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婆菩薩傳

提婆菩萨是南天竺人，龙树菩萨的弟子，出身婆罗门种姓。他学识渊博，才辩超群，名扬天竺，被各国推崇。他胸襟坦荡，无所愧疚，唯一忧虑的是人们不信任他的话。他的国家有一座大天神庙，供奉着一尊黄金铸成的天神像，高两丈，号称大自在天，据说人们向它祈求愿望，能够使现世如愿以偿。提婆前往神庙，请求拜见天神。庙宇的管理者说，天神像极其神圣，见到的人都不敢直视，还会让人退后失守百日。你只需前来祈求愿望，何必一定要见到神像呢？提婆说，如果神真的如你所说，就只让我见一见。如果不是这样，那也不是我想见的。当时人们都对他的志气和明理感到敬佩，跟随他进入神庙的有成千上万人。提婆进入神庙后，天神像开始摇动，怒目而视。提婆问天神，你既然是神，为何如此渺小？应当以威灵感人，以智德降服万物。

他用假黄金来夸耀自己。用頗梨宝石来迷惑人，这不是我所期望的。于是他登上梯子，凿出了自己的眼睛。当时所有观看的人都感到疑惑，大自在天为何会被一个小婆罗门所困扰，难道是因为名不副实，理屈词穷吗？提婆明白众人的疑惑，说神明伟大而遥远，所以用近事来考验我。我得到了他的心，所以登上黄金堆，取出頗梨宝石。让你们知道神不依赖物质，精不依赖形态。我既不轻视神，也不侮辱神。说完就离开了。就在那天夜里，他寻求各种供品。第二天清晨，恭敬地祭祀天神。提婆的名声本来就很大，再加上他的智慧与神契合，他所说的话，声音所到之处，无不响应。一夜之间，供品和精美的食物，应有尽有。大自在天以一个肉身形态出现，高数丈，左眼干枯，来到座位上。他遍观供品，赞叹这是前所未有的。赞扬他的德行和力量，能够做到这样。然后告诉他，你得到了我的心。人们得到我的形象，你用心供养，人们用物质供奉，知道你。

那些尊敬我的人，你畏惧他们；那些诽谤我的人，你供养他们，尽善尽美。唯独没有给我所需要的，能够给予的才是真正的至高无上的施舍。提婆说，神明洞察我的内心，我只听从天命。神说，我所缺少的是左眼，能够施舍给我的人，就可以取走。提婆说，遵从天命，随即用左手挖出左眼交给神。由于天神的力量，挖出后随即又长出新眼。不断地索取，从早到晚，挖出的眼睛数以万计。天神赞叹说：“善哉，摩納，真正的至高无上的施舍。你想要什么愿望，必定如你所愿。”提婆说，我内心清明，不依赖外物。只是遗憾那些愚昧无知的孩童，不知道信受我的话。神赐予我的愿望，必定使我的话不落空。只请求这个，其他无所求。神说，必定如你所愿。于是他退下，去见龙树菩萨，接受出家法，剃头，穿上法服，四处游历教化。南天竺的国王统一各国，信奉邪道，不允许沙门和释迦的弟子见他。国内远近的人都被他的邪道所影响。提婆想到，如果不砍倒树根，树枝就不会倾斜。

如果君主不进行教化，那么正道就无法流行。在那个国家的政令中，国王出资雇佣人来守夜。提婆响应招募，成为他们的将领。他扛着戟走在前面，整顿队伍，约束士兵。他不严厉而命令得以执行，不显赫而人们乐于跟随。国王非常高兴，询问他是什么人。侍者回答说，这个人是响应招募的，既不吃公家的粮食，也不拿钱，却如此恭敬和熟练地做事。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和欲望。国王召见他并问：“你是什么人？”他回答说：“我是一切智人。”国王非常惊讶，问他：“一切智人是罕见的，你自称是，怎么证明？”他回答说：“要想知道智慧在于言说。国王可以提问。”国王于是自忖，我是智慧的君主，大辩论家。即使能让他屈服也不足以显示名声。一旦不能这样，就不是小事。如果他不问，那就是屈服了。犹豫了很久，不得已而问：“天现在在做什么？”提婆说：“天现在与阿修罗战斗。”国王听到这话，就像人被噎住，既不能吐出，也不能咽下。

想要否定他的话，却又无法证明。想要证实他的事，却又没有事实可以说明。在还未开口之前，提婆又说：这不是空洞的辩论，是为了求胜的话。国王稍等片刻，马上会有验证。话音刚落，空中便有兵器落下。长矛短兵相继落下。国王说，这些干戈矛戟虽然是战争的武器，你又怎么知道这是天与阿修罗的战斗呢？提婆说，编造虚假的话，不如用事实来验证。话刚说完，阿修罗的手脚指头以及耳朵鼻子从空中落下。国王于是行礼，服从他的教化。殿上有上万的婆罗门，都放弃了他们的发髻，接受了成就戒。这时，提婆在王都中建立了高座，提出了三个论点：在所有圣人中，佛陀是最尊贵的；在所有法门中，佛法是最正确的；在所有救世的法门中，佛僧是最重要的。如果有来自八方的辩论者能够驳倒这些话，我愿意斩首以谢其屈。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主张的道理不明确，那就是愚昧。愚昧的头颅不是我所需要的，为了谢罪而斩首，我并不感到可惜。

来自八方的辩论家们听到这些话后，也都纷纷聚集而来，并立下誓言说，如果我们辩论失败，也愿意被斩首，我们愚昧的头颅也在所不惜。提婆说，我修行的法门能够仁慈地对待万物，如果你们辩论失败，应当剃去你们的须发，成为我的弟子，不必斩首。立下这个约定后，他们各自撰写理论，建立无固定方法的辩论，并与提婆进行辩论。智慧浅薄、情绪急躁的人一句话就被说服，智慧深厚、情绪持久的人辩论持续了两天，最终言辞和理论都耗尽了，于是都剃去头发。就这样，日复一日，王室每天送来十车衣物和钵盂，最终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有一百多万人出家。有一个邪道的弟子，性格凶顽且缺乏智慧，因羞愧于师父的失败，虽然外表随众，但内心充满了怨恨，他咬着刀子发誓说，你用言语战胜了我，我将用刀战胜你。你用无形的刀困扰我，我将用有形的刀困扰你。发下这样的誓言后，他携带一把锋利的刀子，寻找机会。各地的辩论英才都已经辩论完毕，提婆于是前往安静的树林，撰写了《百论》二十品，又撰写了《四百论》以破除邪见。

他的弟子们各自分散在树下坐禅冥想。提婆从禅定中醒来，开始经行。婆罗门的弟子来到他身边，手持刀剑，逼迫他说：“你用言语攻击我的师父，我用刀剑攻击你的腹部如何？”随即用刀刺入他的腹部，五脏六腑流落在地上，生命尚未结束。提婆怜悯这个愚蠢的恶徒，告诉他说：“我有三件袈裟和一个钵放在我打坐的地方，你可以拿去。赶快上山，不要走平路。我的弟子们还没有获得法忍，必定会捉住你，或者将你交给官府。国王会惩罚你，你还没有获得法的利益，却过于珍惜身体和名声。身体和名声是烦恼的根源，由此产生众多的罪过。身体和名声是大患的根本。愚昧的人没有听闻佛法，被妄见所侵扰，珍惜不该珍惜的，却忽视了真正应该珍惜的，这不是很悲哀吗？我受到佛陀遗教的庇护，不会再这样了。我只是想到你们被狂乱的心所欺骗，被愤怒和仇恨所烧灼，罪报还未结束，哭泣着承受它。承受的人实际上没有主宰，施加的人实际上也没有自我。”

没有人也没有主宰，那些遭受极度痛苦的人，谁真正去寻求他们？实际上，真相是无法获得的。那些没有领悟这一点的人，被狂乱的心所迷惑，被颠倒的见解所困扰，执着于自我和他人，以及痛苦和快乐。痛苦和快乐的到来，只是依赖于执着。理解并放下执着，就没有依赖；没有依赖，就没有痛苦；没有痛苦，也就没有快乐。当痛苦和快乐都不存在时，就接近了平静。说完这些话后，先前的弟子们失声痛哭，学生们从树林中聚集而来。那些还没有获得法忍的人感到惊恐和哀号，捶胸顿足，声音回荡在幽谷中。他们悲叹道：“多么残酷啊，谁夺走了我们的师父，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有些人疯狂地奔跑，试图拦截和追赶，大声呼喊，声音充满了幽谷。提婆教导众人说：“所有事物的真相是什么？谁受冤屈，谁残酷，谁伤害，谁截断？所有事物的真相是，实际上没有受者也没有伤害者。谁是亲人，谁是仇敌，谁是盗贼，谁是伤害者？你们被愚痴的毒素所欺骗，错误地执着于见解，从而大声哀号，制造不善的业力。那些人所伤害的，是伤害了业力的果报，并不是伤害了我。你们要深思，千万不要因为狂乱而追逐狂乱，因为悲哀而增加悲哀。”于是他放下了身体，毫无牵挂地离开了，就像蝉蜕皮一样。他最初失去了眼睛和神识，因此只剩下一只眼睛。当时人们称他为迦那提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