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編年通論
宋 祖琇撰29卷CBETA X1512大于一万字 3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八
隆興府石室沙門 祖琇 撰
梁
梁朝
婺州義烏雙林大士者。姓傅氏。名翕。法號善慧。年十六納劉氏女妙光為室。生二子普建.普成。甞有西域沙門嵩頭陀者。見大士曰。吾與汝毗婆尸佛所同發誓。今兜率宮衣鉢現在。何日當歸。因與之臨池觀影。見圓光寶蓋法從甚盛。大士笑曰。鑪鞴之所多鈍鐵。良醫之門足病人。度生為急。何思彼樂乎。居無幾。常見釋迦.金粟.定光三如來放光襲其身。大士喜曰。吾得首楞嚴三昧。即捨田宅及賣妻子。得錢五萬以設法施會。遂於松山之頂因雙稠樹剏寺而居。名曰雙林。日自營作。夜則行道。有偈云。空手把鉏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婺州义乌双林的大士,姓傅,名翕,法号善慧。十六岁时娶刘氏女妙光为妻,生有二子,分别叫普建和普成。曾有一位来自西域的沙门名叫嵩头陀,见到大士后说:“我与你在毗婆尸佛前共同发过誓愿,现在兜率天宫的衣钵依然存在,你何时回去呢?”于是与大士一同临池观影,见到圆光宝盖和众多法从,非常壮观。大士笑着说:“炼铁炉中多钝铁,良医门前病人多。度化众生是当务之急,何必去想那些快乐呢?”没过多久,大士常看到释迦牟尼、金粟、定光三位如来放光照耀他的身体。大士高兴地说:“我已获得首楞严三昧。”随即舍弃田地房产,卖掉妻子儿女,得到五万钱来设立法施会。于是在松山之顶,因为双稠树创建寺庙居住,命名为双林。他白天亲自劳作,夜晚则修行。有偈语说:“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復一日於山頂繞連理雙樹行道。感七佛相隨。釋迦前引。維摩接後。唯釋尊頻顧大士共語。由是異迹日顯。大通五年正月十五日遣弟子傅暀致書於朝。其辭曰。雙林樹下當來解脫善慧大士白國主救世菩薩。今欲修上中下善。希能受持。其上善。略以虗懷為本。不著為宗。無相為因。涅槃為果。其中善。略以治身為本。治國為宗。天上人間果報安樂。其下善。略以護養眾生。勝殘去殺。普令百姓皆稟六齋。今聞皇帝崇法。欲申論義未遂襟懷。故遣弟子傅暀告白。暀投書太樂令何昌。昌曰。約法師猶置啟。翕是國民又非長老。殊無謙卑豈敢呈達。暀燒手御路。
又一天,他在山顶围绕连理双树行道。感应到七佛跟随。释迦在前引导,维摩紧随其后。只有释尊频繁回顾大士并与之交谈。因此,奇异的事迹日益显现。大通五年正月十五日,派遣弟子傅暀送信给朝廷。信中写道:在双林树下,未来解脱的善慧大士向国主救世菩萨陈述,现在想要修行上、中、下三等善行,希望国主能够受持。上等善行,主要以虚怀为本,不执着为宗,无相为因,涅槃为果。中等善行,主要以修身为本,治国为宗,天上人间果报安乐。下等善行,主要以养护众生,胜残去杀,普令百姓都遵守六斋。现在听说皇帝尊崇佛法,想要申述论义,未能如愿。因此派遣弟子傅暀来告知。傅暀将信投给太乐令何昌。何昌说,按照法师的规矩还要写启事,傅暀是国民又不是长老,没有表现出谦卑,怎么敢呈递。傅暀在御路上烧手。
昌乃馳往同泰寺詢皓法師。皓勸速呈。二月十一日進書。帝覧之。遽遣詔迎。既至。帝問曰。從來師事何人。答曰。從無所從。來無所來。師事亦爾。昭明太子問。大士何不論義。答曰。菩薩所說。非長非短。非廣非狹。非有邊非無邊。如如正理復有何言。帝曰何為真常。答曰息而不滅。帝曰。息而不滅此則有色。有色故鈍。如此則居士未免流俗。答曰。臨財無苟得。臨難無苟免。帝曰居士大識禮。答曰。一切諸法不有不無。大千世界所有色像莫不皆空。百川叢注不過於海。無量妙法不出真如。如來何故於三界九十六道中獨超。其最視一切眾生有若赤子。
昌迅速前往同泰寺向皓法师请教。皓法师劝他尽快呈递。二月十一日,他呈上了书信。皇帝阅览后,立刻派人去迎接。到达后,皇帝问道:“你过去师从何人?”他回答说:“我从无师处来,来处无来,师事也是如此。”昭明太子问:“大士为何不讨论教义?”他回答说:“菩萨所说的,不长不短,不广不狭,不有边不无边,如如正理,还有什么可说的。”皇帝问:“什么是真常?”他回答说:“止息而不灭。”皇帝说:“止息而不灭,这就是有色,有色就会迟钝,这样看来,居士也不免流于俗套。”他回答说:“面对财富不苟且获得,面对困难不苟且逃避。”皇帝说:“居士真是懂得礼节。”他回答说:“一切诸法非有非无,大千世界中所有的色像都是空的。百川汇流最终归于大海,无量妙法都不出真如。如来为何在三界九十六道中独超,视一切众生如同赤子。”
天下非道不安。非禮不樂。帝默然。大士辭退。異日帝於壽光殿講金剛經。誌公云大士能耳。帝即召大士。大士對帝執拍板講經。唱成四十九頌。遂還雙林。至陳太建元年四月將示寂。謂其徒曰。此身甚可厭惡。眾苦所集。要在護持三業精勤六度。若墮地獄卒難得脫。常須懺悔。又曰。吾滅已。不得移寢牀。七日當有法猛上人持像及鍾來鎮于此。弟子問。既歸寂後形體如何。曰山頂焚之。問若不遂復何如。曰勿用棺斂。但累甓為壇。移尸於上屏風。周繞絳紗覆之。上建浮圖。隨意安立。又問。諸佛滅度時皆說功德。師之發迹可得聞乎。曰。我從第四天來。
国家若背离正道则无法安定,若不遵循礼节则无法快乐。皇帝沉默不语。大士告辞离去。另一天,皇帝在寿光殿讲解《金刚经》,志公说大士能够听到。皇帝随即召见大士,大士手持拍板对皇帝讲解经文,吟唱成四十九首颂。随后返回双林。到了陈太建元年四月,即将展现涅槃的状态,对他的弟子说:这个身体非常令人厌恶,是所有苦难的集合。关键在于维护身口意三业,勤奋修行六度。如果堕入地狱,就很难解脱。必须常常忏悔。又说:我涅槃后,不要移动我的床。七天后将有法猛上人带着佛像和钟来镇守这里。弟子问:既然已经圆寂,身体将如何处置?回答说:在山顶焚烧。如果无法做到又该如何?回答说:不要用棺材收敛,只需堆砌砖块作为坛,将尸体移至其上,用屏风围绕,绛纱覆盖。上面建造佛塔,随意安置。又问:所有佛陀涅槃时都会讲述功德,师父的事迹可以听闻吗?回答说:我从第四天而来。
為度汝等。次補釋迦。故大品云。有菩薩從兜率天來。諸根猛利。疾與般若相應。即吾身是也。言訖加趺而逝。壽七十有三。至七日。上人法猛果持織成彌勒像及九乳鍾來鎮龕所。須臾不見大士道具十餘事。晉天福中。錢王發塔取靈骨十有六片。皆紫金色。并道具就府城南建龍華寺。塑像安置。大士甞著心王銘一篇。其辭曰。觀心空王。玄妙難測。無名無相。大有神力。能滅千災。成就萬德。體性雖空。能施法則。觀之無形。呼之有聲。為大法將。心戒傳經。水中鹽味。色裏膠青。決定是有。不見其形。心王亦爾。身內居停。面門出入。應物隨情。自在無礙。
为了引导你们,我将成为继释迦牟尼佛之后的下一尊佛。正如《大品般若经》所说,有菩萨从兜率天降生,具备敏锐的诸根,迅速与般若智慧相应,那正是我。说完这话,我便结跏趺坐而入涅槃,享年七十三岁。到了第七天,上人法猛和果持带着织成的弥勒菩萨像和九乳钟来到供奉我的龛室。不久,大士的道具十余件突然消失。在晋天福年间,钱王开启佛塔取出了十六片紫金色的灵骨,连同道具一起,在府城南建立了龙华寺,并安置了塑像。大士曾撰写《心王銘》一篇,其文曰:观察心性空王,玄妙难以测度,无名无相,却拥有巨大神力,能消除千种灾难,成就万种德行。虽然体性空无,却能施设法度。观察它无形,呼唤它有声。作为大法将,心戒传经。如水中的盐味,如色中的胶青,决定存在,却不见其形。心王也是如此,居于身内,从面门出入,随物应变,自由自在,无所障碍。
所作皆成。了本識心。識心見佛。是心是佛。是佛是心。念念佛心。佛心念佛。欲得早成。戒心自律。淨律淨心。心即是佛。除此心王。更無別佛。欲求成佛。莫染一物。心性雖空。貪瞋體實。入此法門。端坐成佛。到彼岸已。得波羅蜜。慕道真士。自觀自心。知佛在內。不向外尋。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識佛。曉了識心。離心非佛。離佛非心。非佛莫測。無所堪任。執空滯寂。于此漂沉。諸佛菩薩。非此安心。明心大士。悟此玄旨。身心性妙。用無能改。是故智者。放心自在。莫言心王。空無體性。能使色身。作邪作正。非有非無。隱顯不定。心性雖空。能凡能聖。是故相勸。好自防慎。剎那造作。還復漂沉。清淨心智。如世黃金。般若法藏。盡在身心。無為法寶。非淺非深。諸佛菩薩。了此本心。有緣遇者。非去來今。
所有行为都已成就。深刻理解并识别本心。通过本心去见佛,心即是佛,佛即是心。持续念佛,佛心也在念佛。想要早日成就,就要以戒律自律,净化戒律和心灵,心即是佛。除了心王,没有其他的佛。想要成佛,就不要沾染任何事物。虽然心性本空,但贪欲和怒恨是实在的。进入这个法门,端坐即可成佛。到达彼岸后,获得波罗蜜。真正追求道的人,会自观自心,知道佛在内心,不向外寻求。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明了,就能认识佛,深刻理解本心。离开心就没有佛,离开佛就没有心。不是佛就无法测量,无法承担。执着于空,停滞于寂静,就会在此漂泊沉没。菩萨们不是这样安心的。明心的大士,悟出这个深奥的意旨。身心本性奇妙,无法改变。因此智者,放心自在,不要以为心王空无体性。心能使色身做出邪恶或正直的行为。非有非无,隐显不定。心性虽空,但能成为凡人也能成为圣人。因此相互劝告,要自我防范。刹那间的造作,又将漂泊沉没。清净的心智,如同世间的黄金。般若法藏,尽在身心之中。无为法宝,不浅不深。所有佛菩萨,都理解这个本心。有缘遇到的人,不是过去、未来和现在。
論曰。大士致書武帝。欲條上中下善。意則佳矣。然非中夏所能行之。及見武帝頗不甚契。合至寶公舉大士講經。說者以謂大士入朝寶公去世凡二十一年矣。然寶公神異著明。雖歿而時時降現禁中為帝言事。茲亦不足疑也。大哉心王銘。詞致高妙。旨與宗門合轍。道與佛祖同源。自非慈氏應身所為曷以臻此。昔山谷甞曰。若解雙林此篇以讀論語。如啖炙自知味矣。不識心而云解論語章句。吾不信也。後世雖有作者。不易吾言矣。山谷可謂知言也哉。
论述说,大士写信给武帝,想要列出上中下三等善行,这个意图是好的。然而这些并不是中国能够实行的。等到见到武帝时,他似乎并不十分认同。等到宝公举荐大士讲经时,人们认为大士入朝时宝公已经去世二十一年了。尽管宝公神异显著,虽然去世却时常显现在宫中,为皇帝讲述事情,这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心王銘》真是伟大,文词高妙,意旨与禅宗相合,道理与佛祖同源。如果不是慈氏菩萨化身所为,怎能达到这种境界。过去山谷曾说,如果能理解《雙林》这篇文章再去读《论语》,就像吃烤肉自己知道味道一样。不识心性却说理解《论语》的章节,我不相信。后世即使有作者,也不会改变我的话。山谷可以说是懂得言辞的人啊。
時隱士阮孝緒。陳留人也。家世仕官。父彥。太尉從事中郎。孝緒年十三。通五經大旨。十六丁家難。終喪入鍾山聽講。久之母有疾。孝緒在席心驚而歸。合藥須生人參。躬入鍾山探求未獲。忽一鹿在前心異之。至鹿息處果得人參。藥成母疾得愈。齊尚書令王晏來候之。孝緒惡其人。穿籬而遁。及晏被誅。以非黨獲免。甞以鹿林為精舍。環以林池杜絕交游。世罕得而見之。御史中丞任眆欲訪焉而不敢進。乃指鹿林謂其兄曰。其室則邇。其人甚遠。繇是朝貴絕於造請。唯與裴子野交好。天監末累召不赴。天子以為苟立虗名以要顯譽。故二何孝緒並得遂其高焉。
那时隐士阮孝绪,是陈留人。家族世代为官。他的父亲阮彦,曾任太尉从事中郎。阮孝绪十三岁时,就通晓五经的要义。十六岁时家中遭遇不幸,服丧期满后,他进入钟山听讲经。过了一段时间,母亲生病,阮孝绪在席间心惊,急忙回家。制药需要人参,他亲自进入钟山寻找却未找到。忽然一只鹿出现在他面前,他觉得奇怪,跟着鹿到了休息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人参。药制成后,母亲的病得以痊愈。齐国尚书令王晏来拜访他,阮孝绪厌恶这个人,穿过篱笆逃走。等到王晏被处死,阮孝绪因不是同党而免受牵连。他曾以鹿林为精舍,周围环绕着林池,断绝了与外界的交往。世人很少能见到他。御史中丞任眆想拜访他,却不敢进去,于是指着鹿林对他的兄弟说:“他的住处很近,但他这个人却很遥远。”因此,朝中的权贵不再前来拜访。他只与裴子野交好。天监末年,他多次被召见,但都没有去。天子认为他只是树立虚名以求显赫的声誉,所以阮孝绪和何孝绪都能实现他们高尚的志向。
南平元襄謂曰。昔君大父舉不以來游。取累吾弟。獨執其志。何也。孝緒曰。若麇 鹿盡可參馭。何以異乎騄驥哉。鄱陽忠烈王其姉夫也。歲時致饋一無所受。與劉著作同年。劉卒。孝緒曰。吾其幾何。即辨後事。數日而亡。年五十八。孝緒愽極群書無一不善。精力強記為學者所宗。既卒。門人諡曰文貞處士。初漢劉歆著七略。齊王儉著七志。孝緒普通四年著七錄。前五曰內篇。六曰佛法錄。七曰僊道錄。謂之外篇。劉歆七略則以道家為諸子。以神僊為方伎。王儉七志則先道而後佛。孝緒七錄則先佛而後道。蓋所宗有不同。亦由其教有淺深也。
南平元襄对他说:“过去您的祖父不来这里游玩,却给我弟弟带来麻烦,独自坚持自己的志向,这是为什么呢?”孝绪回答说:“如果所有的鹿都可以被驾驭,那又和驾驭騄驥有什么区别呢?”鄱阳忠烈王是他的姐夫。每年的节日都会送来礼物,但他一概不接受。和刘著作是同年,刘著作去世后,孝绪说:“我还能活多久呢?”随即开始准备后事。几天后便去世了,享年五十八岁。孝绪广泛阅读群书,无一不精,记忆力强,被学者们所尊崇。去世后,学生们给他的谥号是文贞处士。最初,汉朝的刘歆著有《七略》,齐王俭著有《七志》,孝绪在普通四年撰写了《七录》。前五部分称为内篇,第六部分是《佛法录》,第七部分是《仙道录》,称为外篇。刘歆的《七略》将道家归为诸子,将神仙归为方伎。王俭的《七志》则是先道后佛。孝绪的《七录》则是先佛后道。这是因为他们所尊崇的有所不同,也因为他们的教义有深浅之分。
七錄內外圖書總四萬四千五百二十六卷。凡天下之遺書秘記盡於此矣。內佛法錄。經律論等五部。凡五千四百卷。至隋文帝仁壽間。嘉則殿書凡三十七萬卷。及唐開元中。秘府以甲乙丙丁四部為次。列經史子集四庫。并唐之學者所著之書共八萬二千三百七十四卷。今唐書藝文志四部著錄者凡五萬二千一百卷。不著錄者二萬七千六百三十卷。共七萬九千八百三十卷。其間釋部特載僧俗二十五家所著之書凡三百九十五卷而已。此古今書籍之數也。
七录收录了内外图籍总共四万四千五百二十六卷。天下所有遗留的书籍和秘密记录都汇集于此。其中,关于佛法的记录,包括经、律、论等五部分,共有五千四百卷。到了隋文帝仁寿年间,嘉则殿的藏书达到了三十七万卷。到了唐朝开元年间,秘府按照甲、乙、丙、丁四部分排序,将经、史、子、集四库以及唐代学者所著的书籍共计八万二千三百七十四卷。现在《唐书·艺文志》四部分记录的共有五万二千一百卷,未记录的有二万七千六百三十卷,总共七万九千八百三十卷。其中,特别记载了僧侣和俗人二十五家所著的书籍,共有三百九十五卷。这就是古今书籍的数量。
大同元年。慧約法師垂誡門人。言訖合掌而逝。帝輟朝三日素服哭之。葬誌公塔之左方。甞從約授歸戒者四萬八千人。皆服緦麻哭送至塔。約常所乘青牛垂淚悲鳴。及雙鶴 繞塔哀淚彌月而去。
大同元年,慧約法师向弟子们传授教诲,说完后合掌去世。皇帝停朝三日,穿素服哀悼他。他被葬在志公塔的左侧。曾从慧約那里受三歸戒的有四万八千人,都穿麻衣哭泣着送他到塔前。慧約常骑的青牛流着泪悲鸣,还有一对鹤绕着塔哀鸣,泪水满月后才离去。
三年四月。昭明太子薨。太子諱統。字維摩。天監元年生於覇府。三日而建康平。識者以為天命所集。幼聰睿。三歲受孝經.論語。五歲遍讀五經悉能諷誦。八歲於壽光殿講孝經。名儒重臣畢集坐側。太子詞吐華暢淵源無滯。皆欽服以為聖童。年十二於內省決獄剖斷平允。自是數使聽訟。賴活者不可勝數。性慈孝。美容止。讀書數行俱下。過目憶誦無違。帝既留心內典躬自講說。太子亦天性好佛。凡釋部經論披覽略遍。於東宮別立惠義殿。專為法集之所。招引名僧撰次法事儀注及立三諦等義。世咨美之。母薨。每哭輙慟絕。水漿不入口。帝勑左右宣旨曰。
三年四月,昭明太子去世。太子名统,字维摩。天监元年出生于霸府,三天后建康平定。有识之士认为这是天命所归。太子自幼聪明,三岁学习《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都能背诵。八岁在寿光殿讲解《孝经》,名儒重臣都聚集在他身边。太子言辞流畅,知识渊博,大家都佩服他是个神童。十二岁时在内省断案,判决公正,从此多次审理案件,救活的人不计其数。太子性格仁慈孝顺,容貌举止得体。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皇帝专心研读佛经,亲自讲解。太子也天性喜好佛教,广泛阅读佛经。在东宫另立慧义殿,专门作为法集的场所,招揽名僧编撰法事仪注,以及建立三谛等义理,世人都称赞他。母亲去世后,太子每次哭泣都悲痛欲绝,不吃不喝。皇帝命令左右传达旨意说:
毀不滅性。聖人所制。不勝哀比於不孝。有我在那得自毀如此。即可強進飲粥。太子奉旨始進粥。體素肥。腰帶十圍。至是減削過半。帝尋委以軍國政事。太子處決無留滯。引納天下奇才賞愛無勌。東宮有書凡三萬餘卷。群賢畢集。文雅之盛由晉已來未之有也。甞游後池。乘綵文舸。摘芙藻以嬉。姬人蕩舟沒溺而出。感疾動股。恐貽帝憂不以聞。遂薨。天下哭之如喪其親焉。名士劉勰者。雅為太子所重。撰文心雕龍五十篇。家貧不婚娶。依沙門僧裕遂愽通經論。區別部類而為之序。定林寺藏經即其銓次也。中書令沉約絕重其文。甞置几案間。凡都下寺塔及名僧碑 碣皆出其手。累官通事舍人。表求出家。先燔鬚自誓。帝嘉之。賜法名惠地。
太清三年夏四月。逆賊侯景陷臺城。以甲士五百人自衛。帶劒上殿拜訖。帝神色自若。使引向三公坐榻謂曰。卿在戎日久無乃為勞。景惶懼不能對。出謂左右曰。吾每據鞍臨敵。矢石交下了無所怖。今見蕭公使人畏慴。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復見之矣。及景自稱大丞相而徵求無已。帝憤之。遂寢疾。然齋戒不衰。日夕念佛不絕於口。獨皇太子侍側。五月丙辰大漸不能進膳。久而口苦索蜜。未至而舉手曰荷荷。遂崩於淨居殿。年八十有六。帝曰角龍顏。舌文八字。項有浮光。身映日無影。右手文成武字。幼甞蹈空而行。所居之室常若雲氣。人或遇者體輙肅慄。
前後受命符瑞凡六十餘事。及即位太極殿。常有六龍各守一柱。其神奇異瑞自書契已來人君皆所未有。幼而好學。六藝備閑碁登逸品。至於陰陽緯候卜筮占決草隸 尺牘騎射並洞精微。雖登大位萬機多務。猶手不釋卷然燭側光常至戊夜。
撰通史六百卷.金海三十卷.五經義注講疏 等合二百餘卷.贊序詔語銘誄箴頌牋奏諸文凡一百一十卷。晚奉佛道日止一食。膳無鮮腴唯豆羮糲飯而已。或遇事擁不暇就食。日才過中便漱口而坐。製涅槃.大品.淨名.三慧諸經義記數百卷。聽覽餘暇即於重雲殿同泰寺講說。名僧碩學四部聽眾常萬餘。衣布衣木綿皂帳。一冠三載一被二年。自五十外便斷房室。不飲酒不聽音樂。
非宗廟祭祀大會饗宴及諸法事未甞舉樂。勤於政事。每冬月四更竟即勑把燭看事。執笔觸寒手為皴裂。然仁愛不斷。親親及所近倖愆犯多縱捨。坐是政刑弭紊。每決死罪常矜哀流涕然後可奏。性方正。雖居小殿暗室常理衣冠。小坐暑月未甞褰袒。雖見內竪小臣如遇嚴賓焉。諡曰武皇帝。廟號高祖(出南史) 。史官魏徵曰。高祖固天攸縱聰明稽古道亞生知。學為愽物允文允武多藝多才。
爰自諸生不羈 之度屬。昏凶肆虐天倫及禍。糾合義旅將雪家冤。曰紂可伐。不期而會龍躍樊漢電擊湘郢。剪離德如振槁。取獨夫如拾遺。其雄才大略固不可得而稱矣。既懸白旗之首。方應皇天之眷。而布澤施仁悅近來遠。開蕩蕩之王道。革靡靡之商俗。大修文學盛飾禮容。鼓扇玄風闡揚儒業。介冑仁義折衝樽爼。聲振寰區澤周遐裔。干戈載戢凡數十年。濟濟焉洋洋焉魏。晉已來未有若斯之盛也。
然不能息末孰本斵彫為樸。慕名好事崇尚浮華。抑揚孔墨流連釋老。幾終夜不寐或日旰不食。非弘道以利物。唯飾智以驚愚。且心未遺榮虗廁蒼頭之位。高談脫屣終戀黃屋之尊。夫人之大欲在乎飲食男女。至於軒冕殿堂非有切身之急。高祖屏除嗜欲眷戀軒冕。得其所難而滯其所易。可謂神有所不達智有所不通矣。
論曰。魏鄭公論梁武帝可謂天下仁人之言也。而新唐史蕭瑀傳贊亦曰。梁蕭氏興江左。實有功在民厥。終無大惡。以浸微而亡。故餘祉及其後裔。以此驗鄭公之論益可詳矣。然韓退之甞曰。梁武餓死臺城。蓋謂其屏嗜欲絕午後食。至臨終齋戒不衰。在恣情豐美享用者視之。近乎餓死耳。猶孔子稱伯夷叔齊餓死首陽。其微意乃所以成其美焉。豈謂不得食而餓死哉。凡議得失成敗如魏鄭公之言。乃春秋責備賢者之旨。得不為萬世之公道哉。
承聖元年。三藏真諦將歸天竺。至廣州。刺史歐陽頠延之制止寺。沙門慧愷等請譯起信.俱舍等論。諦有氣宇風神爽邁。頠之子紇居別墅在河渚間。諦每訪紇。以坐具敷水面跏趺其上飄然往還。坐具略不霑潤。或不敷具即折荷葉而濟。時好事多圖畫 而奉祀之。
荊山居士陸法和。少隱江陵清溪山。服勤沙門執弟子禮。及長出游。語音巴楚容色異常。以操行絕等為梁湘東王所重。爵以閑散。甚為諸公欽敬。初侯景始降。法和知其必叛。以語朱元英。元英不了其意。未久景圍京城。元英求策 。和曰取果宜待熟。景遣將任約擊湘東王。法和就乞軍禦之。對壘赤沙湖。賊因風縱火燒廬。法和以白羽扇揮風。風即返。約軍大潰。士卒求約不獲。法和曰。
洲際有水剎。約在其下也。可往擒之。果得約抱剎仰頭出鼻。法和捨之。謂王曰。他日當得力。約後果立効法和。所至江湖必立放生池。切戒剎生。湘東即位是為元帝。以法和為郢州刺史。始法和欲大舉定魏。帝不許。法和笑曰。吾甞不希釋梵天王坐處。豈窺人王位耶。但於空王佛所與王有因緣。如不能用則奈業何。帝敗歸齊。齊宣帝喜其來。封太尉賜甲第。法和乞為佛寺。身居偏室。日手持香爐行道禮佛燒香凝坐。預期死日。時至坐去。尸縮三尺許。題壁曰。十年天子為尚可。百日天子急如火。周年天子遞 代坐。又曰。二母生三天。兩天共五年。指婁大后也。人懼。塗削之。終不能去。其神異如此。
後齊
敘曰。元魏將李其祚分崩肅宗。孝明帝崇尚佛法。胡太后親臨國政。一紀之內天下晏然。及帝崩太后死。高歡誅賊爾朱榮於鄴。燒洛陽宮室。奉清河郡王立于鄴。凡一十七載扶翼魏朝。至太清三年武帝崩。歡亦先殞。世子澄襲相王位。未幾而殂。魏靜帝乃遜位於高洋。即歡之第三子也。世族武川。仍都鄴下。神用卓詭智愚混兼。十餘年間教法中興。僧至二百餘萬。寺院凡四萬餘所。六主相承二十有八年。為周所滅。
承聖三年。北齊高帝詔僧稠禪師。稠將啟行而峰巒振響飛走悲鳴。如是者三日而止。稠至京師。帝降蹕迎候。命入宮授菩薩戒。盡停五坊鷹犬及傷生之具。禁境內屠殺。稠留禁中四十日。出居外寺。尋有旨罷講席。俾沙門盡習禪觀。稠入諫帝。以為弘通教理漸誘童蒙正賴講授。願勿禁也。從之。及宣帝即位。甞謁稠。稠牀坐不迎。其徒有勸迎者。稠曰。昔賓頭盧尊者迎阿育王起行七步。致王失國七年。貧道雖寡德。冀帝獲福耳。
俄以此被譖 。帝御之將復入寺。按其不敬誅之。稠密知之。及帝入寺。預出十里許候之。帝怪問。稠曰。恐身血汙伽藍。故遠來就刃耳。帝懼然悔謝。謂其臣楊遵曰。朕不明幾。妄黷聖師。即奉之如故。因從容啟曰。陛下前身羅剎也。今好殺。蓋餘習耳。帝問何以知之。稠請以盆貯水自呪之。命帝臨觀。果見自形正羅剎之狀。仍有群羅剎隨之。帝大驚。自是絕葷。終日坐禪禮佛行道如旋風焉。
杜弼。字輔言。中山曲陽人。年十三。進士甄琛問策 。下筆如流。王澄見所答歎曰。王佐才也。仕高歡。甚見敬使。魏帝知弼深於佛理。問經中佛性法性何異。弼曰正是一理。帝曰。說者言法性寬。佛性狹。如何。弼曰。在寬成寬。在狹成狹。若論性體。非寬非狹。帝曰。既言成寬成狹。何得非狹非寬。弼曰。若定是寬則不能成狹。若定是狹亦不能為寬。以非寬非狹故能寬能狹。所成雖異能成常一。帝曰善。奉使稱旨既還。文襄問政要。弼曰。天下大務莫過刑賞二端。賞一人而天下喜。罰一人而天下服。二事得中。自然盡善。文襄悅曰。言雖不多於理甚要。
紹泰元年。道士陸脩靜等初為梁武所棄。遂奔入魏。至是頗盛。而齊宣帝復事佛。靜等忌之。詣闕請與釋子角法。有旨令上統剋日較勝負。至期大集公卿。脩靜等以術呪僧衣鉢及宮殿梁柱皆飛舉震動。諸僧相[(厂@((既-旡)-日+口))*頁] 鈌然無以對之。於是萬眾喧譁得以道流為勝。
脩靜等雀 躍魚視。高自矜誇以己為神仙輩也。又言。沙門現一我即現二。今以小術誘之耳。帝[(厂@((既-旡)-日+口))*頁] 謂上統曰佛門豈無人哉。第求之。它日別對。遂罷。未幾上統求獲法師曇顯。
即抗表請與道流定奪真偽。十月乙卯朔會于正殿。百僚臨證。顯被酒出眾曰。甞聞道流有言。沙門現一我即現二。果爾否。脩靜曰然。顯翹一足曰。我正現一。請卿現二。道士默無所為。顯斥曰。爾曹間者未遇勍敵。敢以小術自肆。即以稠禪師袈裟置地。使呪之道流併力作法逾時不能動。帝勑左右取衣。益十輩不能舉。顯即自取置梁間。使呪梁柱亦不能動。其徒慚縮無人色。獨脩靜更欲以頰舌勝之。即曰。佛家自標為內教。內則小也。以我道家為外教。外則大也。顯應聲曰。然則天子居九重之內。亦應小於百官。靜氣咽無對。群臣皆呼萬歲忻躍而罷。
顯不知何許人。風度弘曠趣向叵測。後不知終。是月丙辰宣帝詔曰。法門不二。真宗在一。求之正路。寂泊為本。祭酒道者。中世假託。俗人未悟。仍有祇崇。麴[麥*薜] 是味喪昧虗宗。既乖仁祀之源。復違祭典之式。宜從禁止無或遵風。應道士自謂得神僊者。可上三爵臺飛騰遠舉。不能爾者並宜改迷歸正。詣昭玄上統剃度出家。繇是齊境道流遂衰焉。
論曰。陸脩靜晉末訪匡山遠公。公送之過虎溪。及南齊竟陵王子良亦贈以白羽扇。二公賞遇如此。則脩靜固亦奇士也。由晉抵北齊凡一百七十餘載。其對顯之術極為疎鄙。疑非脩靜所為也。
而南山宣公論衡僧傳及神清北山錄皆有是說。二老非誣人者也。然則脩靜向二百歲矣。使其果在。必有非常之術。予意對顯之徒。盖宗事脩靜者。既敗矣。故二公冐其名而罪之。此不得不辨。
法師法上。道德卓冠當時。宣帝詔置詔玄十統。命上為大統國師。築壇於內。具問道禮儀請上授歸戒。帝布髮于地。令上踐其髮而陞座。帝授大戒畢。次命八座重臣及妃后戚屬皆授菩薩戒。剏報德寺移上主之。上性儉素。雖當大統位國師而壞衣布褐。未甞乘肩輿。世益以此重之。諺曰。四海僧望。道場法上。及周武廢教。上潛遁山澤未甞廢講。大象初周宣帝復教。上喜甚。方誦勝鬘經及其半。跏趺而逝。
齊書著作王劭述佛曰。釋氏非管窺所及。率爾妄言之。又引列禦寇 書述商太宰問孔子聖人事。又黃帝游華胥氏之國。華胥氏之國在佛游神而已。此之所言髣髴於佛。石符姚世經譯遂廣。蓋欲柔伏人心。故多寓言以方便。不知是何神異浩蕩之甚乎。其說人身心善惡。世事因緣。以慈悲喜捨常樂我淨書辨至精。明如日月。非正覺孰能證之。凡在順首莫不歸命。達人則謹其身口修其定慧。平等解脫究竟菩提。及僻者為之。不能通理。徒務費端財力功利煩濁。猶六經皆有所失。未之深也已矣。
陳
敘曰。有梁祚微。禍難自作。東魏賊侯景因隙來奔。高祖建議內之。封為河南王。乘寵作亂遂陷臺城。先是梁湘東王出鎮荊陝。使王僧辯.陳覇先等平金陵。未幾湘東為西魏所滅。侯景既誅。僧辯仍為覇先所殺。太平元年梁帝遜位。覇先即帝位于金陵。以姓為國。蓋吳興長城人也。素為豪族。異稟絕倫。長九尺二寸。鬚長三尺。垂手過膝。神明高放。眾所推重。既臨大寶復梁舊政。崇重釋氏。金陵舊來七百餘寺。侯景焚蕩幾盡。陳高祖登極悉皆修復。翻經講道不替前朝。自創國至禎明三年。凡五帝三十三年。國入于隋。其二十四年與周同政。九載與隋同政。時天竺優禪尼國三藏法師拘那陀羅。陳言真諦。十四年間隨處譯經論疏 傳等四十八部凡二百三十二卷云。
禪師慧聞者。甞抽藏經得中觀論。及開卷。妙悟其旨。即遙禮龍樹為師。其後慧思依之。於三七日中得宿命智。而習漏未盡。後於定中放身倚壁。未至間豁然悟入法華三昧及旋陀羅尼門。繇是奉菩薩三聚淨戒。不衣[糸*系] 綿。苦寒即以熟艾傅其座。道行著聞。時稱思大和尚。或問何不下山教化眾生。思答曰。三世諸佛被我一口吞盡。何有眾生可化。甞不豫。因念曰。病由業生。業由心起。心緣不起。外境何狀。業病與身都如雲影。作是觀已身遂輕安。陳高祖徵至都安置栖玄寺。甚蒙咨揖。久之辭還南嶽。
法師洪偃。雅為文帝所重。及齊使崔武子來朝。而武子有專對才。朝廷憚之。帝以偃才學兩優。命舘伴武子。武子加歎而歸。由是朝議欲奪其志。斂以冠巾。偃聞命即絕食以死自誓。帝以其確誠從之。時稱偃四絕。謂咨容.德行.文章.草隸 。臨終謂其徒曰。世人為貪心之所暗。貪己則惜落一毫。貧他則永無厭足。至於身死之後。高其墳重其槨。必謂九泉之下還結四鄰。一何可歎。今瞑目之後。以脯腊鄙形布施飛走。及卒弟子如其誡。有文集二十卷。詔藏秘閣。
法師寶瓊。陳宣帝命為僧統。緩禦有法。四眾安之。屢入重雲殿講道。帝尊之為師。初梁魏間。僧統盛飾杖直僭擬官府。至是瓊奏罷之。每出從數陀頭杖笠而已。于時海東十有二國。聞瓊道德不可見。遂共遣使奉金帛求瓊畫 像。其為天下敬慕如此。及卒。法師曇衍繼為僧統。亦有重名。衍初生下而四十牙已具。舉世異之。
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