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比丘經

国王问：“人们在快乐时是行善还是作恶？在痛苦时是行善还是作恶？佛陀是否说有快乐或有痛苦？”国王说：“如果一切有为法中没有痛苦。”那先问国王：“如果有人把烧红的铁放在手上，它会烫伤手吗？再把手放在冰上，冰会烫伤手吗？”国王说：“是的，两种情况都会伤手。”那先问国王：“那么，两种情况下手都是热的吗？”国王说：“不，两种情况都不是热的。”那先说：“两种情况下手都是冷的吗？”国王说：“不，两种情况都不是冷的。”那先说：“两种情况下手都被烫伤了。”那先又说：“我再问国王，如果两种情况下手都是热的，应该说都是热的；如果都是冷的，应该说都是冷的。为什么一个冷一个热，却能同样说烫伤手呢？”国王说：“我的智慧浅薄，不能理解这个难题。请那先为我解释。”

那先说道：“佛经提到，有六种情况能使人内心感到喜悦，有六种情况能使人内心感到忧愁，还有六种情况既不使人喜悦也不使人忧愁，另外还有六种情况会使人感到外在的忧愁。”国王问：“哪六种情况能使人内心感到喜悦呢？”那先回答：“第一，眼睛看到想看的东西并有所期待，因此使人内心喜悦；第二，耳朵听到悦耳的声音并有所期待，因此使人内心喜悦；第三，鼻子闻到好闻的香气并有所期待，因此使人内心喜悦；第四，舌头尝到美味的食物并有所期待，因此使人内心喜悦；第五，身体感受到细腻柔滑的触感并有所期待，因此使人内心喜悦；第六，心中体验到愉悦的感受并有所期待，因此使人内心喜悦。这六种情况能使人内心感到喜悦。”

国王又问：“什么叫做外六事让人产生喜悦？”那先回答说：“第一，眼睛看到美好的色彩，心中想要却知道不能长久拥有，最终都要放弃，于是自己深思熟虑，确实认识到一切是无常的，因此让人对外在事物产生喜悦；第二，耳朵听到悦耳的声音，心中想要却知道不能长久拥有，最终都要放弃，因此让人对外在事物产生喜悦；第三，鼻子闻到香味，心中想要却知道不能长久拥有，最终都要放弃，因此让人对外在事物产生喜悦；第四，口中尝到美味，心中想要却知道不能长久拥有，最终都要放弃，因此让人对外在事物产生喜悦；第五，身体感受到细腻柔滑，心中想要却知道不能长久拥有，最终都要放弃，因此让人对外在事物产生喜悦；第六，心中想到爱欲，深思熟虑后认识到这些都是无常的，最终都要放弃，想到这一点，以后就更加喜悦，这就是六种外在事物让人产生喜悦的原因。”

国王又问：“什么叫做内六事让人内心忧愁？”那先回答说：“第一，让人内心忧愁的是，眼睛不愿意看到的事物却看到了；第二，耳朵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却听到了；第三，鼻子不愿意闻到的气味却嗅到了；第四，口中不愿意得到的味道却尝到了；第五，身体不愿意接触的衣物却穿上了；第六，心中不愿意有的念头却产生了，这些都会让人内心忧愁。这就是六种内在事物让人内心忧愁的原因。”国王又问：“什么叫做外六事让人不喜悦？”那先回答说：“第一，眼睛看到不良的色彩让人不喜悦；第二，耳朵听到不好的声音让人不喜悦；第三，鼻子闻到难闻的气味让人不喜悦；第四，舌头尝到苦涩的味道让人不喜悦；第五，身体穿上粗糙坚硬的衣物让人不喜悦；第六，心中想到讨厌的事物让人不喜悦。这就是六种外在事物让人不喜悦的原因。”

王又问：“什么情况能使人既不忧愁也不喜悦？”那先回答说：“一是眼睛看到事物时，既不喜悦也不忧愁；二是耳朵听到声音时，既不喜悦也不忧愁；三是鼻子闻到气味时，既不喜悦也不忧愁；四是嘴巴尝到味道时，既不喜悦也不忧愁；五是身体接触到物体时，既不喜悦也不忧愁；六是心中有所思考时，既不喜悦也不忧愁。这六种内在的情况能使人不喜不忧。”王又问：“什么情况能使人因外在事物而忧愁？”那先回答说：“一是眼睛看到死亡时，因想到自己和万物的无常，人们会想：我有这种念头，为何不能得道？因此因外在事物而忧愁。二是耳朵不喜欢听到的声音，人们会想：我有这种念头，为何不能得道？因此因外在事物而忧愁。三是鼻子不喜欢闻到的气味，人们会想：我有这种念头，为何不能得道？因此因外在事物而忧愁。四是嘴巴不享受苦甜的味道，人们会想：我有这种念头，为何不能得道？因此因外在事物而忧愁。五是身体不喜欢细腻柔软或粗糙坚硬的触感，人们会想：我有这种念头，为何不能得道？因此因外在事物而忧愁。六是心中不喜欢爱欲，人们会想：我有这种念头，为何不能得道？因此因外在事物而忧愁。这六种情况能使人因外在事��而忧愁。”

国王又问那先：“人死后，谁在后世中再生？”那先回答：“是名身在后世中再生。”国王问那先：“那么，人的名字和身体的行为在后世中再生吗？”那先回答：“不是的。既不是原来的名字，也不是原来身体，而是带着这个名字和身体在今世做善做恶，然后在后世中再生。”国王说：“如果今世用这个名字和身体做善做恶，后世中身体不再再生，那么就可以尽情做善做恶，直接得到解脱，不再经历各种苦难了，不是吗？”那先回答：“如果在今世做善，后世不再再生，就可以得到解脱。但人做善做恶不会停止，所以还会在后世再生，因此不能得到解脱。”那先接着说：“比如有人偷了别人的无核果实，果实的主人抓住偷果实的人，带到国王面前说：‘这个人偷了我的果实。’偷果实的人说：‘我没有偷这个人的果实，这个人种的是小苗，本来就没有种果实。’”

我摘取的是自己的果实，我为何要被当作盗贼？我没有偷别人的果实，我不应该承担罪过。”那先问国王说：“如果两个人争执，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国王说：“种植者是对的，因为是他种植的。盗贼没有理由，应该承担罪责。”那先说：“盗贼为何要承担罪责？”国王说：“盗贼之所以有罪，是因为果实是种植者所种，从他种植的根生长出来的。”那先说：“人生也是这样，人在这一世用这个名身行善作恶，会影响到来世，现在行善作恶是根本。”那先说：“比如有人偷别人的稻穗，稻穗的主人抓住盗贼，就问他：‘你为何偷我的稻穗？’盗贼说：‘我没有偷你的稻穗。你自己种的稻，我摘取的是稻穗。我为何要承担偷盗的罪名？’”

两个人相互拉扯着来到国王面前，陈述说：“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国王说：“种植谷物的人是对的，偷盗者是错的。”那先问：“怎么知道偷盗谷物的人是错的呢？”国王回答：“种植谷物的人是根本，不种植谷物的人是无，怎么会有谷物呢？”那先说：“人生也是这样，人在这一世用这个名身行善作恶，然后生于后世。这一世行善作恶的人是根本。”那先又说：“比如一个人在冬天寒冷时，在一间屋子里生火取暖。那人离开火后，火渐渐蔓延烧到墙壁和土，烧毁了房屋，连带烧毁了楼房。房屋的主人因此指责生火的人，把他带到国王面前说：‘这个人生火，导致我的楼房被烧毁。’生火的人说：‘我只是生了小火来取暖，我没有烧毁楼房。’”那先问国王：“谁是对的？”国王说：“最初生火的人是错的，因为火是他生的。”

那先说道：“人生也是如此。比如一个人在这一世用这个身体做善事或恶事，会影响到来世。现在这一世做善事或恶事是根本。”那先又说：“比如有人在夜晚点燃蜡烛，靠在墙上，用来照亮自己吃饭。蜡烛逐渐燃烧，火势蔓延到墙上，以及竹林和木材，最终烧毁了整个房子。火势猛烈，甚至烧毁了整个城市。全城的人民都责问他说：‘你为什么要烧毁整个城市？’点火的人说：‘我只是点燃了一支小蜡烛来照亮自己吃饭。这场大火，不是我点的火。’于是他们争论不休，互相拉扯着来到国王面前。”

那先问国王：“在这种情况下，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国王说：“点火的人是错的。”那先问：“怎么知道的？”国王说：“火原本是由他点燃的。你吃完饭后，应该把火熄灭，却让火蔓延烧毁了整个城市。”那先说：“人生也是这样。人们在这一世用这个身体做善事或恶事，会影响到来世。现在这一世做善事或恶事是根本。人们因为不知道做善事或恶事的后果，所以不能得到解脱。”那先又说：“比如有人用钱聘娶了别人家的小女孩。后来女孩长大了，别人又来聘娶这个女孩，娶她为妻。之前聘娶的人家前来理论说：‘你为什么要娶她为妻？’后来的人家说：‘你当时聘娶的是小女孩，我聘娶的是成年妇女，我为什么要顾及你的妻子呢？’于是他们互相拉扯着来到国王面前。”

那先问国王：“那么，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呢？”国王回答：“先前求娶的人家是对的。”那先问：“国王怎么知道的？”国王说：“这个女孩原本是小的，现在长大了，所以知道是对的，是先前求娶的人家的妻子。”那先说：“人生也是这样。人们在这一世用这个身体做善事或恶事，会影响到来世。现在做善事或恶事是根本。”那先说：“比如有人拿着瓶子去牧牛人家买牛奶，买了牛奶后又把牛奶寄存在主人那里，说：‘我现在不会待很久。’那人一会儿回来取瓶子和牛奶，发现牛奶已经变成了奶酪。买牛奶的人说：‘我寄存的是牛奶，现在却还给我奶酪。’牧牛的人说：‘这是你原来的牛奶，现在自己变成了奶酪。’两人因此争执起来，一起到国王面前。”那先问国王：“那么，谁是对的？”国王说：“牧牛的人家是对的。”

那先问道：“大王怎么知道的呢？”大王回答说：“你自己买牛奶放在地上，它自己就会变成奶酪。养牛的人能有什么过错呢？”那先回答说：“人的生命也像这样。人们在这一世用这个由名身所构成的身体做善事或恶事，然后会投生到后世。在这一世间做善事或恶事是根本。”大王又问：“那么那先，你将来还会在后世出生吗？”那先回答大王说：“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之前已经说过，如果我还有恩愛，我将来还会在后世出生；如果我没有了恩愛，就不会再在后世出生。”那先又说：“比如有人竭尽全力为大王做事，大王应当知道他的善行并赏赐他财物。那人得到财物后，尽情地使用，享受衣食住行的快乐。那人议论说：‘我有功于大王，大王却从未赏赐过我。’”那先问大王：“如果那人得到了赏赐，却反说从未得到过，那人的话能信吗？”大王说：“那人的话不可信。”那先说：“所以我告诉大王，如果我还有恩愛，我将来还会在后世出生；如果我没有了恩愛，就不会再在后世出生。”

国王问那先：“你之前提到人的名称和身体，哪个是名称，哪个是身体？”那先回答：“现在可见的是身体，心中所想的是名称。”国王又问：“为什么人的名字能在后世流传，而身体却不能？”那先回答：“人的身体和名字是相互联系的。就像鸡蛋中的液体和外壳共同构成鸡蛋一样，人的名字和身体也是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国王说：“说得好！”