩提流志的僧人,他修习头陀行,从耶舍和瞿沙那里接受教诲,成为西域的宗师,名声震动中原。皇帝听闻他的名声后,感到非常高兴,于是派使者到西域,下诏书诚挚邀请他。
永淳元年。慈恩法師窺基卒。年五十有一。有詔傷悼。御製[書-曰+皿] 像贊。敕葬樊川北渠。近弉公之瑩。基皃豐碩長八尺。氣槩萬夫。項有玉枕。十指紋皆盤折如印。見者讋伏。然心慈善誨人。晚節祈生內院。循戒彌篤。甞造玉文殊像及金寫大般若經。皆獲瑞應。初南山宣律師以弘律名震五天。感天厨供饌。每薄基三車之玩。不甚為禮。基甞訪宣。其日過午而天饌不至。
永淳元年,慈恩法师窥基去世,享年五十一岁。皇帝下诏表示哀悼,并亲自撰写了赞文,命令将其葬于樊川北渠,靠近弉公的莹地。窥基身材魁梧,身高八尺,气度非凡,脖子后有玉枕,十指的纹路都盘旋曲折如同印章,见到他的人都感到敬畏。然而他心地慈善,乐于教诲他人。晚年时,他祈求能生于内院,并且更加严格地遵守戒律。他曾制作玉质的文殊菩萨像和用金粉抄写《大般若经》,都得到了吉祥的征兆。当初,南山的宣律师以弘扬戒律而名震五天,感得天厨供膳。他常常轻视窥基的三车之玩,不太以礼相待。有一次窥基拜访宣律师,那天过了中午,天厨的供膳却没有送到。
及基辭去天神乃降。宣責以後時。天曰。適見大乘菩薩在此。翊衛嚴甚。故無自而入。宣聞之大驚。於是遐邇增敬焉。先是弉公親授西域戒賢師瑜伽師地唯識宗。而基盡領其妙。恢 廓源流天下後世尊之。目為三乘法相顯理宗。謂之慈恩教。是歲隱士孫思邈卒。年百餘。思邈善莊老及陰陽推步醫藥之術。尤重釋典。世稱孫真人焉。
当基辞别离去时,天神降临。天神责备基来得太晚。天神说:“刚才见到大乘菩萨在此,护卫森严,因此无法擅自进入。”宣听到这些话后非常惊讶,于是远近的人们更加尊敬基。之前,弉公亲自传授给西域的戒贤师瑜伽师地和唯识宗的教义,而基完全领悟了其中的奥妙,扩展了教义的源流,被天下后世尊崇,称之为三乘法相显理宗,也称为慈恩教。同年,隐士孙思邈去世,享年百余岁。孙思邈擅长庄子学说、阴阳推算和医药之术,尤其重视佛教经典,世人称他为孙真人。
二年。法師玄暉卒。暉字道世。或云名道世。以避太宗偏諱。故以字行。三學洞貫。甞慨教藏及古今圖史之愽而學者難以備究。因撰法苑珠林凡一百卷。各開門類。識者重其精愽云。
弘道元年。帝崩。中宗即位數月。天后廢為盧陵王。幽于房州。天后臨朝稱制。是為則天。明年七月沙門十輩詣闕上大雲經。盛稱則天當即宸極。則天大悅。賜十沙門紫方袍銀龜袋。頒經于天下郡國。各建大雲寺。九月則天革唐命。改國號周。自稱聖神皇帝。
論曰。新唐史極惡大雲之妄。然其後菩提流志.不空三藏.清涼國師諸公皆未有考其所以來而黜絕之。今是經猶列於藏中。迹其真妄固未易詳也。則天革命。當太宗時已著秘讖。安在臨朝稱制而獻大雲經哉。是十沙門者。以律按之。其顯異之罪自當擯斥。不得列于僧數。則天欲遂己之私而寵貴之。是不獨革唐命。抑亦兼壞釋氏法矣。悲夫。
延載元年。則天加號天冊 金輪聖神皇帝。作七寶。復聞于闐國梵本華嚴大經。即遣使奉玉帛往求之。并請彼國善梵學者一人隨經以來。於是于闐主以實叉難提妙華嚴宗旨遣赴命。則天見之大悅。詔入大遍空寺。同三藏菩提流志法師.神惻.玄景.復禮等翻譯華嚴。則天時幸其寺。親施供饌焉。
萬歲通天元年。詔沙彌康法藏於太原寺。開示華嚴宗旨。方緒經題。感白光昱然自口而出。須臾成蓋停空久之。萬眾懽呼嘆異。都講僧恒奏其事。則天悅。有旨命京城十大德為藏授滿分戒。賜號賢首。詔入大遍空寺參譯經。
是歲詔嵩嶽慧安禪師入禁中問道。與神秀禪師同被欽重。則天甞問安甲子幾何。對曰不記。曰何以不記。安曰。生死之身有若循環。環無起盡焉用記為。況識心流注無有間斷。見漚起者乃妄想耳。從初識至動相滅時亦只如此。何年月而可記乎。則天嘆美久之。時安春秋百餘而天下之人慕之稱為老安國師。
聖曆元年五月戊辰。三藏法師義淨自西域還。獲梵本經論四百餘部及金剛座真容舍利三百餘粒。則天降蹕上東門迎勞。安置佛授記寺。未幾詔入大遍空寺。同實叉難提等譯經證義。明年十月譯新華嚴經成。實叉難提等奉表奏上。則天親製序。御太極殿宣示百官。
久視元年。詔斂天下僧錢日一文。聚作大像於白馬阪。宰相狄仁傑上疏諫曰。為政之本必先人事。陛下矜念群生迷謬弱喪無歸。欲令像法兼行覩相生善。然今之伽藍制過宮室。窮奢極壯刻繪盡功。寶度殫於綴嚴。瓌材極於輪奐。工不役鬼。物不天來。既皆出於民。將何以堪之。且生之有時。用之無度。編戶所奉常若不充。痛切肌膚不辭捶楚。游僧一說矯陳禍福。剪髮解衣仍慚其少。亦有離間骨肉事均路人。身自納妻謂無彼我。
皆託佛法[詿*〡] 誤愚人。里陌動有經坊。闤闠尤多精舍。化誘諄切倍於官徵。法事供需嚴逾制勑。膏腴物業水磑莊 園。富有其多不知厭斁。逃丁避罪駢集法門。且一夫不耕猶受其弊。浮食者眾又劫人財。
臣每念之實切悲痛。昔梁武.簡文捨施無筭。及三淮浪沸五嶺煙騰。列剎盈衢莫救危亡之禍。緇衣蔽路豈有勤王之功。況比風塵屢擾征役稍繁。遽興此務力所未堪。伏惟功德無量。何必興建大像以勞費為名乎。雖斂僧錢百未及一。尊容既廣不可露居。覆以百層尚憂未遍。臣今兼採眾議。咸以為如來設教以慈悲為主。普濟群品是其用心。豈以勞人而存虗飾哉。疏奏。則天不納。
論曰。法師支遁曰。沙門之於世也。猶虗舟之寄大壑耳。其來不以事。退亦乘閑。四海之內竟自無宅。邦 亂則振錫孤游。道洽則忻然共萃。蓋謂吾徒於天下固無事人也。至末法敗道之徒。苟安衣食者。於狄梁公之論殆不可得而諱焉。嗚呼。是豈真沙門者所為哉。疏謂如來設教以普濟群品為心。詎以勞人而存虗飾。此不獨匡則天之失。抑有以輔吾佛之正教也。與夫後世泛然排佛老以苟名者雲泥矣。
長安元年。則天將建大像。御史張廷珪復上疏諫曰。夫佛者以覺知為義。因心而成。不可以諸相見也。經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此真如之果不可以外求也。陛下信心歸依。發弘誓願。壯其塔廟。廣其尊容。已遍於天下久矣。蓋有為住相布施非最上第一希有之法。何以知之。經云。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其福甚多。不如有人於此經中受持四句偈等為人演說。其福勝彼。如佛所說。則陛下傾四海之財。竭萬夫之力。窮山之木以為塔寺。極冶之金以為尊像。勞則多矣。費則甚矣。其所獲福乃不若禪房之匹夫。
菩薩所作福德不應貪著。蓋有為之法不足高也。況此營建事因土木。或開發盤礡峻築基階。或塞穴洞通轉採斫。碾壓虫螘動盈巨億。豈佛標坐夏之義。憫蠢動而不忍害其生乎。又役鬼不可惟人是營。通計工匠率多貧窶。朝歐暮役勞筋苦骨。簞食瓢飲晨炊星飯。飢渴所致疾疹交集。豈佛標徒行之義。愍畜產而不忍苦其力乎。又營築之役僧尼是稅。雖展轉乞丐窮乏尤多。州縣徵輸星火逼迫。或謀計靡所或鬻賣以充。怨聲載路和氣不洽。豈佛標喜捨之義。愍愚蒙而不忍奪其產乎。且邊朔未寧軍裝日急。天下虗竭海內勞弊。伏惟陛下慎之重之。思菩薩之行為利益一切眾生。
應如是布施。則其福德若東西南北四維上下虗空不可思量矣。何必勤於住相。彫蒼生之業。崇不急之務哉。臣以時政言之。則宜先邊境。畜府庫。養人力。以佛教論之則宜救危苦。滅諸相。崇無為。伏惟察臣之言。行佛之行。務以理為尚。無以人廢言。疏奏。則天大悅。御長生殿召見廷珪。賜以金帛。
是歲。詔賢首法師法藏於東都佛授記寺講新華嚴經。至華藏世界品。感大地震動逾時乃息。即日召對長生殿。問帝網十重玄門.海印三昧.參合六相總別同異成壞之義.藏敷宣有緒。玄旨通貫。則天驟聞茫然驚異。伸請再三。藏就指殿隅金獅子為曉譬之。至所謂一毛頭獅子百億毛頭獅子。則天豁然領解。繇是集其語。目為金獅子章。初靈華寺儼尊者傳杜順華嚴宗旨。藏執侍儼。盡傳其教。及儼去世。藏以巾情說法。於是京城耆德連名抗表乞度為僧。凡藏落髮受具皆則天特旨。又甞為則天以十圓鏡置八隅上下。皆使相向。中安佛像。然燭照之。
則鏡鏡現像[牙-(必-心)+?] 相攝入。及觀之者交羅齊現。以表剎海十界普容無盡之旨。藏沒。清涼國師澄觀宗其教。天下學者宗之。目為一念圓融具德宗。謂之賢首教。
三年。則天鑄像之費將具。納言季嶠上疏諫曰。臣聞法慈愍菩薩護持。唯志利益群生。非假修崇土木。伏聞造像。稅非戶口錢出僧尼。非假州縣祇承不能濟辨。且天下編戶貧弱者眾。或傭力客作以濟糇粮。或賣田敗舍以供王役。今造像錢數已有一十七萬緡。若以散施廣濟貧窮。人與一千尚濟一十七萬戶。拯饑寒之弊。省勞役之勤。順諸佛慈悲之心。廣人主亭毒之意。則人神胥悅功德無量。則天不納。是冬像成。率百僚禮祀。
神龍元年正月。大臣張柬之.桓彥範等五王以兵誅姦臣。復皇太子于位。是為中宗皇帝。徙則天于上陽宮。流宰相房融于高州。夏四月。融于廣州遇梵僧般剌蜜諦賷楞嚴梵夾至。刺史請就制上道場宣譯。融筆授。及譯經十卷畢。般剌復擕梵本歸于天竺。
是月。中宗降御札。召曹溪六祖慧能入京。其辭曰。朕請安.秀二師宮中供養。萬機之暇每究一乘。二師並推讓云。南方有能禪師。密授忍大師衣法。可就彼問。令遣內侍薛簡馳詔迎請。願師慈念速赴上京。師以表辭疾。願終林麓。薛簡曰。京城禪德皆云欲得會道當須坐禪習定。若不因禪定而得解脫者未之有也。未審師所說法如何。師曰。道由心悟。豈在坐耶。經云。若見如來若坐若臥。是行邪道。何則。無所從來亦無所去。若無生滅。是如來清淨禪。諸法空寂。是如來清淨坐。究竟無證。豈況坐耶。簡曰。弟子回朝。主上必問。願師慈悲指示心要。
今得見性明道。祖曰。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簡曰明喻智慧。暗況煩惱。學道人儻不以智慧照破煩惱生死。憑何出離。師曰。若以智慧照煩惱者。此是二乘小兒羊車等機。上智大根悉不如是。簡曰何謂大乘見解。師曰。明與無明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聖賢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神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簡曰。師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師曰。外道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無生。我說本自不生。今亦無滅。所以不同外道。汝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淨心體。湛然常住妙用恒沙。簡禮辭歸闕。表上師語。帝咨美久之。尋遣使賜袈裟瓶鉢等。諭天子嚮慕之意。
二年三月。大通禪師神秀卒。中書令張說製碑 曰。譔夫總四大者成乎身矣。立萬始者主乎心矣。身是虗哉。即身見空始同妙用。心非實也。觀心若幻乃等真如。名數入焉妙本乖。言說出焉真宗隱。故如來有意傳要道力持至德。萬劫而逢付法印。一念而頓授佛身。誰其弘之。實大通禪師其人也。禪師尊稱大通。諱神秀。本姓李。陳留尉氏人也。心洞九流。懸解先覺。身長八尺。秀眉大耳。
應王覇之像。合聖賢之度。少為書生。游問江表。老莊玄旨。書易大義。三乘經論。四分律儀。說通訓詁。音參吳晉。爛乎如襲孔翠。玲然如振金玉。既獨鑒潛發。多聞旁施。逮知天命之年。自拔人間之世。企聞蘄州有忍禪師。禪門之法胤也。自菩提達磨天竺東來。以法傳慧可。可傳僧璨。璨傳道信。信傳弘忍。繼明重迹相承五世。乃不遠遐阻飜飛謁詣。虗受與沃心懸會。高悟與真乘同轍。縷指忘識。湛見本心。住寂滅境。行無是處。有師而成。即燃燈佛所無依而說是空王法門。服勤六年不捨晝夜。大師歎曰。東山之法盡在秀矣。命之洗足。引之並座。
於見涕辭而去退藏於密。儀鳳中始隸 玉泉。名在僧錄寺東七里。地坦山雄。目之曰。此正楞伽孤峰度門蘭若。蔭松籍草。吾將老焉。雲從龍。風從虎。大道出。賢人覩。岐陽之地就去成都華陰之山。學來如市。未云多也。後進得以拂三有。超四禪。升堂七十。味道三千。不是過也。爾其開法。大略則忘念以息想。極力以攝心。其入也品均凡聖。其到也行無前後。趣定之前萬緣盡閉。
發慧之後一切皆如。特奉楞伽遞 為心要。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久視年中。禪師春秋高矣。詔請而來。趺坐覲君。肩輿上殿。屈萬乘而稽首。洒九重而宴居。傳聖道者不北面。有盛德者無臣禮。遂推兩京法主。三帝國師。仰佛日之再中。慶優曇之一現。然處都邑婉其秘旨。每帝王分座。后妃臨席。鴛鷺四匝。龍象三繞。時熾炭待礦。故對默而心降。時診飢投味。故告約而義領。一雨普霑於眾緣。
萬籟各吹於本分。非夫安住無畏應變無方者。孰能至爾乎。聖敬日崇。朝恩代積。當陽初會之所。置寺曰度門。尉氏先人之宅。置寺曰報恩。軾閭名鄉表德非擬局厭諠輦。長懷虗壑。累乞還山。既聽中駐久矣。衰憊無他患苦。魄散神全形遺力謝。神龍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夜中[(厂@((既-旡)-日+口))*頁] 命趺坐泊如化滅。禪師武德八年乙酉受具千天宮寺。至是年丙午復終于此寺。
蓋僧臘八十矣。生於隋末百有餘歲。未甞自言。故人莫審其數也。三界火心。四部水背。榱崩梁壞。雷動雨泣。凡諸寶身生是金口。故其喪也如執親焉。詔使吊哀。王侯歸[賜-勿+月] 。三月二日冊 諡大通。
展飾終之義禮也。時厥五日假安闕塞。緩及葬之期懷也。宸駕臨訣至午橋。王公悲送至伊水。羽儀陳設至山龕。仲秋既望。還詔乃下。帝諾先許。冥遂夙心。太常卿鼓吹導引。城門郎監護喪葬。是日天子出龍門。泫金襯。登高駐蹕。目盡迴輿。自伊及江扶道哀候。幡華百輦香雲千里。維十月哉生魄明。即舊居後岡安神起塔。國錢嚴飾賜逾百萬。巨鍾蓋先帝所鑄。群經乃後皇所錫。金榜御題華幡內造。塔寺尊重遠稱標絕。初禪師形解東洛。相見南荊。白霧積晦於禪山。素蓮寄生於坐樹。則雙林變色泗水逆流。至人違代同符異感。百日卒哭也。
在龍華寺設大會八千人度二十七人。二祥練縞也。咸就西明道場數如前會。萬回菩薩乞施後宮。寶衣盈箱珍價敵國。親舉寵貴侑供巡香。其廣福愽因存沒如此。日月逾邁榮落相推。於戲。法子永戀宗極。痛慈舟之遽失。恨涌塔之遲開。石城之歎也不孤。廬山之碑 焉可作。竊比夫子貢之論夫子也。生於天地不知天地之高厚。飲於河海不知河海之廣深。強名其迹以慰其心。銘曰。
額珠內隱。匪指莫効。心鏡外塵。匪磨莫照。海藏安靜。風識牽樂。不入度門。孰探法要。倬哉禪伯。獨立天下。功收密詣。解却名假。詣無所得。解亦都捨。月影空如。現於悟者。無量善眾。為父為師。露清熱惱。光射昏疑。冀將住世。萬壽無期。奈何過隙。一朝去之。嗟我門人。憂心斷續。進憶瞻仰。退思付囑。盡不離定。空非滅覺。念茲在茲。敢告無學。時岐王範及徵君盧鴻皆勒碑 製碣。
舊唐史有傳。稱沙門被王者禮敬。古未之有。景龍元年三月。國師慧安誡其徒曰。吾氣盡。將尸置林中恣野火焚之。偶神僧萬回至。與安握手言論。其徒側聆俱莫之省。至八日合戶偃身而寂。春秋一百二十八。其徒奉命舁尸林中。果野火至闍維之。得舍利八十粒。五粒最巨而紫紅色光焰奪目。詔入留禁中云。
是歲再詔于闐國三藏實叉難提至。帝降蹕迎勞。備兩街法儀旌幢鼓吹迓之。載以青象。安置薦福寺。難提風神宏曠儀韻秀整。善大小乘。通華梵兩音。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