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論疏

隋 吉藏撰3卷CBETA T1827大于一万字 23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百論疏卷下
釋吉藏撰
破因中有果品第七
六品三雙,二雙已竟,今破第三有果無果。然一異情塵攝法並盡,大有與物一體異體,破此一異則外典法空。情塵是十二入,十二入攝一切法,情塵既空則一切空。若爾,上來二雙破法已盡。今更破者,凡有通別二義。
通義有四:一者上破法雖盡,但鈍根未悟,是故重立,更復破之;二者受悟不同、觀門各異,上已明二種觀門,謂非一非異、非內非外,今次說非有非無、非因非果悟入實相;三者造論通經,經有種種異說,上以二門通之,今諸大乘經如《涅槃.師子吼品》破因有果無果義,今欲釋此等經故說今品;四者此論正破於外、傍破於內,佛滅度後至八百年時枝流成五百部,執因有果無果障翳佛經,今破僧佉、衛世兼洗上座、僧祇,故有此品來也。次別生起者亦有四義:一者〈神品〉破人、四品破法,今舉因果總救人法,因中之人名為作者、果中之人名受者。
因中之法即是善惡。果中之法謂苦樂等,既有因果則人法不空。二者救上情塵,情塵各有因果,如從塵生大、從大成根謂情因果也,微塵成色、色成於瓶謂塵因果也,既有因果則情塵不空。三者有為之法有體相,因果是有為法體、三相是有為家相,既有體相則有諸法,寧無情塵。四者接次相生從〈塵品〉起,文自辨之也。又生起此二品來,外云一異內外皆不可得者,因果是眾義,大宗立信根本不可云無,若無便是邪見死入地獄,故應有因果。有因果則有內外總別,有內外總別之法則有於人,故一切立也。先破有次破無者,內外略同。
內先有上座計三世有,次大眾計二世無;先有毘曇二世有,次成實二世無。外亦爾,先有僧佉出世計有,次世師計無。二者四句次第,有第一、無第二也。所言破因中有果者,大明九十六術所計有三:一執無因無果。如六師中一師云:無有黑業、無黑業報,白等亦爾;二計無因有果,六師之中亦有此人;三執有因有果。就有因果復有四師:一僧佉執因中有;二世師執因中無;三勒沙婆亦有亦無;四若提子非有非無。佛法內有小乘大乘並明有因果義。小乘中有於數論,數人六因五果。言六因者,一相應、二共有、三報、四遍、五自分、六所作。
言五果者,一解脫果,從道諦生。若緣由為言,亦從所作因有。但六因正生有為,解脫果是無為,非六因生也。餘四果從六因生。自分遍因生於依果,報因生報果,相應、共有生功用果,所作因生增上果。《成論》三因四緣有二種因果,若習報兩因,前後相生。因果復有同時義,如無明初念義論因果。若依因因果一時而有,即相緣因果。如五陰成人、四微成柱一時而有。大判為言,數人執二世有義,因中有果;論人明二世無義,因中無果。大乘明因果者,如《地持論》明十因五果,五果與數義名同,十因如論說。
但大乘人解出世因果有當現二常,明生死中已有法身,體用具足,現常義,名之為有;為妄所覆故不現,名為無果。當常義者,當有於果,名為有義;即時未有,名為無果。問:今破外因果,云何乃辨世出世因果等耶?答:師子吼寄乳酪而論佛性,何妨提婆約泥瓶而辨法身因果正,一切世出世皆正。出世即是佛性,佛性正則性佛正,性佛正則三寶正。故因果事大,所以論之。問:何故偏破因有果無果?答:有無障中道故、是諸見根故、眾生多執故、盛行於世故也。又僧佉二十五諦因中有果為宗、世師六諦因中無果為宗,今破其大宗則枝條自破也。
品開為四:一破外人有不失義、二破舉因證有果義、三破各取因證有果義、四破橫過論主斷滅見義。「外曰諸法非不住」,立有三意:一彈論主、二自立宗、三非衛世。上品末諸法念念生滅無有住時,外今彈內此言,故云非不住。「有不失故」,第二自立義宗,轉因為果而不失因。所以明不失者,蓋是僧佉二十五諦大宗故。《智度論》出彼義云「從冥生覺乃至從大生根」,謂從細生麁。「根散歸大乃至從覺還冥」,謂從麁歸細。雖從細生麁、從麁歸細而都無所失,是故立有不失義。又舉有不失,證非不住也。「無不生故」,破衛世也。此不釋非不住。
注文釋後二句,開為四別:先釋有不失以彈內失。「若因中無果」下,斥於世師。但因變為果,防提婆及世師二家之難。因既不失,果云何生?是故釋云因變為果,故有果生,而果體即是因體,故有不失。「是故有諸法」,第四證有情塵及一異等。「內曰」下,破上有不失也。偈本有二:「若果生故有不失」,牒外義也。「因失故有失」,內破也。果生故有果,故果有不失;因失故無因,因有應失。又因果相對,失不失亦相對,果既不失因則失也。又並因若不失果則不生,在果若生則因應失。又並因既不失因應不變,若變則失。
又若不失則因果不異,既因果有異則應失也。注初牒外不失;「瓶即是泥團」,正破之也。凡有四難:初作即是難。「若瓶果生」者,第二失因難。「若泥團不失」下,第三作無異難。「今實見形時力知名等有異」者,第四舉五事異驗失難。五事者,一泥瓶兩形異,謂泥形滅、瓶形生,謂形失也;二泥時滅、瓶時生;三泥力滅、瓶力生;四知泥智滅、知瓶智生;五泥名滅、瓶名生。「外曰如指屈伸」,救上因失義也。外未必發言,但動搖於指。如《智度論》法師說五戒,國王興難,而舉指答之。今亦爾也,指雖屈伸形異而指體不失,如泥瓶形異而有性不異。
又上以五事異證因失,指亦五事異而指不失。問:外人何故舉指通耶?答有三義:一者現事可見;二不必須口言直動指而已;三大明有不失有二法,上來已明外瓶等有不失,從此去欲明內有不失。內法中有二:一別指法、二少壯老總人,此二總一切內事盡。「內曰不然業能異故」者,屈伸動搖是指家之業,能是指體。所以詺體為能者,以指能屈能申故名能也。然指與屈伸為異,汝有性與泥瓶不異,不應以異喻於不異。
若屈申與指不異者,凡有七難:一以屈申從指,指一則屈申一;二以指從屈申,屈申既二指亦應二;三指一屈申不一,指與屈申異;四屈申二指不二,則屈申與指異;五者欲令體一而不相從,則墮亦一亦異,上已說之;第六屈申與指一,屈時無復申,屈時應無指,若屈時猶有指,則屈時猶有申;七屈申與指一,指一屈申二,亦應屈申與指一,指二屈申一也。「外曰如少壯老」,救上業能異之難也。雖有少壯老異,終是一人;雖有屈申異,終是一指;雖有土泥瓶異,終是一體。成論師始終相續終是一人,故初託胎名名色人、次名五陰人,乃至少壯老人。
又如心神正目為主,至佛不異而名字異耳。《婆沙》出二種論:一物性變論,謂變少為老故始終是一人;二有物性往來論,云不變少作老,但年少來在老中,故老人憶少時事。《婆沙》云「此皆八邪義,非佛所說也。」「內曰不一故」者,破上老少一體也。謂少形名力知時五事滅前、老五事生後,豈一體也?若一體者,老應具少五事,則是於少,何名老耶?亦應有五難三關。老少與人一,人一則老少一,人與老少一;老少異則人異,例上可知也。復次「若有不失者」,此破有近遠二生。遠生者,就彼大宗義破之。
汝二十五諦皆是有法,雖從細至麁、從麁至細而有性不失;有既不失,虛空無法,無中無失。若爾,天下都無有失。本對失論得,在失既無,故得亦無。二者自上已來別明內外法無失竟,今總彰內外無失之過。三接上破老少生,老時不失此是有法不失,無老之中無無所失,破意同前。注云「泥團不應變為瓶」者,此亦得是並。不失則不變,若變則失。又相對破之。有對無、失對不失,有既不失,無應失也。「外曰無失有何咎」,二十五諦有性不失,是彼大宗,故不以為過。注云泥團不變為瓶者,馮師云:天親與外作義太過,彼但云變故不失,非不變故不失。
今明一義,一上以不變並不失,外道滯並,改宗例之。二變有二種:一失滅名變、二轉變稱變。今言不變者,無失滅之變,故文云「無無常」。驗知爾也。「內曰若無無常無罪福等」,破上不失義也。罪既無失則常是罪,故無福;福亦爾。又若無無常,亦無有常,則一切無。又若無有失,則煩惱永不可失,無得解脫。又罪若不失,福亦不生,則一切法猶如虛空,則不生不滅。
「外曰因中前有果」下,自上已來第一破彼二十五諦大宗,明有不失義;今第二正破因中前有果。今外前舉因有,證因中有果;若無果,與非因不異。今既有因,非因異。非因既無果,則驗因中已有果。如數人云因有果性,論因有果理、異非性理。「內曰」下,有二:一牒、二破。「若因中前有果故有果」,牒外義也。「果無故因無果」,次破也。汝實不見因中有果,但見果從因生,謂因中前有果者,亦應見瓶果後時破壞,應說因中無果。若見果壞不言因中無,亦見果成不說因中有。又例並云:若見後時無而因中前有者,亦見後有應因中無。
又無非因中無,乃是後時無,則無自然為,亦當有是自然有。又若因中本無此無、後方無者,亦因中本無此有、後自有耳。「外曰因果一故」,救上因中無果義。我因果體一,壞因為果既不無因,今果破壞豈是無果?如變泥為瓶,瓶不失土;變瓶為土,亦不失瓶。雖復成壞不同而常是有義,故非因中無果。「內曰若因果一無未來」,破因果一義也。明泥時本以瓶為未來,泥即是瓶,故無未來。捉瓶望泥,泥為過去,只瓶是泥亦無過去。又捉泥望於瓶土名為過未,瓶土即泥,故無過未。「外曰名等失生故」,以名失名生故有三世,通內難也。
體無生失,故因果不異,自宗便成。注云「瓶瓮安在」,瓶瓮之體安然而在,謂體不失則有宗便成,但名有失生,故有在不在三世立也。「內曰若爾無果」,破上名有失生、體無失生也。凡有二難:一者捉名難體。本以名召體、以體應名,若前有果體,應前有果名;若前無果名,亦前無果體。二者因中若前無果名,體名是一物,因中既前無果名,即是因中無果。「外曰不定故」者,救上因中無果難也。所以因中前有果體未立果名者,以因中不定出一器,是故未得為果作名,故雖無有名而有果體。
「內曰若泥不定果亦不定」,若泥不定者,牒外義也;果亦不定,正破也。汝言不定作一物,故不得為瓶立名故無名者,亦應不得定作一物,有義亦應不定。所以有不定者,此泥或作瓶或作餘物故也。「外曰微形有故」者,泥中定有微形,故有義定也。肉眼乃不見,天眼既見未來,則見泥中微形。注為三:一釋偈本明有定。「有二種不可知」者,第二防難。難云:既是微形,何由可知?既不可知,何得言有?是故今明二不可知:一無不可知,如不知兔角;二有不可知,同於八緣。
「如是泥團中瓶」下,第三舉非因推驗因中有,以要從因出、不從非因出;非因既無,則知因有。「內曰若前有微形因中無果」,此縱細奪有也。因中有細而無有麁,當知麁果本無今有。又有細無麁則亦有亦無,同勒沙婆義。又因中無麁,則麁果從非因生。又汝有義定細亦應定因,內有細應還生細果。又若麁細不定,有亦不定。又因中有果麁細並有,即應並生;又若生麁不生細,則麁有而細無。
「外曰因中應有果各取因故」,第三破外人各取因證有果。與前第二番異者,前直明因有故證有果,此簡異因非因;今明各取因者,就因簡。因以諸因,以生果各異,則驗因中有果。若因中無果者,則諸因便亂生,又果亦亂從;而因不亂生、果不亂從,則驗因中定有果也。注云「埏埴成器堪受燒故」者,《本起經》云「埏埴調柔」,謂和泥也。《莊子.外篇.馬蹄篇》云「柔治埴」,司馬彪注云「埴者土也,可以為器者也。」《尚書.禹貢》赤埴亦謂土也。
[土*廷]者和也,以手柔治之耳。其輪謂之鈞。「內曰若當有有若當無無」,破上各取因證因中有果也。此與上破異者,上明眼見瓶從泥出,驗因中有果,亦眼見瓶破,應因中無果。此就現成壞,驗因中有無。今就當義破之。汝果非是現有,必是當有。泥中之瓶有當成義、復有當破義,若泥中瓶當成義遂言因中有果者,亦因中瓶當破義亦應當無果。二者上就體成壞破,今就相成壞破也。
「外曰生住壞次第有故無過」,救上當無之難也。泥中之瓶雖有當成當破,但當成在當破前、當破在當成後,以當成在前,今從前故,言因中當有。當破既在後,那得跨從後而言因中無果?如生住壞次第有者,引相例法體也,要前生、次住、後壞。當有瓶生時,未有成壞,將何物來壞瓶今瓶無耶?譬喻部明三剎那為三相,當初剎那生時未有住壞,與此義同。成實師實法三相一念六十剎那,前二十為生、次二十為住、後二十為滅,與此亦同。「內曰若生前非後無果同」,破上生住滅次第也。泥中之瓶但有當生,未有當住當滅,是則因中無住滅兩相,故無果同也。
此住滅兩相即是於果,既無二相,故名無果。又泥中之瓶具有三相,汝但從有生相言因中有果者,無住滅兩相,應因中無果。又三相相待既無住滅,待何說生?是故無生,以無三相則無法體,故因中無果。又當有生時未有住滅,則法體不備三相,便非有為法。若非有為亦非無為,即無此物,又是因中無果。注為二:初破三相一時,即破《毘曇》等義。若言泥中瓶有三相同時在未來者,何故要前生後壞,不前壞後生?「汝言未生故」下,第二破三相前後,即破譬喻等義。「外曰汝破因中有果故有斷過」,第四破外人橫過論主。今前外過於內。
一者見因果之理不出有無,既見內破有,即謂內執無。二者上借無破有,謂內執無。若因中無果則果不生,果既不生無果起續,故名為斷。三者《涅槃經》云「眾生起見凡有二種,一斷、二常。」前執有成常,今捨常入斷,有所得心必依倚故也。「內曰續故不斷壞故不常」,續故不斷,破其斷見;壞故不常,破其常見。以其前執於斷,故前破斷;除斷恐還入常,故次破常。問:舊亦云實滅不常、假續不斷,與今何異?答:彼義實滅不常,猶是斷義;續故不斷,猶是常義。故乃執常為不斷、執斷為不常,此乃斷常互存,猶是斷常義耳。今明蓋是兩彈,非雙取也。
言其非常者,明其非是常,非謂是非常;不斷亦爾。又常云實滅不常假續不斷,乃無斷常而有生滅。今明既不斷常即不生滅。故《中論》云「深求不常不斷,即是不生不滅。」又舊雖明不斷不常,而猶執二世無義;數人不斷不常,執二世有義。今明不斷不常,即非無非有,顯在注文。問:論主何故作續故不斷、壞故不常?答云:若論始末有二破,一就緣破,如就執有求有無從。二對緣破,但對緣破有二:一借無破有、借邪破邪;二申正破邪,即今文是也。以外通不出因中有無,有即是常、無即是斷。今對有無斷常明非有非無、不斷不常,故是中道,即對偏明中。問:今續故不斷、壞故不常,云何是非有非無?答:續故不斷,破因中無;壞故不常,破因中有。僧佉執因中有,因不失壞故也。
破因中無果品第八
內外二家根本有無兩執,僧佉執有、衛世計無,內上座計有、大眾部執無。前正破外有、傍破內有,今正破外無、傍破內無。良以有無是眾見根、障中道本,所以洗之。又上破僧佉之有,今改宗捉無,是故破無。又上借無破有,則有是所破、無是能破,上破所破,今破能破。又破無為成除有,以有無是相待法,若不破無還生有見,是以破無令有心都息。又此品正破於生、不正破無,但為對僧佉之有故破無耳。問:何故破生耶?答提婆撰論破有為法凡有四門:一者破一畢竟,因有果品破有為體門,此品破有為相門,體相既除則有為法盡,是故破生。
二者論主凡破二法:從一異竟因有果破於別法,謂眾家所計不同,亦法體差別為異;今次破其通法。三相通相有為故名為通,又眾師通立故名為通,是故破生。三者欲示諸法本自無生、今亦無滅,令外道悟無生忍,是故無生。四者論主上品末借果生因滅破其斷常,斷常之見雖除,生滅之病便起。如他云實滅不常、假續不斷,雖無斷常而有生滅。是故今明既無斷常即不生滅,故次破生滅。上破斷常,破外道義;今破假實生滅,破內道義,故生此品。
品有五段:第一破外人能生證有可生因果義、第二破外可生證有能生義、第三破外人雙舉生可生證有諸法義、第四破舉滅證有生義、第五破引因果證有生可生義。「外曰生有故一當成」者,生有故者,捉論主上明續故不斷之言也。以因滅故不常、果生故不斷,汝乃不立斷常而立有生滅,若立有生滅則與我同。此正是數論及有所得大乘人,明有為之法無有斷常而有生滅故言生有故也。一當成者,上立生相,今立法體。既有生相,於因中有果無果、亦有亦無、非有非無四句之中必當有一。「內曰生無生不生」,前借生滅破斷常。
若玄悟者,既不執斷常亦不執生滅;但中下鈍根雖不執斷常更執生滅,今次破生滅也。此偈本可有二義:所言生者,謂因中前有果也。無生者,因中前無果也。此二牒彼一當成也。不生者,明生相不能生有果無果,故有果無果並皆不生,即破彼生有故之言也。此釋是勢破之耳,非正文意。又望下釋,生者已有法體也,無生者未有法體也,不生者生相不生。此二種法體已有,不須生相;未有則生相不能生也。次云生者,明已有生相也,無生者未有生相也,不生者已有生相及未有生相並不能生法體也,汝何得云生有故一當成也?此釋為正。
以外人正舉生相證有法體,是故正破生相,明不能生法體。又生者,離法體外別有生相,如毘曇之流。無生者,離法體外無別生相,如即法沙門之例。又生者,計生相是有為也,如數論之流。無生者,計生相是無為,如毘婆闍婆提之流。此即法離法、有為無為並不能生法體,文具含此破意。注釋為二:初就生相有無不能生法體、次明法體有無生相不能生。以天親有此二意,故前作兩義釋之。「若有生」者,此牒偈本中「生」字。「因中前有因中前無」下,此釋偈本中「不生」字。縱汝有生相,因中前有果,不須生相生;因中先無果,生相不能生,故無生相也。「何況無生」下,釋偈本中「無生」字,以有生相於有果無果尚不能生法體,況無生相能生法體也。
「汝若有瓶生」下,第二就法體已有未有生相不能生。就此中有兩復次。就瓶有二初、泥有二後,顯法體有無明生相不能生。瓶有二初者:一瓶初成竟名為瓶初,此是已有,不須生相生。二始造瓶初名之為初,此是未有,生相不能生。泥有二後者:一是用泥盡竟名為泥後,此是已有,不須生相生。二是作泥始竟名為泥後,此是未有,生相不能生。而文初復次明一初一後,謂瓶初成及造泥始竟,就此二門撿無生瓶之生。第二復次就用泥盡後及始作瓶初,此是一已一未,驗無生瓶之生。就初又三:一牒、二定、三破。「汝若有瓶生」者,縱生,牒外人有生瓶之生也。「瓶初瓶時」下,開二關定也。瓶初者,作瓶成初也。瓶時者,既是瓶成,即是瓶時也。「為泥團後」者,造泥始竟名為泥後。「非瓶時」者,既是泥團,未有於瓶,故云非瓶時也。
「若瓶初」下,第三雙難,即為兩別。初又四:一牒。「是事不然」下,總非。「何以故」下,正作難。既是瓶竟則已有,不須生相生也。「是初中後共相因待」者,釋成難也。此用瓶口成為初造、瓶腹成為中、瓶底成為後。「若無中後則無初」者,無有底腹即無口也。「若有瓶初必有中後」者,既有瓶口必有底腹。「是故瓶已先有」者,第四結難。「若泥團後」,釋第二,亦四:一牒;「是亦不然」,第二總非;「何以故」下,第三正難,「若瓶無初中後」者,釋成難意,泥既始成,未有瓶口底腹也。「若無瓶」下,第四結難。
「復次」下,第二就泥後瓶初責無瓶生。又三:一牒能生;「若泥團後」,第二定。泥團後者,用泥盡後也。瓶時者,用泥既盡,後瓶則已成,故云瓶時。「若瓶初泥團時」者,始欲造底,故名瓶初;猶是泥團,名泥團時。「泥團後」下,第三作難破二,即二文,易見也。「外曰生時生故無咎」,上就二門已未破之。一就生相已未不能生法體,次就法體明於已未生相不能生。外今避二種已未,立生時有生。正量部人多用此義。「內曰生時亦如是」者,點於生時還同已未。生時始起未全,始起謂半有,未全則半空,故還同已未。
「外生曰成一義故」,自上已來二問答:初一問答破已未生、次問答破生時生,都破三時生竟。夫論有生,不出三世,三世既無,生義盡矣。外理屈辭窮無以能救,但就眼見而立見瓶現成即是生也。「內曰若爾生後」,破生成一義也。初中後三分滿足方名為成,若成是生者,成既在後則生亦在後。初中既無成則初中無生,若初中無生則無初中,初中無故亦無成。若初中有生則初中有成,此則未成說成,名為顛倒。若未成是成,應成是未成,亦是倒也。又初中有成則違前言,前明現成為生故也。又汝本謂瓶不能自生,須生生瓶,即生應在前、瓶應在後。
而今瓶成方名生者,此乃瓶在於前而生居後,此乃是瓶生生,何關生生瓶也。又若瓶現成而說生者,瓶成是已,汝前避於已未,何故更立已耶?「外曰初中後次第生故無咎」,此是外道密悔前言以通上生後之難也。外云:生通三分,但據最後成分故說生耳,故無生在後過。又初分亦生亦成,後分亦爾,如瓶底生即瓶底成,乃至口生即是口成,故生通三分,成亦如之,故無生在後過。注為二:一立三分有生。「非泥團」下,舉三種非顯成生義。初非未有法體而有於生。「亦非瓶時」下,非已有法體方有生相。「亦非無瓶生」下,非都無法體而有生瓶之生。
「內曰初中後非次第生」,十地三十心及一切初中後次第,亦用今文責之。二偈本破初中後是次第義,初就前後破、次一時破。前後破者,如《中論》破相待前定有何法也。若前定有初,初不因後,云何有初?若初不因後,後亦不因初。若後因初而後名後者,初因於後,初亦名後。既互相因則互為初後,唯是次第;既無次第,云何言次第生耶?注為三:初為外作相待義。「若離云何有」下,第二正破彼。有初時未有中後,即是相離也。「是故」下,第三結。次破一時者,一時則皆初皆中皆後。又一時並有,無初中後名。「外曰如生住壞」,救上二難也。
三相既前後次第,初中後亦然,無初過也。既立前後不立一時,故無一時過也。亦得體同時、用前後,體同時故離於初過,用前後故離第二過。亦得用前後離初過、體同時免後失。譬喻部三相次第、薩婆多即法沙門,體同時、用前後,以用前後故有次第。「內曰生住壞亦如是」,所以破三相者,六品破有為法體,故今破三相,則體相俱忘,有為盡矣。內有二偈本,并天親義破,合以為三:初例同破、二無窮破、三取意破。例同破者,同上二種:一三相不得前後、二亦非一時。非前後破譬喻,非一時破毘曇。又非一時破體同時,非前後破用前後,文易知。
「復次一切處有一切」,第二無窮破。一切處者,牒外義也。三相遍有為法體,故云一切處也。有一切者,此一切中復有一切,即捉法體破相也。法體要須備三相方是有為,若不備三即非有為。相亦如是,生中若不備三則非有為,若生備三便有二過:一相害、二無窮。「若汝謂」下,第三天親義。取意破為三:初取意、二總非、三正破。生生共生者,生謂大生、次生是小生,大小更互相生,故云共生。以小生大,通無為難;以大生小,免無窮失。「如父子」下,譬說也。「是事不然」,第二總非。「如是生生」下,第三正破,初破法、次破譬。
如是生生者,諸百論師云偏牒小生也。今謂不爾,雙牒大小二生,故云生生。此大小二生二俱有也,不須相生。如其俱無,無可相生。半有同有,半無同無。又俱有但能非所,俱無但所非能,兩半還同前二。而文云「因中前有相待」者,大小互為因果、互相待也。相待即是相生,故破相待即是破生。「復次如子前有」,第二破譬。有二論本,「如子前有」,宋代馮師用之,此文應是舊本。馮師云:「子是眾生,無始已有。小生不爾,是故非喻。」今明此破有二義:一者如馮師,子是眾生,先來已有,故云前有。二者子生子,必先有子,然後更生子。如世間兒生兒,必前有兒,然後取婦更生兒。汝小生不更生小生,故非喻。「是父更有父」者,前破子喻於小,今破父喻於大。父更從父,大不從大,故亦非喻。若有論本「如父前有」,此文亦是也。何以知然?彼以子喻小生、父喻大生,只此子能生子,即是父義,故云如父先有。
「外曰定有生可生法有故」,自上已來破能生證有所生竟,今第二破外可生證有能生。外立二義:一舉可生而證有生;二見內借所破能便謂有所,故舉所證能。「內曰若有生無可生」者,內有二破:一有無破、二三門破。有無破者,外舉所相證有能相,內還捉能相有無以破可相。若有生相,生不孤立,必生瓶竟然後名生。今既有生,瓶則已成,不名可生,故云若有生無可生。所以然者,夫未生名為可生,今有生相,瓶則已生,不名可生也。無門破者,已有生相尚無有可生,況無生相而有可生也。「復次自他共亦如是」第二三門破。此三門通破體相。
生相自生,破不展轉。若從他生,破於展轉。共生合,破二家。法體自生破,即法有相義。如離法體外無別有相,即以法起為生名為自生;法從他生,破異法體外別有生相能生法體;共生者,合破二義。「外曰定有生可生共成故」第三俱立生可生也。若有能生則有可生,若有可生則有能生,一時相待而有。所以一時者,內外同明體相必俱,如法在未來則相在未來,二世亦爾,是故一時。「內曰生可生不能生」,內有二破:一縱待破、二奪待破。縱待破者,縱能所互待則能所無定,無定則無能所。同《中論》「若法有待成」偈。
今文云生可生不能生者,由可生有能生,則能生成可生,故能生非能生,故云生可生不能生。既能成所則非復能,所則成能便非復所,故無能無所,以何相待?「復次有無相待不然」者,第二奪待破。能所是有無義,不得論待。如長短俱有,可得待長說短、待短說長。今能生是有、可生是無,一有一無,云何待耶?問:能生云何有耶?答:如母生子,必前有能生,故能生是有,則所生未有,故有無不得待。問:今待有說無、待無說有,何故有無非相待耶?答:諸百論師言此文是破有無相待。是事不然,此乃是捉有無破能所相待。
外云有能則有所、有所則有能,故能所一時相待。今明能有所無,云何得待?如長有短無、大有小無,云何待耶?問:云何破有無待耶?答:三門破。一者有無二體各成,不須相待。若二體不成則無有無,用何物待?二者有無為待成、為成待?若有無成竟而更待,則有重有重無之過。若待成者,則知未待時未成,用何物待?三者如前〈破一品〉中三門責之,有非有中、亦非無中、亦不在二處,云何待耶?「外曰生可生相待故諸法成」,救前二破也。由生可生相待,故萬法得成;今現見萬法成,故知生可生相待。
何故前云生可生不得互待?復何得云有無相待不然?「內曰若二生何以無三」,上立有二句:一者生可生相待、二者諸法成。若爾者,離生可生外,應有第三法成;而離生可生外無第三法,如生相是能生、瓶是可生,故知生可生外無第三法成,汝何得言生可生故諸法成耶?若言生可生相待,還生可生二法成者,則漏前二破,不應更立。問:父母生子有第三,今何故無?答:父母同是能生則屬生相,子屬所相,故唯有二也。「外曰應有生因壞故」,自上已來三番就生門破生,今就滅義破生,以無滅故所以無生。又上是無生門,今明無滅門,明不生不滅義也。
救意云:若無果生,寧有因滅?既有因滅,即有果生。問:破何生滅?答:六道。三乘本不生、今不滅,即顯不生死、不涅槃等義。「內曰因壞故生亦滅」,內有三破:此初縱外有壞而奪彼生。以外舉壞證生,故內就壞撿生。對上生門求生不得,今就滅中求生不得。瓶無別體用泥為瓶,泥因既壞,瓶果即壞。又已未二時,如注二時破之。「復次因中果定故」,第二就因果定義破生。四家俱定俱不生。僧佉定有,有定不須生。世師定無,無定不可生。亦有同定有,亦無同定無。非有同定無,非無同定有。
注釋但明二句不生,開為三門:初雙牒;「二俱」下,總標無生;「何以故」下,雙釋無生。釋無易知。釋有中云「是因中是果生是事不然」者,彼因果既一,不得分別云此是因、此是果,因生於果;但得云因生因、果生果耳。「復次因果多故」第三因果多破。四家俱多。因中有多果者,乳中有酪,此酪中即有蘇,一時之中頓具五味。乃至五味之中即應有糞,糞中亦具五味,故果中多因。如《涅槃》云「女有兒性,兒有孫性。又如買馬之人應責駒直。」因中無果多者,如乳中無五味應頓生五味,醍醐中無五味亦應頓生。又乳中無一物而生一物,無一切物應生一切。
「外曰因果不破故生可生成」,第五舉因果證生可生。此文來有遠近。遠來者,從破因中有果品竟於此文,外云汝雖種種破生可生,而因果道理終不可無,若無因果則成邪見。次近生者,從上三破生,汝雖作一多等破,但不許定有定無及合,一因多果、多因一果,而終不破因果。若有因果,必有生可生。「內曰」下,論主既破因果將竟,廣開四門攝一切執。若有因果必墮此四,此四若無則因果無寄。文開為二:初總標四句無生、次偏釋初句無生。初為二:一標四句、二辨不生。標四句者,「物物」,明有有不相生。「非物非物」,明無無不相生。
互之一字含於二句,有不生無、無不生有也。「不生」者,第二總明四句不生。此本定,餘本悉非。問:外舉因果不破救有諸法,內明四句因果並成不生,便是破一切因果,豈非邪見?答:一切經論明無因果,有三種義:一者外人作因果不成,無彼所計因果,故言無因果也。此是二諦外無也。二者申佛法因緣,因果宛然即畢竟空。此是二諦內明無因果。三者外人立有,今正破其有病,論主不言無。外若執無,復須破無。如是四句也。注釋為三:一總明四句無生。「是則不然」下,第二總非。「何以故」下,第三釋非。破四句即四破。
初句中寄三事:一就母子、二約老壯、三就鏡像。此三事並就內法明無因果。品初已來多就外法明無生竟,故今就內法也。內法中事三義二:初就母子明破內法之始、老少內法之終。此二明無真,鏡像一門明無偽法。無偽法亦二:初明外緣中無果生;次「與面相似」下,明內因中無果。此攝內法真偽事盡故有四,則例外法亦應有四也。母子中二破:初破云:汝言母是有、子亦有言相生者,子是眾生,先來已有,寄母胎出,非母生子。又子有因緣,業行為因、父母為緣,不得偏從緣也。「若謂從母血分」,第二取意破。以攬血分為母,此乃從母生母,非從母生子。
又外人亦謂本無有子,從血分變作子,亦是不識子因、但知現緣。又文正意,外謂從母血分生子,言血分與母異,故今明只血是母,云何言從母血生子耶?問:答爾,應無君臣母子,與闡提六師何異?答:如前釋之,生子具有因緣,今偏執緣、不達其因,故壞母子義,乃外成闡提內非邪見。又從因緣生即寂滅性,外不達此義,故其生義不成,非提婆破母子也。餘並如文。復次若「物生物」者,第二重破初句,凡有二義:一破初類後、二惑情多計故偏破之。就文為三:一牒;「是應二種」下,第二定;「若因中有果」下,第三正破。破二即二。
破無中為三:初牒;「是則不然」下,總非;「何以故」下,正破也。「因邊異果不可得」者,二義:一泥能生瓶是因生同果、泥生布等是因生異果,今泥中無同果而能生同果,亦無異果應生異果。而因邊遂無異果可生,故知非因無果。二者執因中無果家謂因異果,今就彼泥因邊求異泥之瓶果不可得,故知非因中無果。二義中此為正意。何以知然?下破因中有果既破其一,則知今破無果破其異也。破有果亦三:「若因中前有果」,牒也。「云何生滅」,破也。「不異故」,釋也。果與因不異,果生時因不滅;因與果不異,因不應生瓶。以不異故,無果生因滅也。
百論疏卷下之上
百論疏卷下之餘
釋吉藏撰
破常品第九
破法七品二章,前六品破無常法竟,今第二次破常法。生起如前。二者依總別門,〈一〉、〈異〉兩品總破常無常,〈情〉、〈塵〉、〈有果〉、〈無果〉別破四種無常,今品別破五種常法。若總若別求常無常皆不可得即畢竟空,令眾生捨斷常見悟入中道,因中發觀得於解脫。三者從〈有果〉、〈無果〉品生,上二品破從因生果。外云:從因生果是無常之法,可得云無;常法不從因生,應當有也。四者接次相生。上〈破因無果〉品末四句求因生果無從,今接此興論:果從因有可得云無,不從因法應當有也。
次通生起者,諸方等經破無為法明無為法空,今欲釋之,故說此品。又如《涅槃經》正簡邪常正常,明外道所計是於邪常,如來涅槃名為正常。所以稱邪者,求外道常義無從,無而謂有,是故名邪。今欲破外道邪常、申佛無所得正常,故說此品。又根性不同、受悟各異,自有聞上諸品而不得悟,聞於破常即便領解,故說此品。此論始末破外道七種常義:初破神常,次破大有常,今此品破五種常,謂時、方、虛空、微塵、涅槃。但前雖破二種常,為成破神義及總別一異義,非正破常;今此品中正破五常。問:四種外道執常云何同異?答:此事難詳。
論十品受名有四:一品同而計異,如〈破神品〉。同是一品名為品同,而立神不同故名計異。二品異計異,如〈一〉〈異〉兩品,既有兩品名為品異,而所執又殊名為計異。〈因中有果〉、〈無果〉亦爾。三品異計同,如〈情〉、〈塵〉兩品,既有二品名為品異,而立情塵又同故名計同。四品同計同,即〈常品〉是也,同共一品,執常又同,故名品同計同。問:外道辨常與佛法何異?答:佛法有大小乘,總有五常:小乘有三無為即是三常,大乘長有真諦及以佛果,故名五常。
此品論者二同三異,謂虛空、涅槃內外大小同明是常;時、方、微塵但是外道所計之常,內說此三並是無常。問:此品破何等常?答:正破外道五種常法、傍破內人五種常義。此則收破二句不同:外道五常但破不收,內道五常有收有破,破能迷之情、收所惑之教。就外道五常,復有亦收亦破,望《涅槃經》盜牛之譬,外道偷得常名、不達常義,破其常義、收取常名。就破收中更二句:虛空、涅槃亦破亦收;時、方、微塵、唯破不收也。問:若破涅槃常,佛經何故說涅槃耶?答:佛為對治生死,故說是常。又非常無常,歎美為常,為欲引物。
又涅槃有體有用,體非常無常、用具常無常,稟教人不識此義,故執於常,墮在常見也。問:舊十地師云:體非常無常、用具常無常。與今何異?答:今明兩非二是,皆是方便用。如〈法品〉明實不實四句並是實相家門,常無常四句亦是涅槃門。而上以二非為體、兩是為用,此對偏病作此語耳。
此品為二:一總破常、二別破常。「外曰應有諸法無因法不破故」,上就有因救有因,今舉無因法證有因。舉無因釋成常義也。有因法可破,無因法常、不可破;既有於常,必有無常。又滅無常而得於常,內外大小義並同。然無常若無則知有常,此有無相待也。「內曰若強以為常無常同」,凡三義:一者本有無常可得說常;既無無常亦無有常,而汝謂有常故名強說,若強說常則是無常。二者汝本立無常,上求既無從,今立有常亦同不可得。而汝謂有名強說常,故與無常同。三者為有所以故說常,為無所以漫噵常耶?此二俱破於常。
若有所以則是有因,汝言無因法常,今既有因則無常也。若無所以漫說常者,既是漫說則是無常。問:外人品初已明無因法不破故,今云何更問因無因耶?答:上直明無因耳,今問其有所以因、無所以因,故異上也。「外曰了因故無過」,救上無常同之難也。因有二種:一者生因、二者了因。常法無有生因,是故為常;以有了因,非強說常。但了因有二:一別、二總。虛空以滅色為因,時以華實為因,方以日合為因,微塵以麁果為因,涅槃無累為因。因此五法知有五常,故以五法為五常因,此是別了因也。
總了因有二:一以言說顯示前法令人得知,故以言說為常了因;二因無常法相對故知有常,故以無常法為常了因。「內曰是因不然」者,凡有四義:夫論有常不出人法,人即是神、法謂大有是常。上以言說立此二常,求既無從;今以言說證有五常,類同前破,故云是因不然。二者無此言說,以何證常?夫論言說不出人法,言說若從人有,求人無從;若因法有,撿法不得,故無可證常。
三者撿汝現事尚皆無從、空有言說,云何有法?四者求所說常法實不可得,後當具明,汝以言說何所證耶?「外曰應有常法作法無常故」者,上以言證法,內既不受不許言,今默然不須語。外今直指破壞之瓶,顯不破者是常,以見有為起作之法是於無常,則知非起作法名之為常。此即是對有為說無為,生死涅槃真妄等法悉相對而立。「內曰無亦共有」者,有百論師謂此文是於一難。今明不然,凡有二難:所言無者,此一難也。汝以無常證有於常者,此事無也。以上六品求無常法,竟自無從,以何證常?故云無也。二依文難者,外既相對而立,內還相對而破。
「汝言作法無常故不作法常」者,亦應有無相對,作法既有,無作應無,故云無也。言共有者,上就二門破:作無作異,則有無亦異;作法既有,無作應無。今就同門破。汝言常法無色香味觸既是常者,心法亦同無色香味觸,此則不作法與作法同。汝本謂與作法異故名無為常,今既與作法同,則同皆無常。前是借異破異,今是借同破異。文正爾也,不容異釋。今勢破者,前就異門破之,今作法既有,無作應無。外必不受此難,作無作乃異而同,是有自有,作法有、無作法亦有。如一切有部有三有為、有三無為,不可聞為無為異便謂有無亦異。
故今破云:若為無為同皆是有,則同應無常。故《中論》云「涅槃若是有,有則老死相。涅槃若是有,則應是有為。」又作不作同有,同皆是常。又同皆是有,而作法無常、不作是常,亦應作法是常、不作無常。注為二:初釋偈本;二從「如是」下,結前發後。釋偈本同異破即二:前釋異破;「復次」下,釋同破。「如是遍常不遍常悉已總破」者,遍不遍乃異、常義是同,既已破常則破遍不遍也。
「外曰定有虛空」,第二別破五常。前總後別,觀門次第,亦是立義之方。又是前總破內外一切諸常,今別略破五常。即五:一破空常、二破時常、三破方常、四破微塵常、五破涅槃常。前破虛空者,世間外道小乘大乘共知虛空是常,其義最顯,故初立之。《涅槃經》云「如諸常中虛空第一,如來亦爾,故最初立空常。」就破虛空為三:一破空體、二破空住處、三破空相,此三破空略盡。今前立空體。但釋空體不同:一毘曇人云有有為虛空、無為虛空,成外世界及成內身。有為虛空,即是色法;二無為虛空,如天漢等空。
問:數人何故立虛空是有為?答:《婆沙》云「有去來故、能容有故,當知是有。」問:有為空與無為空何異?答:有為空是色,故二十一色中空是一色;無為空非色。有為空可見,無為空不可見。有異部云:虛空非色非非色,但隨世俗故說名虛空。次成論人明虛空一向是無法。三外道立空,即如今文所說。就偈本為二:第一標章門、二釋章門。標章門為三:一明虛空是有,簡異〈成實〉,又簡異計無虛空家。「常」者,第二標常章門,簡異《毘曇》有為虛空。所言「遍」者,第三標遍章門,簡異餘不遍常,又簡異計虛空是不遍者。
無分明空體是一,不可分為多分,簡異計有多虛空者也。「一切處」下,第二解釋三門:「一切處」,逐近釋遍及無分義。「一切時」,釋前常義。「信有故」,釋初定有虛空法。又有者通釋常遍可信。「內曰分中分合故分不異」,破上虛空是常遍也。問:何故破空?答:一破病,大小內外有所得人謂瓶等為有、虛空是無,因此有無生煩惱業苦,故今破之,明無此有無。二者欲通經,諸方等經借空為喻,若如外道空者則法亦同外道,今破除外道邪空申空義,故破空也。分中者,瓶中空也。分合故者,此瓶中之空是有分空家一分與瓶合也。
分不異者,上二句是牒外義,今是破也。瓶中之空是有分,空一分來與瓶合,空則可分,便與諸分不異。若爾,不應言無分,亦不應言是於遍常,此三義便壞也。注中為四:一雙牒、二雙定、三雙難、四雙結。「若瓶中向中虛空」,此雙牒瓶向二處空也,即釋偈本「分中」兩字。「是中虛空」下,第二雙定。雙定者,且據瓶中空以定外也。定意云:瓶中之空為都有十方空、為有一分空?「若都有者」下,第三雙破,有二義:一者若瓶中都有十方空,則十方空並在瓶內,瓶外應無有空,空則不遍不常。
「若是為遍」下,第二義,若瓶內之空遂遍,瓶亦應遍;空既常,瓶亦應常。前句得瓶不遍而空墮不遍,今得空遍而瓶失不遍也。「若分有者」下,第二破分合,正牒偈本中「分合」兩字。「虛空但是分」下,釋偈本分不異。「是故虛空」下,第四雙結非遍非常。帖文正爾,今更義破。問:瓶內空與瓶外空為一為異?若一者,一切空皆在一瓶中,空則不遍;空若遍,瓶亦遍。若瓶內空與瓶外空異者,便有二空,則墮有分,有分故無常。又問:空與瓶為一為異?若空與瓶一,空常瓶即常,瓶無常空即無常。若瓶與空異,空常瓶無常,亦應瓶常空無常。
遍不遍亦爾,空與瓶一,俱遍俱不遍;若空遍瓶不遍,亦應瓶遍空不遍。若瓶與空異,則瓶處無空,空則不遍,不遍則不常。破真俗一體二體皆作此責之。《成論》云「虛空是無法,而終有此空。是於法塵、異於兔角,若撥無虛空則成邪見。」今問:空若是無法,應非法塵;既是法塵,便是有法。又舊云:虛空無丈尺;丈尺約虛空,虛空名丈尺。若爾,虛空非無常用,無常約虛空,詺虛空作無常。覆結可知。又問:柱內空與柱外空為是一空為是二空?若是一空,柱外空既容柱,柱內空何不容柱?彼釋云:柱自礙柱,非空為礙。
今問:我不安柱置柱內,理但安柱置柱空內。柱空內何故不容柱耶?若言為柱礙故不容,即礙處應無空;若礙處有空,即應容柱。又礙處有礙復有空,無礙亦礙亦無礙,應亦容亦不容。若柱內無空,空則不遍。「外曰定有虛空遍相亦常有作故」,上一番破虛空體竟,今第二破虛空用。立中為二:初三句牒體,一虛空是有、二遍、三常也。「有作故」下,第二舉用證體。空有容納之用,故得有舉下去來施為造作。若無容納之用,使不得有所造作。「內曰不然虛空處虛空」,內有二破,並責虛空住處。
所以責住處者,外既云有法住虛空中得有造作,則空是有物住處,故今次問虛空。虛空既是一法,亦應有住處。若虛空無住處者,則有法亦不在空中住。又有二種法:一者礙法、二無礙法。礙法既在無礙法中住,無礙法亦應有其處,是故今文責住處也。就責住處,開為二別:前責空還在空中住便有二空,一空是能住、一空是所住。既有二空則有分,有分故無常不遍也。問:何故前責空在空中住?答:外人謂空無礙能容於有,則知空亦無礙還能容空,故前就空處責空也。「亦不實中住」下,第二破其在實中住。實則滿塞不容於空,故空不在實中住。
前明空得容空而墮二空,今免於二空墮無住處,故進退失也。又實中無空空則不遍,實中有空則應容空,實若容空則不名實。「復次」下,天親義破上舉住處證空。空中得有造作可得有空,實中無作應無空。汝以作有故有空,作無故應無空。「復次無相故」下,第三破虛空相。就文為三:一破、二救、三破救。破云:有為無為並皆有相,是故有法。空若無相,即應無法。又五種是有有法有相,虛空若無,無應無相即無空。「外曰」,第二救。空有二相:一者標相、二者體相。因五種之有,知空種為無。因有為是有,知無為是無,名為標相。
二滅有得無為空家體相,空具二相,而汝不知謂為無相。「內曰」下,第三破救。但破體相,即為三別:初作無體破。無色乃辨色無,非更有法自立為空,故無有此物,以何為空體相耶?「復次」下,第二明無有相。本以滅色為空相,若色未生則無可滅,是故無相。「復次色無常」下,第三就常破。色是無常則始生,空是常法本來已有,已有則知本來無相。問:第三破與第二何異?答:前明相未有故無相,今明可相本來有故本來無相,反覆互相成也。問:破空有三,初二何故有偈本,後破相無偈本耶?答:後都是天親義生故無耳。問:提婆何故不破相耶?答:二論主制作更相開避。《中論.六種品》已廣破相,故提婆不更破之。但天親欲破虛空三義:一體、二用、三相,對前破二,故義生破相耳。
「外曰有時法常相有故」,第二次破時常。次虛空破時者,外道情近與世人同,既見恒有四時則謂時常。此亦麁顯,故次空破之。釋時有二:一內、二外,內外各二。外中二者,一計時常是萬物了因。故《智度論》云「時是不變因」,時體是常故名不變,了出萬物故稱為因。又名不變者,物自去來而時無改易,故名不變。衛世師九法中,時是主諦之一法。二者計時是生因,能生萬物;亦名生殺因,謂由時故萬物滅也。內法二者,一數論明因法假名時,離法無別時。二譬喻部別有時體是非色非心,如三相之類。
依《智度論》有假實二時:一迦羅時,謂實法時,多是小乘律中所用,以制時食時衣必須明實有時,則結戒義成,佛法久住。二三摩耶,是假名時,是經中所用。經既通化道俗,若明實有時,外道聞之則生邪見,故說假名時。此義難明。若為結戒故明實時者,為結殺戒應明實有眾生,為結處戒應實有方也。外偈本立有三:初明實有時者,異數論時無別體家也。「常」者,異計時是無常也。「相有故」者,時微細不可見,假相故知,即是防於他難。又上立時體,今立時相。釋中前逐近解相有故,從「無不有時」,次釋常。初又二:前就時標相證有時。
「有法雖不可現見以共相比知故證有」者,明人日共有去相,見人從東至西既有去法,雖不見日去,將人比日,日亦有去也。如是時雖細不可見,合日去,以節氣等合人去也。「復次一時不一時」,舉體相證有時也。一剎那為一時,第二剎那以去至無量劫非一時也。一日為近,一劫為久。「內曰過去未來中無是故無未來」,此偈本破三世時是常,而正捉外過去是常,破無未來也。過去時既常,則過去定住過去不轉作未來,故未來中無過去,故云過去未來中無。以過去住過去不轉作未來,是故無未來。此猶少二句,亦應言過去現在中無,是故無現在。
二者應云現在未來中無,是故無未來。但論主偏明過去未來中無是故無未來者,此是舉極始極終為言端耳。注釋為二:一者捉過去破未來、二者例破現在。破未來中為二:一者就果中無因破未來、二者就因中無果破於未來。就果中無因破又二:一就不作門破、二就作門破。初又二:一明過去不作未來、二明過去不作現在。初又二:一者正破、二徵經破。初文前牒三世時相。「此則時相常故」者,外明時體是常,但體不離相,相為體所制,故體常相亦常。又相是常家相,以體常故相亦常,故云時相常故。「過去時不作未來時」者,正破也。
過去時體既常不轉作未來者,相是時相,相亦不轉作未來。「汝經言時是一法」者,第二徵經破。所以須徵經者,欲明二義:一者依經則有不作之失、二若言作則有違經之過。是一法者,是一常法也,雖四時三世相殊而時體但是一常法。又過去但過去,不雜當現,故名一法。「亦不作現在時」者,上捉過去常不作未來,今明過去常不作現在也。若過去時作未來者,上依彼義宗則有不作之失。今縱關就作破,若過去作當現二時則有雜亂之咎。前得宗失二時,今得二時則失宗也。又上得宗三世不亂而失當現二時,今得當現二時則三世便亂也。
又過去中無未來時,上就未來中無過去,是果中無因故無未來;今就過去中無未來,因中無果亦無未來。「現在亦如是破」者,憑師云:「此文煩長。上已明不作現在,今復破現在,是故為煩。」今謂不爾。《智度論》亦有此文,故不應煩也。今明自上已來捉過去為端,破未來有二雙:一當中無過、過中無當,例今亦應當中無現、現中無當。二者上明過不作當及過作當,今亦明現作於當、現不作當。故云現在亦如是破,非是煩也。「外曰受過去故有時」,上內明過住於過,過不作當,故當中無過,故無有當。
外今捉破為立,汝但不許有當受有過去;既有過去,必有未來。「內曰非未來相過去」,有人言:非者無也,既無未來,云何有過去,故云非未來相過去。有人言:我前明非未來相耳,非是受汝過去,故云非未來相過去。今明此是二破,諸百論師合作一破釋之,致令於文乖錯。所言二破者,非未來相,此是一破,謂過去土住過去,不作未來,是故無未來也。過去者,此是第二破,縱汝過去作於未來,則失過去。所以作此二破者,前明過不作當則無當;今明過若作當即便無過,前得過失當,今得當失過去,故三世並破。又前是住宗破,今縱關破。
住宗明不相作則失於未來,縱其相作則失於過去。問:何以知此文是二破耶?答:今不敢自推,專觀《智度》及天親此文,知有二破。天親釋二破即二:「汝不聞我前說過去土不作未來瓶」,此釋偈本非未來相,以過去土相自住過去,不作未來瓶相故也。「若墮未來相中」者,釋偈本中過去字。前明過去不作未來瓶,故非未來相;今明過去作未來則是未來相,故無過去。「外曰應有時自相別故」,自上已來兩番問答:初問答破未來、次問答破過去,則三世盡矣。而外人無辭可救,直明現見有三世相別。
又初問答就不作門破三世、次問答就作門破三世,此二既窮則主三世並壞。今不知何救,但問論主應有時。所以知有者,現見三世相別,若無三世則無因果。又若無三世則無三達智。又上來別破外道時是常義,此下通破內外。明三世有義四種:薩婆多,事異相異等並云三世有相,略同外道。成論師云:若太虛無不說去來,是曾當義以說去來。是曾當有,故異太虛,則知三世並有其相。「內曰若爾一切現在」,上明三世作與不作有互失之咎,若不作得過失當、若作得當失過,故有互失。汝今若立三世皆有自相,則三世皆在現在,便失去來,既失去來亦失現在。
此正破數論義。數人三世皆有,若三世皆有則三世皆現,有現不現、有有不有,得有宗則墮三世皆現,得三世不現則失有宗。成論師,若三世皆有則應皆現,若去來是無則與太虛不異,便失去來,亦進退失也。「外曰過去未來行自相故無咎」,救上一切現在難也。我前言自相有者,不言過去未來同有現在相,但過去自行過去、未來自行未來,以兩世不同行現在。如數論云:現在行於事有之相,去來行性有之相。如成論云:去來行曾當之相,現在行現起之相。故不得三世皆現在也。「內曰過去非過去」,上捉有相明三世皆現,今捉行相明過去非過去。
若法在過去猶不捨自相,自相不捨應名現在,不名過去,故云過去非過去。若過現而去捨於自相,則無其自體,既是無法不名過去,此亦是過去非過去。前文正也。又此是二難:過去者一難也。汝遂言過現而去,如土謝滅則無復過去也。非過去者第二難,若土不去,則是現在不名過去。現注文百論師多作一難,故不中詣也。注釋為二:一別解偈本;「是故時法」下,總結無時。初又二:前開二關破過去、次例未來。二門破過去即二。初門有四:一牒、二難、三釋、四舉譬顯。「若過去過去者」,牒也。
土為過去,是一過去也;此土復謝滅無復土相,復是一過去,故云過去過去也。「不名為過去」,第二難也。土既滅後無復有土,故不名過去。「何以故離自相故」者,第三釋也。土既謝滅則離土自相,故無復過去。「如火捨熱」下,第四舉譬顯,易知。「若過去不過去者」,第二關正釋偈本。又二:初牒、次破。牒云過去不過去者,明過去土住過去,土不謝滅,故云過去不過去。「今不應說過去時行過去相」者,第二破也。若過去土不謝滅則猶是現在,汝不應言過去行謝滅之相。「未來亦如是破」者,第二例破未來,亦應開兩關問之。一云:若未來未來則無瓶相,以瓶是未來名一未來,復未有此瓶復名未來。若爾,便無未來。若未來不未來已有瓶相,便是現在,汝不應言未來行未有之相。
「外曰實有方常相有故」,次時破方者,方相麁顯,道俗共知,故次時破之。《智度論》云「汝四法藏中無方,我六法藏中有。」四法藏無則四諦不攝,彼六諦九法中方為其一,故云六法藏有。今言實有方者,明簡四諦中無,即六諦中有也。常者,內法大乘中說有假名十方,是無常法;今簡異之,故云常。此二句出方體。相有故,方體是常而不可見,假日為相故知有方。「內曰東方無初故」,此破方也。《智度論》云「世間法中大謂方,出世法中大謂涅槃。破世間法大故十八空名為大空。」今言東方無初者,破其日初出是東方也。
四天下皆有初出,則四天下皆是東方。若爾,此東方豈是定初?亦四天下皆有日沒,則無定有西。四天下皆有背日,無定有背;皆有向日,無定有向。今略舉一邊,故名無初。又弗于逮日中、閻浮提日出,是則南方之初是東方之中,定從何方而判初耶?故云無初。注為三:一釋偈本。「復次日不合處」下,第二外人以相有故方有,今明相無故方無。如鐵圍間恒不見日,應無方也。「復次不定故」,下第三就不定破。上就四天下論無定有初,今隨就一處顯方無定。猶如一柱,此觀為東、彼觀為西,在柱上為下、在柱下為上。故柱無定方。
又上直明東方非定初,今明無定東西。又前明無初後,故初後不定;今明無東西,東西不定。又前破其相,今破方體。「外曰是方相一天下說故」,救上三難。若四天下說,可得東方無初;今就一天下說,故日初出定是東方,故東方非無初過。救第二云:若四天下說,或可有無日之處;今就一天下說方相,一天下皆有日合,故常有方相,則知有方。救第三云:一天下說方相,故一天下方定,無有不定過。「內曰若爾有邊」,乃免三難而墮有邊,有邊則無常,無常故無方。
「外曰雖無遍常」下,第四破微塵常。微塵至細,世間不知,唯外道所執,故次三常後破於微塵。又前破三種遍常,今次破不遍。以遍義明常明顯,故前破;不遍明常義昧,故後破。釋微塵不同,今略明八種:一衛世師云微塵至細,無十方分、四相不遷,故名為常。二毘曇人云:明亦有十方亦無十方,以其極細不可分為十方,在塵東則塵為西故亦有十方。問:隣虛塵為礙不礙?答:亦礙不礙,不礙於麁而礙於細。若細細不相礙,則多亦不礙,則終無礙也。又若不礙,重則不高、並則不大。而實不爾,故知礙也。
數論師答《釋論》難云:以無十方分故名微塵,以體是礙故名為色。三經部人明有十方分,明窮此一十方分。四是達摩欝梨,明無十方分,而具八微共相合著。此塵極細,亦動則俱、空而具有,三相所遷。五是大迦旃延造《昆勒論》,此云假名論,明隣虛塵亦有八微而不相著,若相著則成一。雖有八微而不相礙。六開善云:析析無窮故有十方分。引《釋論》云:若有極微色,則有十方分。若無十方分,則不名為色。《釋論》實是破微塵義,而謬引證釋微塵。七莊嚴明無十方分,與前數義大同。八建初明有隣虛方,只有一方無有十方。
次《唯識論》明無此微塵,如魚人見水水具四微,餓鬼見火唯有色觸,故知無有一微塵質。羅什答匡山遠師云:「佛不說有至細微塵,但說一切色若麁若細皆是苦空無常無我不淨,令人得道。以諸論義師自推斥言有隣虛塵。」外立中有二:「雖無遍常」,如前三也。「有不遍常」,立後義也。又上就遍救遍,今舉不遍救遍。「微塵是」者,出不遍常體也。果相有故,舉相證有。所以舉果證因者,如〈塵品〉云「外道明微塵不可見,今但見其麁果,故舉果證因。」注釋為二:前逐近釋「果相有故」,初列二章門。
「如見牙等」,釋見果知因章門;「世界法」下,釋見因知果章門。「可知二微塵」下,於二義中取見果知因。問:極細果起自兩塵,云何是極麁果?答:外極麁如世界,內極麁如大自在天身一萬六千由旬也。「是故有微塵圜而常」,釋偈本有不遍常。微塵是無十方分故稱圜,以其至細故不從因生。圜論其體,無因釋其常。「內曰二微塵非一切身合果不圜故」者,此有五破。所以破塵者,毘曇等知人空,亦知餘法空,唯不知塵空,故名小智。今令知塵空,即一切法空,迴小入大,名為大智。《大品.三慧品》云「破壞一切法乃至微塵,名為摩訶波若。
」今第一以果徵因破。眼見二塵果不圜,當知非一切身合。非一切身合則不圜。若一分合,一分合則無常。又有分則可分,不名極細。若一切身合,果則應圜。復次若一切身合,二亦同壞。前是舉果不圜驗因不合,今縱其因合則二亦同壞。二同壞者,要須壞二微塵和成一體然後乃圜;若爾,則微塵無常。前門破其圜義,此文破其常義。此文是修妬路。從「若塵重合」下,天親釋也。「復次微塵無常與虛空別故」,虛空是常、無十方分,若微塵無十方分則與空為一。今既與虛空異,虛空無十方則塵有十方。「復次以色等別故」,前明與虛空別,今明與有法別。
微塵既與香味等異,若五塵各別是則有分,若其無分則與五塵不異便是一塵,若是一塵則失五塵。多無故,亦無一。「復次有形法有相故」,此亦是偈本。前明微塵與五塵別,今明微塵是色則有方圜長短,有方圜長短則是有分,若無長短則非是色。此與《智度論》同。若有極微色則有十方分,若有十方分則不名極微,若無十方分則不名為色。
「外曰有涅槃法常無煩惱涅槃不異故」,第五最後破涅槃者,上四種明世間常,今是出世常。以世間人不知,唯出世人知,義最隱昧,故後破之。又涅槃是究竟法,凡聖終歸,故最後破。亦如《中論》大乘觀行最後破於涅槃。又外道云:內外雖異,同明涅槃;若無涅槃,則是邪見。故最後論之。釋涅槃不同,《中論疏》已具出。問:《中》、《百》二論何故最後論涅槃?答:釋迦及三世佛應化等身,常皆最後明涅槃。二論欲通經,故亦最後論之。問:二論同最後論有何異?答:大意同,轉勞異。《中論》一品廣論,今一章略論。
《中論》竪破四句涅槃,今橫破四計。而大意並破邪涅槃、申正涅槃,此處無異。問:二論申正涅槃無異,應無二論異。答:非但二論無異,一切經皆為明涅槃,一切經無異論亦無異。良由所論之道既一,能論之教無二也。《中論疏》未盡者,今略述之。《楞伽經》出外道義,明有四種涅槃:一者自體相涅槃,明本相而有。此似大乘本有涅槃。二種種相有無涅槃,明涅槃實有,無諸苦事。此似內義涅槃體有空與不空,空無生死,不空者謂常樂我淨。三自覺體有無涅槃,明此涅槃有靈智之性故名為有,無諸闇惑故稱為無。此似《成論》大乘圜智涅槃。
四諸陰自相同相斷相續涅槃,明得涅槃不更受生死,故云斷相續。此亦大小乘義。問:外道計生死為涅槃,是五見中何見?答:是獨頭見取,無樂淨計樂淨故。問:計生死為涅槃,為迷生死、為迷涅槃?答:迷於生死,如謂杌為人,是迷杌也。問:外道計無想非想為涅槃,是五陰中何陰攝耶,答:彼修得無想非想定,無復出入息,即是捨受,故計捨受為涅槃。數人別有無為法,是善是常,在生死外、為煩惱覆,修解斷惑起得得於無為,屬彼行人。與地論師本有涅槃義大同也。
問:數人何故立涅槃是有耶?答一是第三諦故有、二者為滅智知故有、三者為無為名有相故有、四無為是常故有也。《成論》文破之:汝經泥洹名無相,若是有者當有相。又衣壞名無衣,應別有無衣之法是有。《成論》小乘涅槃是惑無處,無別有法,不當三性,從善因得故名為善。數人破云:若泥洹是無,應無泥洹。答云:非無泥洹,但泥洹是無法。《地論》有四種涅槃:一性淨、二方便淨、三圓淨、四如如淨。《攝大乘》亦有四種:一本性淨、二有餘、三無餘、四無住處,如彼文說之。就破涅槃為二:初破所得涅槃、二破能得之人。
破所得涅槃又開四別:初破涅槃與無煩惱不異、二破涅槃是無煩惱因、三破涅槃是無煩惱果、四破斷無以為涅槃。四計之中,初三破彼有餘、第四破外無餘。初又二:前一明涅槃與無煩惱不異、後二明涅槃與無煩惱異。與無煩惱不異,此是《成論》小乘義;與無煩惱異,是毘曇及大乘人義。故此中破四涅槃,內外大小乘一切皆盡。《中論》破邪涅槃、申正涅槃,故亦破亦取。若外道計生死以為涅槃,但破不收。若就偷得涅槃之名而不識涅槃之義,則收名不收其義,故亦破亦收也。就立中三句:初明「有涅槃」者,涅槃是出世常法。
上舉世救世,今舉出世救世,故言有也。又簡異撥無涅槃之人,是故言有。又斥於提婆執一切空,是故言有。「常」,明涅槃體。「無煩惱涅槃不異故」者,釋常義也。有煩惱則有生死,是故無常;若無煩惱則無生死,是故名常。正是《成實》義也。「內曰涅槃作法故」,破外涅槃與無煩惱不異之言也。有煩惱時未有無煩惱,由修道故斷煩惱始得無煩惱,此無煩惱本無今有,是起作之法。既本無今有,則已有還無,體是起作之法,故非常法也。又言作法者,為道諦所造作,故名作法。釋中有二:初明涅槃是作法、次明無有涅槃。前是縱破,後名奪破,文處易知。
次論毘曇、成實義。毘曇人云:本有善常涅槃,生死煩惱外,為煩惱所障,故眾生不得涅槃。則不著今文破。今問成實師:既以無煩惱為涅槃者,為本有此無、為本無此無?若本有此無,則與數同;若本無此無,因修治道斷惑得之,則同外道起作之法也。「外曰作因故」,此第二計,明涅槃與無煩惱異。前觀涅槃然後生解斷惑得於無累,如因中發觀,觀生惑滅,故名作因。亦如會真生解,及數人因境發智,境為無煩惱因。此是《成論》本有,及《地論》性淨、數人無為,皆是有法,在生死外,故修解斷惑然後得之也。「內曰能破非破」,破上涅槃是無煩惱因也。
能破者,牒外義也。外謂涅槃是無煩惱因,由涅槃故能無煩惱、由涅槃故能得解脫、由涅槃故能得於破。破、解脫、無煩惱此三皆是異名,今欲存略,故作破名也。非破者,論主難也。涅槃是於破因,即是解脫因,便應非是解脫。然涅槃是解脫異名,豈得言非解脫耶?又涅槃是果名,解脫亦是果名,今若言是解脫因則失果義,以果為因則名顛倒。又涅槃若是因者,道諦便應是果,是亦顛倒。又反並,若涅槃能解脫非解脫,亦生死能繫縛非繫縛。注釋亦二:初縱因破;「復次」下,奪因破。「外曰無煩惱果」,此第三計。
亦立涅槃與無煩惱異名,由斷惑而得,故是無煩惱果。此是《成實》始有義。故成實師斷五住惑盡,二生死滅,然後得大涅槃。即《地論》方便淨義,由息妄故然後顯真,名無煩惱果。注中三句:初非初立;二「亦非無煩惱因」下,非第二立也;第三句正釋偈本。「內曰縛可縛方便異此無用」,破上是無煩惱果也。破中二:初牒、次破。牒中又二:縛可縛,牒繫縛也;方便者,牒斷縛之方便也。異此無用者,內破也。破意云:有煩惱是繫縛、無煩惱得解脫,故此解脫便是有用;涅槃若是無煩惱果,即無用也。
又涅槃非煩惱,故不能繫縛用;非眾生,故不能修道用;非八正,故不能斷滅用。異此三法,故名無用。正意云:異縛可縛,即涅槃非是生死縛;異正觀故,涅槃非是解脫用。此何為邪?注中有二:前縱是果,明無用過;次奪,明無煩惱。既無因故,涅槃不名無煩惱果。「外曰有涅槃是若無」,第四立斷無為涅槃,即是立無餘也。外云:有於身智故名為患,若灰身滅智此即無患。肇師立小乘涅槃義云「大患莫若於有身,故滅身以歸無。勞懃莫前於有智,故絕智以淪虛。」若爾便是大用,上何得云離三法是無用耶?又深取此立意者似三論義。
外人云:我涅槃異上二種,即是大用。異縛可縛,非縛義;異方便,非脫義。故非縛非脫、非妄非真、非眾生非佛,名為深妙涅槃,是大用。所以然者,但能除縛不能除解,但能除妄不能息真,此是非用;今能兩忘,故是大用。「內曰畏處何染」,無身無心是永死之坑大怖畏處,汝等外道何故貪染?正呵數論灰身滅智涅槃義也,答後兩忘義。汝無妄無真、無縛無脫是大邪見,現世斷善、來世入地獄,甚可怖畏。云何染著無耶?注釋為二:初破外道斷無涅槃;從「涅槃名離一切著」下,略申正涅槃破邪涅槃。前是就緣假破,今是對緣假破。離一切著者,外無所著。
滅一切憶想者,內無有心。即肇公云:「於外無數、於內無心,彼已寂滅乃名涅槃。」「非有非無」者,非上三家之有、非第四家之無。又非小乘涅槃斷無、非大乘涅槃妙有。又於外無數、於內無心,名為涅槃。即有此涅槃,是故云非有。非有即著無,復云非無。「非物非非物」者,既聞非有非無,終言有於一切,是故云非物;既聞非物,便謂非物,故明亦非非物。以非物不物則心行處滅。「譬如燈滅」,明語言道斷。「外曰誰得涅槃」,自上已來破所得之法,今破能得之人。
問有兩意:一舉能得之人證有上所得四種之法;二問論主正涅槃,若言涅槃言斷心忘,誰得之耶?「內曰無得涅槃」,亦有兩意:一者前破無所得之法,今破無能得之人。若以神得,求神無從。又設令有神,神是常遍,不應有得。若五陰得,求五陰無從。設有五陰,無常失滅亦不應得。若答外人問論主誰得正涅槃,上明所得之法絕於四句,今辨能得之人,義亦如是,是則無能得所得。如《中論》明涅槃絕四句竟,後明如來亦絕四句;今亦爾。問:若爾,應無得涅槃。答,若能不見能得所得,便是得涅槃也。
故肇師云:「大像隱於無形,故不見以見之;玄道存乎絕域,故不得以得之。」如《大品》云「無所得即是得,以是得無所得。」問:文中何故破神及五陰?答凡論得,不出人法,故人法並破。又破人,破外道得;破法,破內人得。又破人,明常無得;破陰,明無常亦不得。今云聞熏習故得報佛證法身者,不出常無常等,故並著今文破。問:若爾,不應從佛聞法,應得成佛耶?答:今明從佛聞法熏習得者,息常無常見、息能得所得報法等見,方得佛耳。
百論疏卷下之中
百論疏卷下之餘
釋吉藏撰
破空品第十
此品非但是一論之玄宗,亦方等之心髓,言約而義顯、辭巧而致深,用之通正則正無不通、假之摧邪則邪無不屈,可以降天魔、制外道,折小乘、挫大見,依之伐惑即累無不夷、用之行道即觀無不照,能發曚人之慧、生訥者之辯,實調心之要方,亦懺洗之明術。余息慈之歲翫此希微,將耳順之年秉為心鏡,但疏記零落,今存其大綱。來意不同,略明十義:一者若就三段分之,〈破神〉一品明眾生空,〈破一〉已後竟於〈破常〉辨諸法空,今此一品明空病亦空。《淨名》以此三門為調心之術,故略闡於前;提婆亦以此三為練神之方,廣敷於後。
二者若二段分之,捨罪福有二:一明捨罪、二辨捨福。破邪亦二:一破有見、二破空見。從〈神〉訖〈常〉破有見也,今此一品次破空見。有無是眾見之根、障中道之本,故須破之,則諸見根傾、中實便顯也。三者能破所破分之,從論初已來破於所破,今此一品次破能破,令能所並夷、破立俱泯,則儻然靡據、事不失真,蕭焉無寄、理自玄會。四者若就緣觀分之,自上已來明緣盡於觀,今此一章明觀盡於緣。緣盡於觀者,謂若罪若福、若法若人、生死涅槃、凡聖解惑求並無從,盡於觀內,故名緣盡於觀。觀盡於緣者,在緣既盡,正觀便息。
緣盡於觀,是則不緣;觀盡於緣,是則非觀。故非緣非觀,不知何以目之,強名正觀。亦假號波若、佛性、法身,故隨義目之。如云「波若是一法,佛說種種名,隨諸眾生力,為之立異字。」五者賓主明之,從〈破神〉竟於〈破常〉是外道立義、提婆論義,此之一品明提婆明宗、外道論義。外道立義、提婆論義,則難無不摧、通無不屈;提婆明宗、外道論義,難無不詶、詶無不塞。所以然者,外道不依空問答,故問不成問、答不成答。論主依空而問,故難無不摧;依空而答,答無不塞。
以此示末代眾生,明世間問答尚須依空,況欲離苦求寂滅之道而存著有耶?六者自上以來名為破邪,今此一品稱為破正。然本對外道之邪故有內之正,邪既不立故正亦不留。如是生死涅槃、真之與妄乃至理外理內、有得無得義並類然。釋迦一期亦爾,從初鹿苑逐諸外道,窮至雙林六師邪道既亡,釋迦之正亦息。提婆亦爾,故前除外邪,今息內正。如胡公之藥既隱,即胡公亦藏,事亦爾也。七者上來別破諸師,此品總破一切外道。八約人論之,上破有見外道,今破空見外道。上破薩婆多,今破方廣。上破愛多,今破見多。故《智度論》云「愛多者著有,見多者著空。
」九者上來正破外道,今此一品名為釋破。釋破者,破妄見。止於水想,故名破耳;實無水可破,故名釋破。十者上來正破,今此一品名為簡破。所以然者,九十六種外道亦互相破,小乘五百論師亦互相破,乃至有所得大乘人亦互相破,而智力強者則勝,智力劣者墮負。今提婆亦破外道,異彼眾師。眾師皆心有所得、言有所住,是故破他;提婆心無所依、言無所住,故非破不破。但為妄謂所存、求之無從,是故云破,實無所破,故異彼眾師。大業四年為對長安三種論師,謂《攝論》、《十地》、《地持》三種師,明二無我理及三無性為論大宗。
今立此一品,正為破之,應名破二無我品及破三無性品。何以知之?〈破神〉明人無我理,〈破一〉已下明法無我理竟,今言破空即是破人法二空,豈非破二無我理耶?此是提婆自爾,勿咎講人。言破三無性理品者,汝以生死塵識等為分別、依他二性,以涅槃為真實性。上並破此三性竟,今復破空,豈非破三無性耶?亦是論主自明,非余橫造也。問:二無我、三無性並破,欲明何物耶?答:道豈是我無我、性無性耶?如是五句,自可知也。
又序此品來意者,非但結成提婆一期出世意,亦是重結釋龍樹出世意。以人講龍樹四論不識論意,是故提婆破外道竟,更撰斯論申明龍樹出世破申之意。既敘提婆出世及龍樹意,及釋迦一期并十方三世諸佛大意爾也。又敘此品來意者,明正論解惑義。一切大小乘人言:以空解斷惑,惑即是所破、解為能破,故無礙正斷解脫證破。又無礙正破、解脫遮破,乃至言佛智斷障。是故今立此一品,明不立不破,即明無惑可斷,有何解之能破?故說此一品。又辨諸方等經明懺悔意。世間人皆云:無始世來所造眾罪,今欲懺悔,即謂罪為所破、懺悔為能破。
如此懺悔者,名為罪過懺悔。何以知之?有能破所破既是外道,今復云有懺為能破、罪是可破,豈非外道?此言正可為入理人說耳。昔山中大師云:「出講堂不許人語」,意正在此,恐聞之而起疑謗故也。又序此品來者,欲釋諸大乘經本性清淨不生滅義。所言不生者,本無人生、本無法生,何有立耶?竟無有滅,何所破耶?故不立不破即不生不滅義也。又釋諸方等經不斷煩惱亦不與俱,以不立故不俱、無所破不斷,如是一切義類可知。吉藏昔在江左陳此品有十七條,老年多忘,故略述一二數耳。
所言破空品者,凡有二義:一者諸外道等執萬化為有,上求之無從,故人法並空便墮空見。今破外人橫謂之空,故名破空。故《涅槃》云「眾生起見凡有二種,一斷、二常」,又云「要因斷常」,所以然者,要由常起斷見、因斷起常見。二者論主初品明依福捨罪、依空捨福,從〈破神〉竟〈破常〉求人法無從,釋成空義。空義既成,捨福便顯。若利根外道從此空門便入正道,但鈍根之者更復著空,則空便非門。今此一品破除此空,令得悟入,故云破空。問:空是無法,何所破耶?故外道呵提婆云:譬如愚人欲破虛空,有徒勞之弊。
今何因緣言破空耶?答:破其執空之病,故言破空;實無空可破。問:若爾,應云破病品,不應云破空品。答:病是能執、空是所執,若言破病品者,十品皆是破病。今將所執之空,顯其能執之病,故云破空品。問:論主上破外之有,外既受屈;今此一品外道難提婆之空,提婆何故能通?答:外人有有可破,是以受屈。論主無無可責,是故蕭然。問:此品但破於空,亦破四句?答:空有四句皆破。但對前八品破有,故今明破空耳。又有空有有、有亦空亦有、非空非有,皆名為有,無此四句乃稱為空。作此論之破空,即四句內外皆悉破也。問:若四句內外皆悉破者,應無有申。答:破此內外諸見,便悟諸法實相,即是申也。問:若爾,但申實相,應不申教門。答:教本詮理,既得見月,何須指耶?問:若爾,後應不明二諦。答:若了悟者,亦無須二諦。又上來破外道四句無遺,壅障始除,方得申明二諦。
品開為二:一破外道斷滅空、第二申二諦中道結論旨歸。所以有此二者,自上已來破其有病,今此品次破空病。然此想謂空有障佛二諦,要須前破壅障始得申明二諦也。又前破空有,明非空非有,即是中實義。以非空非有,然後始得假說空有。此假名空有,為欲顯非空非有不二之道,故明二諦中道。又前破空有,外人便起斷見,故次說二諦接其斷心。又前明空有等四句畢竟無所有,即是第一義諦。次明無所有,有名為世諦,故如來依二諦說法,論主學佛亦依二諦。若離二諦發言,即是虛妄,是故前明第一義、後明世諦。但宜熟觀文,勿信人語。
然總括一論有五節意:論初已來破外所立,一節意也;品初破破,二節意也;次破他法故汝是破人已下,明不成不破,三節意也;次應有諸法相待有故已下,破外謂內終有所存,四節意也;次若空不應有說已下,外沒於斷無,不識二諦,五節意也。此五節非止是斯論所用,觀一切佛法六根所對四儀動靜皆須用之。所以有此五節者,須精密取之,能離菩薩微細礙相,裁起一毫人法生死涅槃等見,即心行道外,名為外道。即是立也。自論初已來破如此立,故名破立。即初節意也。次謂有一無生正觀,破上來所立。
言上來所立是所破、無生正觀是能破,作此想謂則墮能所見中,破立心起,故第二節明本不曾生死涅槃等為所破,亦未曾有無生正觀是能破。能破所破並出謂情,故有第二節意。外人復謂:若無生死涅槃是所破,亦無無生正觀是能破,此則無正無邪、無內無外,破滅一切法,是大邪見人也。是故明諸法本不曾成,何所論破?汝橫謂言成、橫謂言破以過內者,則翻是破法之人,故有第三節不成不破意來也。外人復謂:若言都無成破,云何能無難不通、無通不難?既能無難不通、無通不難,必應有一妙術,則終有所存。
故論主明若有一法不存,可有其存;竟無一法不存,云何有一法可存?故有第四節來意也。外又云:若言不得有一毫可存,復不得無一毫可存,三世諸佛云何說十二部經八萬法藏教化人耶?是故次明雖未曾有無、非有非無,為眾生故隨俗而說,故有第五明於二諦。就五節意中,初節屬前九品,第五屬此品內第二段,餘三節在初段中,即為三意。此論本是長安舊義,昔在江左常云:「關河相承,晚有所得,人不學斯論,多是相著。」今為對此病,亦作四節生起之。初節正破二無我及三無性。第二節外人便云:〈空品〉前破三性,〈空品〉破三無性。
若三性三無性、二我二無我一切破,則是破法人及滅佛法人。是故答云:汝見有成法及破法、生法與滅法,汝是破法人耳。我不曾成法亦不破法,不曾生法亦不滅法,故我非破法人也。第三節云:汝若言我有成破及生滅,我義為非;汝無成破及生滅,汝義為是。則終有所得所依,云何言無依無得?是故答云:汝自謂我有所依得,我未曾有一毫法可依得也。第四節云:若無依得不依得,云何經云從法身流出十二部經八方法藏教化眾生習因成佛?是故答云:此是佛隨俗言耳。
至道未曾一言,況復八萬法藏?《像法決疑經》云「從初成道乃至涅槃,不曾說一句,亦不度一人;而眾生自見說法度人耳。」此是用長安舊義答晚攝論師等人也。就初二問答明破於破,即為二意:第一破外人謂論主用空破有,故破外空破;次問答破外人謂論主用有破諸法,明無有此破。又初問答破外謂內用就緣假破、次問答破外謂內用對緣假破。又初問答破外謂內用正破邪、次問答破外謂內借邪破邪。夫一切能破所破不出此之三雙,今明實未曾有此所破,亦未曾有斯能破。初番前問次答。問有二意:「外曰應有諸法破有故」,此就有門破能破也。
凡有五義:一者既有能破則有所破,故一切法有不應言空。二汝有能破、我有所破,二俱是有,我所破既被汝能破破,汝能破亦被破。若爾,則提婆與眾人無異,云何謂外為所破、內為能破?三者能破所破二俱是有,若以能破所,亦應用所破能,則內為所破、外為能破。四者能破所破二俱是有,俱是所破則無能破,既無能破則無所破。若爾,則無能無所,何有屈申?五者若能所俱有,則虛設三空、捨福義壞,若捨福壞則一切不成。「若無破餘法有故」者,次就無門以破能破。亦有五義:一者若無能破,以何破我?既無能破,則我義還成。
二者若無能破,有無相對待,於無能則便有所。三者若無能破,我有所破,我有所破我是有見,汝無能破汝是空見,則我是薩衛、汝為方廣,則二俱有過。四者我有所破則不失因果,汝無能破便無罪福,故寧起身見不惡取空,不以是見墮惡道中,故有過義輕、無執最重。五者若無能破亦無能申,汝云何建立三論欲申正教耶?「內曰破如可破」,答上有無難也。今不作有答無答,若作有答還著其有難、若作無答還著其無難;亦不作非有無答,墮愚癡論故、又平鈍故;亦不默然答,以外見默然謂無答故。今答者,反擲還外人也。
汝上來見立、今見有破,故擲此破立還於外人。今言如者,有二種如:一計如、二破如。計如者,汝上計可破,今計能破。二破如者,上就汝覓可破無從,今就汝覓能破亦不可得。又今過甚於上,上計有可破,我就汝覓無從;汝今計能破,汝自將有無破之,故此能破自無,不須我破也。又汝將有無乃破立能破家,不問我也。我立能破,可受汝問;我不立能破,故不受汝問。如《十二門》懸構責中說也。又汝問為有能破、為無能破?今將有無還問於汝:汝為有所破、為無所破?若有所破,上求何故無從?若無所破,只汝是所破。
所破既無,誰問能破?又能破若有,還是汝有;能破若無,還是汝無。汝有所破,所破既被破;能破是有,還是所破。汝便無能破亦無所破,何所問耶?又上來實不成,今何有破?汝本不成,我何曾破?今忽問能破之有無,如人言:汝以兔角刀斷我馬角。既失兔角,今問覓馬角也。又破如可破者,能破若有,如可破有;能破若無,如可破無。如是五門皆如可破。又破如可破者,汝計有破可破,皆是汝計,則皆是可破,故云破如可破。
又本有物,然後論破可破耳;未曾有物,論何破可破耶?如空中華,論何物破可破耶?問:乃無法可破,而汝破病,則有病可破;乃無水可破,而止水想,則應有破。答:汝言想水是無、水想是有,故作是問。只汝水想,還如想水,論何破可破耶?注釋為二:一序外情、二答外難。「汝著破故」者,明外人上來實無可破而著可破,亦實無能破今著能破,即是罪重鈍根也。又釋:明外道有四癡。一者是無立謂立,是一癡。二者此品復無破謂有破,是二癡。二者復將有無二破欲破此破,是三癡。四者此三並是外道自謂,而今安置論主上,此是四癡也。
此四癡並各反擲答。次天親還用外道二難即為論主雙答,此是不動尺兵寸刀而令外軍土崩瓦解,現在注文。「以有無法欲破是破」,明外人自計有破,復自將有無還破外破,是為失中之失、倒中起倒,竟不關我。「汝不知耶」下,第二答外難。始終有六轉意:初縱有能破答,明破義既成,則一切皆空。所以然者,既稱為破,則能破所破一切皆破,則一切皆空。以破是空之異名故也。「是破若有」者,第二句。外人即云:若破成者便有此破,則著我有難。是故今明此破若有則已墮可破中,云何更問有耶?「是破若無」者,第三意。
外人即云:若能破墮可破中,便無能破,則著我無難。是故今明能破既無則所破亦無,則無外無內,誰欲難耶?「如說無第二頭」者,第四意。外云:若言能破所破皆悉無者,汝上來何故破我神耶,乃至破我法耶?既破我人法,則知有人法可破,便有能破,云何言破可破相與俱無?是故今明如說無第二頭,不以破故便言有頭,第二頭本來自無。汝神法亦爾,不以破故便有神法,神法本來無。既本來無所破,何有能破?「如人言無」者,第五意。外人云:若第二頭本來無者,能破亦本來無,若爾則不應言無。今遂言無即有能無之無,以無前物,若爾即有諸法可無,復有能無之無,是故有能破可破也。故今明如人言無,此是實無,以無能無所故名為無,非是將一無以無前物。「破可破亦如是」者,第六總答合上義。
「外曰應有諸法執此彼故」,上來一番破外人謂論主用空破有,今第二破外人謂論主用有破有。前問、次答。問有二:應有諸法,此立所破也。執此彼故,立能破也。我謂汝以空破有,汝遂言無空,是為上來用有破有。又我言汝用汝義破我,汝遂言無汝義以破於我,若爾應還用我義破我義。如是有得無得內外等亦類然。又有二破:一就緣假,謂就外覓外無從,即初問答也。二對緣假,即今文是也。問:何故不言執一破異、執異破一,而言執此彼耶?答:一異語局,彼此語該。此常彼無常、此生死彼涅槃,如是一切也。注中但偏計一異,以一異是彼大宗故。
「內曰一非所執異亦爾」,上明不以空破有,汝自謂空;今不以有破有,亦出汝謂情。上不以正破邪,今不以邪破邪。又我就汝覓一異不得,何所執耶?又我若執一則同僧佉、執異便同衛世、執亦一亦異同勒沙婆、執不一不異同若提子,非是四師,故無所執。又提婆不與四師同故言不一,不與四師異故言不異。求四師得,可論同異;求竟無從,云何同異?又本無一異,妄見一異。我上來欲止妄情,故借妄破妄,實無妄可借亦無妄可破。問:若言借妄破妄者,誰借妄耶?若有能借,必有所借。答:若作此問,應云借如所借。
由汝故謂汝義為所借,謂我為能借,並出汝之謂情,我未曾有能借。問:若爾,上何得言借?答:心生於有心、像出於有像,借見於有借。注釋為二:前釋內通;「復次」下,教作難。「若有人言汝無所執」者,假設有人,明他無執也。「我執一異法」者,彼自立一異也。「若有此問應如是破」者,應將一異破有執家也。此意欲明論主不執一異,故不應將一異難論主;若餘人執一異,可用一異以破之耳。又釋:若有人言汝無所執,我執一異。假設外問內言:汝無所執耶?內言:我無所執。外言:恐汝執法破我。汝若無執,我自執一異,何懼汝破我耶?若有是問應如是破者,教內答外也。
「外曰破他法故汝是破法人」,自上已來第一破外人謂有能破,今第二破外人謂論主是破法人。問意云:從論初已來破於所破,品初二番復破能破,是則破能破所。觸法斯無、破法無道,故是破法人。又爾前破所破,明無外邪義;品初已來破於能破,則破內正義。若邪若正、有得無得一切皆破,故名破法罪人。「內曰汝破法人」,明如我懷中無破可破,故非破人;汝執法執破,故汝是破人。又汝作此執破於實相,若破實相,三寶、四諦一切皆破,故是破人;我無所執,與實相相應,故不破實相,則一切不破,故非破人。
又汝欲自成破他,故是破人;我不自成又不破汝,故我非破法人。汝義本成,可言我破,名破法人;汝義本不成,本不成是汝不成,故汝是破法人。又諸法非破不破,汝見破不破,故汝是破人;我不見破不破,亦非見不見,故非破人。「外曰破他法故自法成」,論主上云成己破他名為破人,我無所成故非破人。外今問內:夫勝必對負、屈必對申,我既墮負,汝則應勝;我義既破,汝義自成。汝既破他自成,故是破人。我但被破,不成故,非破人也。汝破他,乃不言汝義成;但他法若壞,汝法道理自成。
又汝口破他義而心成汝義,若心不自成汝義,何故口破他耶?又上來三問答明論主有破,論主悉云無破,外今云:若無破則有成。此是對無明有。問:上云內無破則外有立,與今何異?答:上是內無破、外有立,今是內若無破、內則有立,故與上異。又並他破自不成,應闇破、明不成。明不成,闇何猶破?解若不生,惑何由滅?又外人迴過還論主,論主上云汝是破人。汝既詺我為破法人,我則為非、汝理數是,則自是非他,是非心生,故汝是破法人也。我見汝破他,故還述汝所說,我云何是破法人也。又汝從來明因緣義,言無則召有、言有則召無。
汝既言無成則召成、言不破則召破,若言無成不召成、言不破不召破,復墮自性之失。又汝破為有所申、為無所申?若無所申,應無所敬,那敬三寶?若有所申,則有所成。「內曰成破不一故」,此中始末有三種答:此第一。汝若言汝義既破、我義即成,成破便一。勝負屈申應是一,而成破不一,何得言汝義既破、我即成?故外人反滯論主成破一難。而論主復離自執之失,成破若一則有四過:一俱是破;二俱是成;三成破若一,而成是成破非成者,亦應破是成而成非成;四有成有破則非一也。又次第答上諸難。汝初云他義若破自理數成者,則成破是一。
汝立成破一義者,汝破我即破,云何汝破我成?我成汝即成,云何我成汝破?又現見一物,成時無破、破時無成,云何言破即成?汝言惑壞、解即成,則惑壞是解成,猶著成破一難。若言惑自壞解即成,如闇滅有燈生者,則成壞是異,云何汝壞我即成耶?又現見闇滅燈成,今未曾有;汝義壞,何時有我義成?又闇滅燈成,上亦破無,云何更引?汝上云我既無破應當有立者,在破既無,何有立耶?又破不有則不無,立不無則不有,何所待耶?汝上難云:若有所申則有所成、若無所申應無所敬者,正由一無所成,故無能申耳。又亦得例答之。
本對邪故有申正,而未曾有邪可破,何曾有正可申?餘難並漏上諸答通之。「復次成有畏」,第二重顯成破不一。成則有畏、破則無畏,畏無畏殊,故知成破不一。問:此明何義?答:斥外道也。汝上來欲成於法不能成,是故怖畏不復敢立,於我法不畏故欲破我,故知成破不一,故用此言以譏外道,非是論主成法有畏破無畏也。「若破他法」下,第三天親義生違言破也。「外曰說他執過自執成」,問:此與上破他法故自法成何異?答:前成為成立,今成為成破,是故異。汝乃言成破不一,故不自立法而終破他。若爾,終應為成此破,若成此破則是自成法也。
又更一義:汝乃言成破不一,不言無有成破。若爾,終有成破。若汝不成法,則不破他;既破他,終為成立也。「內曰破他法故自法成一切不成」,外謂內為成於破,內今一往許之,破他法故則破義成。此破若成,則一切不成。所以然者,夫論破者,自他一切皆破,故名為破。此破若成,則自他內外一切不成。既稱一切不成,我義在一切內,我云何獨成耶?此破即是畢竟空之異名,故一切無成。又如以我不平破汝不平,令汝得平則是我平,故一切平也。又一義:夫破他明他不成者,即是自不成也。我以汝為他,汝又以我為他,故一切皆他。
既云他不成,則一切不成也。此是勢破,非正文意。又此就相待門破。破他法故自法成者,明他立被破則破義成也。所以須成此破者,正為外道有所得大小乘人有立病故也。一切不成者,本待立故有破,立既不成,無立可待,故無有破,故云一切不成。此正當文意也。「外曰不然世間相違故」,汝若言成破並空一切不成者,與世間相違,誰信此法?以內外唯有二義:一成、二破,成者立己義,破者破他義。如僧佉成一破異等,《成實》成空破毘曇有,大乘成大破小,又成己正破他邪。
汝無成破,則與一切相違,誰信此法?「內曰是法世間信」,答此一問,多種形勢。有時云道與俗反,豈為俗信?信俗則不信道、信道則不信俗,如信波若則不信一切法、信一切法則不信波若。又答我所以與世間相違者,世間智淺,見於有無、見於破立,以如此見,不見聖所見、見聖所不見,不行聖所行、行聖所不行。又答:我不與世間同,亦無可與物異。何者是世人、何者是我明同異耶?外即難云:即此不同不異便是反於世人。即答云:將何物反耶?誰反耶?反誰耶?而今論主不作餘答,明為世人信者,此是破不信以明信也。
外謂論主此言無道理不可信,是故今明因緣生法宛然而畢竟空,雖畢竟空因緣宛然,了了可信。故《中論》云「世間現見故、世間眼見故」,是故明世間信也。注釋為四:一明可信之法、二明不可信法、三結不可信、四結成可信。初如文。「汝謂」下,第二出不可信法,明五家義皆不可信。第一明僧佉義。「又除梁椽」下,第二出衛世義。「或言因中有果」下,第三勒沙婆義。問:何以知此是第三師義?答:上已云乳中有酪出因中有果義竟,今更說者,當知是第三師義。「或言離因緣諸法生」者,第四無因外道義。
「其實空不應言說世事」者,第五邪見外道義,如邪見人撥無諸法。「是人所執誰當信受」,第三結所不信。「我法不爾」,第四結所信。外曰:汝無所執是法成。上來百方求覓論主一毫之義不得,而內遂云我因緣法與世間同。若爾,乃不執於自性,遂執於因緣。則知有因緣義,為外之所捉得。二者汝若言不執於性亦不執因緣,都無所執。若爾,汝畏於執,遂守無執。此乃不執於執,遂執於無執,則知有執也。三者汝若言無執者,不與世同亦不與世異,遂不與世異而與世同。世間既執,汝亦應執。「內曰無執不名執如無」,答中有二:一法說、二譬說。
無執不名執者,法說也。我明執無,故云無執。言其無執者,明其無有執,非謂有無執,故不執於執亦不執無執。如無者,譬說也。如人口中言無物,其實無物。今言無執,其實無執。非是口中言無物便有於物,亦非是無執便是於執。又執既無,無執亦無,如對有所得故有無所得,有所得既無無得亦無。答上因緣問者,有多種形勢:一者即用因緣答,明因緣生法即寂滅性,故無蹤跡處所,有所執著便非因緣。二者有時答云:本對性故有因緣,既無性亦無因緣。亦性亦因緣,如是五句。
「外曰汝說無相法故是滅法人」,汝言不執於執,亦不執無執,則執無執,一切滅,名滅法人。問:與上破法人何異?答:上明破立俱破,名破法人;今明不見破立無所執著,復無此無執,深上一階,是故為異。「內曰破滅法人是名滅法人」者,當我懷中無滅不滅,故非滅法人。我實非滅不滅無所執著,汝謂我有所滅欲破我者,汝是滅法人。文正爾也。又我明因緣法,因緣法即是中道亦是假名。汝今欲滅因緣法,即破於中假乃至三寶、四諦、因果罪福,名滅法人。又云:我今是滅法人。所以然者,我滅一切戲論諸法,名滅法人。又我名斷見人,斷一切見故。又我名闡提,畢竟不信邪見法故。又我名無心,盡一切觀故。我名啞人,以滅一切語故。是故我名滅法人。此並勢破耳。
「外曰應有諸法相待有故」,此品第三段破外人謂論主有所存法。此文來意有近有遠。若遠來者,隨論主所明悉皆有法,若云一切無所依必有依對之,論主若無言則有言對之,若非默非語則有語默對之,若有語默則有非語默對之,若云未曾有如此事則有如此對之。此問實難答也。次近生者,論主上云外是滅法人、內非滅法人,若爾,則有滅法人待非滅法人。既有所待則便有法,云何言都無所執耶?若都無所執,對誰論滅法耶?既無所對,則無汝不滅、無汝滅法,汝上不應謂我是滅法人、汝非滅法人。
「內曰何有相待一破故」,有人言:有是一邊,上已破竟,何所待耶?今謂非無此意;今明有一毫法求並無從,將何待耶?又汝有一毫法論其待者,此一物若在一內,一中已破;若在異內,異中已破。又一是數法,前已破無;既其無一,云何有萬法欲明相待耶?又一切皆一,如二一名二、三一名三,如是皆悉是一,則便無多,無多故亦無一,何一耶?此答非是論主向前走避,外人但是向後退覓答。汝言有待者,必應有物,然後論待;今了未知何者是一物,而作待問,故為失也。「外曰汝無成是成」。
若依前答有之一邊,上已破竟,汝乃不為成有,應當成無,故云無成是成。二者汝言一毫法並已破竟,則都不為成一切法,如此則為成畢竟空,故云無成是成。三者汝言一切無成,此終有成。如云一切法不生,則波若之不住一切法則住般若,便有波若可住,寧得都無所住?四者若言畢竟無所依者,汝那能難我種種通令我通不通?那能通我種種難令我難不成難?既有難通之能,汝必懷一妙術耳。故若有此妙術,則是成也。五者汝既有此妙悟,終有所悟之一法。有此一法可學,故有此能耳。又無成是成者,不可言成不可言不成,則是妙成。
故經云「非成非不成,始是好成。非苦非樂,乃是大樂。」又以非成非不成,方能知成不成。又無成是成者,汝乃無相待,應有絕待成。注釋云「如言屋無馬」者,《智度論》云「如廟堂上無馬,則有無馬法。」汝雖無成,則有此無成之成,故欣空者聞空則喜、惡空者聞空則憂,故知有此空法能生人心也。又若無此空法,則信之不得福、毀之應無罪;既能生罪福,必有此空法也。「內曰不然有無一切無故」者,若答為成空問,有無一切皆無,既不成有,豈成無耶?答生心問者,既有無皆無,以何生心?如《中論》云「有無既已無,知有無者誰。
」故有無皆無、緣觀俱寂。答終有所成問者,既無不成,云何有成、亦成不成、非成不成?既無諸法之不住,寧有波若之可住?答絕待問者,若有相待,可有絕待;竟無相待,何有絕待?答終有妙術問者,竟不見汝之無術,豈有我之妙術?故云有無一切無。「外曰破不然自空故」,此難來有近遠。遠來者,總難論主三空也。我法空及本性自空則不應破,若破則非本空。二者若不空而破則違法相,若空而破便是癡人。又若不空而破,雖破終不可空。如雖空而不可破,若空而破有應不破。近來意者,從上有無一切無故生。
若有無本空,何事破有無耶?若本不空,汝云何說有無皆空?不空而破則有違理之負,若空而破則有徒勞之弊也。「內曰雖自性空取相故縛」,答進退難也。雖自性空,答其一難。然諸法本性自空,實無所破,但為汝等外道取相,故所以須破。雖破倒想,實無所破,故雖破而空、雖空而破,義不相違。注為三:謂法、譬、合。法說如文。譬說中舉愚人者,對上外道呵論主,若空而破是為癡人;是故今明愚人見炎生於水想,外道顛倒無神見神、無法見法、無空見空。今欲止其水想,實無水可破,此是但除其病而不除法。謂病故見法,無法可除名不除法。
此一問答,大明三義:一者論道,謂一切法本性空寂,性空是正道之異名、眾經之要意。叡師歎釋道安:「鑿荒塗以開轍、標玄旨於性空,唯性空之宗最得其實。」此今問答正論性空。外道謂性若本空則不應破,破故非本性空。則未解性空意。論主答雖性空應須破,雖破而是性空,此釋成性空意也。二者釋六道三乘人起迷意,謂是性空實無六道亦無三乘。無六謂六、無三謂三,故有九道之異,即是釋起迷意。次釋十方三世佛菩薩出世破病意。昔破六道、今破三乘者,實無六道三乘可破,但止其想謂,故言破耳。故是釋諸佛菩薩破病意也。問:乃無所謂六道三乘,有能謂之性不?答:能謂若有,不名為妄及以顛倒;既名為妄,則無一毫,故能謂同所謂也。問:能謂所謂是無不?答:本不有,云何有無?如是五句也。
「外曰無說法大經無故」,自上已來就內難內,此之一番以外難內。難意有二:初牒內九品破有明非有。〈空品〉破空明非空,非空不可說空、非有不可說有,名無說。問:實相四句不可說,云何言非有非無不可說?答:諸外道等多滯空有二邊,今欲破其二邊,故明非空非有。而意在捨於二是、不存兩非,令悟入實相也。大經無故者,引外難內。三種大經,此是舊義,無有此法,故不可信。「內曰有第四」,然答外此問,多有形勢。若《涅槃經.德王品》中明聞不聞義,謂外道大經無有此法,唯方等有之,是故名為昔所不聞而今得聞,而今此中引彼經。
二有第四者,以諸外道著於有無、不信非有非無,今欲令捨於有無、信非有無,故還引彼經明有此法。汝若不信非有無,非但不信於內,亦不信外。如《中論》及《大品》欲令小乘人信諸法空故,還引小乘中明法空以化小乘。三者又欲恥諸外道,明癡如小兒,非但不識於內,亦自迷於外,內外無識,癡無所知。四者論主欲除第四,明非好法,是愚癡論耳。如是麁法汝上有之,云何不信?五者欲顯外偷得佛法非有非無安置己典,提婆今還奪取故。彼經有於第四,猶是佛說。又外道設有此法,如虫食木耳。然震旦玄儒,但有有無二句,無非有無。
天竺外道,三外道三大經文亦無之。今言有者,直有不可說之言,非是非有無不可說。若有此言便即自見,不應責論主也。三外道之外六十二見及十四難中有第四兩非之言,如非常非無常,此與論主非有無意異也。問:《涅槃經》言外道三種經無,提婆云何言外道有?答:如前釋之。《涅槃》明無者,無有顯了辨非有非無中道;論言其有者,如聲不名大小等也。又《涅槃》明無,據理實無;今言有者,據盜得耳。又《涅槃》言無,如虫不知字;今言有者,偶得成字。注云聲非大小者,一解云:聲及大小俱是求那,求那不自相依,皆依陀羅驃,故云聲非大小也。又釋:於聽者聲不名小,重聽人聲不名大。又釋:如鐘,比雷不名為大,比磬不名為小。「泥團非瓶非非瓶」者,泥形異瓶形,故言非瓶;更無別體,故非非瓶。「光非明非闇」者,月光比日故非明,比星故非闇。又釋:寸炎為光,滿室稱明;而光異闇,復殊於明也。
「外曰若空不應有說」,此第二大段明中道二諦結會旨歸。生起具如品初。今更示一勢。此文來意有近有遠。遠來者,九品破有、〈空品〉破空,明非空非有,此是洗顛倒有所得性有無。今明從非有非無,始得假說有無,名依二諦說法。此假有無,為欲表非有非無不二中道,是故有此章也。次近來者,上破有無明非有無,外人著非有無;今破非有無,明假有無,欲顯正道未曾非有無亦未曾有無,是故有此章也。外問意云:若言內外二經並以無說法為至極者,汝師何故說善惡法以化物耶?若有所說,即不應明於無說;若辨無說,即不應說。
又若有說,即不應明有無皆空;如其不說,則受啞法。「內曰隨俗故無過」者,外道不解二諦,我上不說此是第一義諦;今明說者,隨俗故說,即會通前語也。又諸佛體道非說不說,今隨俗說,何失說耶?雖隨俗說,實無所說,何曾說耶?注云「常依二諦說」者,凡夫以有為實,故稱為諦;聖人達空為實,故稱為諦。以依二實說,故二說皆實。問:何須明依二實說耶?答:欲防外難。上既云諸法不可說,今遂云說,便是妄語。是故今明依二實說,故二語皆實,非妄語也。「外曰俗諦無不實故」,外道聰明,懸知二諦義有相違。
真有三義,可得是諦:一者空是真實故名實相,可得是諦;二者空於聖人為實,此亦是諦;三既名為真,真故是諦。俗有三義不應名諦:一者有是虛妄,不應名諦;二於凡為實,不足稱實;三名中無真,不得稱諦。故云俗諦無不實故。俗若是諦,便入於真。又若二種俱諦,則二俱應真。又開真俗異,應開諦不諦異。又若俗遂諦,真則不諦。又直難云:若諦則不俗、若俗則不諦,云何言有於俗諦?「內曰相待故如大小」,答上俗是諦義也。可作二義明之:一者真唯是諦、無非諦;二者俗亦得是諦、亦得非諦。
俗於凡是實故稱諦,於聖不實故不名諦,是故此俗亦諦不諦。如大小者,如[木*奈]形於瓜棗,大小皆實。
問:[木*奈]定譬何物?答:異三論師云[木*奈]譬虛實諦不諦,瓜棗譬凡聖二緣。
又云:[木*奈]譬一色,瓜棗譬兩緣。今謂文義俱不然,[木*奈]正譬俗也。
[木*奈]望瓜實小,形棗實大。形棗實大,譬俗於凡是諦;望瓜實小,譬俗於聖非諦。文意正爾,不得改易一言。問:[木*奈]譬一色,何故非耶?答:外人正難俗應非諦,今正答俗是諦非諦,故不得譬一色。
問:若[木*奈]望瓜棗大小皆實者,本以實名為諦,大小皆實則皆應是諦。答:譬意不爾,如前釋之。正取俗於凡實是諦,於聖不實非是諦。取諦不諦二實,不言二實以譬二諦。是故文云「俗諦於世人為實,於聖人為不實。」故以大小之譬,不得作餘釋也。又於聖不實,不實故空。以空為聖實者,此亦得云此二皆實,即是二諦義也。
問:俗於凡是諦、於聖非諦,亦得云真於聖是實為諦、於凡不實故非諦不?答:眾師並云此是一例義。今謂通可例之,凡實是聖虛、聖實是凡虛,凡虛是聖實、聖虛是凡實。別則不例,俗有諦不諦義、真唯諦無不諦,以俗是顛倒不實,故非是實,但於俗是諦耳。真是實相故是諦,又名之為真,復為聖所證知,故唯諦無不諦也。文正爾,不得作餘釋之。問:今明二諦,與他云何異?答:就二於論者,然一色未曾真俗,於凡聖二解,故成二諦耳。他則道理有真俗二境,是故為異也。又於二緣成二,色未曾二不二,如是五句。亦未曾諦不諦,亦如是五句。
問:俗於凡稱諦,是何等凡耶?答:此文是總想說。世俗凡夫謂有瓶衣地柱,言實有此物,故名為諦。問:《大品》云「凡夫不知世諦,若知則是須陀洹。」今云何言凡夫有俗諦?答:今文就二於論之,於凡是實,故名諦。故《涅槃》云「世人知者,名為世諦。」《大品》云「不知」者,不知此有是空有,故不知俗諦。聖人達有無所有,即知無所有有,故聖人知世諦也。又有四種義:一者二諦義、二依二諦說法義、三說二諦義、四二諦說義。二諦義者,如前有於凡是實為諦,空於聖為實是諦。依二諦說者,若說空是實,依真諦說;說有是實,依世諦說。
說二諦者,依二諦還說二諦也。二諦說者,一往言於無言,名說真諦;言於言,名說世諦。此則世諦說,得說世諦、得說真諦;真諦不可說。如《中論.四諦品》言說是世俗也。然世諦雖言,言而常絕,故世諦雖說即是不說;真諦雖無說而不礙說,故得真諦說。問:此事云何?答:非但所詮之真絕言,即詮真之言常絕,故此言即無言言。既得即是言無言,無言豈不得即是言?故真諦得說。若爾,具得四句俱說俱不說、互說互不說也。
「外曰知是過得何利」,論有三分,二分前竟,今是第三迴邪入正請求利益。就文為二:初番明得益、次番辨益相。今前外問。始〈捨罪福〉終訖〈破空〉,橫摧萬法、竪窮五句,作是知者有何利耶?「內曰如是捨我名得解脫」,正答利也。問:上來橫窮竪破無一可存,何故偏言捨我?答:外道欲令捨我得解脫,故偏言捨我。又上明三空:一我空、二法空、三空空,我為其初,舉初攝後。又諸外道用我為主諦,今舉主例依。又我見攝六十二見,舉本例末。又我為觀主,言我能作三空之觀,故偏明捨我。興皇大師每登高座常云:「不畏煩惱,唯畏於我。
所以然者,他云:『斷除煩惱,留眾生置,故令眾生作佛。』以此見難除,故眾生可畏。」興皇大師借李耳之言「為學者曰增、為道者曰損,損之又損之,終至於無損。」內外並泯、緣觀俱寂,乃得道也。「外曰何以言名得解脫」,第二辨得益相。外謂實應得道,云何言假名解脫耶?如小乘實斷見思、實得解脫,大乘人實斷五住二障、實得解脫,今外道亦然。「內曰畢竟清淨故」,此是偈本。而今無者,文脫落故。非脫非縛、不所不能,不知何以目之,強稱為脫,故云名得解脫耳。
百論疏卷下餘(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