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
清 自融撰 性磊補輯15卷CBETA X1562大于一万字 19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卷十一
伏龍千巖長禪師
千巖禪師。諱元長。越之蕭山董氏子也。出天目中峰本和尚之門。開化烏傷伏龍山聖壽寺。其接物利人。灼類於本。當元季時。其著我田衣者。無不藉賴。朝廷襃重。而高其聲價。公居伏龍。惟力田博飯而已。君王三錫徽號。公終身不署焉。於是。識者以狂瀾砥柱而稱公。公性英敏。初棄家。問戒於靈芝律主。時中峰本和尚。寓杭城雲居蘭若。會赴丞相府齋。公得拜見於齋筵。本曰。上人是何法諱。對曰。元長。曰。日逐何所用心。公乃再拜請益。本以狗子無佛性示之。公即廬北高峯頂。琢磨己躳。屢走見本。本惟叱之無他語。靈隱雪庭傅禪師。虗記室。
千岩禅师,名讳元长,是越州萧山董家的子弟。他出自天目山中峰本和尚的门下,开化乌伤伏龙山的圣寿寺。他待人接物、利益众生的方式,与本和尚非常相似。在元朝末年,那些穿着田衣的僧人,没有不依赖他的。朝廷褒奖他,提高了他的声望。元长公居住在伏龙山,只是致力于耕作和广施饭食而已。君王三次赐予他徽号,但元长公终身没有接受。因此,有识之士将他比作狂澜中的砥柱,以此称赞他。元长公天性英明敏捷,最初离家时,向灵芝寺的律主请教戒律。当时中峰本和尚寓居在杭州城的云居兰若,恰逢赴丞相府的斋筵,元长公得以在斋筵上拜见本和尚。本和尚问:“上人您的法号是什么?”回答说:“元长。”本和尚又问:“您日常用心于何事?”元长公于是再次拜礼请求教导。本和尚用“狗子无佛性”的公案来指导他。元长公随即在北高峰顶磨砺自己,多次前去拜见本和尚,但本和尚只是呵斥他,没有其他的话。灵隐雪庭傅禅师,虚记室。
耜款公。公经常来往于云居和灵隐之间,岁月流转,十年间法缘未得启发。于是私下感叹道,饥饿的老虎望着桌上的肉,怎能甘心呢?于是他决定在山顶禁足修行。听到麻雀的叫声后有所领悟,急忙去向本公求证。公呈上自己的领悟,却被斥责。愤怒之下,他回到关中枯坐,检点自己的领悟,却发现一无所得。在中夜徘徊,或走或立,忽然一只老鼠打翻了猫的食器,落地有声,他因此彻底领悟了本公的相为处。随即放弃了自己的居所,回归本源。本公说,赵州为何说无?他回答说,老鼠吃了猫的饭。本公说,还没有。他回答说,饭器破了。本公问,破后如何?他回答说,将碎片筑成碎砖。本公称赞说,善哉。
此事非細。承當者須是其人。於是。公服勤一十三載。別隱天龍東菴。垢衣糲食無剩語。人或鄙之。石溪空禪師。大建松雲閣。繪三教聖賢影相。並藏其書。以資三教學者流覧。徵文於當世銘之。無敢命筆者。空素知公。乃邀游松雲。敘其所以。公弗少辭遜。文成四百五十言。自書其壁。是時松雲閣閒士多屬名家子弟。讀之大驚服。於是。冠蓋博學者。爭游東菴。有傳其文至中天竺。咲隱禪師曰。中峰有子如此。臨濟宗風何慮哉。即言於行省丞相。以名剎起之。而公已去東菴矣。其松雲文曰。見到說到行到。猶是到到。未是不到到。雖是不到到。未是不到不到。
这件事非同小可,承担者必须是合适的人。于是,公勤奋修行了十三年,隐居在天龙东庵。穿着破旧的衣服,吃着粗糙的食物,没有多余的言语。有人轻视他,石溪空禅师却大建松云阁,绘制三教圣贤的画像,并收藏其书籍,以供三教学者阅览。他向当代人征求文章以铭刻之,却无人敢动笔。空禅师素来了解公,于是邀请他游览松云,并叙述其原因。公没有过多谦虚,写成了四百五十言的文章,并亲自书写在壁上。当时松云阁的闲士多是名家子弟,读后大为惊讶和佩服。于是,博学的冠盖之士争相游览东庵。有人将他的文章传到中天竺,咲隐禅师说,中峰有这样的弟子,临济宗风何须忧虑。他随即向行省丞相推荐,以名刹起用公。但公已经离开了东庵。他的松云文写道:见到说到行到,还是到到,未到不到。虽然是未到到,但不是未到不到。
何也。世尊四十九年。噇了現成閒飯。簸者兩片皮。說是說非。說長說短。說出許多閒言長語滿世間。狼狼藉藉。末後知非。無著慚惶處。乃云。始從鹿野苑。終至跋 提河。我於二中間。未曾說一字。敗也敗也。老子亦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名亦言也。既非常名。言之何用。死也死也。孔子亦云。亂之所由生。言語以為階。乃欲無言。謂天何言。露也露也。你看他者三箇漢。
为什么呢?世尊四十九年里,吃了现成的闲饭,用两片皮簸弄是非,说长道短,说出许多闲言长语充满世间,乱七八糟。最后知道错了,感到无地自容,于是说:从鹿野苑开始,到跋提河结束,我在这两个中间,未曾说过一个字。失败了失败了。老子也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名也是言。既然不是常名,言又有何用。死了死了。孔子也说:乱之所由生,言语以为阶。于是想要无言,说天何言,露也露也。你看他们这三个人。
如向一片淨潔地上。攃屎攃尿了。有底將灰 土蓋卻。有底將糞箕笤帚 掃却。有底將水洗却。任你如何。只是臭氣還在。
就像在一片干净的地方,拉屎拉尿了。有的人用灰土盖住,有的人用粪箕扫帚扫掉,有的人用水洗掉。不管你怎么做,臭味还是在。
引得許多蠅蚋蚤虻 螻蟻蚤蝨之類。競來咂啗 。各成窠窟。頭出頭沒。脫離無由。秦坑之。永平火之。三武滅之。愈熾愈盛。雲門殺之。德山罵之。臨濟喝之。彌高彌大。樹繞藤纏。至今無箇合殺。石溪本空禪師。
引来了许多苍蝇、跳蚤、蚊子、蚱蜢、蚂蚁、虱子等。它们竞相前来吸食。各自筑巢。时隐时现。无法逃脱。秦朝时被坑杀,永平时被火烧,三武时期被消灭。却越来越旺盛。云门宗的禅师杀之,德山的禅师骂之,临济的禅师喝之。越是压制,越是壮大。树被藤蔓缠绕。至今没有合适的方法来结束。石溪本空禅师。
奮巨靈劈太華之手。用芥子納須彌之機。建一閣。扁曰松雲。繪佛祖三教聖賢諸師形像於松雲之上。及取三教之書。悉藏松雲之中。無彼此之分。絕人我等見真顯圓融廣大法門耳。或謂辨魔揀異。宗門眼目。秤斤定兩。向上鉗鎚。豈可雷同。事須甄別。曰會麼。瓶盤釵釧一金。毒藥醍醐一味。其人不覺手舞足蹈。而歌曰。松雲萬朵兮。溪山盤盤。松風一曲兮。谿月團團。氷崕笋出。炎天雪寒。眼睛只在眉毛上。分付渠儂仔細看。烏傷伏龍山。古有聖壽寺。廢久。公乃登伏龍。喜其湧泉如乳。奇峰爭秀。就故址棘叢中。而卓錫焉。次日。鄉民集者數百人。俱言。
挥动巨大的神力劈开太华山之手。用芥子容纳须弥山的机巧。建造一座楼阁,题名松云。在松云之上绘制佛祖、三教圣贤以及各位祖师的形象。并收集三教的书籍,全部收藏于松云之中。不分彼此,消除人我等偏见,真正显现圆融广大的法门。有人说要辨别魔障,挑选异端,宗门的核心,权衡轻重,向上的鉗鎚,怎能雷同。事情需要甄别。回答说会吗。瓶盘钗釧都是金子,毒药醍醐都是一味。那人不知不觉手舞足蹈,唱道。松云万朵啊,溪山环绕。松风一曲啊,溪月团圆。冰崖笋出,炎天雪寒。眼睛只在眉毛上,嘱咐你们仔细看。乌伤伏龙山,古有圣寿寺。荒废已久,公登上伏龙,喜欢那里的泉水如乳汁,奇峰争秀。就在旧址荆棘丛中,卓錫居住。第二天,乡民聚集数百人,都说。
昨夜夢乘雲聖僧至伏龍。及見公。與所夢無異。遂共開荒。為搆草廬。久之崇成大廈。禪者接踵而問道。三十載如一日。甞示禪者曰。當臺明鏡。鑑在何人。露刃吹毛。逢他敵者。從上的的相承以來。無有不因者。心肝五臟也同。眉毛鼻孔也同。眼睛舌頭也同。三百六十骨節也同。八萬四千毫竅也同。一處同處處同。只有些子不同。諸人還簡點得出麼。阿呵呵。縱饒滄海變。終不與君通。士大夫聞其風。而開發者甚眾。鎮南王亦慕之。則錫號普應妙智弘辨禪師。帝師又加圓鑑大元普濟禪師。東朝又賜金襴。並加師號。曰佛慧圓明廣照無邊普利。其隆典雖經疊下。
昨天夜里,我梦见自己乘着云彩,一位圣僧来到降服了龙的地方。等到见到您,发现和梦中所见没有差别。于是我们共同开垦荒地,建造了一间草庐。随着时间的流逝,草庐逐渐变成了宏伟的大厦。禅修者们络绎不绝地前来问道,三十年如一日。他曾经向禅修者们展示说:“应当在台前明亮的镜子中,看看自己是谁。显露锋芒,吹毛断发,遇到对手时,从上一代代相传下来,没有不因此而有所领悟的。心肝五脏相同,眉毛鼻孔相同,眼睛舌头也相同,三百六十个骨节相同,八万四千个毛孔也相同。一处相同,处处相同,只是有一点点不同。诸位能否简明地点出这不同之处呢?”他笑着说:“即使沧海桑田变化,终究不会与你们相通。”士大夫们听闻他的名声,受到启发的人很多。镇南王也仰慕他,于是赐予他“普应妙智弘辨禅师”的称号。帝师又加封他为“圆鉴大元普济禅师”。东朝又赐予他金襴衣,并加封师号为“佛慧圆明广照无边普利”。尽管这些崇高的荣誉接连不断,但……
於題咏扁額中。並無其製號也。晚年缽 鐼自滌。衣衾自補。侍僧屢竊為之。公屢不悅。至正丁酉六月。示微疾。更衣集眾。書偈曰。平生饒舌。今日敗缺。一句轟天。正法眼滅。擲筆而逝。世年七十四。坐五十六夏。宋公濂。久參伏龍。乃述其道行以立石。
在题咏匾额中,并没有他的制号。晚年时,他亲自清洗缽和修补衣物,侍僧多次偷偷为他做这些事,他多次表示不悦。至正丁酉年六月,他显示了轻微的疾病,更换法衣集合大众,写下偈语说:“一生多言,今日失败。一句惊天,正法眼灭。”扔下笔就去世了。享年七十四岁,安坐五十六夏。宋公濂,长期参拜伏龙,于是记述他的道行以立石。
贊曰。却名易忘名難。貞節易忘節難。蓋名節亦虗器也。長公入山。惟恐不深。重開伏龍。一住三十載。王公襃贈疊至。公恬若不知。至其生平說法。勞勞玉齒。如怒獅抉圓石於千仞之岡。莫之能禦。嗚呼。克嗣天目。以駿發臨濟於一時者。微公其誰與。
赞语说,放弃名声容易,忘记名声难;保持贞节容易,忘记节操难。因为名声和节操也是虚妄的器物。长公入山,只怕不够深入。重新开启伏龙寺,一住就是三十年。王公的褒奖和赠礼不断到来,长公却恬淡如同不知。至于他一生说法,辛苦玉齿,如同怒狮在千仞之冈上抉取圆石,无人能够抵御。唉,能够继承天目的,一时之间发扬临济宗的,除了长公还有谁呢?
龍池寧禪師
禪師。出淮東通州朱氏宦族。名永寧。字一源。其先東山演公之下開福寧。寧七傳至無用寬。寬乃永寧之師也。寬居舒州太湖。門士不滿百。皆嶢然自肯之輩。其得寧最晚。而寬特注之。以為可繼開福。而闡東山法門。初永寧。在襁褓中。弄以金紫。即有慼容。九歲聞隣壁治喪啼哭聲。辭親棄俗。依禾州之廣慧寺。寺為州之望剎。乃故淮海肇禪師說法處。前一夕。寺眾同夢肇公來。次日獨寧至。眾欣然。疑為肇公再世也。及為大僧。汗遊禪社。走舒州見無用寬公。公問。何來。對曰。通州。曰。淮海近日盈虗若何。對曰。沃日滔天。不存涓滴。公使喝。寧擬進語。
这位禅师出身于淮东通州的朱氏官宦家庭,名叫永宁,字一源。他的祖先是东山演公的后代,开创了福宁。从宁传到无用宽,共七代,无用宽就是永宁的师父。宽居住在舒州太湖,门下弟子不足百人,都是自视甚高的人物。永宁是最后得到宽认可的,宽特别看重他,认为他能够继承福宁,并且发扬东山法门。永宁小时候,被包裹在襁褓中时,给他玩金紫,他就露出不悦的神色。九岁时,听到邻居家办丧事的哭泣声,他便辞别亲人,放弃世俗生活,投靠禾州的广慧寺。这座寺庙是州内有名的大寺,是已故淮海肇禅师讲法的地方。前一天晚上,寺里的众人都梦见肇公来了,第二天只有永宁到来,大家非常高兴,怀疑他是肇公转世。等到永宁成为大僧,他遍游禅社,前往舒州拜见无用宽公。宽公问他从哪里来,他回答说从通州来。宽公问,淮海近日盈虚如何?他回答说,沃日滔天,不存涓滴。宽公让他喝,永宁正准备回答。
公又喝。寧擬退。公連喝之。寧大駭而趨出。自是罷游。堅依席下。一日公舉雲門答僧須彌山話。寧聞之脫然。公乃召曰。掣電飛來。全身不顧。擬議之間。聖凡無路。速道速道。對曰。火迸星飛。有何擬議。覿面當機。不是不是。公喝。寧曰。作麼。公曰。東瓜山前吞扁擔。寧曰。今日方知和尚用處。久之辭去。公曰。逢龍即止。遇水即居。金鷄玉兔。鞭影長驅。至治癸亥。常州道俗。以龍池致寧。寧以為符其師讖。欣就之。連三載成叢林。南國高人。
公又喝斥。宁怎会退缩。公连续喝斥他。宁大惊失色地跑出去。从此停止游历。坚定地依从于公的教席下。一天公举出云门回答僧人关于须弥山的话。宁听到后豁然开朗。公于是召唤他说。如闪电般飞来。全身不顾。在想要议论之间。圣凡无路可走。快说快说。回答说。火光迸发星飞。有什么可议论的。直面时机。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公喝斥。宁说。作什么。公说。在东瓜山前吞下扁担。宁说。今天才知道和尚的用意。过了很久后告辞离去。公说。遇到龙就停止。遇到水就居住。金鸡玉兔。鞭影长驱。至治癸亥年。常州的道俗以龙池邀请宁。宁认为这符合他师父的预言。欣然前往。连续三年建成大寺院。南方的高人。
以見晚 為感。同曰龍池尊宿。不敢名之。寧慕高峯之為人。別業高崖。至正間。紫書三至。不赴。諸方勉之。始受朝旨。號佛心了悟禪師。然足不越閫。順帝嘉之。乃召璧峯金。而問寧之行略。金對曰。不耘而秀。不扶而直。劈華岳迅烈風雷。吸淮海不留涓滴。演東山是其遠祖。寬無用容其入室。雖經三詔下龍池。埜老不知堯舜力。洪武元年。寧囑製紙衣木龕。次年六月十七日。服衣居龕而化。有偈曰。七十八年守拙。明明一場敗缺。泥牛海底翻身。六月炎炎飛雪。
金璧峯禪師
禪師。名寶金。乾州永壽人也。號璧峯。其父石氏行善無子。有梵僧。目普門大士相授之曰。善事之。奇男至矣。期年果生金。金生時。紅光蓋室。牛馬皆鳴。六歲親歿。往受淨業於溫法師。從溫既久。通性相之旨。乃代座演法。有禪者遇而惜之。因謂金曰。觀君談論。如望梅也。其能止渴乎。金大驚。挽之不可。遂游方。謁縉雲真禪師。與一源寧。同入真室。金輙有省。一日拮蔬園中。定坐不還。適真公至。撫金背曰。汝定耶。金起對曰。動定不關。曰。
誰是不關者(一本云。動定不關。是甚磨人) 。金向前叉手而立。真公奮揕其胸曰。速道速道。金便喝。真曰。塵勞暫息。向上政未得在。金以拳築真而趨去。已而隱峨嵋。日咽松栢。脇不沾席者三年。聞伐木聲大徹。再參真公。真於地畵一圓相。金以袖拂去之。真又畵一圓相。金於中增一畵。又拂去之。真再畵如前。金又增一畵成十字。又拂去之。真復畵如前。金於十字。加四隅成卍字。又拂去之。
真乃總變三十圓相。金一一俱答。真曰。汝今方知佛法宏勝如此。宜往朔方。大行吾道。金先於定中。見一山。重樓杰閣。金碧爛絢。諸佛五十二菩薩。行道其中。有謂金曰。此五臺秘魔巖也。汝忘之乎。至是游五臺。道逢蓬首女子。披五彩敝衣。赤足徐行。一黑獒隨其後。金問曰。汝何之。曰。入山爾。曰。將何為。曰。一切不為。金喝之。女子眴金曰。將謂是獅子兒。言訖不見。金驚喜曰。吾於此山有宿緣乎。就中結靈鷲菴居之。聲光日溢。無遠近。負餱粮而獻者。繽紛也。至正壬子。授師號寂照圓明。住燕京之海印寺。尋稱病辭。還舊隱。明高帝。
即真召金。之南京。於內殿。問佛法大意。遂設普濟會。金蒞其事。已而御製詩十二韻。賜金。是時開福之後。惟金與龍池寧。寧好行古規。時流諱之。金自代州寓金陵。英才輻輳。開福餘烈復振。甞問僧。須彌納於芥子。且道。阿修羅王。向何處伸脚。僧應諾。金曰。恰是。僧呵呵大笑。金曰。劍峽徒勞放木鵝。又問僧。臺山路。向甚麼處去。曰。和尚是甚麼心行。金曰。今日被驢子撲。僧作噓聲。金曰。消得龍王多少風。金年六十有五。召侍僧曰。三藏靈文。乃是故紙。汝知之乎。僧擬進語。金便脫去。闍維。得五色舍利。牙齒數珠。堅潤宛然。
贊曰。寧金二禪師。以叔姪同時。建大旗鼓。於廣漠之埜。豈不三賢胆戰。十地魂驚。或恠二公末後。一曰明明一場敗缺。一曰三藏靈文。乃是故紙。何斂鋒垂手。一至此哉。然歷攷版圖。自大覺拈花之後。莫不皆然。無乃草滿法堂。不容不爾耶。抑曆數有歸其冊命之詞乎。
烏石愚禪師
禪師世愚者。號傑峰。衢州余姓子也。早歲歷參知識一十餘員。無所開發。抵杭州大慈。見止巖成公。而得道焉。愚初至大慈。倦於請益。但隨眾聽法而已。一夕成召之曰。愚闍黎。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愚瞥然趨去。於是精神逸舉。窮極玄秘。又常入元翁之室。機絲綿密。翁心喜之。翁即止巖之師也。室中常謂愚曰。暴長之竹。數載而枯。暴流之水。終夕而涸。此理人豈不知耶。但求速之病。入於膏肓。則神醫拱手矣。愚遂隱烏石山。一十八載。衲子知名。正信長者。建廣德石溪大伽藍。以居愚。愚居石溪。禪徒始大集。開堂日。僧問。
黃梅碓觜花開日。夜半傳衣過嶺南。此事還端的也無。愚曰。一物本來無。兩肩擔不起。曰。畢竟如何保任。愚曰。不是詩人莫獻詩。乃曰。佛病祖病眾生病。拈向一邊。丹藥妙藥神仙藥。除過一壁。離卻四大幻身。且道。那箇是病。那箇是藥。若向者裡薦得。許汝諸人具隻眼。其或未然。山僧分明指出病源。與諸人看。四大分散時。向何處安身立命。是有病無藥底句。鎮州蘿蔔。栢樹子。乾矢橛。蔴三斤。是有藥無病底句。青州布衫。是藥病對治底句。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狗子佛性無。是藥病雙忘底句。為治眾生心中五慾八風。煩惱塵勞。妄想執著。
一切病。一大藏教。總是濟世醫方。一千七百祖師公案。盡是靈丹妙藥。有病應服藥。無病藥還祛。眾中還有箇漢出來道。和尚自身不能治。何用治別人。只向他道。留得一雙青白眼。笑看無限往來人。愚凡四坐道場。暮年退休烏石。為逸老計。適有長者。擕童子上謁愚。愚問。何來。童對曰。虗空無向背。愚大奇之。適懸鍾次。愚曰。童子能言之乎。童曰。百鍊爐中滾 出來。虗空原不惹塵埃。
如今挂在人頭上。撞著洪音徧九垓。愚嘆曰。此子。如在殻迦陵也。以大法度之。法名非幻。洪武三年。諸山宿德。咸赴鍾山之會。有詔起愚。使者至。愚集眾普說。已而高聲唱滅。有偈曰。生本不生。滅本不滅。攃手便行。一天明月。繼愚後事者。有二人焉。曰無涯幻。曰日本太初原。原歸化本國。幻於永樂五年。奉文帝詔。證西僧哈立麻佛事有感。帝喜。特留幻主靈谷。以備顧問。每召對稱旨。十七年。御製贊佛歌頌。併刊大藏頒行。是日慶雲等瑞。種種不一。備載明紀。其明年春。有敕再建會靈谷。如西僧例。幻不奉詔。亦唱滅。以故愚父子。深得或菴之遺韻云。葢愚遡或菴體之八世也。
贊曰。或菴行護國之話於焦山。至中葉幾微而復興。譬猶一指之脉度隴穿峽。所謂節節皆原六秀。及傑峰父子一出。又若老幹發嫩。支龍逶迤。而下為尖圓方正之星而入局。於戲誰中十道天心之穴。則兒孫脚下。可勝計耶。
古鼎銘禪師
古鼎禪師。諱祖銘。出於四明應氏。風骨軒昂。談論超人意表。得道於元叟端公。出世。談禪之會有四。皆名山廣澤之中。四眾圍繞。其陞堂入室之鼓。日不停聲。當是時。六宗之徒。互相犯諍。銘著書千百言以解之。聲達朝廷。朝廷賜銘號。曰慧性文敏弘學普濟禪師。叢林共美其功。楚石琦有語曰。具眼宗師。超方哲匠。傳列祖之燈。息六宗之抗。身非身相非相。天教擎在千峰上。蓋銘初與楚石。同參元叟端。端公喜怒不測。所舉者皆流俗鄙事。所訶者皆賢聖章句。銘大疑之。乃詣端公之室。端呵呵大咲。銘曰。自遠趨風。師何謔耶。端公驀起頓足曰。
山僧罪過不少。銘瞠愕而卻。會書記寮虗軄。林首座知銘。欲舉銘補之。端曰。見彈而求鴞炙。不亦早乎。林曰。何謂也。曰。待渠識得西來意方可耳。不然流成文字蠧魚。何益哉。銘聞大慚隕涕。自誓求決大事。一日參罷。銘復進曰。黃龍南傾心。請益於慈明。慈明屢詬罵之。何也。端曰。趙州道。臺山婆子。被我勘破。與慈明咲曰。是罵耶。為復肝胆相似。為復鼻孔不同。銘曰。一對無孔鐵鎚。曰。南立悟去。又且如何。銘曰。病眼見空花。端曰。金沙混雜。政未得在。銘又擬進語。端震聲喝之。銘失聲咲曰。祖銘此回做得書記也。端公亦笑而許之。
住後僧問。如何是佛。銘曰。秤錘蘸醋。又曰。如何是佛向上事。銘曰。仰面不見天。僧曰。雲門乾矢橛。又作麼生。曰。不是好心。僧曰。乾矢橛與秤錘蘸醋。相去多少。曰。鑊湯裡[跳-兆+孛] 跳。僧又擬問。銘便喝。銘言行平易。不以繩墨制學者。甞曰。滄海有擇流之心。則成牛迹。春日有偏炤之意。仍似螢光。所以大冶烹金。不須九轉。眾生成佛。只在剎那。分之別之。遠之棄之。
豈大慈長者之心哉。晚住徑山。禪流益心歸之。恕中慍。早受業於元叟。既出遊方。聞銘繼徑山之席。乃歸訪銘。銘請慍歸蒙堂。間與商確古今。於是二公互相肯可焉。及慍出世靈巖。法嗣紫籜道公。銘復稱之。或曰。慍公向親先老人。今其背德承紹無名老衲。師反獎之。何也。銘曰。不然。當今吾老人之望。故重天下矣。裨販之徒。往往承虗接響。慍公得意於紫籜。不以聲名而忘其本。節操如此。豈可及哉。銘年垂耄。愛擕衲子山游。不計遠近。意得即到。歸便高枕。鼻息如雷。一日命侍者徧插香。聲鐘告寂。眾趨遶之。銘則宴然側身長往矣。有遺偈曰。
生死純真。太虗純滿。七十九年。搖籃繩斷。其門下繼居徑山者。象源淑也。居徑山。百爾躳先率之。勤奮乃言。先老人。弗以絮務勞賢者。淑曰。安有賢者。而弗勞乎。於是。氷風四峻。廉士大集。一日趨出門。大叫曰。殺來了。殺來了。眾驚集。淑乃莊立蛻去。其次門人力金者。主持天界。
天界金禪師
力金禪師。號白菴(有本。名萬金) 。吳門姚氏子也。幼孤。楞伽寺道原衍公。牧金為沙彌。衍絕世交。築碧山堂以自娛。因以白菴號金。且愛其姿。乃資金行脚。遂深入古鼎銘公之堂奧。已而歸吳。壘土為孤雲菴。以事其母。其母亦得悟焉。元至正間。浙宣政。以淨慈請金。金不就。乃開法瑞光。次移嘉禾之天寧。南北英靈。集如箕斂。元帝師大寶法王。贈金號。曰圓通普濟禪師。是時金之名日重矣。愚菴素倔強不肯可。
諸方聞其名。常致書問於楚石。以為古鼎有子乎。楚石亦因襃之。其詞曰。道邁古今。學兼內外。白牙香象。蹴踏而截流。金毛獅子。哮吼而踞地。機用可謂逸群。文章乃其遊戲。青天白日。放古佛之瑞光。閙市紅塵。闡湖南之祖意。直得大海波翻須彌粉碎。少林不識。曹溪不會。卻淨慈道愈高。咲諸方進為退。乃吾古鼎銘兄之的傳。妙喜杲祖之六世者也。愚菴以為然。作偈東金曰。聞道湖南第一山。交參龍象雜官班。東頭賣貴酒頭賤。空手來時赤手還。
頂[寧*頁] 一機猶掣電。語言三昧若連環。鐵舡下載休輕舉。老叔談禪亦強顏。明初。有詔主天界。高帝留神內典。而楚石愚菴輩。亦赴焉。金以猶子之列與之。援經據論。披詰玄理。共大元叟家聲。五年。敕集三宗二千人。建鍾山法會。大駕臨幸。命金陞座。闡揚宗旨。復命儒臣。出眾燒香。疏曰。無量太虗。因三才而建極。有涯滄海。會八德以朝宗。發含靈心裡之花。至哉先覺。
秉樞斗寰中之抦。久矣高人。則寶鑑當空。自合崑岡之璧。而玄珠在握。誰停赤水之車。化廣無為。音宣大呂。豈非人天協贊。日月雙懸。金曰。皇風浩蕩。即凡心而印佛心。慈澤彌漫。據聖智目開世智。乃拈香鞠躬起立曰。會麼。打麵 還他州土麥。唱歌須是帝鄉人。便下座。高帝大悅。萬眾稱善。金年暮欲謝退。不可。乃喟然曰。吾以虗名濫當聖代。每懷煨芋諸公。予不逮矣。遂稱病篤。解還舊隱。未久圓寂。塔於嘉興環翠蘭若。初高帝。詔選名宿。輔導諸藩。而蜀王椿。師事見心復。復名溢都中。金嘆曰。復公其不免耳。復果罹難而終。故諸方嘉金靖退。為叢林福云。
贊曰。水火相憎。鐺居其中。則世味以調。邪正相反。智居其中。則精神俱化。而銘公之攝六宗。其智能過於調化者也。丹青雖異。文彩全施。貴其知宜也。天岸雖高。明舟不犯。貴其用意也。象源之繼徑山。乃良於知宜。而用意焉。知退而不知進者。滯於寂也。知進而不知退者。傷於勇也。白菴其無滯傷之病。與師資鼎峙。俾風化有醐酪之純。其流慈豈小小哉。
性原明禪師
禪師。出夏氏。台州黃巖人也。諱慧明。字性原。居家不治生產。日游僧寺。父兄以不才子目之。父卒。明益無賴。甞貸飡親里姑舅之家。或得斗米百錢歸。又作飯僧佛事。俄有長耳黃面病僧之門乞食於明。明目碗羹施之。復乞。明躊躇答曰。柰我無有何。病僧曰。無有亦須施我。明莫知其意。病僧指明內竈曰。那是甚麼。明回視。失僧所在。明乃大驚。即走樂清。依寶冠沙門。斬其髮焉。每遇禪者。則虗己請問。或有聞即拜下風。久經歲月。而知有此事。即腰包行脚。上雙徑見元叟。叟曰。東嶺來。西嶺來。明指草鞋曰。三文錢買的。曰。未在更道。對曰。
慧明只恁麼。和尚作麼生。叟曰。念你新到。放你三十棒。明退參。三月方罄其旨。久之。出世寧波五峰寺。明既蒞師首。以身先眾。間有憍懦不振者。明亦委致起之。凡垂機即宿。倔[仁-二+(強-ㄙ+口)] 者。為之失色。於是。湖江咲稱五峰門庭。為曝腮處。洪武間。詔明主鍾山法會。而天鏡瀞。璧峰金。季潭泐。皆與焉。內翰宋危諸公。甞問道於諸禪師。一日間咨國事。有答曰。
掃腥羶。建禮樂。萬代一時也。復何慮焉。明曰。不然。禮樂有三代之隔。人心無夷夏之分。敬天懼人。思危防安。天下平矣。諸公悅服。高帝聞明答語。以為有王佐略。欲留居都中。時辭還山。景濂宋公。疏明居靈隱。明不就。乃薦同門天鏡瀞禪師。明還山日。鄰寺故老相訊。明乃蕭然布衲藤杖而已。或問大內隆遇典故。明緘口無一語。惟審山問歲節節俱至。明退居。無何而靈隱天鏡。被流言坐忤時。流徙陝西。道經寶應。夜宿寧國寺。端坐而歿。以故靈隱席虗。師僧皆散。諸方不肯應。復請明。明嘆曰。時哉時哉。不可避乎。明既任靈隱。年雖邁。
接納無少倦。甞垂問曰。蓮花峰。被蜉蝣食却半邊。因甚不知。僧進語曰。不啞。不聾。不作阿家翁。明喜之。又問曰。冷泉亭吞卻壑雷亭即不問。南高峰與北高峰鬬額。是第幾機。又僧進語曰。和尚今日放參。明亦喜之。於是。禪子蟻從。元叟家聲。復大振。闡提陰嫉之。明又被議逮捕。或勸明引去。明怒曰。潛形苟免。豈道人所為乎。適浴佛。明上堂曰。者一箇。那一箇。一一從頭俱浴過。藥山布衲謾商量。仔細看來成話墮。成話墮將誵訛。拍禪牀曰。武林春色老。臺榭綠陰多。下座。直詣法司。從者如雲。有感泣願以身代。未鞠。明跏趺廡下。為眾說偈。忽入滅。天立變瞑。雷雨暴作。拔木飄瓦。吏司懼而釋之。叢席無恙。時洪武十九年也。嗣明法者。正菴誾上座。誾有勁操。晚以衣拂授月江淨。淨主徑山。大廓性原之風。歿時有偈曰。祖師門下客。開口論無生。老我百不會。日午打三更。
贊曰。南黃龍坐事抵獄。兩月得釋。皮骨僅存。真點胸迎於途。不自知泣下。南公吒之。明瀞二尊宿。不知獄吏之貴。而冷處抽身。可謂矍鑠矣。嗚呼。風波亦叢林時所有也。標格如此。足騐生平。然際時能表裡叶贊。乃願力也。豈偶然哉。
南宋元明僧寶傳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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