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居士語錄
唐 于頔編集3卷CBETA X1336大于一万字 3 h 白话文由 GPT-4 翻译
龐居士語錄卷上
節度使 于頔 編集
優婆塞 世燈 重梓
襄州居士龐蘊。字道玄。衡州衡陽縣人也。世本儒業。少悟塵勞。志求真諦。唐貞元初。謁石頭禪師。乃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頭以手掩其口。豁然有省。一日。石頭問曰。子見老僧以來。日用事作麼生。士曰。若問日用事。即無開口處。頭曰。知子恁麼方始問子。士乃呈偈曰。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沒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與搬柴。頭然之曰。子以緇耶。素耶。士曰。願從所慕。遂不剃染。
襄州的居士龐蘊,字道玄,是衡州衡陽縣人。他出身于儒家,但年轻时就领悟到世俗的纷扰,决心追求真理。唐朝贞元初年,他拜访了石頭禪師,并向他提问:不与万法为伴的是什么人。石頭禪師用手掩住他的口,龐蘊顿时有所领悟。一天,石頭禪師问他:你见到我以来,日常事务是如何进行的?龐蘊回答说:如果问到日常事务,我就无话可说。石頭禪師说:我知道你是这样的,所以才问你。龐蘊于是呈上偈语说:日常事务没有别的,只有我与自己和谐相处。在任何地方都不选择也不放弃,处处都没有违背。谁给朱紫命名?丘山没有一点尘埃。神通和妙用,就像运水和搬柴一样。石頭禪師认可地说:你是出家还是在家?龐蘊回答说:我愿意追随我所仰慕的。于是他没有剃发出家。
居士後之江西參馬祖大師。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士於言下頓領玄旨。遂呈偈。有心空及第之句。乃留駐。參承二載。有偈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圞頭。共說無生話。士一日又問祖曰。不昧本來人。請師高著眼。祖直下覷 。士曰。一等沒絃琹。惟師彈得妙。
居士后来去江西拜访马祖大师。他问道:“不与万法为伴的是什么人?”马祖回答说:“等你一口吸尽西江水,我再告诉你。”居士立刻领悟了深奥的禅理,于是呈上偈语,其中有“有心空及第”的句子。他便留下来,参学了两年。期间,他作了一首偈语:“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圆头,共说无生话。”一天,居士又问马祖:“不迷失本来面目,请大师高抬贵眼。”马祖直接注视着他。居士说:“一等没有弦的琴,只有大师能弹得妙。”
祖直上覷 。士禮拜。祖歸方丈。士隨後曰。適來弄巧成拙。士一日又問祖曰。如水無筋骨。能勝萬斛舟。此理如何。祖曰。這裏無水亦無舟。說什麼筋骨。
马祖直接注视着。居士行礼。马祖回到方丈室。居士随后说:“刚才我弄巧成拙了。”一天,居士又问马祖:“如水没有筋骨,却能承载万斛的船,这道理如何?”马祖说:“这里没有水也没有船,说什么筋骨。”
居士到藥山禪師。山問曰。一乘中還著得這箇事麼。士曰。某甲祇管日求升合。不知還著得麼。山曰。道居士不見石頭。得麼。士曰。拈一放一。未為好手。山曰。老僧住持事繁。士珍重便出。山曰。拈一放一的是好手。士曰。好箇一乘問宗。今日失却也。山曰。是。是。居士因辭藥山。山命十禪客相送。至門首。士乃指空中雪曰。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有全禪客曰。落在甚處。士遂與一掌。全曰。也不得草草。士曰。恁麼稱禪客。閻羅老子未放你在。全曰。居士作麼生。士又掌曰。眼見如盲。口說如瘂。
居士去拜访藥山禅师。藥山问他:“在一乘教法中,还能执着于这件事吗?”居士回答:“我每天只管寻求日常所需,不知道是否还执着于它。”藥山说:“你听说过石头和尚吗?”居士说:“拿起一个,放下一个,不算是高手。”藥山说:“我这个住持事务繁忙。”居士珍重告辞离去。藥山说:“能拿起一个,放下一个的,是高手。”居士说:“真是一个关于一乘教法的好问题,今天却失去了。”藥山说:“是的,是的。”居士于是向藥山告辞,藥山让十位禅客送他。到了门口,居士指着空中的雪说:“好雪,每片都不落在别处。”有位全禅客问:“那落在哪里?”居士便给了他一巴掌。全禅客说:“也不能随便应付。”居士说:“这样还称得上是禅客,阎罗王还没放过你。”全禅客问:“居士如何看?”居士又一巴掌说:“眼睛看见如同盲人,口中说如同哑巴。”
居士到齊峰。纔入院。峰曰。箇俗人頻頻入院。討箇什麼。士乃回顧兩邊曰。誰恁麼道。誰恁麼道。峰便喝。士曰。在這裏。峰曰。莫是當陽道麼。士曰。背後底聻。峰回首曰。看看。士曰。草賊大敗。草賊大敗。峰一日與居士並行次。士乃前行一步曰。我強如師一步。峰曰。無背向老翁。要爭先在。士曰。苦中苦。未是此一句。峰曰。怕翁不甘。士曰。老翁若不堪。齊峰堪作箇什麼。峰曰。若有棒在手。打不解倦。士便行一摑。曰。不多好。峰始拈棒。被居士把住曰。這賊今日一場敗闕。峰笑曰。是我拙。是公巧。士乃撫掌曰。平交。平交。居士一日又問峰曰。
居士来到齐峰。刚进入寺院,峰说:“一个世俗的人频繁进入寺院,寻找什么?”居士于是环顾四周说:“谁说这样的话?谁说这样的话?”峰便喝斥。居士说:“在这里。”峰说:“莫非是在光明中说吗?”居士说:“背后的那个。”峰回头说:“看看。”居士说:“草贼大败。草贼大败。”峰一天和居士一起行走,居士于是先行一步说:“我比师父强一步。”峰说:“不要背向老翁,要争先。”居士说:“苦中苦,还不是这一句。”峰说:“怕老翁不甘心。”居士说:“老翁若不能胜任,齐峰能做什么?”峰说:“如果有棒在手,打不疲倦。”居士便行一掌,说:“不多好。”峰开始拿起棒子,被居士抓住说:“这贼今天一场大败。”峰笑着说:“是我笨拙,是您巧妙。”居士于是拍手说:“平交。平交。”居士一天又问峰说:“……”
此去峰頂有幾里。峰曰。是什麼處去來。士曰。可畏峻硬。不得問著。峰曰。是多少。士曰。一二三。峰曰。四五六。士曰。何不道七。峰曰。纔道七。便有八。士曰。住得也。峰曰。一任添取。士喝便出。峰隨後亦喝。居士一日又問。不得堂堂道。峰曰。還我恁麼時龐公主人翁來。士曰。少神作麼。峰曰。好箇問訊。問不著人。士曰。好來。好來。
问:到山顶还有几里路?峰回答:你从哪里来?士说:那里太险峻了,不敢多问。峰说:那是多少?士说:一二三。峰说:四五六。士说:为何不说到七?峰说:一说到七,就会有八。士说:可以停了。峰说:你随意加吧。士随即喝斥一声便离开,峰也随后喝斥。又一天,居士问: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吗?峰说:还我那个时庞居士的主人翁来。士说:你少神气什么。峰说:好个问候,问不到人。士说:好,好。
丹霞天然禪師一日來訪居士。纔到門首。見女子靈照携一菜籃。霞問曰。居士在否。照放下菜籃。斂手而立。霞又問。居士在否。照提籃便行。霞遂去。須臾。居士歸。照乃舉前話。士曰。丹霞在麼。照曰。去也。士曰。赤土塗牛。嬭霞隨後入見居士。士見來。不起亦不言。霞乃竪起拂子。士竪起槌子。霞曰。只恁麼。更別有。士曰。這回見師。不似於前。霞曰。不妨減人聲價。士曰。比來拆你一下。霞曰。恁麼則瘂却天然口也。士曰。你瘂繇本分。累我亦瘂。霞便擲下拂子而去。士召曰。然闍黎。然闍黎。霞不顧。士曰。不惟患瘂。更兼患聾。
丹霞天然禅师一天来拜访居士。刚到门口,看到女子灵照拿着一个菜篮。霞问:居士在吗?照放下菜篮,双手合十站立。霞又问:居士在吗?照提起篮子就走。霞于是离开。过了一会儿,居士回来,照就提起之前的事。士说:丹霞还在吗?照说:已经走了。士说:红土涂牛。奶霞随后进来见居士。士看见他来,既不起身也不说话。霞竖起拂子,士竖起锤子。霞说:只是这样,还有别的吗?士说:这次见你,和以前不同。霞说:不妨降低人的声望。士说:近来拆你一下。霞说:那样的话天然就哑了。士说:你哑是本分,连我也哑了。霞便丢下拂子离去。士叫道:然闍黎,然闍黎,霞不顾。士说:不但哑,还聋。
丹霞一日又訪居士。至門首相見。霞乃問。居士在否。士曰。饑不擇食。霞曰。龐老在否。士曰。蒼天。蒼天。便入宅去。霞曰。蒼天。蒼天。便回。霞一日問居士。昨日相見何似今日。士曰。如法舉昨日事來。作箇宗眼。霞曰。祇如宗眼還著得龐公麼。士曰。我在你眼裏。霞曰。某甲眼窄。何處安身。士曰。是眼何窄。是身何安。霞休去。士曰。更道取一句。便得此語圓。霞亦不對。士曰。就中這一句。無人道得。居士一日向丹霞前叉手立。少時却出去。霞不顧。士却來坐。霞却向士前叉手立。少時便入方丈。士曰。汝入我出。未有事在。霞曰。
丹霞一天又去拜访居士。到了门口相见时,丹霞就问,居士在吗?居士回答说,饥饿时不挑食。丹霞说,庞老在吗?居士回答说,苍天,苍天。然后就进入宅内。丹霞说,苍天,苍天。就返回了。丹霞一天问居士,昨天相见的情况和今天相比如何?居士说,按照佛法提起昨天的事,作为一个宗派的正法眼。丹霞说,就像宗眼还能放在庞公身上吗?居士说,我在你眼里。丹霞说,我的眼睛狭小,哪里可以安身?居士说,哪个眼睛狭小?哪个身体可以安放?丹霞停止了。居士说,再说一句话,就能使这句话圆满。丹霞也没有回答。居士说,这其中的一句话,没有人能说得出来。居士一天在丹霞面前叉手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出去了。丹霞没有回头。居士又回来坐下。丹霞又在居士面前叉手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就进入方丈室。居士说,你进来我出去,还没有事情发生。丹霞说。
這老翁出出入入。有甚了期。士曰。却無些子慈悲心。霞曰。引得這漢到這田地。士曰。把什麼引。霞乃拈起士幞頭曰。却似一箇老師僧。士却將幞頭安霞頭上曰。一似少年俗人。霞應喏三聲。士曰。猶有昔時氣息在。霞乃拋下幞頭曰。大似一箇烏紗巾。士乃應喏三聲。霞曰。昔時氣息爭忘得。士彈指三下。曰。動天動地。丹霞一日見居士來。便作走勢。士曰。猶是拋身勢。怎生是嚬呻勢。霞便坐。士乃回前。以拄杖劃地作七字。霞於下面書箇一字。士曰。因七見一。見一忘七。霞曰。這裏著語。士乃哭三聲而去。居士一日與丹霞行次。見一泓水。士以手指曰。便與麼也還辦不出。霞曰。灼然是辦不出。士乃戽水潑霞二掬。霞曰。莫與麼。莫與麼。士曰。須與麼。須與麼。霞却戽水潑士三掬。曰。正與麼時。堪作什麼。士曰。無外物。霞曰。得便宜者少。士曰。誰是落便宜者。
这位老翁总是进进出出,似乎没有尽头。庞居士说:“你却没有一点慈悲心。”丹霞说:“是你把他引到这种境地。”庞居士问:“用什么引?”丹霞拿起庞居士的头巾说:“看起来像一个老和尚。”庞居士把头巾戴在丹霞头上说:“这样就像一个年轻的俗人。”丹霞应了三声。庞居士说:“你还有过去的气息。”丹霞于是扔掉头巾说:“这就像一顶乌纱帽。”庞居士也应了三声。丹霞说:“过去的气息怎能忘记。”庞居士弹指三下说:“这震动天地。”一天,丹霞见到庞居士来访,便做出逃跑的姿势。庞居士说:“你还是逃避的样子,怎样才能表现出痛苦的样子?”丹霞便坐下。庞居士回身,用拄杖在地上画了七个字。丹霞在下面写了一个“一”字。庞居士说:“通过七认识一,认识一后忘记七。”丹霞说:“这里可以下评语。”庞居士哭了三声便离开了。一天,庞居士和丹霞一起走,看见一潭水。庞居士指着水说:“这样还是解决不了问题。”丹霞说:“确实解决不了。”庞居士便舀水泼了丹霞两捧。丹霞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庞居士说:“必须这样,必须这样。”丹霞也舀水泼了庞居士三捧,说:“正当这时,能做什么?”庞居士说:“没有外物。”丹霞说:“得到好处的少。”庞居士问:“谁是得到好处的人?”
百靈和尚一日與居士路次相逢。靈問曰。昔日居士南嶽得力句。還曾舉向人也無。士曰。曾舉來。靈曰。舉向什麼人。士以手自指曰。龐公。靈曰。直是妙德空生也讚嘆不及。士却問。阿師得力句是誰得知。師戴笠子便行。士曰。善為道路。靈更不回首。靈一日問居士。道得道不得俱未免。汝且道未免箇什麼。士以目瞬之。靈曰。奇特更無此也。士曰。師錯許人。靈曰。誰不恁麼。誰不恁麼。士珍重而去。靈一日在方丈內坐。士入來。靈把住曰。今人道。古人道。居士作麼生道。士打靈一掌。靈曰。不得不道。士曰。道即有過。靈曰。還我一掌來。士近前曰。試下手看。靈便珍重。居士一日問百靈曰。是這箇眼目免得人口麼。靈曰。作麼免得。士曰。情知。情知。靈曰。棒不打無事人。士轉身曰。打。打。靈方拈棒起。士把住曰。與我免看。靈無對。
百灵和尚有一天在路上与居士不期而遇。和尚问居士说:“以前你在南岳得到的领悟,有没有向别人提起过?”居士回答说:“曾经提起过。”和尚又问:“你向什么人提起过?”居士用手指着自己说:“庞公。”和尚赞叹说:“真是文殊师利菩萨和须菩提都赞叹不及的境界。”居士反问:“大师你的领悟,是谁得知的呢?”大师戴上斗笠就走了。居士说:“好好走在路上。”和尚没有回头。有一天和尚问居士:“说得到道和说不到道都无法避免,你说说看,无法避免的是什么?”居士用眼睛示意。和尚说:“真是独一无二,没有这样的。”居士说:“大师你错许人了。”和尚说:“谁不是这样?谁不是这样?”居士珍重地离开了。和尚有一天在方丈内坐着,居士进来,和尚抓住他说:“现在的人说道,古人说道,居士你怎样说道?”居士打了和尚一掌。和尚说:“不得不说道。”居士说:“说道就有过错。”和尚说:“还我一掌来。”居士走上前说:“试试下手看。”和尚便珍重地回应。居士有一天问百灵:“是这个眼目免得人口舌是非吗?”和尚说:“怎样免得?”居士说:“我自然知道,我自然知道。”和尚说:“棒不打无事的人。”居士转身说:“打,打。”和尚刚拿起棒子,居士抓住说:“给我免了看。”和尚无话可说。
居士一日見大同普濟禪師。拈起手中笊籬曰。大同師。大同師。濟不應。士曰。石頭一宗。到師處冰消瓦解。濟曰。不得龐翁舉。灼然如此。士拋下笊籬曰。寧知不直一文錢。濟曰。雖不直一文錢。欠他又爭得。士作舞而去。濟提起笊籬曰。居士。士回首。濟作舞而去。士撫掌曰。歸去來。歸去來。濟一日問居士。是箇言語。今古少人避得唇舌。只如翁避得麼。士應喏。濟再舉前話。士曰。什麼處去來。濟又舉前話。士曰。什麼處去來。濟曰。非但如今。古人亦有此語句。士作舞而去。濟曰。這風顛漢。自過教誰點檢。普濟一日訪居士。士曰。憶在母胎時。
居士有一天见到了大同普济禅师。他举起手中的笊篱说:“大同师,大同师,济不应。”居士说:“石头一宗,到师处冰消瓦解。”济说:“不得庞翁举,灼然如此。”居士放下笊篱说:“宁知不值一文钱。”济说:“虽不值一文钱,欠他又争得。”居士作舞离去。济提起笊篱说:“居士。”居士回首。济作舞离去。居士拍掌说:“归去来,归去来。”济有一天问居士:“这是个言语,今古少人避得唇舌。只如翁避得么。”居士应喏。济再举前话。居士说:“什么处去来。”济又举前话。居士说:“什么处去来。”济说:“非但如今,古人亦有此语���。”居士作舞而去。济说:“这风颠汉,自过教谁点检。”普济一天拜访居士。居士说:“忆在母胎时。”
有一則語。舉似阿師。切不得作道理主持。濟曰。猶是隔生也。士曰。向道不得作道理。濟曰。驚人之句。爭得不怕。士曰。如師見解。可謂驚人。濟曰。不作道理。却成作道理。士曰。不但隔一生兩生。濟曰。粥飯底僧。一任點檢。士彈指三下。居士一日去看普濟。濟見居士來。便掩却門曰。多知老翁。莫與相見。士曰。獨坐獨語。過在阿誰。濟便開門。纔出。被士把住曰。師多知。我多知。濟曰。多知且置。閉門開門。卷之與舒。相較幾許。士曰。祇此一問。氣急殺人。濟嘿然。士曰。弄巧成拙。居士到長髭禪師。值上堂。大眾集定。士便出云。各請自檢好。
有一段对话,通过具体事物来示范给老师。濟说:这还是隔着一层生命。士说:你刚才说不能作为道理来主持。濟说:这是令人震惊的句子,怎能不怕。士说:按照老师的理解,可以说是令人震惊。濟说:不作为道理,却反而成了作为道理。士说:不只是隔着一生两生。濟说:那些只管吃饭的僧人,任由他们去检查。士弹指三下。居士一天去拜访普濟,濟见到居士来,就关上门说:多知的老翁,不要与他相见。士说:独自坐着自言自语,过错在谁。濟便开门,刚出来,被士抓住说:老师多知,我多知。濟说:多知暂且放下,关门开门,卷起与展开,比较一下有多少。士说:就这一个问题,急得要命。濟沉默不语。士说:弄巧成拙。居士到了长髭禅师那里,正值上堂,大众聚集完毕,士便出来说:请大家各自检查好。
髭便示眾。士却於禪床右立。時有僧問。不觸主人公。請師答話。髭云。識龐公麼。僧云。不識。士便搊住其僧云。苦哉。苦哉。僧無對。士托開。髭少間却問士云。適來這僧還喫棒否。士云。待伊甘始得。髭云。居士只見錐頭利。不見鑿頭方。士云。恁麼說話。某甲即得。外人聞之。要且不好。髭云。不好箇甚麼。士云。阿師只見鑿頭方。不見錐頭利。
居士同松山和尚喫茶次。士舉槖子曰。人人盡有分。為什麼道不得。山曰。祇為人人盡有。所以道不得。士曰。阿兄為什麼却道得。山曰。不可無言也。士曰。灼然。灼然。山便喫茶。士曰。阿兄喫茶。為什麼不揖客。山曰。誰。士曰。龐公。山曰。何須更揖。後丹霞聞。乃曰。若不是松山。幾被箇老翁惑亂一生。士聞之。乃令人傳語霞曰。何不會取未舉槖子時。居士一日與松山看耕牛次。士指牛曰。是伊時中更安樂。只是未知有。山曰。若非龐公。又爭識伊。士曰。阿師道渠未知有箇什麼。山曰。未見石頭。不妨道不得。士曰。見後作麼生。山撫掌三下。
居士一日到松山。見山携杖子。便曰。手中是箇什麼。山曰。老僧年邁。闕伊一步不得。士曰。雖然如是。壯力猶存。山便打。士曰。放却手中杖子。致將一問來。山拋下杖子。士曰。這老漢。前言不付後語。山便喝。士曰。蒼天中更有怨苦。居士一日與松山行次。見僧擇菜。山曰。黃葉即去。青葉即留。士曰。不落黃葉。又作麼生。山曰。道取。士曰。不為賓主。大難。山曰。只為強作主宰。士曰。誰不恁麼。山曰。不是。不是。士曰。青黃不留處。就中難道。山曰。也解恁麼去。士珍重大眾。山曰。大眾放你落機處。士便行。一日。松山與居士話次。
山驀拈起案上尺子云。還見這箇麼。士曰。見。山曰。見箇什麼。士曰。松山。松山。山曰。不得不道。士曰。爭得。山乃拋下尺子。士曰。有頭無尾得人憎。山曰。不是翁。今日還道不及。士曰。不及箇什麼。山曰。有頭無尾。士曰。強中得弱即有。弱中得強即無。山抱住居士曰。這個老子。就中無話處。居士問本谿和尚。丹霞打侍者。意在何所。谿曰。大老翁見人長短在。士曰。為我與師同參。方敢借問。谿曰。若恁麼。從頭舉來。共你商量。士曰。大老翁不可共你說人是非。谿曰。念翁年老。士曰。罪過。罪過。本谿一日見居士來。乃目視多時。
士乃將杖子畫一圓相。谿便近前以脚踏。士曰。是什麼。是什麼。谿却於居士前畫一圓相。士亦以脚踏。谿曰。來時有。去時無。士抱拄杖而立。谿曰。來時有。去時無。士曰。幸自圓成。徒勞目視。谿拍手曰。奇特。一無所得。士拈杖子點點而去。谿曰。看路。看路。士曰。是什麼。是什麼。
居士訪大梅禪師。纔相見。便問。久嚮大梅。未審梅子熟也未。梅曰。熟也。你向什麼處下口。士曰。百雜碎。梅伸子曰。還我核子來。士便去。
居士到芙蓉山大[旒-方+每] 禪師處。[旒-方+每] 行食與居士。士擬接。毓縮手曰。生心受施。淨名早訶。去此一機。居士還甘否。士曰。當時善現。豈不作家。毓曰。非關他事。士曰。食到口邊。被他奪却。
毓乃下食。士曰。不消一句子。士又問毓曰。馬大師著實為人處。還分付吾師否。毓曰。某甲尚未見他。作麼生知他著實處。士曰。祇此見知也無討處。毓曰。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說。士曰。一向言說。師又失宗。若作兩向三向。師還開得口否。毓曰。直是開口不得。可謂實也。士撫掌而出。
居士相看則川和尚次。川曰。還記得見石頭時道理否。士曰。猶得阿師重舉在。川曰。情知久參事慢。士曰。阿師老耄不啻龐公。川曰。二彼同時。又爭幾許。士曰。龐公鮮徤。且勝阿師。川曰。不是勝我。祇欠汝箇幞頭。士拈下幞頭曰。恰與師相似。川大笑而已。一日。則川摘茶次。士曰。法界不容身。師還見我否。川曰。不是老僧。洎答公話。士曰。有問有答。盖是尋常。川乃摘茶不聽。士曰。莫怪適來容易借問。川亦不顧。士喝曰。這無禮儀老漢。待我一一舉向明眼人。川乃拋却茶籃。便歸方丈。川一日在方丈內坐。士見曰。只知端坐方丈。不覺僧到參時。川垂下一足。士便出。三兩步却回。川却收足。士曰。可謂自由自在。川曰。爭奈主人何。士曰。阿師只知有主。不知有客。川喚侍者點茶。士乃作舞而出。
居士到洛浦禪師。拜起。曰。仲夏毒熱。孟冬薄寒。浦曰。莫錯。士曰。龐公年老。浦曰。何不寒時道寒。熱時道熱。士曰。患聾作麼。浦曰。放汝二十棒。士曰。瘂却我口。塞却汝眼。
石林和尚見居士來。乃竪起拂子曰。不落丹霞機。試道一句子。士奪却拂子。却自竪起拳。林曰。正是丹霞機。士曰。與我不落看。林曰。丹霞患瘂。龐公患聾。士曰。恰是。林無語。士曰。向道偶爾。林一日問居士。某甲有箇借問。居士莫惜言語。士曰。便請舉來。林曰。元來惜言語。士曰。這箇問訊。不覺落他便宜。林乃掩耳。士曰。作家。作家。林一日自下茶與居士。士纔接茶。林乃抽身退後曰。何似生。士曰。有口道不得。林曰。須是恁麼始得。士拂袖而去。曰。也太無端。林曰。識得龐翁也。士却回。林曰。也太無端。士無語。林曰。也解無語去。
居士訪仰山禪師。問。久響仰山。到來為甚麼却覆。山竪起拂子。士曰。恰是。山曰。是仰是覆。士乃打露柱曰。雖然無人。也要露柱證明。山擲拂子曰。若到諸方。一任舉似。
居士訪谷隱道者。隱問曰。誰。士竪起杖子。隱曰。莫是上上機麼。士拋下杖子。隱無語。士曰。只知上上機。不覺上上事。隱曰。作麼生是上上事。士拈起杖子。隱曰。不得草草。士曰。可憐強作主宰。隱曰。有一機人。不要拈槌竪拂。亦不用對答言辭。居士若逢。如何則是。士曰。何處逢。隱把住。士乃曰。莫這便是否。驀面便唾。隱無語。士與一頌曰。焰水無魚下底鈎。覓魚無處笑君愁。可憐谷隱孜禪伯。被唾如今見亦羞。
居士因在床上臥看經。有僧見曰。居士看經。須具威儀。士翹起一足。僧無語。
居士一日在洪州市賣笊籬。見一僧化緣。乃將一文錢問曰。不辜負信施道理。還道得麼。道得即捨。僧無語。士曰。汝問我。與汝道。僧便問。不辜負信施道理。作麼生。士曰。少人聽。又曰。會麼。僧曰。不會。士曰。是誰不會。
居士一日見牧童。乃問。路從什麼處去。童曰。路也不識。士曰。這看牛兒。童曰。這畜生。士曰。今日什麼時也。童曰。插田時也。士大笑。
居士甞遊講肆。隨喜金剛經。至無我無人處。致問曰。座主既無我無人。是誰講。誰聽。主無對。士曰。某甲雖是俗人。粗知信向。主曰。祇如居士。意作麼生。士以偈答曰。無我復無人。作麼有疎親。勸君休歷座。不似直求真。金剛般若性。外絕一纖塵。我聞并信受。總是假名陳。主聞偈。欣然仰嘆。居士所至之處。老宿多往復。酧問皆隨機應響。非格量軌轍之可拘也。
居士一日在茅廬裡坐。驀忽云。難。難。難。十碩油麻樹上攤。龐婆云。易。易。易。如下眠床脚踏地。靈照云。也不難。也不易。百草頭上祖師意。
元和中。居士北遊襄漢。隨處而居。有女靈照。常鬻竹漉籬。以供朝夕。士有偈曰。心如境亦如。無實亦無虗。有亦不管。無亦不拘。不是賢聖。了事凡夫。易復易。即此五蘊有真智。十方世界一乘同。無相法身豈有二。若捨煩惱入菩提。不知何方有佛地。護生須是殺。殺盡始安居。會得箇中意。鉄船水上浮。
居士一日坐次。問靈照曰。古人道。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如何會。照曰。老老大大。作這箇語話。士曰。你作麼生。照曰。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士乃笑。
居士因賣漉籬。下橋喫撲。靈照見。亦去爺邊倒。士曰。汝作什麼。照曰。見爺倒地。某甲相扶。
居士將入滅。謂靈照曰。視日早晚。及午以報。照遽報。日已中矣。而有蝕也。士出戶觀次。照即登父座。合掌坐亡。士笑曰。我女鋒捷矣。于是吏延七日。州牧于頔問疾。士謂之曰。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好住世間皆如影響。言訖。枕于公膝而化。遺命焚棄江。緇白傷悼。謂禪師龐居士即毗耶淨名矣。有詩偈三百餘篇傳於世。
龐居士語錄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