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懷海禪師語錄（四家語錄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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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百丈山大智禪師語錄
師。諱懷海。福州長樂人也。俗姓王氏。丱歲離塵。三學該練。屬大寂闡化江西。乃傾心依附。與西堂智藏南泉普願。同號入室。時三大士。為角立焉。師侍馬祖行次。見一羣野鴨飛過。祖曰。是甚麼。師曰。野鴨子。祖曰。甚處去也。師曰。飛過去也。祖遂回頭。將師鼻一搊。負痛失聲。祖曰。又道飛過去也。師於言下有省。却歸侍者寮。哀哀大哭。同事問曰。汝憶父母邪。師曰。無。曰被人罵邪。師曰。無。曰哭作甚麼。師曰。我鼻孔。被大師搊得痛不徹。同事曰。有甚因緣不契。師曰。汝問取和尚去同事問大師曰。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在寮中哭。告。
懷海禪師，名讳懷海，是福州長樂人，俗姓王。年幼时便离开世俗，精通戒、定、慧三学。当时大寂（馬祖）在江西弘扬教化，懷海禪師便全心投入其门下。他与西堂智藏、南泉普願一同被称为入室弟子，当时他们三人在禅宗中各占一席之地。一次，懷海禪師随馬祖出行，看到一群野鸭飞过，馬祖问：“这是什么？”懷海禪師回答：“是野鸭。”馬祖又问：“它们飞向哪里？”懷海禪師说：“飞过去了。”馬祖随即转头，用力捏住懷海禪師的鼻子。懷海禪師因痛而失声，馬祖说：“你又说飞过去了。”懷海禪師在這句话下有所觉悟。回到侍者寮后，他悲伤地哭泣。同修问他：“是思念父母了吗？”懷海禪師说：“不是。”又问：“是被人骂了吗？”懷海禪師说：“不是。”再问：“那你为什么哭？”懷海禪師说：“我的鼻孔被大師捏得很痛。”同修说：“有什么因缘不契合吗？”懷海禪師说：“你去问大師吧。”同修于是去问大師：“懷海侍者有什么因缘不契合，他在寮中哭泣。”
和尚為某甲說。大師曰。是伊會也。汝自問取他。同事歸寮曰。和尚道。汝會也。令我自問汝。師乃呵呵大笑。同事曰。適來哭。如今為甚却笑。師曰。適來哭。如今笑。同事罔然。次日。馬祖陞堂。眾纔集。師出。卷却席。祖便下座。師隨至方丈。祖曰。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甚便卷却席。師曰。昨日被和尚搊得鼻頭痛。祖曰。汝昨日向甚處留心。師曰。鼻頭今日又不痛也。祖曰。汝深明昨日事。師作禮而退。
和尚对某人说，大师说，这是你真正理解的时候。你亲自去问他。同事回到房间说，和尚说你已经理解了，让我亲自问你。师父于是呵呵大笑。同事说，刚才还在哭，现在为什么却笑了。师父说，刚才哭，现在笑。同事感到迷茫。第二天，马祖升座讲法，众人刚聚集，师父出来，卷起坐席。马祖便离开座位。师父跟随到方丈室。马祖说，我刚才没有说话，你为什么就卷起坐席。师父说，昨天被和尚掐得鼻子痛。马祖说，你昨天在哪里用心。师父说，鼻子今天又不痛了。马祖说，你深刻理解了昨天的事。师父行礼后退下。
（另一版本作马祖说，你从哪里来去。昨天偶尔外出，未能随众参拜。马祖一声喝斥。师父便出去）师父再次参见，侍立一旁。马祖目光落在绳床角的拂子上。师父说，是这个用途还是离开这个用途。马祖说，你以后开口说话，将如何立身处世。师父拿起拂子竖起。马祖说，是这个用途还是离开这个用途。师父将拂子挂回原处。马祖振声一喝。师父顿时三日耳聋。从此雷音将震动。
檀信請於洪州新吳界。住大雄山。以居處巖巒峻極。故號百丈。既處之。未期朞月。參玄之賓。四方麇 至。溈山黃檗當其首。
施主请求在洪州新吴地区居住。住在大雄山，因为居住的地方山峦险峻，所以被称为百丈。他住在那里，不到一个月，参禅的客人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溈山和黄檗是他们中的领头人。
黃檗到師處。一日辭云。欲禮拜馬祖去。師云。馬祖已遷化也。檗云。未審。馬祖有何言句。師遂舉再參馬祖竪拂因緣言。佛法不是小事。老僧當時被因馬大師一喝。直得三日耳聾。檗聞舉。不覺吐舌。師云。子已後莫承嗣馬祖去麼。檗云。不然。今日因師舉。得見馬祖大機之用。然且不識馬祖。若嗣馬祖。已後喪我兒孫。師曰。如是如是。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子甚有超師之見。後溈山問仰山。百丈再參馬祖竪拂因緣。此二尊宿意旨如何。仰山云。此是顯大機之用。溈山云。馬祖出八十四人善知識。幾人得大機。幾人得大用。仰山云。百丈得大機。黃檗得大用。餘者。盡是唱道之師。溈山云。如是如是。
黄檗来到师父这里，一天告别说想要去礼拜马祖。师父说，马祖已经去世了。黄檗问，不知道马祖有什么教诲。师父于是提起再次参拜马祖竖拂因缘的事情，说佛法不是小事，我当时因为马大师一声喝斥，竟然三日耳聋。黄檗听到提起的事情，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师父说，你以后不会继承马祖的衣钵吧？黄檗说，不是的，今天因为师父提起，得以见识马祖的大机之用，然而还不认识马祖。如果继承马祖，以后会丧失我的法嗣。师父说，是这样的，见解与师父相等，就减损了师父一半的德行；见解超过师父，才配得上传承。你很有超越师父的见识。后来溈山问仰山，百丈再次参拜马祖竖拂因缘，这两位尊宿的意旨如何。仰山说，这是显示大机之用。溈山说，马祖门下出了八十四位善知识，几人得到了大机，几人得到了大用。仰山说，百丈得到了大机，黄檗得到了大用，其他人都是传道的师父。溈山说，是这样的。
馬祖一日問師。甚麼處來。師云。山後來。祖云。還逢著一人麼。師云。不逢著。祖云。為甚麼不逢著。師云。若逢着。即舉似和尚。祖云。甚麼處。得這箇消息來。師云。某甲罪過。祖云。却是老僧罪過。
马祖一天问师父，从哪里来。师父说，从山后来。马祖问，还遇到一个人吗？师父说，没有遇到。马祖问，为什么没遇到？师父说，如果遇到了，就会向和尚您展示。马祖问，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师父说，是我的罪过。马祖说，却是老僧的罪过。
上堂云。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
上堂时说。人的佛性独自闪耀，完全脱离了六根与六尘的纠缠，完全显露出真实而永恒的存在，不受文字的束缚。人的本心，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污染，本来就是圆满成就的。只要远离那些虚幻不实的缘由，就能觉悟到如如之理的佛陀。
問。如何是奇特事。師云。獨坐大雄山。僧禮拜。師便打。
有人问，什么是奇特的事。师父说，独自坐在大雄山上。僧人行礼，师父便打他。
西堂問師。你向後作麼生開示於人。師以手卷舒兩過。堂云。更作麼生。師以手點頭三下。
西堂问师父，你以后如何开示他人。师父用手做了两次卷舒的动作。西堂说，还要怎么做。师父用手点了三下头。
馬祖。令人持書。并醬三甕與師。師令排向法堂前。乃上堂。眾纔集。師以拄杖指醬甕云。道得即不打破。道不得即打破。眾無語。師便打破。歸方丈。
马祖派人带着书信和三坛酱给师父。师父让人将酱坛摆放在法堂前，然后上堂。众人刚聚集，师父用拄杖指着酱坛说，如果你们能说出个道理，我就不打破它；如果说不出，我就打破它。众人无言以对，师父便打破了酱坛，然后回到了方丈室。
有一僧哭入法堂。師云。作什麼。僧云。父母俱喪。請師揀日。師云。明日一時埋却。
有一位僧人哭着走进了供奉佛像、讲经或修行的建筑物。师父问他，你在做什么。僧人说，我的父母都去世了，请师父选个日子。师父说，明天同一时间埋葬。
問。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如同魔說時如何。師云。固守動靜。三世佛冤。此外別求。如同魔說。
有人问，如果依据经典文字理解佛法，三世佛就会成为冤屈；如果离开经典一个字，就如同魔的讲说，这时应该怎么办。师父说，如果固执于动与静，三世佛就会成为冤屈；除此之外再求，就如同魔的讲说。
師有時說法竟。大眾下堂。乃召之。大眾回首。師云。是甚麼。
师父有时讲完法后，大众离开讲堂。师父便叫他们，大众回过头来。师父说，这是什么。
師因普請開田回。問運闍棃。開田不易。檗云。眾僧作務。師云。有煩道用。檗云。爭敢辭勞。師云。開得多少田。檗作鋤田勢。師便喝。檗掩耳而出。
师父因普请开田回来，问运闍梨，开田不容易。黃檗说，眾僧作务。师父说，有烦道用。黃檗说，怎敢辞劳。师父问，开了多少田。黃檗做出锄田的姿势。师父便喝斥。黃檗掩耳而出。
師問黃檗。甚處來。檗云。山下採菌子來。師云。山下有一虎子。汝還見麼。檗便作虎聲。師於腰下取斧。作斫勢。檗約住便掌。師至晚上堂云。大眾。山下有一虎子。汝等諸人。出入好看。老僧今朝親遭一口。後溈山問仰山。黃檗虎話作麼生。仰山云。和尚如何。溈山云。百丈當時便合一斧斫殺。因什麼到如此。仰山云。不然。
溈山云。子又作麼生。仰山云。不唯騎虎頭。亦解把虎尾。溈山云。寂子。甚有險崖之句。
師每日上堂。常有一老人聽法。隨眾散去。一日不去。師乃問。立者何人。老人云。某甲於過去迦葉佛時。曾住此山。有學人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對云。不落因果。墮在野狐身。今請和尚代一轉語。師云。汝但問。老人便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師云。不昧因果。老人於言下大悟。告辭師云。某甲已免野狐身。住在山後。乞依亡僧燒送。師令維那白槌告眾。齋後普請送亡僧。大眾不能詳。師領眾至山後巖下。以杖挑出一死狐。乃依法火葬。至晚參。師舉前因緣次。黃檗便問。古人錯對一轉語。落在野狐身。今日轉轉不錯是如何。師云。
近前來。向汝道。黃檗近前。打師一掌。師拍手笑云。將謂胡鬚赤。更有赤鬚胡。時溈山在會下作典座。司馬頭陀。舉野狐話問。典座作麼生。典座。以手撼門扇三下。司馬云。太麤生。典座云。佛法不是這箇道理。後溈山舉黃檗問野狐話。問仰山。仰山云。黃檗常用此機。溈山云。汝道。天生得。從人得。仰山云。亦是稟受師承。亦是自宗通。溈山云。如是如是。
黃檗問。從上古人。以何法施人。師良久未語。黃檗云。後代兒孫。將何傳授。師云。將謂你這漢是箇人。便歸方丈。
師與溈山作務次。師問。有火也無。溈山云。有。師云。在什麼處。溈山把一莖柴。吹過與師。師接過云。如蟲蝕木。
因普請鋤地次。有僧。聞鼓聲。舉起鋤頭。大笑歸去。師云。俊哉。此是觀音入理之門。後喚其僧問。你今日見甚道理。云某甲早晨未喫粥。聞鼓聲歸喫飯。師乃呵呵大笑。
問。如何是佛。師云。汝是阿誰。云某甲。師云。汝識某甲否。云分明箇。師竪起拂子問。汝見拂子否。云見。師乃不語。
師。令僧去章敬處。見伊上堂說法。你便展開坐具禮拜。起將一隻鞋。以袖拂却上塵。倒頭覆下。其僧到章敬。一依師旨。章敬云。老僧罪過。
溈山五峯雲巖侍立次。師問溈山。併却咽喉 脣吻。速道將來。溈山云。某甲道不得。請和尚道。師曰。不辭向汝道。恐已後喪我兒孫。又問五峯。峯云。和尚亦須併却。師云。無人處斫額望汝。又問雲巖。巖云。某甲有道處。請和尚舉。師云。併却咽喉脣吻。速道將來。巖云。師今有也未。師云。喪兒孫。
上堂。謂眾云。我要一人去。傳語西堂和尚。阿誰去得。五峯云。某甲去得。師云。汝作麼生傳語。峯云。待見西堂即道。師云。見後道什麼。峯云。却來舉似和尚。
因僧問西堂。有問有答。即且置。無問無答時如何。堂云。怕爛却那。師聞舉。乃曰。從來疑這箇老兄。云請和尚道。師曰。一合相不可得。
師謂眾曰。有一人。長不喫飯不道饑。有一人。終日喫飯不道飽。眾無對。
雲巖問。和尚。每日區區為阿誰。師曰。有一人要。巖云。因什麼不教伊自作。師曰。他無家活。
師。童年之時。隨母入寺拜佛。指尊像問母。此是何物。母云。是佛。童云。形容似人無異。我後亦當作焉。
師。凡作務執勞。必先於眾。眾皆不忍。蚤收作具。而請息之。師云。吾無德。爭合勞於人。師既徧求作具不獲。而亦忘食。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言。流播寰宇矣。師於唐元和九年正月十七日示寂。春秋九十五。長慶元年。勅諡大智禪師。塔曰大勝寶輪。
洪州百丈山大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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