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寄歸內法傳

唐 義淨撰4卷CBETA T2125大于一万字 8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南海寄歸內法傳卷第一(并序)
翻經三藏沙門義淨撰
原夫三千肇建,爰彰興立之端;百億已成,尚無人物之序。既空洞於世界,則日月未流;實閴寂於慘舒,則陰陽莫辯。暨乎淨天下降,身光自隨,因飡地肥遂生貪著,林藤香稻轉次食之,身光漸滅日月方現,夫婦農作之事興、君臣父子之道立。然而上觀青象則妙高色而浮光,下察黃輿乃風蕩水而成結。而云二儀分判人生其中,感清濁氣自然而有,陰陽陶鑄譬之以鴻爐、品物財成方之於埏埴者,蓋寡聽曲談之謂也。於是岳峙星分、含靈蔓莚,遂使道殊九十六種、諦分二十五門。
追溯到三千世界初建之时,彰显了万物兴起的起点;百亿世界已经形成,却还没有人类和生物的秩序。那时的世界空洞无物,日月尚未出现;在宁静与动荡之间,阴阳尚未分明。直到淨天的神明降临,他们身上的光芒自然跟随,因为食用了地上的地肥,于是产生了贪欲,接着食用了林中的藤蔓和香稻,随着身光的逐渐消失,日月才开始显现,夫妻间的农耕活动和君臣父子的伦理关系也随之建立。然而,从高处观察,青象显现出妙高之色和浮动的光芒;从低处观察,黄輿则是风和水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结。可以说,天地两极的划分,人类生活在其中,感受到清浊之气自然产生,阴阳如同大熔炉一般塑造万物,各种物品和财富的生成,就像陶土在陶轮上成型一样,这些都是少数人所听到的片面之言。因此,山岳如星辰般分布,生灵遍布各地,使得教义分化为九十六种,真理分为二十五门。
僧佉乃從一而萬物始生,薛世則因六條而五道方起,或露膊拔髮將為出要、或灰身椎髻執作昇天、或生乃自然、或死當識滅;或云幽幽冥冥莫識其精、眇眇忽忽罔知所出;或云人常得人道、或說死便為鬼靈,或談不知蝶為我己、不知我為蝶形。既群迷於蜾蠡,復聚惑於螟蛉,比渾沌於雞子,方晦昧於孩嬰。
僧佉学说认为万物起源于单一原理,薛世则认为五道的产生依赖于六条原则。有人裸露臂膀、拔除头发,认为这是超脱的关键;有人将身体化为灰烬、束发成髻,坚持这是升天的途径;有人认为生命是自然发生的,死亡则是意识的消亡;也有人说生命和死亡都是深奥难测、难以明了的。有人说人总是转世为人,或认为死亡后会变成鬼魂,或讨论不知是蝴蝶梦到了我,还是我梦到了蝴蝶。这些观点如同对蜾蠡的迷惑,对螟蛉的困惑,与混沌初开的鸡蛋相比,与婴儿时期的无知相似。
然則親指平途、躬宣妙理,說十二緣起,獲三六獨法,號天人師、稱一切智,引四生於火宅、拔三有於昏城,出煩惱流登涅槃岸者,粤我大師釋迦世尊矣。創成正覺,龍河九有興出塵之望;後移馳光,鹿苑六道盛歸依之心。初轉法輪則五人受化,次談戒躅則千生伏首,於是闡梵響於王舍,獲果者無窮;酬恩惠於父城,發心者莫算。始自了教,會初願以摽誠;終乎妙賢,契後期於結念。住持八紀、弘濟九居,教無幽而不陳、機無微而不納。若泛為俗侶,但略言其五禁;局提法眾,遂廣彰乎七篇。以為宅有者大非,戒興則非滅;存生者小過,律顯則過亡。
然而,亲自指引平坦的道路,亲自宣扬深奥的真理,讲述十二因缘的起源,获得佛陀独有的三十六种法门,被称为天人师、一切智者,引导四生从火宅中走出、从昏暗的城市中解脱,超越烦恼的流转,达到涅槃的彼岸,这就是我们伟大的导师释迦牟尼佛。他创立了正觉,使得龙河的九有众生产生了出尘的希望;随后传播智慧之光,使得鹿苑的六道众生充满了归依之心。初次转动法轮,五人接受了教化;再次讲述戒律,千人低头服从。于是在王舍城宣扬梵音,获得果位的人无穷无尽;在父城报答恩惠,发起菩提心的人不计其数。从了教开始,实现了最初的誓愿;到最后的妙贤,契合了最终的心愿。住持佛法八纪,广泛救度九居众生,教化无所不至,机缘无所不纳。如果对俗家弟子,只需简要讲述五戒;对于法众,则广泛宣扬七篇戒律。认为拥有家宅是大错,但戒律的兴起则错无;保持生命是小过,但律法的显现则过无。
且如恚損輕枝現生龍戶、慈濟微命交昇帝居,善惡之報固其明矣。於是經論兼施、定慧俱設,攝生之紐唯斯三藏乎。既而親對大師,教唯一說;隨機拯物,理亡他議。及乎薛舍初辭,魔王惑歡喜之志;熙連後唱,無滅顯亡疑之理。可謂化緣斯盡、能事畢功。遂乃跡滅兩河,人天掩望;影淪雙樹,龍鬼摧心。致使娑羅林側淚下成泥,哭者身邊血如花樹。
就像因为愤怒而伤害了微小生命,却能在现世得到龙族的庇护,或者因为慈悲救助了微小生命,而能在来世升入天界,善恶的报应是如此明显。因此,经文和论著都提倡布施,禅定和智慧都得到了培养,引导众生的关键在于这三藏经文。后来,亲自面对大师,教导是一致的;根据众生的根性来拯救他们,真理没有其他的争议。当薛舍初辞别时,魔王扰乱了欢喜之心;熙连后来唱诵,无灭显现了对死亡的疑惑。可以说,教化的因缘已经结束,能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于是,佛陀的足迹消失在两条河流之间,人和天界的众生都感到失望;影子沉没在双树下,龙和鬼都感到心碎。这使得娑罗林旁边的泪水滴落,变成了泥土,哭泣的人身边的血滴如同花树。
大師唱寂世界空虛,次有弘法應人,結集有五七之異;持律大將,部分為十八之殊。隨所見聞三藏各別,著下裙則裙有偏正、披上服則葉存狹廣;同宿乃異室繩圍兩俱無過、受食以手執畫地二並亡愆。各有師承,事無和雜(有部則正,餘三並偏。有部則要須別室,正量以繩圍床。有部手請,僧祇畫地也)
伟大的导师宣告佛陀涅槃,世界变得空旷。随后有弘扬佛法的应供之人,集结经典时出现了五十七种差异;持守戒律的大师们,将教义分为十八个不同的流派。根据他们所见所闻,三藏经典各有不同,穿着下裙时裙子有偏正之分,披上衣服时衣叶有宽窄之别;同住一室时,用绳子围成两个区域,双方都无过错,接受食物时用手或在地上画线,两种方式都无过失。他们各自有师承,事务不混杂(有部是正统,其他三部则有偏差。有部要求必须在不同的房间,正量部用绳子围床。有部用手请求,僧祇部则在地上画线)。
諸部流派生起不同,西國相承大綱唯四(一、阿離耶莫訶僧祇尼迦耶,唐云聖大眾部,分出七部,三藏各有十萬頌,唐譯可成千卷;二、阿離耶悉他陛攞尼迦耶,唐云聖上座部,分出三部,三藏多少同前;三、阿離耶慕攞薩婆悉底婆拖尼迦耶,唐云聖根本說一切有部,分出四部,三藏多少同前;四、阿離耶三蜜栗底尼迦耶,唐云聖正量部,分出四部,三藏三十萬頌。然而部執所傳多有同異,且依現事言其十八。分為五部,不聞於西國耳)
各个宗派的流派起源不同,西方传承的大纲只有四个(一、阿離耶莫訶僧祇尼迦耶,即圣大众部,分为七部,三藏各有十万颂,唐译可成千卷;二、阿離耶悉他陛攞尼迦耶,即圣上座部,分为三部,三藏数量与前相同;三、阿離耶慕攞薩婆悉底婆拖尼迦耶,即圣根本说一切有部,分为四部,三藏数量与前相同;四、阿離耶三蜜栗底尼迦耶,即圣正量部,分为四部,三藏三十万颂。然而各部的传承在许多方面既有相同也有不同,暂且根据现状来谈论这十八个流派。分为五部,西方并未听闻)。
其間離分出沒、部別名字,事非一致,如餘所論,此不繁述。故五天之地及南海諸洲,皆云四種尼迦耶,然其所欽處有多少。摩揭陀則四部通習,有部最盛。羅荼信度(西印度國名)則少兼三部,乃正量尤多。北方皆全有部,時逢大眾。南面則咸遵上座,餘部少存。
在那个时期,由于分裂和不同的宗派命名,事情并不是统一的,就像其他讨论中提到的,这里就不再详细叙述。因此,在五天竺地区和南海的各个岛屿上,都提到了四种尼迦耶,但它们所尊崇的宗派在数量上有所不同。摩揭陀地区四种宗派都普遍学习,其中说一切有部最为盛行。在罗荼信度(西印度的一个国家)则较少涉及三部,但正量部尤其多。北方地区则完全有说一切有部,偶尔会遇到大眾部。面向南方的地区则普遍遵循上座部,其他宗派则较少存在。
東裔諸國雜行四部(從那爛陀東行五百驛皆名東裔,乃至盡窮有大黑山,計當土蕃南畔。傳云:是蜀川西南,行可一月餘便達斯嶺。次此南畔逼近海涯有室利察呾羅國,次東南有郎迦戍國,次東有社和鉢底國,次東極至臨邑國,並悉極遵三寶,多有持戒之人,乞食杜多是其國法。西方見有,實異常倫)。師子洲並皆上座,而大眾斥焉。
东方各国实行四部(从那爛陀向东行进五百驿站都称为东方,直到大黑山的尽头,据传是蜀川的西南方向,大约一个月的行程就能到达这座山岭。紧挨着山岭的南边靠近海边有室利察呾羅国,再往东南有郎迦戍国,再往东有社和鉢底国,再往东直到临邑国,这些国家都非常尊崇三宝,有许多持戒的人,乞食和杜多是这些国家的法律。在西方,虽然有,但实际上是非常不同的)。师子洲则完全遵循上座部,而大眾部则被排斥。
然南海諸洲有十餘國,純唯根本有部,正量時欽,近日已來少兼餘二(從西數之,有婆魯師洲、末羅遊州,即今尸利佛逝國是。莫訶信洲、訶陵洲、呾呾洲、盆盆洲、婆里洲、掘倫洲、佛逝補羅洲、阿善洲、末迦漫洲,又有小洲不能具錄),斯乃咸遵佛法,多是小乘;唯末羅遊少有大乘耳。諸國周圍,或可百里、或數百里、或可百驛;大海雖難計里,商舶串者准知,良為掘倫。初至交廣,遂使總喚崑崙國焉。
南海周边有十几个国家,主要信奉根本有部,正量部的教义受到尊崇,但近年来也渐渐融合了其他两部的教义(从西边数起,有婆鲁师洲、末罗游洲,即现在的尸利佛逝国。莫诃信洲、诃陵洲、呾呾洲、盆盆洲、婆里洲、掘伦洲、佛逝补罗洲、阿善洲、末迦漫洲,还有一些小岛无法一一记录),这些国家普遍遵循佛法,多数信仰小乘佛教;只有末罗游洲有少量大乘佛教。这些国家周围,有的大约百里、有的数百里、有的可达百驿;虽然大海难以计算距离,但商船往来频繁,可以作为参考,尤其是掘伦洲。最初到达交州和广州,便统称为昆仑国。
唯此崑崙,頭捲體黑——自餘諸國,與神州不殊——赤脚敢曼,總是其式,廣如《南海錄》中具述。驩州正南步行可餘半月,若乘船纔五六朝,即到匕景。南至占波,即是臨邑。此國多是正量,少兼有部。西南一月至跋南國,舊云扶南,先是裸國,人多事天,後乃佛法盛流;惡王今並除滅,逈無僧眾,外道雜居。斯即贍部南隅,非海洲也。
只有这个昆仑地区,人们头发卷曲,身体黝黑——其他各国与神州没有太大区别——赤脚裹着敢曼,这是他们普遍的装束,详细情况在《南海录》中有完整描述。从驩州正南步行大约半个月,如果乘船只需五六天,就能到达匕景。往南到占波,就是临邑。这个国家主要是正量部,少数属于有部。往西南走一个月就到了跋南国,以前称为扶南,原本是裸国,居民多崇拜天神,后来佛法盛行;现在恶王已经被消灭,僧侣已经消失,外道杂居。这里位于贍部洲的南端,不是海上的岛屿。
然東夏大綱多行法護,關中諸處僧祇舊兼,江南嶺表有部先盛,而云十誦、四分者,多是取其經夾以為題目。詳觀四部之差律儀殊異,重輕懸隔、開制迢然,出家之侶各依部執。
然而在东夏,大綱多遵循法護的教义,关中地区的僧祇旧时兼有多个部派,江南和岭南地区有部派先前很兴盛,而所谓的十誦、四分,多数是依据经夾来命名。仔细观察四部之间的差异,戒律儀則各有不同,轻重悬殊、开制明显,出家的僧侣各自依据自己部派的教义。
無宜取他輕事替己重條、用自開文見嫌餘制,若爾則部別之義不著、許遮之理莫分,豈得以其一身遍行於四?裂裳金杖之喻,乃表證滅不殊,行法之徒須依自部(頻毘娑羅王夢見一疊裂為十八片,一金杖斬為十八段。怖而問佛。佛言:「我滅度後一百餘年,有阿輸迦王,威加贍部。時諸苾芻教分十八,趣解脫門其致一也。此即先兆,王勿見憂耳。」)
不应该用他人的轻罪来代替自己的重罪,用自己对经文的解释来规避其他的规定。如果这样做,那么各部派的教义就无法明确,允许和禁止的界限也无法区分,怎能以一身之躯去遍行四种戒律呢?裂裳金杖的比喻,是表明涅槃的境界并无不同,修行者应该遵循自己所属的部派(頻毘娑羅王梦见一件衣服裂成十八片,一根金杖断成十八段。他感到恐惧并询问佛陀。佛陀说:「我涅槃后一百余年,有阿輸迦王,他的威望将遍及贍部。那时的比丘们将分成十八个教派,虽然他们追求解脱的途径各不相同,但目标是一致的。这是未来的预兆,大王不必忧虑。」)。
其四部之中,大乘小乘區分不定。北天南海之郡純是小乘,神州赤縣之鄉意存大教,自餘諸處大小雜行。考其致也,則律撿不殊,齊制五篇通修四諦,若禮菩薩、讀大乘經,名之為大;不行斯事,號之為小。所云大乘,無過二種:一則中觀、二乃瑜伽,中觀則俗有真空體虛如幻,瑜伽則外無內有事皆唯識;斯並咸遵聖教,孰是孰非?同契涅槃,何真何偽?意在斷除煩惑拔濟眾生,豈欲廣致紛紜重增沈結?依行則俱昇彼岸,棄背則並溺生津。西國雙行理無乖競,既無慧目誰鑒是非?任久習而修之,幸無勞於自割。
在这四部之中,大乘和小乘的区分并不明确。北天南海的地区主要是小乘,神州赤县的地区则倾向于大乘教义,其他地方则大小乘教义混杂。考察其宗旨,律法的审查并无不同,都遵循五篇戒律,共同修行四圣谛。如果礼敬菩萨、诵读大乘经典,就被称为大乘;不这样做,则被称为小乘。所谓的大乘,不外乎两种:一是中观,二是瑜伽。中观认为世俗中有真空,体性如幻;瑜伽则认为外在无实质,内在有事相,一切都是唯识所现。这些都是遵循圣教的,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呢?都是为了达到涅槃,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目的在于断除烦恼,救度众生,哪里是为了增加纷扰和纠缠呢?按照这些教义修行,都能达到涅槃的彼岸;放弃这些教义,都会沉溺于生死的苦海。在西方,这两种教义并行不悖,既然没有智慧之眼,谁又能分辨是非呢?只要长期修行,就不必自我割裂。
且神州持律,諸部互牽,而講說撰錄之家遂乃章鈔繁雜,五篇七聚易處更難,方便犯持顯而還隱,遂使覆一簣而情息、聽一席而心退,上流之伍蒼髭乃成、中下之徒白首寧就。律本自然落漠,讀疏遂至終身,師弟相承用為成則,論章段則科而更科,述結罪則句而還句。考其功也,實致為山之勞;覈其益焉,時有海珠之潤。
又凡是製作之家,意在令人易解,豈得故為密語而更作解謿?譬乎水溢平川決入深井,有懷飲息濟命無由。准驗律文則不如此,論斷輕重但用數行,說罪方便無煩半日,此則西方南海法徒之大歸矣。至如神州之地,禮教盛行,敬事君親、尊讓耆長、廉素謙順、義而後取、孝子忠臣、謹身節用。
皇上則恩育兆庶,納隍軫慮於明發;群臣則莫不拱手,履薄呈志於通宵。或時大啟三乘廣開百座,布制底於八澤,有識者咸悉歸心;散伽藍於九宇,迷途者並皆迴向。
皇皇焉農歌畎畆之中,濟濟焉商詠舟車之上,遂使雞貴象尊之國頓顙丹墀,金隣玉嶺之鄉投誠碧砌,為無為事無事,斯固無以加也(雞貴者,西方名高麗國,為俱俱吒[醫-酉+言]說羅。俱俱吒是雞,[醫-酉+言]說羅是貴。西方傳云:彼國敬雞,神而取尊,故戴翎羽而表飾矣。言象尊者,西國君王以象為最,五天並悉同然)
其出家法侶講說軌儀,徒眾儼然欽誠極旨,自有屏居幽谷脫屣樊籠,漱巖流以遐想、坐林薄而棲志,六時行道能報淨信之恩,兩期入定合受人天之重。此則善符經律,何有過焉!然由傳受訛謬、軌則參差、積習生常,有乖綱致者,謹依聖教及現行要法,總有四十章,分為四卷,名「南海寄歸內法傳」。又《大唐西域高僧傳》一卷,并雜經論等並錄附歸。願諸大德興弘法心,無懷彼我,善可量度順佛教行,勿以輕人便非重法。然古今所傳經論理致善通禪門,定瀲之微此難懸囑,且復粗陳行法符律相以先呈,備舉條章考師宗於實錄。
縱使命淪夕景,希成一簣之功;焰絕朝光,庶有百燈之續。閱此則不勞尺步,可踐五天於短階;未徙寸陰,實鏡千齡之迷躅。幸願撿尋三藏,鼓法海而揚四波,皎鏡五篇,泛慧舟而提六象。雖復親承匠旨、備撿玄宗,然非發於巧心,終恐受嗤於慧目云爾。
一破夏非小
二對尊之儀
三食坐小床
淨觸
五食罷去穢
六水有二瓶
七晨旦觀蟲
八朝嚼齒木
九受齋
赴請
十衣食所須
十一著衣法式
十二尼衣喪制
十三結淨地法
十四五眾安居
十五隨意成規
十六匙
合不
十七知時而禮
十八便利之事
十九受戒軌則
二十洗浴隨時
二十一坐具
二十二臥息方法
二十三經行少病
二十四禮不相扶
二十五師資之道
二十六客舊相遇
二十七先體病源
二十八進藥方法
二十九除其弊藥
三十旋右觀時
三十一灌沐尊儀
三十二讚詠之禮
三十三尊敬乖式
三十四西方學
三十五長髮有無
三十六亡
則僧
三十七受用僧
三十八燒身
不合
三十九傍人獲罪
四十古德不為
凡此所論,皆依根本說一切有部,不可將餘部事見糅於斯。此與《十誦》大歸相似。有部所分,三部之別:一法護、二化地、三迦攝卑。此並不行五天,唯烏長那國及龜茲、于闐雜有行者。然《十誦律》亦不是根本有部也。
一破夏非小
凡諸破夏苾芻,但不獲其十利;然是本位,理無成小。豈容昔時受敬、今翻禮卑?習以成俗本無憑據,依夏受請盜過容生,故應詳審。理無疎略,宜取受戒之日以論大小,縱令失夏不退下行。尋撿聖教無文,誰昔遣行斯事?
二對尊之儀
准依佛教,若對形像及近尊師,除病則徒跣是儀,無容輒著鞋履。偏露右肩、衣掩左髆、首無巾帊,自是恒途餘處遊行。在開非過,若是寒國聽著短靴,諸餘履屣隨處應用。既而殊方異域寒燠不同,准如聖教多有違處,理可隆冬之月權著養身、春夏之時須依律制。履屣不旋佛塔,教已先明;富羅勿進香臺,頒之自久。然有故違之類,即是強慢金言。
三食坐小床
西方僧眾將食之時,必須人人淨洗手足,各各別踞小床,高可七寸、方纔一尺,藤繩織內脚圓且輕;卑幼之流小拈隨事。雙足蹋地,前置盤盂,地以牛糞淨塗、鮮葉布上,座去一肘互不相觸,未曾見有於大床上跏坐食者。且如聖制,床量長佛八指,以三倍之長中人二十四指,當笏尺尺半。東夏諸寺床高二尺已上,此則元不合坐,坐有高床之過。時眾同此,欲如之何?護罪之流須觀尺樣。然靈巖四禪床高一尺,古德所製誠有來由。即如連坐跏趺排膝而食,斯非本法,幸可知之。聞夫佛法初來,僧食悉皆踞坐,至于晉代此事方訛,自茲已後跏坐而食。
然聖教東流年垂七百,時經十代代有其人,梵僧既繼踵來儀,漢德乃排肩受業,亦有親行西國目擊是非,雖還告言,誰能見用?又經云「食已洗足」,明非床上坐,菜食棄足邊故,知垂脚而坐是。佛弟子宜應學佛,縱不能依勿生輕笑。良以敷巾方坐難為護淨,殘宿惡觸無由得免。又復歛眾殘食深是非儀,收去反觸僧槃、家人還捉淨器,此則空傳護淨,未見其功。幸熟察之,須觀得失也。
四飡分淨觸
凡西方道俗噉食之法,淨觸事殊,既飡一口即皆成觸。所受之器無宜重將,置在傍邊待了同棄。所有殘食與應食者食之,若更重收斯定不可,無問貴賤法皆同爾,此乃天儀非獨人事。故諸論云「不嚼楊枝、便利不洗、食無淨觸,將以為鄙」,豈有器已成觸還將益送、所有殘食却收入厨、餘餅即覆瀉瓮中、長臛乃反歸鐺內、羹菜明朝更食、餅果後日仍飡?持律者頗識分彊,流漫者雷同一概。又凡受齋供及餘飲噉,既其入口方即成觸,要將淨水漱口之後,方得觸著餘人及餘淨食。若未澡漱觸他,並成不淨,其被觸人皆須淨漱。若觸著狗犬亦須澡漱。
其甞食人應在一邊,甞訖洗手漱口并洗甞器,方觸鐺釜。若不爾者,所作祈請及為禁術並無効驗,縱陳饗祭神祇不受。以此言之,所造供設欲獻三寶并奉靈祇及尋常飲食,皆須清潔。若身未淨澡漱及大小便利不洗淨者,皆不合作食。俗亦有云「清齋方釋奠,剪爪宜侵肌,捨塵惑孔顏」如斯等類亦是事須清潔,不以殘食而歆饗也。凡設齋供及僧常食,須人撿校,若待齋了恐時過者,無論道俗雖未薦奉取分先食,斯是佛教許無罪咎。比見僧尼助撿校者,食多過午因福獲罪,事未可也。然五天之地云與諸國有別異者,以此淨觸為初基耳。昔有北方胡地使人行至西國,人多見笑,良以便利不洗餘食內盆,食時叢坐互相掁觸,不避猪犬不嚼齒木,遂招譏議。故行法者極須存意,勿以為輕。然東夏食無淨觸其來久矣,雖聞此說多未體儀,自非面言方能解悟。
五食罷去穢
食罷之時,或以器承,或在屏處、或向渠竇、或可臨階,或自持瓶、或令人授水,手必淨洗、口嚼齒木疏牙刮舌,務令清潔,餘津若在即不成齋。然後以其豆屑、或時將土水撚成泥,拭其脣吻令無膩氣。次取淨瓶之水,盛以螺盃、或用鮮葉、或以手承。其器及手必須三屑淨揩(豆屑、土、乾牛糞)洗令去膩。或於屏隱淨瓶注口,若居顯處律有遮文,略漱兩三方乃成淨。自此之前口津無宜輒咽,既破威儀咽咽得罪。
乃至未將淨水重漱已來,涎唾必須外棄,若日過午更犯非時。斯則人罕識知,縱知護亦非易。以此言之,豆麵灰水誠難免過,良為牙中食在、舌上膩存。智者觀斯理應存意,豈容正食已了談話過時,不畜淨瓶不嚼齒木,終朝含穢竟夜招愆,以此送終固成難矣。其淨瓶水或遣門人持授,亦是其儀也。
六水有二瓶
凡水分淨觸,瓶有二枚。淨者咸用瓦瓷,觸者任兼銅鐵。淨擬非時飲用,觸乃便利所須。淨則淨手方持,必須安著淨處;觸乃觸手隨執,可於觸處置之。唯斯淨瓶及新淨器所盛之水,非時合飲。餘器盛者名為時水,中前受飲即是無愆,若於午後飲便有過。其作瓶法蓋須連口,頂出尖臺可高兩指,上通小穴麁如銅箸,飲水可在此中。傍邊則別開圓孔,擁口令上竪高兩指,孔如錢許,添水宜於此處。可受二三升,小成無用。斯之二穴恐蟲塵入,或可著蓋、或以竹木或將布葉而裹塞之。彼有梵僧取製而造。若取水時,必須洗內令塵垢盡方始納新。
豈容水則不分淨觸但畜一小銅瓶,著蓋插口傾水流散不堪受用難分淨觸。中間有垢有氣不堪停水、一升兩合隨事皆闕。其瓶袋法式,可取布長二尺寬一尺許,角襵兩頭對處縫合,於兩角頭連施一襻纔長一磔,內瓶在中掛髆而去。乞食鉢袋樣亦同此,上掩鉢口塵土不入,由其底尖鉢不動轉。其貯鉢之袋與此不同,如餘處述。所有瓶鉢隨身衣物各置一肩,通覆袈裟擎傘而去,此等並是佛教出家之儀。有暇手執觸瓶并革屣袋,錫杖斜挾進止安詳,鳥喻月經雅當其況。至如王城覺樹、鷲嶺鹿園、娑羅鶴變之所、蕭條鵲封之處,禮制底時四方俱湊,日觀千數咸同此式。若那爛陀寺大德,多聞並皆乘輿,無騎鞍乘者。及大王寺僉亦同爾,所有資具咸令人擔,或遣童子擎持。此是西方僧徒法式。
七晨旦觀蟲
每於晨旦必須觀水。水有瓶井池河之別,觀察事非一准。亦既天明先觀瓶水。可於白淨銅盞銅楪或杯漆器之中,傾取掬許安置甎上,或可別作觀水之木,以手掩口良久視之,或於盆罐中看之亦得。蟲若毛端,必須存念。若見蟲者倒瀉瓶中,更以餘水再三滌器,無蟲方罷。有池河處持瓶就彼,瀉去蟲水濾取新淨。如但有井,准法濾之。若觀井水,汲出水時以銅盞於水罐中酌取掬許,如上觀察。
若無蟲者通夜隨用,若有同前瀘漉。池河觀水,廣如律說。凡濾水者,西方用上白疊,東夏宜將密絹,或以米揉、或可微煮。若是生絹,小蟲直過。可取熟絹笏尺四尺,捉邊長挽襵取兩頭刺使相著,即是羅樣。兩角施帶、兩畔置[巾*句],中安橫杖張開尺六,兩邊繫柱下以盆承,傾水之時罐底須入羅內。如其不爾,蟲隨水落,墮地墮盆還不免殺。
凡水初入羅時,承取觀察,有蟲即須換却,若淨如常用之。水既足已即可翻羅,兩人各捉一頭翻羅,令入放生器內,上以水澆三遍,外邊更以水淋,中復安水承取觀察,若無蟲者隨意去羅。此水經宵,還須重察。凡是經宿之水旦不看者,有蟲無蟲,律云用皆招罪。然護生取水多種不同,井處施行此羅最要,河池之處或可安捲用陰陽瓶權時濟事。又六月七月其蟲更細不同餘時,生絹十重蟲亦直過,樂護生者理應存念方便令免。或作瓦盆子羅亦是省要,西方寺家多用銅作,咸是聖制,事不可輕。
其放生器,作小水罐令口直開,於其底傍更安兩鼻,雙繩放下到水覆牽,再三入水然後抽出。若是寺家濾羅,大僧元不合觸,房內時水亦復同然,未受具人取方得飲。非時飲者,須用淨羅淨瓶淨器方堪受用。存生乃是性戒,可護中重、十惡居首,理難輕忽。水羅是六物之數,不得不持。若行三五里,無羅不去。若知寺不濾水,不合飡食,渴死長途足為龜鏡,豈容恒常用水曾不觀察!雖有濾羅蟲還死內,假欲存救罕識其儀。井口之上翻羅,未曉放生之器,設令到水蟲死何疑。時有作小圓羅,纔受一升兩合,生踈薄絹,元不觀蟲,懸著鉢邊令他知見,無心護命日日招愆,師弟相承用為傳法。誠哉可歎,良足悲嗟!其觀水器人人自畜,放生之罐在處須有。
八朝嚼齒木
每日旦朝須嚼齒木揩齒刮舌,務令如法,盥漱清淨方行敬禮。若其不然,受禮禮他悉皆得罪。其齒木者,梵云憚哆家瑟詑,憚哆譯之為齒,家瑟詑即是其木。長十二指,短不減八指,大如小指、一頭緩,須熟嚼良久淨刷牙關。若也逼近尊人,宜將左手掩口。用罷擘破屈而刮舌,或可別用銅鐵作刮舌之篦。或取竹木薄片如小指面許,一頭纖細以剔齗牙,屈而刮舌勿令傷損。亦既用罷,即可俱洗棄之屏處。凡棄齒木,若口中吐水及以洟唾,皆須彈指經三、或時謦欬過兩,如不爾者棄便有罪。或可大木破用,或可小條截為。
近山莊者則柞條葛蔓為先,處平疇者乃楮桃槐柳隨意,預收備擬無令闕乏。濕者即須他授,乾者許自執持。少壯者任取嚼之,老宿者乃椎頭使碎。其木條以苦澁辛辣者為佳,嚼頭成絮者為最。麁胡葉根極為精也(即倉耳根并截取入地二寸),堅齒口香、消食去癊,用之半月口氣頓除,牙疼齒憊三旬即愈。要須熟嚼淨揩令涎癊流出,多水淨漱,斯其法也。次後若能鼻中飲水一抄,此是龍樹長年之術。必其鼻中不串、口飲亦佳、久而用之便少疾病。
然而牙齒根宿穢,積久成堅刮之令盡,苦盪淨漱更不腐敗,自至終身牙疼西國逈無,良為嚼其齒木。豈容不識齒木名作楊枝?西國柳樹全稀,譯者輒傳斯號;佛齒木樹實非楊柳,那爛陀寺目自親觀。既不取信於他,聞者亦無勞致惑。撿《涅槃經》梵本云「嚼齒木時矣。」亦有用細柳條,或五或六全嚼口內不解漱除,或有吞汁將為殄病,求清潔而返穢、冀去疾而招痾。或有斯亦不知,非在論限。然五天法,俗嚼齒木自是恒事,三歲童子咸即教為,聖教俗流俱通利益。既申臧否,行捨隨心。
九受齋軌則
凡論西方赴請之法,并南海諸國,略顯其儀。西方乃施主預前禮拜請僧,齋日來白時至。僧徒器座量准時宜,或可淨人自持、或受他淨物,器乃唯銅一色,須以灰末淨揩。座乃各別小床,不應連席相觸,其床法式如第三章已言。若其瓦器曾未用者,一度用之此成無過,既被用訖棄之坑塹,為其受觸不可重收。故西國路傍設義食處殘器若山,曾無再用。即如襄陽瓦器食了更收,向若棄之便同淨法。又復五天元無瓷漆,瓷若油合是淨無疑。其漆器,或時賈客將至西方,及乎南海皆不用食,良為受膩故也。必若是新,以淨灰洗令無膩氣,用亦應得。
其木器元非食物,新者一用固亦無愆,重觸有過事如律說。其施主家設食之處,地必牛糞淨塗,各別安小床座,復須清淨[土*瓦]瓮預多貯水。僧徒既至,解開衣紐,安置淨瓶,即宜看水。若無蟲者用之濯足,然後各就小床停息片時,察其早晚。
日既將午,施主白言時至,法眾乃反攝上衣兩角前繫,下邊右角壓在腰絛左邊,或屑或土澡手令淨,或施主授水、或自用君持,隨時濟事重來踞坐受其器葉。以水略洗勿使橫流。食前全無呪願之法。施主乃淨洗手足,先於大眾前初置聖僧供,次乃行食以奉僧眾。復於行食末安食一盤,以供呵利底母。其母先身因事發願食王舍城所有兒子,因其邪願捨身遂生藥叉之內,生五百兒,日日每食王舍城男女。諸人白佛,佛遂藏其稚子名曰愛兒。觸處覓之,佛邊方得。世尊告曰:「汝憐愛兒乎?汝子五百,一尚見憐;況復餘人一二而已。」佛因化之,令受五戒為鄔波斯迦。
因請佛曰:「我兒五百今何食焉?」佛言:「苾芻等住處寺家,日日每設祭食,令汝等充飡。」故西方諸寺,每於門屋處或在食厨邊,素畫母形抱一兒子,於其膝下或五或三,以表其像。每日於前盛陳供食。其母乃是四天王之眾,大豐勢力。其有疾病無兒息者,饗食薦之咸皆遂願。廣緣如律,此陳大意耳。神州先有,名鬼子母焉。又復西方諸大寺處,咸於食厨柱側或在大庫門前,彫木表形。或二尺三尺,為神王狀,坐抱金囊却踞小床,一脚垂地。每將油拭黑色為形,號曰莫訶哥羅,即大黑神也。
古代相承云是大天之部屬,性愛三寶、護持五眾,使無損耗、求者稱情。但至食時,厨家每薦香火,所有飲食隨列於前。曾親見說大涅槃處般彈那寺,每常僧食一百有餘,春秋二時禮拜之際,不期而至僧徒五百臨中忽來,正到中時無宜更煮。其知事人告厨家曰:「有斯倉卒,事欲如何?」于時有一淨人老母而告之曰:「此乃常事,無勞見憂。」遂乃多燃香火、盛陳祭食告黑神曰:「大聖涅槃爾徒尚在,四方僧至為禮聖蹤;飲食供承勿令闕乏是仁之力,幸可知時。」尋即總命大眾令坐,以寺常食次第行之大眾咸足,其飡所長還如常日。咸皆唱善,讚天神之力。
親行禮覲故覩神容,見在其前食成大聚。問其何意?報此所由。淮北雖復先無,江南多有置處。求者効驗,神道非虛。大覺寺目真鱗陀龍,亦同斯異矣。其行食法,先下薑鹽。薑乃一片兩片大如指許,鹽則全匕半匕藉之以葉。其行鹽者,合掌長跪在上座前,口唱三鉢羅佉哆,譯為善至,舊云僧跋者訛也。上座告曰:「平等行食意,道供具善成。」食時復至,准其字義合當如是。然而佛與大眾受他毒食,佛教令唱三鉢羅佉哆然後方食,所有毒藥皆變成美味。以此言之,乃是祕密言詞,未必目其善至。東西兩音臨時任道,并汾之地唱時至者,頗有故實。
其授食之人,必須當前並足恭敬曲身,兩手執器及以餅果,去手一磔即須懸放,自餘器食或一寸二寸。若異此途,理不成受。隨受隨食,無勞待遍。等供食遍不是正翻,食罷隨意亦非聖說。次授乾粳米飯并稠豆臛,澆以熱酥。手攪令和,投諸助味,食用右手。纔可半腹方行餅果,後行乳酪及以沙糖。渴飲冷水,無問冬夏。此乃眾僧常食,并設齋供大略皆爾。然其齋法意存殷厚,所餘餅飯盈溢盤盂,酥酪縱橫隨著皆受。故佛在日勝光王親供佛眾,行其餘食及以酥酪乃至地皆流漫,律有成文即其事也。淨初至東印度耽摩立底國,欲依廉素設供齋僧。
時人止曰:「若纔足而已,何為不得?然而古來相承設須盈富,若但滿腹者恐人致笑。聞師從大國來,處所豐贍,若無盈長不如不設。」是以還依彼法矣。斯乃施心弘廣,得報還復豐多,無乖理也。必其貧窶,及食罷行,隨力所能。既其食了,以片水漱口,咽而不棄。將少水置器,略淨右手然後方起。欲起之時,須以右手滿掬取食持將出外,不簡僧私之物。聖遣普施眾生,未食前呈,律無成教。又復將食一盤,以上先亡及餘神鬼應食之類,緣在鷲山,如經廣說。
「以今所修福, 普霑於鬼趣,
食已免極苦, 捨身生樂處。
菩薩所受用, 無盡若虛空,
施獲如是果, 增長無休息。」
持將出外,於幽僻處林叢之下、或在河池之內,以施先亡矣。江淮間設齋之次,外置一盤,即斯法也。然後施生授齒木、供淨水,盥漱之法如第五章已述。僧徒辭別之時,口云:「所修福業悉皆隨喜。」然後散去。眾僧各各自誦伽他,更無法事。食罷餘殘並任眾僧令小兒將去,或施貧下,隨應食者食之。或可時屬飢年、或恐施主性恡者,問而力取,齋主全無重收食法。此是西方一途受供之式。或可施主延請同前,於其宅中形像預設。午時既至普就尊儀,蹲踞合掌各自心念,禮敬既訖食乃同前。
或可別令一人在尊像前長跪合掌大聲讚佛(言長跪者,謂是雙膝踞地,竪兩足以支身。舊云胡跪者,非也。五天皆爾,何獨道胡),唯歎佛德不雜餘言。施主乃然燈散花,一心虔敬,用摩香泥以塗僧足,燒香普馥元不別行,鼓樂絃歌隨情供養,方始如前准次飡食。食罷將其瓶水遍瀝眾前,上座方為施主略誦陀那伽陀。斯乃復是兩途西方食法。然而西國噉嚼多與神州不同,但可略據律科粗陳梗概云爾。
律云「半者蒲膳尼,半者珂但尼」。蒲膳尼以含噉為義,珂但尼即齧嚼受名。半者謂五也。半者蒲膳尼,應譯為五噉食,舊云五正者,准義翻也。一飯、二麥豆飯、三[麩-夫+少]、四肉、五餅。半者珂但尼,應譯為五嚼食,一根、二莖、三葉、四花、五果。其無緣者若食初五,後五必不合飡。若先食後五,前五噉便隨意。准知乳酪等非二五所收,律文更無別號,明非正食所攝。
若諸麵食竪匙不倒,皆是餅飯所收。乾[麩-夫+少]和水指畫見跡者,斯還五攝。且如五天之地界分綿邈,大略而言,東西南北各四百餘驛,除其邊裔,雖非盡能目擊,故可詳而問知。
所有噉嚼奇巧非一,北方足麵,西邊豐[麩-夫+少],摩揭陀國麵少米多,南裔東垂與摩揭陀一類。蘇油乳酪在處皆有,餅果之屬難可勝數。俗人之流膻腥尚寡,諸國並多粳米,栗少黍無。有甘瓜、豐蔗芋、乏葵菜、足蔓菁。然子有黑白,比來譯為芥子,壓油充食,諸國咸然。其菜食之,味與神州蔓菁無別,其根堅鞕復與蔓菁不同,結實粒麁復非芥子,其猶枳橘因地遷形。在那爛陀與無行禪師共議懷疑,未能的辯。又五天之人不食諸韲及生菜之屬,由此人無腹痛之患,腸胃和軟亡堅強之憂矣。
然南海十洲,齋供更成殷厚。初日將檳榔一裹及片子香油并米屑少許,並悉盛之葉器安大盤中,白[疊*毛]蓋之。金瓶盛水當前瀝地以請眾僧,令於後日中前塗身澡浴。第二日過午已後,則擊鼓樂、設香花。
延請尊儀,棚車輦輿、幡旗映日,法俗雲奔,引至家庭張施帷蓋,金銅尊像瑩飾皎然,塗以香泥置淨盤內,咸持香水虔誠沐浴,拭以香[疊*毛]捧入堂中,盛設香燈方為稱讚。然後上座為其施主說陀那伽他申述功德,方始請僧出外澡漱,飲沙糖水多噉檳榔,然後取散。至第三日禺中入寺敬白時到。僧洗浴已引向齋家,重設尊儀略為澡沐,香花鼓樂倍於昨晨,所有供養尊前普列。
於像兩邊各嚴童女或五或十,或可童子,量時有無。或擎香鑪執金澡罐,或捧香燈鮮花白拂。所有粧臺鏡奩之屬,咸悉持來佛前奉獻。問其何意?答是福因,今不奉獻後寧希報?以理言之斯亦善事。次請一僧座前長跪讚歎佛德。次復別請兩僧。
各昇佛邊一座,略誦小經半紙一紙,或慶形像共點佛睛以來勝福,然後隨便各就一邊反襵袈裟(袈裟乃是梵言,即是乾陀之色。元來不干東語,何勞下底置衣。若依律文典語,三衣並名支伐羅也),兩角前繫,澡手就飡。威儀法式、牛糞塗地、觀水濯足,及所飡噉、行食法用,並與西方大同。
然其別者,頗兼三淨耳,並多縫葉為槃,寬如半席,貯粳米飯一,亦用為器受一升二升,擎向僧處當前授與。次行諸食,有三二十般。此乃貧窶之輩也。
若是王家及餘富者,並授銅槃銅椀及以葉器,大如席許,餚饌飲食數盈百味。國王乃捨尊貴位,自稱奴僕與僧授食虔恭徹到,隨著皆受更無遮法。若但取足而已,施主心便不快,見其盈溢方成意滿。
粳米飯則四,餅果等則三盤兩盤。其親屬隣伍之家咸齎助供,或飯或餅,羹菜非一。然一人殘食,可供三四;若盛設者,十人食亦未盡。其所殘食,皆任眾僧令淨人將去。
然而神州齋法與西國不同,所食殘餘主還自取,僧輒將去理成未可。故出家之人相時而動,知足不辱、無虧施心。必若施主決心不擬重取、請僧將去者,任量事斟酌。眾僧亦既食了、盥漱又畢,乃掃除餘食令地清淨,布以花燈燒香散馥,持所施物列在眾前,次行香泥如梧子許,僧各揩手令使香潔。次行檳榔豆糅,以丁香龍腦咀嚼能令口香,亦可消食去癊。
其香藥等皆須淨瓶水洗,以鮮葉裹授與眾僧。施主至上座前或就能者,以著嘴瓶水如銅箸連注不絕,下以槃承。師乃手中執花承其注水,口誦陀那伽他。初須佛說之頌,後通人造,任情多少量時為度。須稱施主名願令富樂,復持現福迴為先亡,後為皇王次及龍鬼。願國土成熟人物又安,釋迦聖教住而莫滅。其伽他譯之如別。斯乃世尊在日親為呪願。但至食罷,必為說特欹拏伽他,是持施物供奉之儀。
特欹尼師,即是應合受供養人,是故聖制,每但食了必須誦一兩陀那伽他報施主恩(梵云陀那鉢底,譯為施主。陀那是施,鉢底是主。而云檀越者,本非正譯,略去那字取上陀音轉名為檀,更加越字。意道由行檀捨,自可越渡貧窮。妙釋雖然,終乖正本。舊云達者,訛也)
若不然者,既違聖教,不銷所飡。乞餘食法時有行處。然後行其物,或作如意樹以施僧,或造金蓮華以上佛,鮮花齊膝白[疊*毛]盈床。過午或講小經,或時連夜方散。辭別之時口云娑度,兼唱阿奴謨拕。娑度即事目善奉。阿奴謨拕譯為隨喜。凡見施他或見施己,咸同此說。意者前人既呈,隨後慶讚,俱招福利矣。此是南海十洲一途受供法式。
或初日檳榔請僧,第二日禺中浴像,午時食罷齊暮講經。斯則處中者所務。或可初日奉齒木以請僧,明日但直設齋而已。或可就僧禮拜言申請白,斯乃貧乏之流也。
然北方諸胡,覩貨羅及速利國等,其法復別。施主先呈花著供養制底,大眾旋繞令唱,導師廣陳呪願,然後方食。其花蓋法式,如西方記中所陳矣。斯等雖復事有疎繁、食兼廣略,然而僧徒軌式護淨手飡,大徒法則並悉相似。眾僧或有杜多乞食但著三衣,設他來請,奉金寶棄如洟唾,屏跡窮林矣。即如東夏齋法遣疏請僧,雖至明朝不來啟白,准如聖教似不慇懃,必是門徒須教法式。若行赴供,應將濾羅,僧所用水並可觀察。既其食了須嚼齒木,若口有餘膩即不成齋,雖復餓腹終宵,詎免非時之過。幸可看西方食法擬議東川,得不之宜自然明白,無暇詳述智者當思。
甞試論之曰:然無上世尊大慈悲父,慜生淪滯,歷三大而翹勤;冀使依行,現七紀而揚化。以為住持之本衣食是先,恐長塵勞嚴施戒撿。制在聖意理可遵行,反以輕心道其無罪,食噉不知受觸,但護婬戒一條,即云我是無罪之人,何勞更煩學律?咽噉著脫元不關情,直指空門將為佛意,寧知諸戒非佛意焉!一貴一輕出乎臆斷,門徒遂相踵習,制不窺看戒經;寫得兩卷空門,便謂理苞三藏,不思咽咽當有流漿之苦,誰知步步現招賊住之殃?浮囊不洩乃是菩薩本心,勿輕小愆還成最後之唱,理合大小雙修方順慈尊之訓。防小罪、觀大空,攝物澄心,何過之有!或恐自迷誤眾,准教聊陳一隅。空法信是非虛,律典何因見慢?宜應半月說戒洗懺,恒為勸誡門徒。日三禮白。佛法住世日日衰微,察己童年所觀乃與老時全異。目驗斯在,幸可存心。夫飲食之累,乃是常須,幸願敬奉之倫無輕聖教耳。
聖教八萬,要唯一二,外順俗途、內凝真智。何謂俗途?奉禁亡辜。何謂真智?見境俱棄。遵勝諦而無著,滅緣生之有累,勤積集於多修,證圓成之妙義。豈容不習三藏、教理俱迷,罪若河沙之巨量,妄道已證於菩提?菩提是覺,惑累皆亡。不生不滅,號曰真常。寧得同居苦海,漫說我住西方?常理欲希,戒淨為基,護囊穿之小隙、慎針穴之大非,大非之首衣食多咎。奉佛教則解脫非遙,慢尊言乃沈淪自久。聊題行法略述先模,咸依聖撿豈曰情圖。幸無嫌於直說,庶有益於遐途。若不確言其進不,誰復輒鑒於精麁?
南海寄歸內法傳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